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双钗缘》110-120
111 ? 探问(一更)
◎妹妹更新啦◎
晏徽云的问题终究是被清殊蒙混过关, 毕竟他时间紧迫,后日一早便要出发回北地。
“哼,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上回也没留多久, 这次更短。”
离别那日, 清殊扭着衣角, 嘟嘟囔囔。
“要是往后都如此, 这亲成与不成都一样嘛。”
闻言,晏徽云轻哼一声, 回头道:“不是正合你的心思?我不在时你就往家去,时时刻刻同你姐姐一起, 岂不顺意?换旁人你行吗?”
想想是有几分道理, 清殊没话反驳,可心里又有些不爽利, 便扬着下巴道:“慎言,再次提醒,咱们还在‘恋爱期’, 指不定我哪天就趁你不在, 找到更好的呢。”
“你再说一遍。”晏徽云缓缓挑眉,语气平淡。
清殊立刻捂嘴,眉眼弯弯, 软声道:“错了,是我要慎言。”
小丫头总是像只小猫似的,时不时就要挠你一爪子。明知道她心里不是这么回事, 偏生还会被她气到。
晏徽云眸光暗了暗, 捏着她的下巴端详片刻, 突然凑近轻咬一口她嫣红的唇瓣,“小惩大戒。”
“啊!”清殊吃痛,立刻捶他,“你王八蛋。”
他轻松接住拳头,放在掌心捏了捏,“在家老实点,摆不平的麻烦不必强出头,只管等我回来。”
“还有,那狗屁倒灶的恋爱期不能没完没了,最多两年。”晏徽云直视着她,手掌微微收紧,将她的拳头包裹其中,“我已向圣人禀明,待两年后边关安稳,我便回京,从此不再去北地。”
未尽之意,半咽在喉头,半宣之于眼底。
清殊迎着他的目光,耳垂泛红,嗫嚅道:“两年啊……”
“你嫌太长还是太短?”他抬眸。
清殊低头不答,自顾自地踱步往前。
良久,才听得她小声说:“又不是没等过两年。”
知道她开始翻旧账,晏徽云闭了闭眼,极隐晦地叹了口气,然后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匣子,“上次不收的,这回总要收罢?”
清殊接过瞧,只见是熟悉的顶级粉南珠。
“明儿还有两箱子东西送到宫里,汐薇会打点妥当,你不必担心被人瞧见。”他又说,“箱子里的你打赏下人也好,带回家也罢,随你安置。”
见他随便出手就是顶级南珠这等宝贝,想也知道箱子里的便宜不到哪去。
清殊懵了半晌,笑道:“单就你大方?我也有东西给你。”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他,“喏,原是两年前就要给你的,你没福气,只能现在收。拿去找工匠照样式打出来。”
晏徽云展开图纸,上面是一个花纹繁复的剑鞘图案。
清殊不见他回答,问道:“不喜欢?”
“喜欢。”他唇角轻扬,看着她道。
再如何计较每分每秒,离别的时刻总要到来。
泰华殿摆了践行宴,他不能久留。
少女在原地目送,挥了挥手:“到了北燕,要时时寄信回来,再不许像从前那样,听到没?”
晏徽云突然回头,上前两步抱住她,埋首在她脖颈处,声音有些低沉:“好,替你看雁门关的月亮。”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清殊揉了揉眼睛,推开他,“走罢,再晚就耽搁了。”
她没再跟随着他的脚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朱红的宫墙延绵不绝,远处鸿雁由南飞往北,奔赴长空。
清殊照常念书上课,窗外的夕阳斜照进屋内,
她无法出宫,只能在心里估摸着时辰,猜测队伍已经出城了。
课堂上,夫子正摇头晃脑地念书:“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如今外头正是杨柳青翠的时节,穿过湖面的风清爽怡人。
她托着腮,在纸上写写画画,乐绾凑上前,好奇道:“姐姐是在画谁?”
清殊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勾勒出来一个侧脸,于是赶忙将纸揉吧成一团藏起来,“没,随便画的。”-
小乐绾好糊弄,她哥哥却难打发。
七月初,玉鼎楼里,晏徽容恢复得差不多,就做东摆了一桌宴。
席间,他瞧见清殊意兴阑珊,也不参与他们的说笑,不由得挑眉道:“诶,好容易放暑月假,你不同我们快活地喝上两杯,装哑巴做甚?”
清殊瞥他一眼,轻哼道:“少来惹我,裴姐姐在来的路上了,你敢啰嗦,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哟,说两句就恼,你脾气越发像云哥了。”晏徽容笑眯眯地摇着折扇,“我专程为你设宴,到底捧个场啊。”
清殊嗤笑,睨着他:“你拿我做幌子邀裴姐姐来,当我傻呢。我丑话说前头,这次就遂你心愿,下回我可不帮你邀人了。若是好便罢了,若是人家不愿,倒是我落埋怨。”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声,是酒楼的女掌柜:“几位贵主,客到了。”
玉鼎楼是全京城唯一一家女子开办的酒楼,掌柜姓赵,景城人氏,前几年才在京城落脚做生意。玉鼎楼生意兴隆,一则是因菜色独特,且兴出外卖的风潮。二则是因它特特设立了女子包房,使得各处高门女眷也能亲临酒楼聚会。
像今日这一席宴,正是设在最顶楼的锦绣阁,若无掌柜带路,外人轻易不得相扰,充分保障了女客的隐私性。
掌柜年约三十余岁,外表极有风韵,待人接物很是爽利。她往侧边挪步,露出身后的人,笑道:“客已带到,我就不相扰了,贵主们吃好喝好,短了甚么只管打发人来寻我。”
“有劳赵掌柜了。”
“公子哪里话,生意人全仰仗诸位捧场,自当尽心。”赵掌柜笑眯眯地说,她目光移到窗边,瞥见清殊,又道,“楼高风大,姑娘莫要站在窗边,仔细着凉。厨下还预备了糖蒸酥酪,正是姑娘上回夸过的,我这就打发丫头送来。”
清殊弯起嘴角:“那就多谢掌柜了。”
她适时离开,又贴心地带拢门,只留下新客人站在原地。
“裴姐姐快坐!”清殊招手道。
“嗯。”裴萱卓目光扫了一圈,在晏徽容身上停留片刻,就近往盛尧身边坐下,没一会儿便问道,“找我何事?”
清殊和盛尧悄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喝茶。
许馥春见状,心里翻了白眼,知道又轮到自个儿说话了,“ 裴姐姐,这不是休暑月假了,正好殊儿也在,我们就想邀你一块儿聚一聚。城郊枫林山庄有处冷泉,一应吃食住处都齐备,不如同我们一齐去玩两天?”
裴萱卓没有立刻答话,抬眸瞥了一眼自她进来起便避开站在屏风外的晏徽容,才淡声道:“多谢,不必了。你们玩。”
她拒绝得太利索,以至于众人不知从何下口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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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萱卓略坐片刻,便要告辞。
晏徽容踌躇半天,话还没说半句,顿时急了,“姑娘留步,我有话同你说。”
清殊等人见状,忙找借口出门去,留他二人独处。
裴萱卓仍然面无表情,眼神淡淡,“世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答案是甚么,即便如此,你还要听吗?”
晏徽容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挑破窗户纸,怔愣片刻,才扯出一丝笑,“是,上回我便猜到你的心思,只是我还想问个缘由,为甚么?”
“是姑娘早已心有所属,还是我哪里不够好,不入姑娘的眼?”他定定看着她,“姑娘从不肯认识我,又怎知我一定不是你欢喜的人?”
裴萱卓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其中的赤忱之意昭然若揭。她缓缓垂眸,淡声道:“殿下很好,可惜我不喜欢。”
他眼底有一瞬间的黯然,转瞬即逝,“……那是你有心宜之人了?”
裴萱卓皱眉,摇头叹了一口气,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殿下知道我无心于你就够了,又何必探问这许多?我喜欢何人,究竟与你没甚干系。”
“怎会没干系?他若是个好的我便要知道他好在哪里,要是不如我,你又何必选他?若是不好,我也能替你掌眼,你及时回头,也免去后半生的搓磨。”晏徽容径直在她身边坐下,坦荡道。
裴萱卓差点被他的歪理气笑,“照您的意思,怎样才算好?论出身,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谁能比过您,旁人横竖不算好,所以非要选定殿下才是?”
“是。”他利落道,“裴姑娘,我很好,也会对你好。”
这话太直白,裴萱卓闭了闭眼,不去看他眼中的热烈。
“殿下,我不是同你们一般的富贵闲人,更没功夫陪你风花雪月。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她起身离去。
待到门扉快要合上,晏徽容突然伸手拦住,“裴萱卓,我是认真的。”
裴萱卓漠然回头,挣开他的手,“可我不需要。”
听见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晏徽容手指无意识动了动,仿佛捕捉到了她离去时微弱的一缕风。
清殊默默走了进来,径自倒了一杯茶喝。
半晌,她才道:“裴姐姐和我们都不一样,她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兄长。你在玉鼎楼包的一顿宴,就足够她过上一年。容哥儿,我虽知晓你为人,但也有一句要问你。你究竟是一时兴趣,还是真心对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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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 野草(二更)
◎姐妹俩又更新啦◎
晏徽容仰头喝了一杯冷酒:“你也不信我?”
“说不上信或不信, 你此刻的真心,未必就能保证将来。”清殊坦白道。
“正是呢。”许馥春跟着道,“你别嫌我们说话难听, 正因为是朋友,我们才说两句真心话。不论旁的, 只说门第, 你们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打个比方, 我和殊儿好赖也算官家女, 要想登你们王府门槛,踮踮脚还够不着。若是不得王妃青眼, 怕是踩在凳子上也白瞎。正经要配,除非是阿尧这样的出身, 方能被你们选一选。而裴姐姐与我们, 又是十七八个凳子的区别。你好生琢磨,她要如何进你家门?”
“说话就说话, 可别拿我做比较,谁都稀罕他们王府似的。”盛尧不满道,“我瞧着裴萱卓也没多稀罕你这个世子。”
“知道你不稀罕, 春儿只是打个比方。”清殊给她倒了杯茶, 又同晏徽容碰了碰杯,“你咬咬牙,门第之间也就跨过去了, 问题在于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强求也是无用。”
晏徽容夹了一筷子菜,却没往嘴里送, 脑子反复咀嚼着那句“她不喜欢你”。
他抿着唇, 下颌绷得很紧, 闷声道:“喜不喜欢,不试试怎么知道?”-
裴萱卓离开玉鼎楼时,正巧遇上赵掌柜。
她略略颔首,便擦肩而过。谁知掌柜却唤道:“姑娘留步,正是午膳时分,厨下正好备了吃食,不如用两口再走?”
裴萱卓摇头道:“多谢,不必了。掌柜想必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那群贵人里的。”
她一身素色衣裳,全身并无半点贵重首饰,若不是有张极出众的脸,怕是扔人堆里也发现不了。
谁知赵掌柜却径自拉过她的手,笑道:“此言差矣,我玉鼎楼的贵人,岂是单用银钱衡量的?我第一眼瞧见姑娘,便知你的独到之处。”
说罢,她将一个食盒递来,见裴萱卓不接,又强硬地塞在她手里。
裴萱卓迟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认得我?你究竟是何人?”
赵掌柜妆容精致,打扮富态,她自认记忆超群,却并不记得见过此人,故而猜不出她的好意从何而来。
“我不认得你,我东家却认得你。”她唇角微勾,说话却有深意,“姑娘不屑高门富贵,曾经数次推拒唾手可得的名利,想必是心有抱负。只是我瞧姑娘眉宇间尚有凝滞之色,怕是前路遇阻,是也不是?”
裴萱卓眼神渐冷,眸光微动:“我不过一届平民女子,何劳旁人惦记前路,你东家是谁?”
赵掌柜嫣然一笑,复又将食盒递上,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只管回去等,来日自会知晓,届时,姑娘前路之惑可解。”-
回去的路上,裴萱卓心事重重。
三年前,她从学堂结业后,便一心留校教姑娘读书。
只是,还不算正式的执教。
根据院里的规矩,但凡任职教引娘子,需得是已婚妇人,并将家中来历等一并登记造册,呈于上头过目。
为此,她也想过找个可靠的人凑合,只是后来又遇着许多阴差阳错,这才作罢。
一直捱到现在,学院明里暗里探问了好几次,同时期执教的姑娘大多已经嫁人,只剩她一人还没有着落。
其中有一个正是展素昭,她铁了心要跟着曲雁华做事,曾劝她道:“你何苦守着一个学堂,说好听了你是为人师表,不好听,你就是教书的奴才。贵女们在学堂尚且尊你三分,来日做了夫人,哪个认得你?裴萱卓,你想清楚,我们能有机会从泥里爬起来,就要往高处飞,而不是留在原地。”
彼时,她正在备课,头也没抬,只淡声道:“比起一折就断的高枝,我愿意留在原地。”
展素昭再没有说话,就此离去。
后来,再次见她,是在忠敬伯爵府上。经曲雁华搭线,展素昭嫁与忠敬伯做续弦。按照旁人的话说,是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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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府后院里,展素昭捧着孕肚对她笑:“萱儿你瞧,以我家泥瓦匠的出身,竟能嫁与伯爵府做正妻。如若不是托二奶奶的福,入女学读书,又怎有这样的运道?自然,还要感谢我的肚子争气。要不是这个孩子来得及时,正妻之位怕是轮不到我了。”
裴萱卓没有笑,眼底一片寂然。
明明是挚交好友,她竟无端地觉出几分陌生。
曾经那个穿着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惧权贵,立志要做女夫子的姑娘早已远去,如今只剩一位满头珠翠,衣裳极尽奢华的伯爵夫人。
她轻声道:“你大好的年华,嫁与一个花甲之年的人做续弦,是好运道吗?”
展素昭的笑僵在脸上,她缓缓转头,又生硬地扯开嘴角:“为何不是?”
“裴萱卓,你还是天真。你以为你能当第二个赵锦瑟吗?人家有皇后做靠山,才能不嫁人不生子,长长久久地当大女官。而你,偏偏清高自持,不愿摧眉折腰攀附权贵,到头来甚么也落不着。”
“我不会后悔,永不。”她抬头望天,平静道,“我的孩儿再不用吃我吃过的苦,受我受过的罪,他不必当奴才,是正经的伯爵府之后。”
那日的煊赫,裴萱卓已然忘记,唯有展素昭望着天空时,泛红的眼角,深深烙在她心里。
如今,她走上了展素昭预言过的路。
清高自持,阻碍无数,便是想执教也不能了。
而那位掌柜不知甚么来头,竟清楚她此刻的困苦。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天水巷。
天水巷位置偏僻,各家房屋紧挨着,平日里连隔壁家吵嘴都能听见动静。一到饭点,还能闻见菜香。寻常人家几口人住在一处,裴家却只有兄妹二人,因此虽只得一处破落小院并几间房舍,也算够住。
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见东边屋子没有动静,心知裴松照不在,便将食盒里的东西留一份放在他桌上。
昏暗的里屋里突然传来窸窣声,有人带着鼻音道:“萱儿回来了?”
裴萱卓回头:“你在家?”
“嗯。”裴松照趿拉着鞋子,披衣下榻倒水喝,“昨儿喝多了,头疼,睡会儿。”
“没吃东西?”裴萱卓打开食盒,里头的芙蓉糕还热着,“垫垫肚子罢。”
裴松照吃了一块糕,品了品滋味,才细看食盒上的招牌,眉头一皱:“玉鼎楼?”
玉鼎楼的东西不便宜,知道妹妹一向节俭,必不可能为此破费,他神色一变,冷声道:“是不是游阙征又来缠着你?上回被我赶出门,他竟还不知怕味!既是个负心汉,如今倒来惺惺作态。”
裴萱卓神色淡淡:“不是他。”
裴松照狐疑:“那是何人?又有登徒子献殷勤?”
余光一扫,只见食盒里面还躺着一封花笺,他展开瞧,上头写着寥寥数语:八月初九未时,天水巷
裴府。
这明摆着是约定登门的书信。
裴松照脸色越发难看:“你不必怕,我如今多少算个举子,倘若真有仗势欺人的,只管告诉我,拼得一身刮,我也不会叫他得逞。”
见他胡乱猜测,裴萱卓叹了口气,隐去实情:“都不是,是殊儿摆的宴,她让我带回来的。”
“曲家姑娘?”裴松照的怀疑散去几分,“当真?”
“当真,她邀我八月初九去聚一聚。”
裴松照不再探问,只是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那一日他要在家好生守着。
“你一径问我,我倒还没问你,昨儿喝了酒,可温书不曾?”裴萱卓岔开话题,“来年二月就是春闱,如今是首开寒门科举先河,谁知来年还有没有,你必要抓着这次机会才是。”
“放心罢。”闻言,裴松照笑了笑,尚带着酒晕的脸透出几分俊朗,“你兄长我是文曲星下凡,来年必高中。”
裴萱卓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少说大话,说多了就要反着来了。”
裴松照忙塞了一块糕堵住嘴,示意自己投降。
兄妹俩各自安静了片刻。
裴萱卓回到自己屋内,顺手拿出一本游记翻看。
窗边有落叶飘来,正好飞到书页上,天然地做了一个书签。
她没有看书,反而凝神在树叶的脉络处,神思渐渐飘远。
她想起晏徽容热烈而诚挚的眼神——
“裴姑娘,我很好,我也会对你好。”
“裴萱卓,我是认真的。”
……
少年人的勇敢,竟让她在某一瞬间不太清醒。
她读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她见识过太多诗词里的情愫暗生、相思断肠。可她从不像旁人一般与诗中人共情。
裴萱卓想,自己实在是个冷淡过头的人。
即便是此刻,她脑中思绪万千,却无一是为情所困,那一瞬间的不清醒,也只是在冰冷地思考未知的前路。
在暑月假开始前,掌教娘子已经选好了另一个助教。
言外之意,是不能再留她。
她与清殊等人交好,强行留在学堂自然没人驱赶,只是她若想成为正职、乃至以后的升迁,心中酝酿许久的变革,都没有着落。
草草找个人嫁了固然可行,只是未免太不周到,要是又遇到游阙征这样的人,反倒麻烦不断。
如果她按照展素昭所说,放下清高自持,走下神坛,那么晏徽容也不失为好的选择。
他出身高贵,相貌才学样样不差,倘若她点头,不也能像展素昭说的那样,飞上高枝。
不,是飞上更高的高枝。
她的目光落在陈旧的书页上,上面还留着曾经的字迹——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想当初,还以为自己会如二叔形容的那样,即便是一株野草,也能坚韧而生,风吹不倒,雨浇不烂。
她自嘲一笑:“裴萱卓,你也不过如此啊,才刮多大的风,就摇摆不定。”
说完,她利索地将落叶拂去。
野草就该扎根泥土,不必攀附高枝。
作者有话说:
姐姐马上又要搞事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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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 二丫
◎姐姐视察啦◎
晨时, 流风院。
彩袖一早便忙活开,盯着小丫头们收拾箱笼,余光瞥见有粗心的落下了东西, 顿时柳眉一挑。
“小蹄子,昨儿吃酒了?昏头昏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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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照着册子一一检视物件儿, 少了的便打发人添上。原本惫懒的丫头这会子也精神了, 不敢对付了事。有几个鬼精鬼精, 推着玫玫出来顶缸。
玫玫老实上前道:“彩袖姐姐, 我晓得错了。”
玫玫如今长高许多,只是照旧一副憨傻模样, 十二岁的丫头心眼子倒比不上小的。
“有你甚么事?姑娘的首饰盒子又不归你保管。”彩袖没好气地瞪她,然后目光扫过后面缩头缩脑的几个丫头, 扬声道, “你们少在我跟前弄鬼,平日里躲懒倒罢了, 这回非比寻常,四姑娘要回浔阳探望外祖,特特备了几车礼, 你们敢丢三落四, 仔细身上的皮!”
小丫头浑闹惯了,知道彩袖面上利害,实则是个心疼人的, 便团团围着她讨饶,缠得她脱不开身才罢了。
听见屋外的笑闹声,翠烟打起帘子望了一眼, 回身笑道:“姑娘你瞧, 有彩袖在, 四姑娘这一路上必然妥帖。你晚些去倒无妨。况且大少爷也会一同去,你安心了结手头的事要紧。”
时值暑月伊始,清殊的假期旅游计划就已经开始施行。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从京城到浔阳,路上就要花费十天半个月,又加上女子出行不便,所以姐妹俩自五年前上京后,竟一次都没回过外祖家。
这回正好赶上曲思行赴南边出差,恰好要经过浔阳,清殊便寻思着跟哥哥一起回去。
清懿原本也要去,只是因着手头还有要紧事没有处理,才打发妹妹先走,她延后几天跟上。
一切收拾停定,清殊却还磨磨蹭蹭不愿出门,歪在姐姐怀里嘟囔:“甚么事这么要紧?连同我一块回家探望外祖都要往后捎了?”
清懿轻拍她的脑袋,嗔道:“小人家,自玩你的去,现下扮出不舍得我的样子,回了浔阳捉鱼摸虾,你就是野兔子回了山里,到处撒欢,哪里还记得我?”
被点破心思,清殊哈哈大笑,“吧唧”亲了姐姐一口,被对方嫌弃地笑骂,“你这皮猴!”
“好吧,那我先走一步,你不要太想我。”清殊背着自己做的随身小包,噔噔两步上了马车,然后又探头冲曲思行喊道,“哥,我们脚程慢些,正好一路游玩,又能等姐姐。”
曲思行坐在马背,睨着她道:“约定驿站等岂不妥当,你打量我不晓得你的心思呢,由着你玩,我的差也不必出了,路上就得耗一年。”
清殊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哥你真小气,大不了路上费用我包了,一应消费我曲四姑娘买单!”
“哟呵。”曲思行差点被气笑,探到马车里捏住她的耳朵,冲清懿挑眉道:“你瞧,咱们四姑娘现在口气可不小,财大气粗的。”
清殊笑弯了眼,故意道:“还不是哥哥姐姐教得好。”
插科打诨间,众人哄笑。
曲府车队在欢声笑语里启程,一路出城门去-
送走兄妹二人,清懿立刻备车往城郊去。
袁兆留下的那个农庄位置偏僻,用来安置女子工坊再适合不过。经过数年的发展,这里已经被清懿打造得井井有条。
织锦堂作为前端售卖窗口,吸引了不少高门加盟合作,拓宽了商品的出货渠道,也让它的名声越发响亮。
而女子工坊作为后备生产基地,能为织锦堂提供稳定货源,相关制造技术与创新工艺也能得到保护,这也让织锦堂的货品更具有竞争力。
经过数年发展,女子工坊分裂出不同条线,种类繁多,有制香、刺绣、纺织等等。女工们在这里制作的东西经由专人送往织锦堂旗下的各处商铺贩卖,所获利润按照章程规定分配,俨然形成了完整的雇佣体系。
最开始的女工大多由流民组成,后因织锦堂名声大噪,吸引了不少穷苦百姓,因此规模越发庞大。四之有三的平民女子在工坊做活计,有的是临时工,有的是长期工,如若表现突出、工龄又长,在薪资待遇上便优厚些。
女子工坊的发展像是蝴蝶煽动翅膀,初时看,众人只觉得是多了个做活计的庄子,也就是只招女子这一条稀罕些,旁的雇佣之法、奖惩体系,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等到时日渐久,不知不觉间,风气变了。
从前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有了谋生的手段,家里多经济来源,变得富裕。与此同时,那些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猛然发现,自家婆娘性格越来越泼辣!
原来忍气吞声的良家妇女们一个个都像炮仗点了火,再不做受气包。
连京兆尹都抚着胡须叹息,这几年的休夫休妻案比以往多数倍不止!
他白天忙着处理公事,晚上还要去岳丈家哄妻子,他家这位太太这几年因投资织锦堂赚了不少银子,一家子吃喝都叫她包了,便是打点上司都是花她的钱,京兆尹哪里还硬气得起来。正因如此,即便夫人一改往日贤惠本色,天天出去约人打马吊,他也不敢放一个屁。
要命的是,昨儿他在气头上指责她“不守妇道”,转眼就被回骂得眼冒金星,人家扭头就收拾银票回娘家,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屁颠屁颠地去哄!
想至此,他头疼得饭都吃不下去。
满京城,上至朝廷命官,下至贩夫走卒,像他这般头疼得不在少数。
这几年,女人们做买卖的做买卖,进工坊的进工坊,一个个都尝到了自食其力的好处,哪里还肯过原来的日子,再受闲气,大不了和离走人!反正织锦堂能供她吃住!
有织锦堂做靠山,女人们越发有底气,于是也更加忠心。
许多人尚且没见过大东家的真面目,却打心底爱戴织锦堂这块招牌,它为所有女子提供了停靠的港湾。
东街口的徐二丫正是受过好处的一员。
二丫打小没了娘,长到十六岁,就被酒鬼老爹以两吊钱的价格卖给了西街的王二麻子做媳妇。王二麻子好赌又好色,打光棍到四十来岁还讨不到老婆,是个人见人厌的家伙。二丫自知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于是终于硬气一次,在上花轿的头天晚上逃走。
酒鬼老爹找了三天三夜,扬言只要她敢露面,就一根绳子勒死她这个讨债鬼。
那时,她慌不择路地逃到城郊,躲在农庄薯窖里不敢出来,直到饿得奄奄一息才被庄里的妇人发现。
那个妇人高鼻深目,异族人长相,却能说中原话,“不得了,这怎么藏了一个人?!”
她唤来了另一个主事人,二丫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女子。
后来,这女子成为了她的大掌柜,二丫也知道了她的名字,赵鸳。
彼时,赵鸳用一碗米粥吊住她的命,问她来处,又问她将来的打算。
二丫撑着气力给她磕了一个头,“谢姑娘搭救,我贱命一条,倘若您不嫌弃,就留我做个粗使丫头。倘若您为难,我明儿便回去,买包耗子药,让那老不死的见阎王!总之我必不会遂他的意!”
赵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搀她起来,待她躺好才道:“我既不留你做丫鬟,也不叫你去买耗子药。”
“那是何意?!”二丫瞪眼。
赵鸳这才微勾唇角:“寻死算甚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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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厉害,就去他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给他看。”
自此,二丫开始跟着赵鸳做生意,学出几分名堂,她便自个儿支了一个摊子,正正就坐落在东街口!
按赵鸳教的,酒鬼老爹再来闹时,二丫比他更横,一张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直接甩他脸上,随后就是一柄苕帚劈头盖脸地砸,再吵将开,她就往官府衙门敲冤鼓!
她将一个泼妇的模样扮了十成十,周围人指指点点,她便一个唾沫星子啐过去!
去你的文雅贤惠!去你的端庄淑女!做个泼妇畅快极了!
二丫的威名越来越响亮,二丫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旁人只知道她是个撞了财运的小商贩,却没人晓得她身后站着织锦堂。
而她就是雨后的第一茬春笋,自她伊始,四处星星点点开始冒尖儿,不只于京城一处,连周边城池乃至天下各地,都有女游商的踪迹。她们到了哪里,就意味着一缕微光点亮了哪里。
不过,此时的二丫并不知道自己在历史的长河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正牵着小毛驴赶路,颠颠地去工坊进一批新货物。
因着近日生意好,二丫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进一批新货物。工坊里各项流程皆有制度,因织锦堂旗下的加盟商户众多,有不少是外人,所以商家只需在庄外院子里登记名姓和货物种类,自有管事将所需物品带过来。
这样一来,既可让商家们省去许多功夫,又不必叫人摸清工坊内部的玄机,一举两得。
头回来此地的商家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眼睛里充满了对这座女子工坊的好奇。
二丫却熟门熟路地往登记处一坐,大大咧咧道:“婶子赏我口茶喝,死热的天,走这一路快渴死我了。”
一向好说话的崔六娘熟门熟路给她倒了一碗茶,嗔道:“你今儿来的不巧,怕是要等上一会子。坊里说是有贵客来,几个大管事都去作陪了,小管事也在整这一季的账目,都忙得团团转。约莫还要两刻钟才得空。”
“那我师父可也来了?”二丫问。
崔六娘:“我没留心,你待会儿领了货自去庄外等。”
二丫喜笑颜开:“多谢婶子!我也不白吃你的茶,来,新鲜的喜饼子,多吃两个。”
“哟,喜饼?”崔六娘诧异道,“你这丫头,瞒得倒紧,有好事了?”
二丫脸上难得见到害羞的神态,一双眼睛却十分清亮:“是,下月初七,婶子记得来东街吃我的喜酒!”
“是哪家的好小子?快跟婶子说说!”崔六娘拉着她的手。
二丫咧嘴笑道:“不是甚么好出身,穷当兵的,现下在巡防营守城门楼子。”
崔六娘眼底满是宽慰,连声道:“出身是最不要紧的,待你好才实在。好姑娘,快去同你师父说,她必定高兴。”
“嗯!”二丫笑着点头。
等拿到货物,她又牵着毛驴出了庄子,挑了一颗老槐树遮荫。
没多久,庄子里驶出一架马车,有人正在相送。
以为是哪家大主顾,二丫正要回避,恰好瞧见有熟悉的身影。
“师父!”她高声喊,生怕人听不到,跳高了挥手。
不远处,赵鸳循声抬头。
“既是找你的,你就去罢,我这里也没旁的要紧事。”车内,清懿摆摆手,笑道。
赵鸳本想找个时机引荐自家小徒儿,只是见她咋咋唬唬的模样,怕惹得清懿不喜,又踌躇了一会儿。
那头的二丫却不知她的犹豫,把毛驴栓在树上,兴高采烈地奔来。
“师父!我有大喜事要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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