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许是被青江的满身愉悦感染,他也跟着弯起眼。
末了,席常月转头看去,就见越则关正望过来。
席常月开口:“师尊。”
越则关扬眉。
席常月眉眼弯弯,“回家了。”
越则关低声应道:“嗯。”
须臾,他伸出手,“回家。”
席常月看向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心尖微颤,旋即他也跟着抬起一只手,放入了师尊手上。
很快,抬起的手就被一只带着温暖的掌心包裹。
越则关牵着小徒弟走出房门。
席常月看着师尊的侧脸,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他也有家了。
从今往后。
雾隐门便是他的家。
第四十四章
自从南境回来后, 认为已经将其他事情解决完之后的席常月轻松不少,同样的,他亦没忘记修炼。
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加上上一世早有结丹的经验,故而席常月在修炼上鲜少遇到瓶颈。
直到修为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席常月才有了些许紧张感。
从突破筑基至筑基后期大圆满他不过用了三年时间, 比之上一世节省了一半的时间, 这也是席常月回雾隐门后分外刻苦的结果。
直到近日突破在即,席常月准备闭关,心里又似是藏着些事。
三年,足以让席常月对雾隐门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最重要的是, 师尊。
席常月思索着,这次闭关怕是又要许久。
他应当稍后去同师尊说说才是。
还记得上次修炼时,席常月入定得太快,一时忘了同师尊说明, 结果醒来时便看到师尊守在一旁,直至后来……
青江告诉他,师尊守了他足足三月。
他打坐了多久,师尊便守了多久。
期间寸步不离。
席常月心中不可谓不触动, 满满胀胀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 每每回想起来又觉仿似羽毛滑过心尖, 痒痒的。
脑海反反复复地都是师尊。
师尊待他的温柔与特殊,桩桩件件,都令席常月备感暖心。
想罢, 席常月起身, 朝洞府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 就看到一个身影飞快从原处朝他笨来。
定睛一看,是青江。
席常月待他行至近前方才开口:“怎么跑得这样快?”
青江嘻嘻笑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十分无赖地耸肩,道:“你猜?”
席常月抿唇一笑,“前些天给你做的糕点吃完了?”
“啊,”青江撇了撇嘴,“就知道瞒不过你。”
闻言,席常月嘴角勾了勾。
只见青江说完这句,眼巴巴看着他。
席常月笑起来,也没逗他,从怀中取了个储物戒递过去。
青江见状立马接过,抬脚就想进殿用食,走了几步回头,“你不跟我一起?”
席常月摇头,“我要去见师尊。”
他解释:“近日我感觉修为就要突破,所以决定闭关。”
青江一听,表情即刻就蔫儿了,“你又要闭关。”
小主人闭关,这意味着近几日主人肯定不好说话,不会放他下山溜达了。
类似的情况发生过不少次,但无一例外的是,每次只要有小主人在,主人总会好说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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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青江心中的弯弯绕绕,席常月抬步便往朝夕殿走去。
·
朝夕殿,席常月走入殿中,他扫视一圈,发现大殿无人。
席常月没有犹豫,径直往里走去,就见内殿别有洞天,仿佛走不到尽头般。
沿着长长的走道,两边是温热的池水,汩汩冒着气泡,淡淡水雾缭绕空中,白茫茫一片。
席常月早已习惯,纵然隐隐绰绰看不清前路,但走在一片雾蒙蒙中也丝毫没有停顿。
三年间,这里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居所。
席常月不是待在自己的夕照殿,便是在这里。
起初是因为修炼时,席常月总是在越则关的指导下进行,每当那个时候,他会很快入定进入修炼,便在朝夕殿中打坐。
越则关也曾言道,有他在一旁也可照看一二。
如此一来二去,席常月修炼打坐的地方就成了在朝夕殿中。
事实上,越则关确实不放心让他的小徒弟一人修炼,席常月留在朝夕殿修炼亦正中他下怀。
久而久之,夕照殿便成了‘摆设’。
席常月踏入朝夕殿的一刹,远在内殿深处的越则关就有所察觉,侍弄花草的动作微顿。
在越则关的身边四处都摆放着盆景,里面栽种着各式灵草灵植,带着药香的灵力飘荡在整个内殿中,不远处是下沉式水池,里面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莲花。
参杂着药香的灵力中裹挟入了浓浓的莲花幽香,只见池中心的一株莲花周围闪动着金色光芒——从裘正源那处交换而来的金莲藕便在其中。
席常月进来时,先是看到不远处的金色光芒,随着光芒渐近,他的视线微微偏移,最后落在了薄薄雾气之下笼罩的那道绛红身影上。
“师尊。”席常月盯着那道身影所在的地方。
越则关回视过去,眸光毫无阻碍地落到席常月身上,将后者的面容尽收眼底。
三年了,昔日稚嫩的少年又长开了不少,依旧精致的五官,眉目温润软和,那双淡色的眼眸通透无比,总会十分专注地望向自己,仿佛再容不下其他。
充满依赖与眷恋。
·
越则关心头微动,注意力早在席常月走近的一刹全然落到了后者身上,旋即不带停顿地朝他招了招手,语气缓和,“过来。”
席常月依言上前。
越则关看着小徒弟走来,逐渐靠近……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有耐心的一个人。
越则关知晓自己的脾性,同样明白……不是他有耐心,而是在面对小徒弟时,总会特殊一些。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长河中,越则关从不会留恋任何事物,甚至不会投去半分注意力,即便是知道自己修为上无法寸进……
这意味着他无法再延续那份漫长,也便是终究会化为一抔黄土,或是真身坐化……什么也留不下。
但即使如此,越则关仍是得过且过。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变得想要继续那份漫长,开始重新追求大道。
为的不过是……能够多留些时日,陪伴他的小徒弟。
保他不受欺负。
将之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越则关从来没有过这般优柔寡断的时刻,一切不过是为了他的小徒弟。
若是他不在。
越则关根本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忧心……忧心他的小徒弟过得不好,忧心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伤心难过,忧心他……
越则关看着走到离他咫尺的席常月,喉头攒动,三年一晃即逝,他的小徒弟长大了……也愈发,耀眼了。
静静望着眼前的人,越则关心底倏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占有欲。
这样的小徒弟,不该放出去让旁的人看到,只能是他……
越则关不希望有人觊觎他的小徒弟。
三年前南境之行,陆璟之等人的纠缠令他十分不愉,至如今都还对此耿耿于怀,只是当时情势所迫,越则关清楚明白自己的情况并不适合不管不顾地出手,一切还需等到尘埃落定……
席常月见他久久不言,顿了顿,还是决定说道:“师尊,弟子、”
不等他将后半句话说完,越则关突然走近,“嗯?”
席常月还未反应,颊边便传来一阵温热。
越则关抬手轻轻一抚,比之以往的举动更添几分令席常月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他并不排斥,随即又听越则关道:“为师的小梓沐长大了。”
·
长大。
这个词对席常月来说有些遥远。
两世来的经历,席常月早就不认为自己还能和现在的年龄沾边,但是在师尊眼里,他并不算什么。
十九岁。
而上一世的他,停留在二十三岁。
席常月沉浸在师尊说他‘长大了’的话语里,思绪在脑海中乱飞。
耳边蓦地再度响起越则关的声音,“马上便是你的二十岁生辰了。”
二十,及冠。
算得上人生中一次重要的经历。
席常月回神,定定看向越则关。
越则关望着他的眼神,烟灰色的眼眸中泛着笑,桃花眼半弯下来,悠悠开口:“小梓沐想要什么及冠礼?”
席常月一滞,近几年他的生辰礼越则关都会亲自询问过他,每次越则关都毫不意外地将席常月想要的送到了他面前。
及冠礼,看起来似乎较为重要一些。
席常月眼睫微垂。
“弟子想要……”
越则关仔细聆听,对这次的及冠礼有些上心。
前几年,他都是在席常月说出想要的东西上,外加上一份小猪——与师徒二人初次相见时一模一样的玩偶小猪,只颜色不一。
同时,席常月所要的礼物也不过简简单单的功法亦或其他。
因而越则关大致也了解了席常月的性子,只是这次见他似乎思考了许久,想是十分重视这份礼物,越则关自是不由上了点心。
等了半晌,终于听到席常月再度出声。
说话时,席常月眼帘微掀,似要径直望入越则关眼底,扫见师尊眼中并无散漫的神色,同样极为郑重的模样,席常月挑起唇。
“弟子想要师尊永远陪着弟子。”
‘轰’一声。
名为理智的墙壁倒塌,越则关眼底化作一片暗色,像是心中埋藏最深的东西倏地见了天日,他紧紧盯视着席常月。
·
三年间,越则关想要将小徒弟永远拴在自己身边的念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久弥新,变得愈发浓重。
或许这一点,与越则关的天性有关。
这令他有着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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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而这些从来都被他掌控得极好的欲念,却在遇到席常月时,通通释放。
甚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然他的小徒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反是将整颗心都毫无防备地交付给了他,献上了他的一片赤诚。
越则关呼吸沉了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越则关在询问。
亦是……
在确定。
席常月睫羽轻颤,这一次却是敛下了眼不再看越则关,道还是鼓足勇气,再次重复道:“弟子,想要师尊、”
后续的话音被越则关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席常月还来不及将整句话说完,整个人便被越则关一手捞入了怀中,未等他反应想要抬首去看,后脑便被一只大手桎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越则关的眸光似浓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里面藏着无数情绪。
“师尊。”
他听到小徒弟唤他,越则关眼神又暗了几分,扣在席常月脑后的手微一用力,将人扣得更紧。
少顷,越则关带着哑意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别看我。”
席常月耳尖一动。
声音仿似贴合耳畔响起,丝丝钻入耳中,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陌生,却又令他无法抗拒。
这个人是师尊。
两人相贴的地方,像是还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震动,一时分不清你我。
席常月不禁沉沦其中。
默了默,席常月低低说道:“好。”
声音又轻又软。
“我不看。”
话落,席常月只觉这个怀抱好像更紧了几分。
第四十五章
少顷, 席常月感觉揽在腰上的手稍松,越则关慢慢放开了他。
席常月缓了缓,抿了下唇道:“师尊。”
越则关:“嗯。”
不待席常月继续说下去, 他先道:“是要准备结丹了?”
席常月一滞,“师尊知道了。”
“方才抱你时,察觉你灵力溢出, 想是快要突破了。”越则关直言道。
闻言, 席常月耳尖微热,“嗯。”
顿了顿,平复完脑海中突然翻涌起来的思绪,他再度开口时说道:“弟子稍后回去便开始闭关。”
越则关目光低垂下来, “可。”
席常月仰起头,看着师尊,没说话。
不多时,他走出了朝夕殿。
出了大殿, 炽热的日光洒在身上,席常月周身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然他眉头微微蹙起,半点没有即将结丹的喜悦。
因为有过一次结丹的经验, 加之方才师尊又给他添置了许多恢复的灵药及灵宝, 用来渡劫之用, 故而席常月并不担心这次会有何闪失。
但此刻他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席常月也摸不准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是……他更想在朝夕殿, 待在师尊身边修炼吧。
思及此,席常月只觉心脏骤然紧缩了一瞬,眼眸都不由睁大了几分。
他这是……
在想什么啊!
·
回到夕照殿, 席常月刚进殿就闻见了阵阵清香, 抬眼就看到青江正伏在案边吃得香甜, 一口一块芙蓉糕,满脸都写着满足。
见席常月回来,青江诧异,连口里的糕点都忘了下咽,含在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席常月还在因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一阵莫名,并未细思为何青江看到自己回夕照殿有什么不妥,只是回道:“我即将突破,自是回来闭关。”
青江更加疑惑了。
闭关,闭关为何不在朝夕殿。
要知道,除了最初那次席常月闭关来不及告知越则关外,其余时候前者打坐入定都是在越则关的朝夕殿中,缘何这次结丹这么重要的时刻却要回来。
青江难得开始思考起来,半晌后,隐隐约约猜到些真相的青江艰难咽下一口糕点,表情有瞬间凝重。
“那我走了。”青江挠了挠脸,端起桌上的一应点心塞入储物戒,说完便出了夕照殿。
只以为他是在为自己闭关腾地方的席常月并未多想,同他颔首。
这次他在储物戒中放的东西格外多,大抵是够青江在他闭关这段时间吃的。
从某种方面来说,雾隐门是席常月的家。
而青江与师尊,也算是他的家人了。
所以席常月待青江也尤为关心,更是由于后者心智不甚成熟的原因,席常月也是将青江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疼爱。
送走了青江,偌大的夕照殿瞬间就安静下来,只余席常月一人,也方便他更快的开始入定。
席常月行至榻边,双腿盘膝而坐,凝神静气,须臾就进入了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内视己身,只见一颗不断散发着光芒的金丹悬在紫府之中。
充裕的灵气在四肢百骸流走,席常月默念心法,开始缓缓引导着那些灵气流转周天,最后汇入紫府。
上一世席常月结丹时,闭关了整整一年,想来这一次应当不会再用那么久。
席常月一边想着,一边更加专注起来。
确实如席常月所想,这次的结丹比之上一世要节省了约莫一半的时间,可饶是如此,也花了六个月有余。
六个月后,席常月方才感觉体内的灵力蓄积到了一个境界点,紫府中的金丹散发着灼灼的光,比之闭关前变得更为饱满,已然趋近成型……只需要再渡上一个天劫。
席常月猛然睁开眼,向来清澈温润的眸光骤然间变得凌厉非常,周身暴动的灵力鼓荡,他不再犹豫,径直化作遁光离开夕照殿,往一处山谷中行去。
待席常月摆出法阵,天空中已然凝聚出大片乌云,黑紫色的雷霆闪现,昭示着雷劫已至。
在雷劫降下的前夕,席常月神识扫荡出去,隐约便觉出一道气息遥遥停留在远处。
熟悉的气息令席常月心神微动。
似有暖流划过身体,直直朝心尖涌去。
是师尊……
知道师尊就在一旁为他护法,席常月收回思绪,开始全力抵抗雷劫。
随着雷劫渐渐成型,天雷随之降下。
席常月早有准备,将体内灵力运转到了极致,承受着天道降下的雷霆。
有多出一世的经验,加上席常月从未懈怠的修炼,金丹的修为也早已在他的刻苦下变得稳固非常,道心更是圆满。
故而在应对雷劫时并无太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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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席常月还有心在想其他。
不能让师尊等太久。
·
这次的雷劫席常月并未遭太大罪,他总会在天雷降下的瞬间拼命汲取空气中四散的天地灵气用来补全己身,并迅速准备好迎接下一道天雷。
即使如今灵气愈渐匮乏,渡劫时天地灵气不足,但席常月还有在闭关前师尊所给的一应灵药,完全能够对付这次的雷劫。
直到最后一道雷霆降下,席常月在吸收完最后一缕天地灵气,至此,金丹大成。
他飞快地服用了一粒丹药修复体内的亏空,做完这些又给自己简单的施了个清洁术。
此刻乌云散去,天空恢复成一片碧蓝如洗的模样,席常月起身便欲循着方才感知到师尊气息那处而去,然当他再度放出神识感应时却发现出了不对。
席常月表情略带茫然。
师尊不在了。
席常月调动起灵力飞身上去,不出意外看到的是一片空旷。
正当他纳闷之时,远处一道身形渐行渐近。
席常月视线扫去,就见满头大汗的青江正朝他奔来,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
“青江?”席常月收敛好脸上表情,上前扶了他一把。
几年过去,青江还是那副样子,席常月却已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只是比起师尊来还要差上许多。
席常月问:“你怎么了?”
青江喘着粗气,连调息都顾不上了,开口时嗓音隐隐还带上了哭腔,“主人……主人他不见了。”
说着,青江眼泪便大颗大颗地下来了。
席常月见他这样,心底骤然慌乱了一瞬,“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方才我渡劫时师尊还来为我护法了……”
现在想想,师尊应当是在他渡完劫后就离开了。
·
许是青江的态度影响到了席常月,他猛地又回想起闭关前师尊的态度。
以往总是顺势会让他留在朝夕殿中修炼,可这次却不是……
耳边是青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席常月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安慰,握住他的双臂便急道:“青江你先把话说清楚。”
青江:“主人从你闭关开始就一直在夕照殿炼丹,准备……”
说到这,青江顿了几秒。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席常月可能不清楚这件事,于是从头说起。
也是此时,席常月才从青江口中知晓越则关身体的问题。
修炼不得寸进……
很有可能灰飞烟灭。
席常月面色瞬间发白,这些他都不知道。
原来师尊需要金莲藕不过是为了提升修为,而当初在北海水晶宫会遇到师尊,也是为此,那里有越则关想要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主人先前确实如以往一样留在朝夕殿,好像是发现你在渡劫,便赶过来为你护法,但是现在不知去哪了。”青江左右四顾都不见越则关的身影,眼下也是慌了神,竟一股脑把知道的全说了。
语毕,在看到席常月惨白得看起来毫无一丝血色的脸时,青江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主人都没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来多嘴!
青江猛然捂住嘴,哭得更凶了。
席常月眼眶亦有些发酸,还是哑着嗓子先将青江安抚下来,“你先别哭,我、们先回去看看。”
说罢,席常月深吸了口气。
他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师尊。
明明方才还在这里。
想到这,席常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后悔、纠结、害怕……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开始发涩、发苦。
席常月闭了闭眼,带着青江就往前走去。
可能是席常月的表情看起来还算镇定,青江止了哭声,缓慢点了点头后跟上了他。
席常月的速度很快,青江竟一时没能追上,大概是用上了所有灵力才这般迅速,居然将他都甩在了身后。
而席常月也确实是用尽了全力。
他心乱如麻地往朝夕殿掠去,心底止不住升出希冀,又有许多后怕的情绪。
席常月希望回去能看到师尊,也害怕回去见不到师尊。
两种矛盾的情绪交杂着又衍生出许多其他的情感,直至最后……百感交集。
然而这些庞杂且繁多的情绪,在看到朝夕殿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时,通通化作了虚影。
席常月睁着有些发涩的双眼,眼神茫然又充满了喜悦,“师尊!”
说话间,席常月再也顾不得其他,整个人都往殿前站立着的那道身影扑去——如同归巢的鸟儿。
越则关对着扑过来的身影张开双臂,将人整个抱入了怀里,掩去眼底的一分焦躁,他拥着席常月,低了低头,轻叹道:“为师的小梓沐终于出关了。”
话落,越则关忽然觉出不对。
越则关拧起眉,伸出两指抬起埋在自己胸膛上之人的下巴,眼神立时便扫到席常月睫羽上挂着的水渍,以及……
那略有些发红的眼尾。
越则关喉结耸了耸,眼神微暗地看着重又埋首的人,嗓音缓和下来,“怎么哭了?”
语调似带着轻哄。
越则关将人揽得紧了几分,“不哭。”
席常月指尖颤了颤,双手紧紧攥在越则关袖摆上。
下一瞬,又听一句:“师尊在。”
越则关的手在席常月脊背轻轻拍抚着,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声音仍在继续,“不哭了。”
席常月鼻尖泛酸,想到青江说的那些,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待在师尊怀里,周身萦绕着熟悉又令他沉醉的气息中,席常月只觉既安心又害怕。
“师尊……”
席常月嗓音哑了几分,尾音透出些许软和的意味,带着浓浓的眷恋,“不要离开我。”
他没有用‘弟子’自称,用了仅代表席常月的‘我’。
席常月抬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越则关,继续重复那句,“不要离开我。”
越则关眸色深了深,声线沉沉,“不离开。”
四目相对,席常月看着越则关,越则关注视着席常月。
片刻,阴影覆盖下来。
席常月下意识闭了闭眼,温热的触感落在了上次感受过的地方,带着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额间,拂过眼睫,他听到师尊说:“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伴着你。
·
师尊的声线中透着浓烈的占有,席常月耳根热了起来,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是他不曾在师尊这里听过的,带着如此炽热外放的情感。
熟悉。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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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
席常月心头犹如被滚烫的热流淌过,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灼热,他眼睫颤了颤。
下一秒,黑暗袭来。
越则关伸出手,盖在了他的双眸上。
直到那双清透的眼眸被掌心覆盖,越则关眼底被墨色浸染,不见烟灰,唯余一片……
浓黑。
越则关俯了俯身。
席常月感觉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面颊上,呼吸滞了滞,心里却在猜测着。
师尊……
在做什么。
越则关俯身的一瞬,眼神锋锐地朝着某处看了眼,青江立时如同木头一样被钉在原地。
紧接着,青江瞪大眼。
眼睁睁看着,主人的唇,隔着一只大手,落在了小主人的眼睛上。
青江:“……”
青江:“!”
第四十六章
青江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两座大殿所在的范围, 并试图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将空间留给了主人与小主人。
越则关只略扫一眼,敛眸, 缓缓撤开了覆在席常月眼前的那只手,与此同时,也再度对上了那双总是澄明透亮的眼睛。
席常月眨了眨眼, 从眸子被遮起便屏住的呼吸跟着重又开始吐息, 胸膛上下起伏着。
面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被呼吸喷洒时的炙热温度,只有距离极近才会如此毫无阻碍喷洒上来……
思及此,席常月不禁咽了咽口水,心底乱得像一团乱麻。
被师尊触碰过的地方, 以及现在还落在师尊掌心被桎梏着的腰间似乎都传来麻痒,席常月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神往下闪躲了一瞬,继而又瞬间抬眼, 与越则关的眼神交织在一处。
越则关始终注视着他,眸底的暗色被掩盖,惟余一片清透映着席常月的身影。
席常月心间微颤,顿了顿, 他开口:“师尊、”
见席常月欲言又止的模样, 越则关知晓他还有后话, 遂同席常月抬了抬下颚, 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席常月望着他的眼睛,从中轻易便看出了某种情绪,那是师尊待他的明晃晃的纵容, 想清这一点, 席常月抿唇, 直白道:“青江都与我说了……”
越则关眉梢微抬,眸光闪烁,在见到席常月初时压下的躁动似乎再度冒了头。
·
先前兴许是因为渡劫时天道感应变得强烈,令原本在一旁为席常月护法的越则关察觉到了一丝不适,遂强撑着等到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确认席常月无事后,越则关方才折返回来调息。
免去了在小徒弟面前失态的可能。
他是撕裂空间回的朝夕殿,于是恰好与青江来了又走的时间错过,这才导致了这场乌龙。
旋即没回来多久,越则关就感知到小徒弟的气息,紧接着便是现在……
越则关在闻见席常月说他都知道了时,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被他一一压下,只道了一句:“都知道了什么?”
舒缓的嗓音一如往昔般传来,落入席常月耳里,却无端令他觉得,这道声音与刚刚师尊承诺‘永远’时一般无二——皆充满了浓烈且炽热的情感。
只不过之前的是占有,眼下……席常月也不知。
他动了动唇,不再多想,轻声将青江告诉他的那些说明。
待他说完,越则关掀了掀唇角,表情似笑非笑。
看样子,青江即便是说漏嘴,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然这一点也让越则关心里骤然翻腾起来的思绪尽皆敛去。
还不是时候。
·
眼看着小徒弟的表情愈发凝重,越则关抬手,大掌轻轻落在席常月发顶,揉了下。
席常月任他的手在自己发丝间穿梭,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追问着,“师尊真的没事吗?”
修为不得寸进,这意味着生命终有尽时,无法飞升,那便只能……身死道消、魂归天地。
席常月根本想象不到若是师尊不在,那、他该怎么办……
仅是想想,就令席常月呼吸不能,无数压抑的情绪随之涌现,心脏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着,疼痛不已。
师尊是他重生一世最珍贵的宝物,是席常月愿意用生命去换的存在。
他依赖他,眷恋他,亦不想离开他。
席常月的眼眸已在不知不觉再度浸染上一层水雾。
分明他不是爱哭的性子,然而只要是有关师尊的事情,席常月总会分外敏感。
这是他的师尊……他最重要的人。
越则关松手,指尖往下,摁压在席常月眼睑下方,指腹缓缓摩挲着,“怎么又哭了。”
温柔的话语丝丝入耳,席常月鼻尖微酸,脚下不自觉往前,越则关看他,伸手,重又把人带进了怀里。
声音自头顶响起,席常月听到师尊说:“无碍。”
席常月头埋得深了些,开口时嗓音闷闷的,带着些犹疑,“真的吗?”
越则关轻轻‘嗯’了一声,“为师从不食言。”
闻听此言,席常月心下稍松,及至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丢人。
席常月身形缓缓变得僵硬,他动了动,而后只觉后背被人往前抵了抵。
是师尊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纵然从师尊那里确认了对方不会有事,席常月还是不放心去找了青江你可知师尊炼药还需要些什么?”
青江被他找到时,正在地里拔胡萝卜,脸上沾了许多泥点子却浑然不觉,看到席常月过来,他表情还有些呆滞。
对于青江内心究竟遭受过何种震撼的席常月一无所知,他还在对青江之前说的感到忧心,“师尊与我说不会有事,但……我总觉得他是在哄我。”
说到最后席常月声音愈发低。
青江终于缓过劲来便听到这样一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只瞪着双眼盯向席常月。
席常月说罢,眼神疑惑,接着便看到青江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下。
青江憋了口气,心说:就是在哄你!
主人待小主人的态度,青江这个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从最初他便有些难以相信主人竟会有那样温柔的一面,不过久而久之也就看出来了——
那是只有对着小主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温柔。
而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也更加让青江确定了。
主人待小主人的不同。
隐隐约约的,青江感觉出了一丝异样,那样的举动不像是主人会做出来的……更甚者,不是主人应该做出来的。
青江难得动了动脑子,直到闻见席常月又唤了他一声,青江想了想,“唔,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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