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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灯续昼(四十五)
无妄站在院中, 看?着身前不远处码的整整齐齐的三五只保温袋,神色飞扬,言语兴奋。
“哥哥,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他跑到霍懈北身侧, 问。
霍懈北点点头,说?:“自是给你的,但我需要借你的水镜一用。”
无妄想?也没想?,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 拎起其?中一袋, 越过长廊,往后院赶去。
他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谢谢哥哥。”
动作麻利, 不似脚上有铁链时缓步慢行。片刻,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拐角,但声音却响彻自在殿。
“哥哥不用跟我客气, 这殿里所有的东西, 哥哥都?可以用。”
温予看?着无妄消失的长廊拐角,好半晌没有动弹。她在思考,思考今日遇到的所有事情。
霍懈北知道,此时她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的疑惑。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搅扰她, 而是给她思考的空间和时间。
他把剩余的几?只烤全羊拎到了西厢房,又把他和温予的行李拎到东厢。归置好一切,他又带着温予去了正殿。
温予的好奇心, 早已?疯长。
“刚刚那个小道士, 就是你口中的无妄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是明知故问。自来到自在殿后,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霍懈北喊那个小道士无妄了。
所以,不等他回答,她又问了真正好奇的问题。
“你之前不是说?,无妄是你和秦阿兄在西州时候认识的吗?他怎么还还这么年轻?”
一开始,她想?问的是他怎么还活着。临出?口,又觉得不妥。那样的字眼,反倒是像催人去死一样。所以,她磕巴着换了个词。
她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又担心会漏掉一个。是以,不等他答,她又一股脑抛出?好几?个问题。
“他脚上的那两条铁链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在殿内没有,一踏出?门槛就有了?”
“还有,他是怎么把山脚下的车辆弄到山顶上来的?”
“他是神仙吗?还是这山中的精怪?”后几?个字,她咬字极轻,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霍懈北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了,随即缓缓开口,道:“不是精怪。”
霍懈北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神仙,他身上有很多?隐秘的功法在。但我确信,他不是精怪。”
温予偏着脑袋看?他,静静听他说?。
“他有一颗慈悲心,所以他不是精怪。”
说?完,他兀自低笑一声,说?:“是不是看?不出?来?”温予嗯了一声,说?:“倒是看?出?他的稚子心。”
话落,她仿佛听到一声无奈地喟叹。
“他清醒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说?起这些,霍懈北的神情莫名?悠远起来。
“最初,我和阿兄遇到无妄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种状况。”话落,他停顿一瞬,又说?:“不,比现在显得更痴一些。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就连无妄这个名?字,还是我和阿兄后来给他起的。”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
霍懈北摇摇头,继续说?:“至于他脚上的铁链,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和你看?到的一样,他就像是被圈禁在了这方寸之地。一旦踏出?门槛,他的双脚就会生出?铁链,禁锢他的行动。
我也好奇,曾在他清醒的时候不止一次问过他。他却只用了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哪两个字?”温予也好奇。
“他说?,自囚。”霍懈北怅然?开口:“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是自愿被困在这九岭山上的。”
说?话间,霍懈北已?经带着她来到了自在殿的正殿。大殿一尘不染,才推开门,一阵沁人心脾的檀木香就钻入鼻腔。
“这里就是无妄每日修行的地方。”话落,霍懈北踏入大殿,温予也跟着走进去。
大殿古朴至极,唯有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的彩绘壁画最为?醒目。
温予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幅浩瀚的壁画。壁画占据了整面墙壁,以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为?基调。
海洋中央,立着一座云雾缭绕、百花盛开的仙山。仙山之上的一座小亭子里,画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人光着脚,一袭红衣,在亭子中央舞着剑。男人一身玄衣,浅笑抚琴。目光温和,一直看?着女人的背影。
海平面上,鸥鸟振翅,三两只海豚追逐着一艘小舟嬉闹。除此之外,两位白衣少年朝着仙山踏浪而去,他们手上还提着才从海里打捞出?来的银色海鱼。
而仙山之巅的一处断崖山,还有三位白衣少年正在练剑。
不知是因为?绘制这幅画的人功底很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温予单单是看?着,就觉得身临其?境。
她的眼前,似有浪花在翻滚。耳边,隐隐传来古琴叮咚作响的弹奏声。
最让她诧异的,还是剑气。
她目不转睛盯着断崖上的四位白衣少年看?时,剑气扑面而来,刮得她肌肤生疼。她想?挪开视线,却发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阿予,别看?。”
她看?得正出?神,一只温厚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一阵心悸之后,她恢复了正常。
温予定了定心神,问:“这幅画也有什么玄机吗?”
“这幅画里蕴含了无妄的念力。你没有什么修行,又是第?一次看?,抵抗不住也很正常。”
霍懈北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手强行掰过她的肩膀往一旁走去,避免她再?被画中的念力所扰。
过了断崖后,他松开了手。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一瓶用梅花淬炼而成的花露,倒在指腹,在温予的眉心及人中各点了一下,随即又说?:“这下,你可以继续看?了。”
刚才那阵凌厉的剑气犹在,尽管霍懈北这样说?了,她却是不敢再?往断崖那处看?,转而看?向亭子里的那对璧人。
这一次,她的感受比刚才更为?清晰。
琴声悠扬,却并不婉转,反而隐隐透着几?分肃杀的磅礴之气。尽管弹琴的那个男人面带笑意。
画中的红衣女子,旋转,跳跃。尤其?是当她两只手臂扬起来的时候,衣袖翩翩,像一只妖冶的赤色蝴蝶在云雾间飞舞。
看?着亭子里的两人,温予心生一念。她忽然?对亭子里这两人的长相有点好奇了。
一念起,云雾涌动,画里的人当真离她近了一些。
温予惊诧于男人的长相,和无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男人的脸上,不似无妄这般纯稚,眉眼间尽是专属于少年人的肆意和张扬。
她正看?得出?神,红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似是察觉到有人窥探,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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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温予回给她一个微笑。唇角勾起来之后,她又反应过来,红衣女子只是画中人。
她长得很好看?。
远山眉,一双杏眸水汪汪的,鼻梁微挺,薄唇微微抿着,笑起来还有酒窝。最瞩目的,还是她眉心上方有一道赤色的水珠形状的花钿。
不知道为?什么,温予看?着她,总觉得很亲切。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霍懈北,问:“亭子里的男人,是无妄吗?”
“应该是他。”霍懈北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尽管无妄不承认,但他确信,抚琴的那个男人就是无妄。
“那这位红衣女子,是他的心上人吗?”温予又问。霍懈北摇摇头,说?:“他说?,只是小师妹。”
温予也摇摇头,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觉得他喜欢这个小师妹,而且是极其?喜欢的那种。”
她说?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侧的男人此时正用画中人的眼神看?着她。
温予又问:“那这画上的七个人,是他和他的同门吗?”
“不是七个人,是九个。”
霍懈北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指了指被海豚包围的小舟,说?:“小舟里,还有两位。”
温予看?过去,果真在船舱里看?到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听无妄说?,小舟里的这两位,是他的师父和师姐。而其?他人,应该是他的师兄弟。”
霍懈北说?完,目光落在了壁画前的八仙桌上。桌案上依次摆放着八尊用梅花木雕琢的人形小像,穿着打扮及其?长相都?和壁画上的一不一样。
温予也注意到了奉在桌案上的小像。她特意数了数,桌案上有八尊小像,却有九个烛台。
明显是拿掉了一尊。
“怎么少一个?”她问。
“因为?他还活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其?其?他人都?没了?”温予听着,有些骇然?。
霍懈北没说?话。
有些问题,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温予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空的烛台上,霍懈北见了,低笑一声,说?:“别多?想?。那儿?,之前奉的是我的像。”
“现在,也该让它回归原位了。”
话落,他从温予手里接过她怎么也都?要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拿出?里面的小像,重新摆在了桌案上。
一开始,温予是想?拒绝的。
可当她看?到霍无羁小像的底座和桌案上遗留的痕迹严丝合缝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她犹豫了。
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看?着那尊小像,好一会儿?都?没有再?有动作。
其?实,霍懈北心里也在忐忑。他担心,她会过于执拗于那尊小像,而不愿放手。可她全程没有阻拦,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阿予,来这边,我带你去看?霍无羁。”霍懈北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一旁角落走去。
温予回过神,紧跟着他的步伐,口吻里带着一抹不可置信。同时,又有些期待。
“真的可以看?见他吗?”她问。
霍懈北点点头,说?:“我保证。”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角落。
角落里,放着两口大水缸。其?中一口缸里,养了一株睡莲。而另一口,蒙着一块黑布,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阿予,别紧张。”
霍懈北看?了温予一眼,抬臂掀开了蒙在缸上的那块黑布。
烧灯续昼(四十六)
这口缸的材质和养着睡莲的那口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也是满缸的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口缸里没有?睡莲。
水面澄净,温予站在缸前, 甚至能清晰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五官。无论是她的, 还?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的,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温予心中诧异,对水面的观察更仔细了些。她把脑袋往一旁探了探,她果真发现了些许端倪。和养着睡莲的那口缸里的水相比, 这一缸水好像更浓稠、更清晰一些。
与其说是水面, 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面镜子。
温予转头,看了霍懈北一眼?。他已经把蒙着那口缸的黑布归置整齐、放到一旁了。
触到温予探过看的视线,缓缓开口, 为她解惑。
“这的确不?是寻常的水。和墙上那幅画一样,里面凝结着无妄的术法。”
听到这里,温予想起那阵刺骨的剑意, 下意识后?退一步的同时, 把视线也从水面挪开。
霍懈北见状,低笑?一声,又说:“没关系的,不?用担心,这面水镜没有?攻击力。而且, 只有?你看着它?的时候,它?才会发挥出?作用来。”
温予这才又继续看它?。
霍懈北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羊肉串, 随即又用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 掌心扶着缸沿,说:“手不?要挪开, 默念你想要知道?的问题,水镜会给你答案。”
温予吞了吞口水,开始按照他说的做。
她脑海中才闪过霍无羁的名字,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颤动起来。
哗啦一声,水花飞溅,她的手背都被溅湿了一大?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霍懈北的胳膊及时揽上了她的后?腰,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别?怕,没关系的,手掌不?要离开缸沿。”
“好。”温予听了,及时调整好身形,掌心和缸沿贴得更紧了一些。
她才站稳,方才平静下来的水面又有?了新的变化。
明明没有?风,水面却泛起层层涟漪。片刻之?后?,涟漪散去,水面上忽然出?现?几道?人影。
虽然有?些模糊,但温予依旧能分辨出?那几个人的全都不?是霍无羁。
温予转头看了霍懈北一眼?,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我甚至都没有?见过。”
此时此刻,她心里想得明明都只有?霍无羁这三个字,可水面上出?现?的人影,却是和霍无羁半点关系都没有?。
和她一样,霍懈北也心生疑惑。
“你见过他们吗?”温予看着他的脸,又问。
“应该没有?。”霍懈北摇摇头,视线没有?从水镜上挪开,眉心也紧紧锁着,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是霍无羁才会有?的小习惯。
温予看着,胸腔一涩。
“他们身上的衣服,是西州宫城里统一制式的宫人服饰。”紧接着,又听到他说:“或许,见过。只是时间太过悠远,我不?记得了。”
“你是说,他们是宫里的人?”温予重新把视线落在水镜上。
霍懈北嗯了一声。
“可我记得,他们的衣服不?是这种灰色的呀?”温予在脑海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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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遍,她对水镜里这些人穿的衣服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懈北的视线终于从水镜上挪开。他垂眸看了一眼?温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几道?人影上,生怕错过了霍无羁。
明明他就在她的身边,可她偏偏要去看镜中人。
霍懈北看着她的后?脑勺,无奈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解释道?:“霍珩登基之?后?,几乎把宫城里的东西全都改了一遍,包括宫人的服饰。你曾在宫宴上看到的,是经过改造之?后?的款式。而他们身上穿着的,是早先未经更改的样式。”
“原来是这样。”温予轻声嘟哝了一句,视线却没有?从水镜上挪开。
她始终相信,水镜里闪过的这几道?模糊的身影,一定和霍无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水镜里。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一阵刺耳、喧嚷又繁杂的尖叫声。同时,人影和背景也越来越清晰。
如果不?是这口缸清澈见底,温予甚至会怀疑,水缸底部是不?是放着一台投影仪。
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声音、画面她都能悉数感知。
霍懈北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霍懈北比她稍微平静一些,但眸底仍有?几分掩不?去的惊讶。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水镜的威力。
他上次来九岭山,无意间听无妄说起过这面水镜,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更别?说使用了。
无妄只说过,水镜能显像,却没说还?能听到声音。惊讶之?余,霍懈北仍不?忘侧耳去分辨那声嘈杂的动静。
凌乱的脚步,尖锐的嘶吼。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说明他们无比慌乱。
冗长的宫道?上,三五位值更的宫人和侍卫慌不?择路,狼狈狂奔,半点没有?了平时的端方和稳重。同时,口中高声呼喊着什么。
“走水了,清明门?走水了。”
“走水了,清明门?走水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水镜里的画面也发生了变化,火光冲天的清明门?映入二人眼?帘。
温予只知道?清明门?是皇城的一道?宫门?。除此之?外?,她的脑海里在没有?关于清明门?更多的记忆,更是不?知道?清明门?和霍无羁有?什么关系。
温予不?知道?清明门?,霍懈北却是极为清楚的。
西州有?十二道?城门?,唯有?清明门?,他印象最为深刻。
这一刻,漫天的火光将他的双眸都染成?了赤色,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之?前在太傅府书房里看到的一句话:宫变日,清明门?起火,叛军入城。
而温予也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水镜上挪开片刻,仰头问他:“清明门?不?是常年有?侍卫守护吗?怎么会起火?”
霍懈北喉结一动,艰涩开口,说:“是叛军。”
温予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疑惑问了句:“什么?”
“是叛军入城了。”
霍懈北看着水镜里的火光和漫天的烟雾,又缓缓开口:“宫变那日,混入清明门?侍卫队的叛军放火烧了宫门?的同时,将毒烟混入了浓烟之?中。清明门?的守卫中了毒烟,很快失去了防备能力,叛军正是趁着这阵慌乱,攻了进来。”
温予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些话,神色惊愕。她仰头看了一眼?霍懈北,恍惚中,她总觉得他此时的神情有?些悲怆。
她唇齿轻颤,明明她有?满腹的话想要说,可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忽然,她又听到霍懈北沉声说了句:“他们来了。”
温予闻言,也顺着他的视线重新看向水镜。大?批手持利刃的叛军已经攻入了清明门?,他们手法狠毒,逢人便?砍。
不?多时,清明门?血流成?河,守门?的侍卫也尽数变成?了焦尸。
虽然水镜里的画面和电影一样,但温予知道?,她所看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叛军每挥一刀,失去的都是一条人命。
就连霍氏皇族,也差点因为这次宫变倾数覆灭。而霍无羁,也是因为这次宫变,流落民间。
是以?,温予看着,更觉胆颤心惊。
她又仰头看了霍懈北一眼?,他专注看着水镜,似是没有?发现?她正在看他。
温予的视线在他紧绷的下颌线多停留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并不?单单只是霍懈北。无论她想不?想承认,水镜里发生的这一切,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绝于耳的杀戮和尖叫声,使得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生恻隐。她换了只手扶着缸沿,另一手握上了他的,以?示安慰。
霍懈北垂眸看她一眼?:“多谢。”
忽然,画面转至一处极为清雅的宅院。不?等她看清楚门?上匾额的字,画面又忽然开始向下移动。
也是这个时候,温予发现?,她控制不?住这面水镜了。水镜里的画面还?在变化,却并不?是随着她的心意。
一位小厮扮相的少年,气喘吁吁跑至大?门?前,大?力砸着门?。
温予怔了怔神,反应了一瞬后?,垂眸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殿内只有?她和他,既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随着他的心意而动了。
他一定是对这座宅院很熟悉,不?需要看匾额上的字也知道?是哪里。不?然,他不?会连看也不?看匾额一眼?。
她虽好奇,却也没有?打断他继续看下去。
‘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不?等府内的管家问话,小厮慌张开口,问:“叛军攻入城了,两位殿下在何处?快带我去见。”
“叛叛军?”管家伯伯还?在原地发怔,小厮却顾不?得那么许多,侧身跑了进去。
小厮娴熟绕过前厅,跑到后?院,高声呼喊:“殿下,公主殿下,驸马爷,出?事?了,你们在哪啊?”
听到小厮的呼喊声,温予对着座宅邸有?了一些猜测:莫非,这里是公主府?
她正想着,水镜里又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女子容貌姣好,只因身怀六甲,行动有?些不?便?。男人风度翩翩,对身边的女子更是悉心呵护。
这两位,难不?成?就是霍无羁的父母?
忽然,霍懈北攥着她的那只手忽然紧了紧。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面色平静。可望向水镜的那双眼?睛,却是比刚才多了一层水汽。
这下,不?用去问,一切都有?了答案。偌大?的西州,除了公主和驸马,温予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让他如此激动。
温予知道?,他也和她一样,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水镜里看见公主和驸马。是以?,温予依旧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陪他站着,看着水镜里发生的一切。
烧灯续昼(四十七)
水镜里的画面随着他和她的心意千变万化, 两人看得皆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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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予看到和舅舅长得一模一样的霍循喝得烂醉,站也?站不?稳,却在听到宫变之后挣扎着站起身, 站起来又摔倒、摔倒后又重新爬起来持着长剑蹒跚而行的时候,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碎了一样。
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所以,当她看到驸马毅然决然换上霍循的衣衫,持着长剑头也?不?回往外走, 公?主挺着孕肚, 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道渐远的背影时,温予的鼻腔一酸。
驸马此去,必死无疑。
这一刻, 温予忽然觉得,这个结局不?单单是她和霍懈北知道。安平公?主和驸马本人似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驸马应是害怕自己回头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即将临盆的孩子后,心生不?舍, 不?愿再离开。所以, 驸马在踏出?第一步后,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看不?见驸马的身影后,安平公?主擦掉眼泪,有条不?紊安排府里的其余人撤离后,她红着眼眶, 一手抵着后腰,一手拽着小?厮近乎控制不?住的霍循隐入密道。
尽管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温予看着安平公?主红着眼眶却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又不?得不?坚强起来的模样, 也?跟着红了眼眶。
尽管温予一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詹驸马被?叛军当成霍循虐杀致死时, 还是因生理不?适惨白了脸。
她轻轻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霍懈北。他隐忍着, 无声站立着,却也?在不?经意间湿了眼尾。
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安平公?主被?宫变这一消息刺激得血崩产子,仍带着三分醉意的霍循抱着她的尸身无声哭泣的场面更是触目惊心。
温予看着,忽然想起之前在西州时,偶然听到的一桩轶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和帝霍循自登基后,滴酒不?沾,性情大变。
想来,正是因为这场宫变,才会让霍循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不?知不?觉中,温予泪流满面。
霍懈北亦是如?此。
她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垂着脑袋专注看着水镜,恰好?一滴眼泪顺着他的鼻梁滑下,在鼻尖停留一瞬后,滴入水镜,晕起一片涟漪。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她看他的眼神比前几次要炙热很多,霍懈北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温予没料到他会忽然看过来,眉眼间的眼泪和怜惜都来不?及掩去,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一眼。
温予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尤其是他眼含热泪却又朝她挤出?一抹浅笑的时候。
他轻轻摇头,缓缓开口:“别担心,我没关?系的。”
她忽然有点心疼他。明明他自己都要碎掉了,却还要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多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边陪着他。
她见不?得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所以,后面她无论在水镜里看到多么匪夷所思的画面,她都没有再转头去看他一眼。
温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聚集在水镜上,而不?是霍懈北身上的时候,她忽然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她以为,她最想看到的,是和霍无羁有关?的所有事情。她站在水镜前,眼前闪过的,也?全是和他有关?的画面。
可偏偏,她又总想把目光落在她身侧之人身上。
越是克制,想要看向他的心情也?就越发急切。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霍懈北和霍无羁这两个人的边界在她心里逐渐模糊、重合起来。
和观影无异,只?不?过电影的主角从常年活跃在荧幕上的知名?演员变成了她心心念念的霍无羁。而女主角,则成了她自己。
温予在水镜里,看到了她自己,和她如?今还尚未显怀的女儿。两相对比,她忽然发现。女儿的吸引力,竟然比霍无羁还要大。她的注意力,总是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吸引了去。
叛军人多势众,公?主府的府兵并没有抵挡太久。
从暗道出?来没多久,叛军就追了上来,公?主府的下人几乎被?追杀殆尽。而抱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世子的那位,虽然受了重伤,却也?没有抛弃怀中的婴孩。直到她气力竭亡摔倒在地,都还紧紧把小?世子抱在怀里。
就是这个时候,如?神祇一般,她和女儿悄然降临。可惜,她们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救下他。
之前,在西州的时候,霍无羁鲜少开口讲述他年少时的悲惨遭遇。大多时候,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而现在,无论是他曾亲口给她讲述过的幸福场面,还是旁人轻飘飘的三两句风凉话,如?今都在水镜里具象化。
她看到了自己给他取名?‘无羁’;看到女儿整日?整日?抱着他,喊他弟弟;看到了之前在霍无羁书房里看到的画作中的场景;看到了时间到了之后她和女儿不?得不?抛下他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守着那间宅院过活。
其间,不?乏有街头混混欺辱他的画面。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最终,巷尾的那间老宅子他没有守住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很多隐秘、且不?为人知的画面。
譬如?,她看到了隐匿在暗处的叛军首领。和霍循猜想的无异,正是霍珩的老父亲。
譬如?,她知道了霍珩之所以对她产生特殊情愫的缘由。
为了让年少的霍无羁有一个心理寄托,她和小?北临走之前,把手机留给了他。
相册里,满是她和小?北。为了方便?霍无羁随时使用,她没有设任何密码。一次意外,手机丢失,辗转流落到霍珩手里。她留给霍无羁的照片和视频被?霍珩看了个遍。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珩才会集邮一样、痴迷于各地搜寻和她长得相像的姑娘。
譬如?,她看到霍无羁在她离开之后,就有所预谋的把秦未‘拐带’到北疆。
他是决意要回京赴死的。北疆、乃至整个西州的未来,他全都托付给了秦未。
也?只?有秦未。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无比正确。
山河破碎之际,敌国大军占据了西州大半的城池。秦未亲率定北军和霍昶然的西南边军联手,挽大厦于将倾。
而林琅的结局,虽说?不?上大快人心,却也?算得上恶有恶报。
秦太傅去世,秦未滞留北疆。他千里奔袭,为霍无羁和父亲收敛了尸身后,本想带秦央一起离开的,可秦央执意回老家,为父守孝三年。
其间,林琅曾专门来看过她几次。
而秦央心中始终对林琅有怨恨,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林琅和敌军勾结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在老家闭门不?出?的秦央都有所耳闻。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城很快被?敌军侵占。霍珩在逃跑的途中,被?敌军乱箭射死。
而林琅,早在设计偷京城布防图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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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很清楚,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秦未顾念旧情有意放他一马,可他手下万万千千的定北军不?会,西州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当秦未率着定北军攻入京城之前,林琅趁乱逃跑。
这也?是为什么,平定了叛乱之后,秦未率人掘地三尺,也?没寻到林琅的踪迹。
一开始,林琅是准备逃往关?外的。可是,他的心里始终对秦央放心不?下。
这三年里,他一直差人监视着秦央。他所得到的消息,秦央悲痛至极,终日?闭门不?出?。
他以为,秦央信息闭塞,听不?到京城里的流言蜚语。逃到一半,他还是拐了个完,准备把秦央一同带去关?外。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秦央这一次还是对他闭门不?见,他将破门而入,强行把秦央绑走。出?乎意料地,秦央不?仅见了他,还设晚宴款待了他。
全程,秦央脸上都挂着一抹和煦的笑意,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
自林琅从京城逃离后,他脑海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儿,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在秦央的温声细语中,他逐渐松懈下来。
酒酣饭饱之后,秦央卸下了所有伪装。
她质问林琅,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林琅醉醺醺的,还没有从刚才她刻意营造的温暖氛围中彻底脱离出?来。猛地看到秦央的转变,手足无措地喊了她一声师姐。
“不?要叫我师姐。”
秦央拂去试图攥住她衣角的手,冷冰冰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林琅被?她冷漠的眼神给刺激到了,他摇晃晃站起身,冲秦央大喊:“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早。我们一起相依为命走过来的,师兄死了,我也?难过,我也?恨啊。
可人是霍珩下令要杀的。他是君,我是臣。他要师兄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师姐,我现在已经给师兄报完仇了。霍珩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被?乱箭射死了。”
说?完这段话,林琅笑了。
秦央也?跟着冷笑一声:“可笑。不?要把你偷走京城布防图这一行为,强行附加到霍无羁身上。他为了百姓的安定,受了不?知道多少苦。而你呢,把布防图卖给敌人,多少百姓因为你的这个举动?流离失所。”
她的语气冷,眼神比语气更冷。
林琅和他对视片刻,慌乱挪开眼神的同时,扬手掀翻了整张桌子,继续冲秦央吼道:“你们都偏心。”
“同样是师父的徒弟,你们心里都只?有霍无羁,何曾看得到我啊。师父也?是,为了一个霍无羁,连性命都愿意舍去。可最后呢,他还是死了,死了。”
林琅又一次大笑起来,笑了没两声,忽然觉得喉腔涌起一阵腥甜。瞬间,他安静下来,呕出?一口鲜血。
林琅不?可置信地看了秦央一眼,口齿模糊:“师师姐,你我”
秦央看着,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可她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冰冷:
“我秦氏一脉,自先祖时便?入朝为官,满门清廉,一心为民,从无奸佞。
你是我爹唯二收过的弟子之一。可你心思不?正,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替我爹,清理门户。”
说?完,她一把拽下身后摇曳的素色纱幔,秦太傅的灵位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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