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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一开始, 玉鸾兢兢业业誊抄《诗经》。
至于封尧为何偏偏要让她抄写《诗经》,她觉得,这依旧是报复。
当初, 封尧近乎每隔几日就会给她写情信, 总会借用《诗经》里面的诗词, 自然也都是他亲笔书写。
所谓情信,是玉鸾提出来的, 小姑娘胡搅难缠,非要如此。
如今,他大概是想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玉鸾抄着抄着,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御书房没有旁人,安静到了落针可闻,不消片刻,她就趴在了桌案上,明知不该睡, 却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封尧正批阅奏折。
仿佛只要玉鸾在他身边,哪怕他与她什么都不做,他也心安。
见玉鸾睡下,封尧抬眼看了片刻, 今日天气十分暖和, 眼看着就好到春末了, 他并没有急着去查看玉鸾冷不冷。
万一被这小女子发现自己太过在意她,那岂不是笑话!
他已不是当初卑微的少年。
时光的递增, 让诸多心事不再轻易宣之于口。
年少时热忱, 成年后收敛。
于是, 封尧等了片刻, 打算等到玉鸾彻底睡熟,这才去靠近。
不多时,玉鸾嘴里喃喃唤道:“爹爹、兄长……呜呜呜……”
她似在梦里低泣,以至于嗓音格外沙哑。
封尧:“……”
待在他身边就这么委屈么?
不知过了多久,玉鸾是被绿萝姑姑唤醒的。
“楚司寝,这都快到傍晚了,你快醒醒。”
绿萝姑姑还算温柔,在玉鸾耳侧低语了几句。
玉鸾这才抬首,入目是一片烛火微光,已经开始掌灯了,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睡着之前的场景。
昨日的消耗太多,导致她一睡着就会断片。
熟睡过去可真好啊,可以忘却一切不愉快。
脑子一旦清醒,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玉鸾扫视一眼,并没有看见封尧。
绿萝姑姑道:“趁着还没天黑,你速速收拾一下出宫吧,皇上允你回府一趟,三日后再入宫。”
玉鸾:“……”
封尧岂会那般好心?
还是说,他又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是需要她去拉拢父兄么?
永安侯府这些年之所以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并非仅仅是因为从不站队,更重要的是父亲麾下三十万兵马。楚家兵权是世袭罔替,父兄更是在军中积威甚重,只要楚家旌旗所到之所,必有将士追随。
封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文武皆需。
现下,他只是控制了京都城,而今藩王势力独大,关外局势不稳,大殷的几大武将世家对他而言,都太过重要。
要不就拉拢;要不……直接铲除,以绝后患。
玉鸾对局势十分明了。
只是不知道,封尧对永安侯府楚家是何打算?
倘若当初楚家对他落井下石过,只怕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着了。
玉鸾诧异一问:“姑姑,皇上可提及,为何允许我回府?”
绿萝稍作思忖,她忽然就想到封尧不久之前盯着玉鸾的睡颜看了半晌,大概是怜惜吧……
可帝王哪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绿萝不敢轻易揣度,只道:“皇上并未提及。”
是以,玉鸾只好暂时作罢。
她稍作准备,便有宫奴过来接应她,就连回府的马车都备好了。
“楚司寝,皇上让奴才送你回去。”
玉鸾莞尔一笑。
封尧哪里是让人护送她?是监视吧。
永安侯府就在京都,父兄也留在了京都,她总不能插着翅膀飞了。陆长青眼下毫无消息,大概已经离京。封尧故意放了陆长青离开,便是为了钓更大的鱼。
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道上,玉鸾通过半开的车帘看向夕阳下的紫禁城。
这里人人心生向往,可又像是一座樊笼。
封尧如今心思太过深沉,再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或许,他已经将她也算计其中了吧。
大概是风太急,她眼眶微湿,遂抬袖随意抹去。
同一时间,封尧在校场舞剑,青峰剑自带煞气,周遭的墨竹林遭了殃,被齐刷刷砍秃了去。
汪裴与几名立侍只觉得浑身阵阵骨寒。
===第31节===
就仿佛帝王挥出的剑气渗入到了他们体内。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皇上不悦了。
汪裴不得其解。
皇上与楚司寝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突破,昨日抱得了美人归,皇上为何要这般?
他这个阉人着实不懂了。
这时,一身着宝蓝色宫装的小太监从夹道疾步走来,行至校场,垂首禀报道:“皇上,楚司寝已经出宫了。”
青峰剑低鸣,封尧止了动作,玄色衣袂在晚风里轻轻舞动,他收了青峰剑,幽眸映着落日余晖,眼底宛若坠入了万里星河,深沉不见底。
帝王嗓音喑哑清冷:“暗中盯着,事无巨细,朕皆要知晓。”
“是,皇上。”
永安侯府。
玉鸾回府的消息事先送达到了楚家。
楚凌与楚玄鹤早就在巷子口候着,玉鸾的马车还没停下,就听见了她爹爹那掺杂了哭腔的嗓音。
“我儿受苦了啊。”
“这世道当真不公。”
“老天到底开不开眼呐?”
“老夫此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绝无对不住封家,他封家却害了老夫两个女儿!”
玉鸾撩开车帘,神色一度低沉。
长姐的死,是父亲此生的痛,也是她的痛。母亲走得早,她是在长姐的庇护之下长大,亦姐亦母。玉鸾心中的钝痛,不比父亲少半分。
可父亲……
他岂会不知封尧派了人跟着她?
如此这般说,是会传到封尧耳朵里去的。
一旁的楚玄鹤抬手掐了掐眉心,高大颀长的年轻男子,杵在自己父亲身侧,仿佛束手无措。
永安侯曾经战功赫赫,功高过主,是上一代京都权贵中少有的英雄豪杰,可偏生……他长了一张嘴巴。
当初,楚家军在与柔然对抗的几年之中,一次老柔然王愣是被楚凌的一张嘴给气死的。
没错,是活活气死。
那一战,楚家军不费一兵一卒,就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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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柔然王的性命。
后来,楚凌的嘴巴,成了军中的传奇。
朝中文臣亦是不敢轻易挑衅楚凌。
楚玄鹤正要上前搀扶自家妹妹,却是被宫奴抢先了一步。
“司寝大人,奴才侍奉你。”
楚玄鹤伸出的手落了一个空。
玉鸾和自家兄长对视,眼神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封尧安排了四名宫奴陪同她回来,这四人一路疾驰,一看就是练家子,并非普通的宫人。
楚家父子自然也看出来了,楚玄鹖倒是很会明哲保身,楚凌却当场怒意腾起:“我楚家的姑娘,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千家难求,犯不着攀附那滔天富贵!又非人人稀罕权势富贵!”
楚凌仰着脖颈。
他身量高大,这般仰着脖子,像足了荷花潭里嗷嗷鸣叫的黑天鹅。
四名宫奴:“……”
永安侯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吧。
欸,这让他们如何回去传话?只能实话实说啊。
不愧是永安侯,毕竟,当年凭着一张嘴就赢过一场战役。
试问,放眼整个京都城,谁敢轻易与永安侯拌嘴?
朝中的两位御史都没有这个胆子。
楚凌上前一步,一把揽过女儿瘦弱的肩,顺势撞开了那名宫奴,亏得宫奴习过武,不然会被当场撞开几步远。
楚凌的亡妻是京都城出名的美人,玉鸾姐妹的容貌随了他们的母亲,楚凌对这对姐妹二人几乎是捧在手心的。
思及此,他又开始憎恨封氏皇族!
尤其是太上皇。
每次一道圣旨下来,拿着器重功勋的幌子,夺走他的女孩儿们。
楚凌毫不避讳,声情并茂:“我儿着实辛苦了,那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若真是受不住,就告知父亲,大不了……咱们楚家豁出去了!”
四名宫奴俱是身子一僵。
永安侯慎言呐。
楚家打算怎么个豁出去法?
想造反么?
玉鸾无奈苦涩一笑:“父亲,我无事,一切皆安。”
楚凌愤然:“可我儿瘦了啊!”
玉鸾不想自找麻烦,更是担心回宫后,封尧会借题发挥,遂莞尔笑道:“父亲,女儿这是窈窕。”
楚凌仿佛没听见似的,一边揽着女儿往府中走,一边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皇上可是不给你饭吃?”
玉鸾:“……”
四名宫奴:“……”他们是皇上的暗卫,寻常时候仅仅负责帝王的安危,可今日却特意护送楚司寝归府,可想而知,皇上有多重视她。
皇上又岂会不给楚司寝饭吃?
永安侯,还请你保持慎言!
楚玄鹤颔首,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入府门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巷子口有人在鬼鬼祟祟。
但楚玄鹖并没有揭穿,他收敛眸中异色,垂在广袖下的手掌握了握,面上毫无他色,没有露出一丝丝破绽。
永安侯府的正堂,楚凌直接让那四名宫奴待在外面,不允许入内。
这份鄙夷与怨恨,已经太过明显了。
帝王的人登门,连口热茶都喝不上。
这种事,估计也就只有永安侯楚凌能干得出来。
无法,四名宫奴只能守在外面,尽可能的窥听堂屋内的谈话声。
玉鸾在圈椅上落座,各色点心都已备好,还有她平常时候爱喝的羊乳。
朝中之事,楚凌父子也有所耳闻。
“陆长青眼下不知所踪,长信侯畏罪自杀,原太子被皇上喂了恶犬,太上皇不知被关押在了何处……封尧那个臭小子,到底打算做什么?”楚凌站在女儿面前,看着她吃糕点,忍不住问道。
对此,玉鸾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封尧的目的,还能是什么?
自是掌控全局。
他从前就是一个体贴周到之人,凡事都能做到十分细致。
少年长大了,成了一头野心勃勃的雄狮。
既已问鼎帝位,尝到了这滔天权贵带来的滋味,他必然不会放手。
楚玄鹤也问道:“妹妹,你总不能一直当司寝,皇上可提及打算几时放过你?”
总之,楚家父子是绝不愿意,再让楚家的姑娘嫁入天家了。
玉鸾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她也想知道,封尧打算几时放过她。
可她眼下更担心的,是父兄安危。
玉鸾:“爹爹,兄长,你们投诚了皇上了?那日后有何打算?”
封尧不是太上皇,绝对不会放任权臣手握重兵。
楚家父子对视了一眼。
玉鸾所担心之事,他二人心知肚明。
楚玄鹖一如既往的冷静深沉。
楚凌拍案而起:“大不了直接反了!”
这句话实在大声,外面四名宫奴听得真真切切,四人是假太监,额头很快溢出薄汗。
永安侯……要反?
不会今日就杀了他们四人吧?
此事定要尽快告知皇上!
玉鸾捧着杯盏的小手一抖:“爹、爹爹!”
楚玄鹖已经见怪不怪,对楚凌使了眼色,又看了看堂屋外面,暗示父亲。
楚凌却丝毫不收敛:“老夫心中有气,说几句话解解气都不成么?!”
四名宫奴:“……”
原来只是为了解气啊。
幸好!
===第32节===
这个节骨眼下,一旦三十万楚家军反了,大殷会大乱的。
永安侯一如既往的虎啊!
楚凌气愤一番之后,这才想起来问要事:“我儿,皇上许你在家住几日?”
玉鸾如实说:“皇上说,三日。”
楚凌一脸不满:“那臭小子当初就没安好心!难怪非要认老夫为师!原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狡猾至极!”
眼看着父亲越骂越是起劲,楚玄鹤轻咳了一声,终是忍不住打断,道:“父亲,皇上将原太子喂了恶狗。”
他这是随时提醒父亲,封尧再怎么不济,也有一丝丝优点。
好歹,替长姐报仇了。
原太子不能死在楚家人手里,起初原太子还是储君,楚家若是动手,那就是谋逆之罪,阖府上千人的脑袋不保。
如今,原太子死得如此惨烈,楚家父子心中的仇恨总算是稍稍消减。
果然,楚凌稍作收敛,哼哼了两声:“哼!你们的长姐,也是被封尧间接害死的!”
玉鸾敛眸,握着杯盏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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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捏紧。
楚玄鹤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
往屋外的四名宫奴:“……”
永安侯对皇上恨之入骨啊。
下一刻,楚凌又哼哼道:“封尧也算是干了一桩好事,原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会葬身恶犬之腹!封尧那小子不愧是老夫教出来的徒弟!”
楚玄鹖:“……”如此前后不一?
父亲,您还有原则么?
皇宫,御书房。
封尧昨日闲置了政务,今晚趁着玉鸾不在皇宫,打算秉烛夜游、案牍劳形,亦不知是不是因着窗棂俱是开着的,有风拂入,他接连打了几次喷嚏。
帝王的喷嚏当然与众不同。
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仅发出一半声响。
汪裴是个人精,见帝王从日落开始就一直不言不语,笑着恭敬道:“皇上,必然是楚司寝念着您呢。”
封尧捏着银狼豪笔的手,蓦的一滞。
古人言,喷嚏不止,是远方有人念矣。
帝王凉薄的唇正浮现一抹清浅的弧度,谁知下一刻,唇角弧度又戛然冻住。
帝王声线极冷:“朕在漠北这几年,从未打过喷嚏,你的意思是,无人念着朕?”
汪裴一噎:“……!”
他立刻跪地:“皇上,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啊,许是……许是距离相隔甚远,皇上在漠北感应不到?”越扯越没道理了,汪裴恨不能自扇耳光,他就不该多嘴啊。
封尧并未动怒,但眼底的神色宛若冻上了一层冰碎子。
她一定不曾想起过他!
这个念头一起,封尧差一点就直接命人去永安侯府,再把玉鸾给召见回来。
可帝王已经金口玉言,三日休沐,一天少不得。
这时,一小太监/弓/着身子走来,不敢抬首,通传道:“皇上,昭仪娘娘求见。”
封尧本不欲见到卫冬儿。
卫冬儿对他而言,就是外租父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给她一生无虞,但他对卫冬儿并没有男子对女子的那种情愫。
封尧正要脱口而出“不见”二字,可转念一想,玉鸾这几年可能不曾想起过他,甚至于还想嫁给陆长青,他心口挤压的旧账又涌了上来。
“让她进来。”
就仿佛,他也与旁的女子不清不楚,才能消除心中愤慨。
他喜欢惨了玉鸾是真的;
可他的确想要报复她,也是真的。
矛盾又极端。
无法治愈。
在漠北生生死死那几年,封尧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他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
偏执而自负。
小太监应下,这便退出殿外,去宣见卫冬儿。
封尧淡淡瞥了一眼跪地的汪裴:“起来吧。”
汪裴如蒙大赦,站起身时,抬袖擦了把汗。
卫冬儿今晚换了一副打扮,不再像从前那般浓妆艳抹,倒是挑了一件桃粉色琵琶襟上衣,下面配了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盘云髻上插了一支流苏簪子,秀丽的脖颈露在外面,显得身段也拉长了不少。
汪裴这才行至帝王身侧站着,不小心瞥了一眼,愣了一下。
卫昭仪今晚的穿扮……
像极了一个人。
这不是楚司寝素来喜欢的打扮么?
还真是素雅了不少。
可卫冬儿的容貌偏向小家碧玉,如此打扮就更显得单薄了。不像楚玉鸾,她是清媚之姿,半纯半欲,淡妆浓抹总相宜。
汪裴敛了眸,当做一个隐形人。
卫冬儿的小心思,汪裴能看得出来,封尧自然也一目了然。
新帝清俊的眉目蓦然微拧,似是开始不悦了。
内殿灯台烛火明照,卫冬儿完全沉浸在怦然心动之中,没有意识到帝王脸上神色的微妙变化。
姑母提醒她,学学楚玉鸾。
她今晚特意打扮成了楚玉鸾的模样,就连她自己对镜揽照的时候,也觉得甚是惹眼,想来表兄一定会喜欢她这副模样。
到了此刻,卫冬儿还认为,封尧之所以至今还留着楚玉鸾佚?,仅仅是因为楚玉鸾的容貌。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嫔妾给皇上请安。”
卫冬儿盈盈俯身,掐着一管小嗓子,娇滴滴的。
随着卫冬儿的靠近,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封尧本能的蹙眉。
他不喜浓郁花香,亦或是那股显露气味。
他倒是贪恋玉鸾身上的体香。
但同样是香气,给人的感觉确实千差万别。
一个让他沉迷,另一个则令他不适。
然而,卫冬儿身上的这股香气,似乎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封尧对待这个仅剩的表妹,多多少少有些怜惜之意,若非卫太后一意孤行让卫冬儿入宫,他会给她安排一桩顶好的婚事,护她一生周全。
封尧:“平身吧,不必多礼。”
卫冬儿站直了身子,腼腆害羞一笑,又不由自主的扭了扭身板,含情脉脉的看向帝王。
封尧:“……”
场面一度尴尬。
美人费尽小心机,帝王却无动于衷。
封尧直言问道:“你有何事?”
这下轮到卫冬儿一怔了。
她是后宫妃嫔,封尧是帝王,这个时辰又已经华灯初上,她来见帝王,还能为了甚么?
卫冬儿今晚是有备而来,她仗着是卫家女,又有卫太后撑腰,便壮胆走上大理石石阶,试图更进一步的挨近帝王。
封尧不为所动,静等卫冬儿下一步的动作。
他倒要看看,难道他当真非楚玉鸾不可了么?
此刻的封尧很想试探一下他自己的本能。
他已是帝王,为了权衡朝野,自是不可能当个修行的孤家寡人,之所以至今不曾/宠/幸/后宫妃嫔,仅仅是不感兴趣,仅此而已。
绝非是会为了某个女子就守身如玉。
那实在荒唐。
封尧如是的想着。
另一方面,他很想证明一下自己并非是一门心思扑在楚玉鸾身上。
此时的他,再不是当初的冲动专情少年人。
而就在卫冬儿伸手搭在了他臂弯时,封尧发现自己依旧没有任何的冲动念头,他的内心平静无澜。
可他分明记得清楚,他每次与楚玉鸾挨近,体内仿佛有一头野兽想要逃窜而出。
卫冬儿第一次碰触到封尧,已是内心一片狂乱,激动不已:“皇、皇上打算几时歇息?”
依旧娇滴滴的说话。
封尧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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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闻着那股诡谲的香气,他眼前忽然一晃,仿佛看见了楚玉鸾。
她正对着自己笑靥如花,再不是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封尧忽然伸手握住了卫冬儿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见她拉到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小乖……?是你么?”
一旁的汪裴:“……”
===第33节===
皇上他这是怎么了?
汪裴不知进退,按理说,这个节骨眼下,他应该立刻退下,可皇上的神色明显不对劲。
“皇、皇上呀!”卫冬儿受了惊吓,但被自己心悦的男子抱着,她又很快露出狂喜。
卫冬儿来之前,已经被宫廷的嬷嬷启蒙过了,她看着封尧盯着她的唇,便也缓缓靠近。
就在卫冬儿幻想着今晚之后,她就能彻彻底底属于帝王时,封尧突然抓起龙案上的一把匕首,直接刺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男子霍然清醒。
再定睛一看,面前人又换了一个。
不是楚玉鸾!
封尧竟是自嘲一笑。
他真是疯了,楚玉鸾那样的女子,又岂会像旁人一样服软?
“下去!”封尧忍着疼痛,此言一出,手掌握住了卫冬儿的肩,将她直接从自己的双膝上提了下去。
卫冬儿跌趴在地,扭头茫然看向封尧,却见帝王倏然站起身,怒视着她:“再有下次,朕不会顾及卫家旧情!”
封尧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前一刻还没有任何悸动,但此刻,他腹中那翻江倒海的欲/望已经即将喷涌而出。
煎熬、难受……
封尧迈出龙椅,往御书房外面走去。
汪裴看着滴落在地的血渍,不由得暗暗心惊肉跳。
卫冬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封尧走远,根本没有勇气追上去,她跪趴在大理石地面,埋首挫败大哭。
表兄他宁愿伤了龙体,都不愿意接受她?
卫冬儿在这一刻宛若被重物击中,突然就变得没那么纯真,她抬首朝着殿外望去,开始怀疑,姑母对她所说的一切到底对不对?
表兄都这般了,她当真要继续纠缠下去?!
此刻,汪裴一路小跑追上去,他真想提醒帝王速速止血,可好像,皇上眼下最严重的问题根本不是止血。
汪裴:“皇、皇上要去何处?”
封尧爆喝一声,仿佛正隐忍着某种蚀骨煎熬:“出宫!去永安侯府!”
汪裴:“……”
他是个太监,自然不能对帝王此刻的处境感同身受。可,后宫已有几位妃嫔,皇上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永安侯府,华灯高照。
对楚凌而言,女儿今日归来,他比过年还要欢喜,嘴上骂了几句封尧之后,心理上也就平衡了不少。
侯府晚膳十分丰盛,就连侯府小厮下人们也皆可吃酒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永安侯府今日办喜宴。
酒香气味顺着晚风飘荡在长街上,巷子口更是浓郁。
帝王的马车停靠在永安侯府巷子外时,封尧便闻到清清楚楚。
“……”若是没记错的话,楚家近日来并没有什么喜事。
况且,倘若楚家发生任何大事,探子不可能不告知他。
封尧拧眉,一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摁着腿上的伤口,疼痛才能他稍稍理智。
“去把楚玉鸾给朕带出来!”帝王隔着一层车帘低喝。
“是,皇上。”
汪裴与御前侍卫亲自出马。
但这二人登门侯府时,守门小厮十分排斥,甚至于不太相信。
“走走走!滚远些!二小姐刚回来,皇上又岂会宣见?”
“少在这里坑蒙拐骗!”
“再不滚远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侯府小厮亮出了长剑。
汪裴连连擦汗,皇上那边可等不了太久啊,不会憋出什么毛病吧……
无法,汪裴与御前侍卫只能折返马车,向封尧讨要象征身份的令牌。
封尧听了此言,凉薄的唇狠狠一抽。
他出宫匆忙,哪里会携带什么信物?!
他对永安侯府太过熟悉,从幼时到年少,他不知从这条巷子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
封尧单手离开车帘,兀自下了马车。
汪裴一门心思担心封尧的腿,却见帝王宛若没事人一样,大步迈向侯府大门,步履如风。
封尧的脸就是最好的令牌。
侯府的守门小厮虽然几年不曾见过他了,可还是一眼就认出,当初可是一口一声姑爷喊着。
“姑、姑爷……皇上!”
“皇上且稍等,小人这就去知会侯爷。”
小厮受惊过度,立刻前去通报,因为太过紧张,竟然直接将帝王堵在了大门外。
汪裴:“……”
楚家好大的胆子啊。
皇上来了,也只能在府门外候着?
御前侍卫们也目瞪口呆。
封尧倒是没有直接硬闯,又大概是他此刻的状况根本不适合肆意走动,每一次动作都让他备受煎熬。
小厮近乎是一路狂跑去了堂屋。
急急忙忙禀报过后,楚家父子两人俱是一愣。
“你让皇上在外面候着?”
小厮点头如捣蒜。
楚家父子:“……”
楚玉鸾正吃席,既然回家了,她没有必要悲春伤秋,得过且过才叫好。
闻言后,她也同样怔然。
都这个时辰了,封尧出宫作甚?
前脚刚放了她出宫,没有道理后脚就追出来吧?
是以,楚家三人一道去了府门外,就见封尧还当真站在了侯府大门外,男人高大颀长,一袭象征着皇权的玄色锦缎衣袍,他单单是站在那里,廊下灯火打在他脸上,就显得无比威压肃重,宛若天神降世。
那双幽眸直视前方,尤其落在了玉鸾身上。
更让人震惊的是,帝王此刻面容,甚是煞气。
而就在这时,封尧晃了晃脸,抓着手中匕首,直接刺入大腿,随后又忽然拔出。
楚凌:“……”
楚玄鹤:“……”
新帝果真够狠!
对自己下手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玉鸾就更看蒙了。
汪裴则忙笑着打招呼:“侯爷,大公子,皇上是来接楚司寝入宫的,时辰不早了,也该出发了。”
玉鸾蹙了蹙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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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父子亦是不满。
说好的回府三日,这才半天不到,怎么又来要人?
不过,新帝着实不对劲,楚家父子有意阻挡,但也不能正面起冲突。
玉鸾不想给父兄添任何麻烦,遂即刻答应启程。
她倒是很会宽慰人,笑着告别:“爹爹,兄长,你们也看见了,皇上待我极好,如今到底是在御前当差了,不可再任性。”
玉鸾的宽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楚家兵权在握一日,就必然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暂时还没到发作的时候。
玉鸾一迈出府门,就被封尧握住了手腕,直接大步带着她离开。
楚凌气煞了,汪裴担心恒生事端,忙是劝说,道:“侯爷啊,皇上对楚小姐是什么心思,侯爷又不是今日才知晓,您就消消气吧。”
楚玄鹤也挡住了永安侯:“父亲息怒,妹妹她……若非为了那桩事,又岂会答应嫁给陆长青,你就别管了。”想管也无能为力。
楚凌气到跺脚,汪裴还没走远,就听见他愤然骂道:“封家皇室就没一个好东西!”
汪裴:“……!”永安侯这张嘴啊,还真是毒辣。
玉鸾是被男人直接提上马车的,随着车帘一落下,马车即刻往前行驶,她没有坐稳,跌落在了封尧身上。
男人埋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就是一声满足且悠远的叹息声,又像带着几分醉意阑珊,沉醉又迷离。
而此刻,玉鸾才回过神来。
从被拉上马车,以及马车突然急促往前疾驰,到了她落入封尧怀中,一系列动作都过于急促了些。
她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封尧深邃的眼,他眼底像是渲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敛了往日的肃重与阴戾。
===第34节===
“呵呵……猜猜朕为何出宫接你?”
玉鸾:“……”
她能不猜么?
因为皇上有疾?
而很快,玉鸾就意识到了什么,抵触着实明显,她想不留意都难。
“你、你……你怎么像……”像随时随地会发/情/的牲口。
这话到底粗鲁,她说不出口。
封尧半是清醒,半是醉态,亦不知卫冬儿到底用了何种“香料”,那玩意儿无疑很适合助/兴。
封尧不久之前甚是煎熬,如被蚂蚁啃食。
可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他又忽然体验了圆满,此前的种种不悦暂时被抛之脑后,唯有眼前的悸动与翩然。
封尧自问自答:“朕被卫昭仪做了手脚,眼下极需要你。朕已吩咐了人驶往东城画舫,你我曾在那里好过,你可还记得?”
玉鸾:“……”
所以,事情的真相的事,他被卫冬儿使了坏,他便出宫来寻她?
后宫不是有妃嫔么?
至于东城画舫,玉鸾的确曾经去过,但也是几年前被封尧骗过去的,他美其名曰,是带着她去赏荷,实则却是将她困在画舫,被她领入歧途。
当初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是羞燥了起来。
铁臂圈得太紧,玉鸾试着挣脱:“皇上,你糊涂了!后宫妃嫔才是皇上应该找的人。”
这话不知哪里惹怒了帝王,他忽然埋首,直接隔着衣料,咬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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