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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渣攻被爱后死遁了》60-70

    第六十一章:

    程萧疏原本再去国子报道一回,便只需等着今年授官就好,但他大哥同吏部知会后,说他头疾未愈,智识连从前都不如,替他免了入仕,更加坐实了他如今宛若小儿。

    此事过后,太后同时召他与谢燮陵入宫拜见,二人相安无事地在老人面前装模作样一番,都短暂地当了会儿乖巧小辈,直到车马驶出皇城后,谢燮陵终于开口:“却不知表哥还要装疯卖傻到何时?”

    程萧疏回道:“此事似一样刚到不久,见你身影,便想同你说说话,找些意头,一会儿也好作诗。”褚语海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时侧脸微微垂眸看他:“应兄似乎来便见程萧昕,程萧疏心知肚明,一时疲惫至极:“二姐也是来劝我的?”

    程萧昕被说中目的也不恼,“我只记得那日你问我会否后悔。”

    程萧疏道:“我不记得了。”

    “小蜧。”程萧昕握着他的手阳时,变化颇大。”

    程萧疏睇他一眼,转头又去看云,听见谢燮陵笑:“外头都传表哥意外受伤,现今如九岁孩童,如今却并未对我掩饰,我很开心。”

    隐瞒?他眼下和谢燮陵这样的关系,便是他想隐瞒,恐怕李清妙和太后也不许。程萧疏答:“不过是我鲜少与外界接触罢了。你不回去么?”

    谢燮陵不答,只马便扬尘而去,不见踪影。谢燮陵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转头对小厮吩咐几句话。小厮得了他的提点,很快转头便去找了唐意何。

    ——

    三门巷的宅子里,程赤寰哭得抽抽嗒嗒,没个停歇,眼泪像线串珍珠一样往下掉,让应亦骛也有些手足无措:“哎,你好好跟大……好好跟你娘认个错,不就好了么?她脾气那样好,又不是真的怪你。”

    程赤寰却是瘪着嘴满脸泪水,赌气狠狠道:“那个驴夫子说什么她都信,到底谁才是她亲儿子?分明是那人迂腐,我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要不是祖母不在府里,我一定请她给我做主,把那个蛮驴给撵出去。”

    应亦骛虽然知道小孩这时候听不进去话,但还是有理有据地跟他说:“可他教你不是也教得不错,你的诗和策论写得越来越好了。”

    程赤寰由着他给自己擦了眼泪,听着夸赞还是开心的,抽噎着骄傲:“哼,那是我自己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

    应亦骛点他额头,无奈:“你真是毫不谦虚。”

    “那自然。”程赤寰又仰起脸来,像一头小老虎一般:“五叔常因为肚子里没墨水被人笑话,我当然要争气护着他,日后脚踢乔煊柳,拳打褚语海,比肩南城居士,叫全豳都的人都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当世大家。”

    稚子天真可爱,尽管话语并不友好,却能将应亦骛逗笑:“原来我竟还排不上你的对手?”

    程赤寰又乐了,眼泪都未干就笑起来:“你是我五叔夫嘛。”

    “……我不是。”应亦骛神色不免黯淡下来,又勉强道:“谢燮陵的诗才也是很好的,你可常与他走动。”

    “他日日都绕着五叔转,还是你静心读书,只要去书房就能见着。”程赤寰抱着应亦骛的手臂,眨眨眼睛:“我等着你们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应亦骛脑中却冒过那日程萧疏所说的一切。

    ——自然是选六表弟的诗。

    程萧疏愿意选他,谢燮陵也愿意绕着程萧疏转,如此来看郎有情妾有意,这才是一桩良缘,哪里再容人破坏?

    应亦骛摇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他虽然自觉并无立场说接下来的话,但还是担心程赤寰心思纯真,这世上又多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事,故而又强行压下语气中的落寞,一笔带过后温言叮嘱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提此事了,听到没有?免得旁人听了多想。”

    “谁会不开心?”程赤寰却是不解其中弯弯绕绕,张嘴欲言,忽然睁大眼睛,跳般地站起挥手:“五叔!”

    应亦骛下意识随他一并回头看去,却见程萧疏静静立在院中,神色漠然,不知是几时来的,也不知道将先前的谈话听进去了多少。

    程萧疏的目光很快越过他,落在程赤寰身上:“跟我回去。”

    程赤寰猛地摇头:“我才不要回去挨家法!”

    “谁敢打你,要动手你就跑我院里来。”程萧疏恍如没有看见应亦骛一般,继续唤程赤寰:“走。”

    可是程赤寰心中到底畏惧,哪里愿意,更是将应亦骛的手抓得紧了几分:“不要不要,我不回去,我又没错!”

    程萧疏拿这浑小子没法:“那我带你去打猎。”

    “不去不去,”程赤寰继续摇头:“你去狩猎,一下就传到祖父和我耶耶耳朵里了,马上来抓我们。”

    “平康里?”程萧疏又问。今日程萧若休沐,想必能寻到她,到时将这小麻烦交出去就是。

    程赤寰早早听闻过此地声名,但因为年龄尚小,到底从未涉足过,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无尽的新奇感,眼睛顿时发起亮来:“好。”说罢便要随程萧疏前去,不想这时反而被应亦骛抓住了,他只觉得荒谬,连忙问:“你怎能带他去平康里?”

    程萧疏凝视他许久,仿佛审视,较从前那样暗含甜蜜情绪的注视简直天差地别,叫应亦骛不禁久违地在他的目光下不自在起来。

    “我的侄儿,同你有什么关系?”程萧疏问。

    是……他的侄儿,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应亦骛心如刀割,但到底理智更甚,还是抬起头坚定回道:“我与他是忘年知交,自然不能任你误他而不顾。”

    程萧疏却视若无睹,不再回话,反而看向程赤寰:“走不走?”

    程赤寰手还抱着应亦骛的手臂,看看自家五叔又看看他,一时竟颇有些为难。

    他小声模仿着父母的语气道:“五叔不会害我的,他自己都还小呢。”

    应亦骛态度笃绝:“他确实不会害你,可你年纪尚小,怎能去平康里?耳濡目染,不学以能,万万不可。”

    这边辞严意正,那边又确实心之所向,程赤寰想自己不过小小年纪,竟对上了这样的铁板。不过最终他用自己聪明非凡的脑瓜子想出来个好主意,撒娇地摇摇应亦骛的手臂:“可是五叔都来了,再不走一会儿我娘找来了怎么办?你若是不放心,便随我们一齐去看着我嘛,好不好?”

    他确实给了个好提议,居心也确实明显,再一对上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应亦骛险些就直接答应了。但到底还未完全失智,他还是先抬眼悄然看了看程萧疏,却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不过有些没耐性地在一旁候着而已,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应下,只可惜这次“好”字还未出口,家里的下人便来禀报,说唐意何前来拜访,文氏接待她,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这消息将程赤寰吓得不轻,一时慌不择路,拖着应亦骛便要躲藏要跑,应亦骛想拦他,可不想程萧疏竟也跟过来,看着也是要躲的意思,方才进退不得,只能任由程赤寰推着离开。

    程赤寰因上次被抛下的缘故,很是借着逃课的由头苦练了一番爬墙,轻松利落地翻了过去,程萧疏更不必说,他来时都未有人通报,想过去不过是随意一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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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亦骛想就此打住,可程赤寰只担心他到时抵不住唐意何的盘问,反而坏事,自己都还未在外头玩够呢,怎能说回去就回去?便趴在墙上忙对着还悠然站定旁观的程萧疏道:“五叔你帮他!快呀!”

    得了求助后,程萧疏才看向他。应亦骛心中紧张,还想说“作罢”,但显然并不由他。

    只是这次无需再拥带,应亦骛不知何时被他提起,再反应过来时脚已落在墙的另一头,竟时已经出了院子,而程萧疏也在他身边落下,转头对程赤寰说:“走。”

    程赤寰忙不迭地点头,只怕应亦骛跟不上或面皮薄,干脆又一把抓住他死死不撒手,便这样半推半就地将人一并带去了平康坊。

    ——

    来接待他们的仍旧是那个唤作苏娘的美丽女子,从前应亦骛因为羞赧,其实都未认真看过她,今日定睛一看,见她明眸皓齿,笑语嫣然,当真明艳不可方物,姿容确实为当世一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随她入雅座间应亦骛便不禁吟了首诗赞她,这令苏娘心花怒放,连忙叫人来誊抄,又挂在了楼中诗文最显眼的地方。

    便就是这空隙间,程萧疏却不见了身影。

    因此只待应亦骛诗兴过后,心头又空落下来,同程赤寰坐在一处吃了半块点心,忽然听得掌声阵阵,也好奇垂首看去,只见一个玄袍少年进入胡姬的舞阵中,旋身同为首的那位女子共舞起来,随箜篌琵琶扬眉动目,红玄两色交叠,如腾蛇舞动凌霄,精彩绝伦。

    应亦骛看得半痴半醉,不觉也入到人群中一并随节奏击掌助兴,直到一曲终了,程萧疏也兴尽离台,方才迟缓收手。

    他舞得肆意,脸上的笑容比之同自己在一起的任何一刻都更张扬,恍若这才是程五应有的模样,之前那个人不过是场虚妄梦境。

    应亦骛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怅然一刻,但容不得他再有其余情绪,却见台上撑饰的木杆骤然崩塌,齐齐砸向一众胡姬,而程萧疏正立在其下。

    幸运的是,程萧疏在被木杆砸中前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闪身避开,不幸的是,一个肥硕胡人逃跑间过于仓促,程萧疏为了救他只手拦住了木杆,而事态紧急,另一根木杆歪歪扭扭砸下来,不偏不倚地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饶是程萧疏这样喜怒不常形于色的人,在被木杆狠狠敲了道脑袋过后都不免滞住,而后他忍着头疼挥开所有落下的木杆,一手将那男子提起再扔到了地上,消失于人群混乱间,销声敛迹。

    东家苏娘哪还顾得上程萧疏这等细枝末节,顿时忙碌不堪,而应亦骛则心系程萧疏,他见那木桩砸得很重,只怕他受伤,又因程赤寰还在他手边,低着头和风细雨地同他叮嘱了几句,叫他回到雅间不要到处乱走动,直到程赤寰连连乖巧应下,他方才转身焦急地去寻程萧疏的踪迹。

    苏娘这处地方在平康坊中算得极大了,他总共也就来过这两回,自然不熟悉,寻找时也只能问行色匆匆的女子有无见过程萧疏的踪影。最终还是个平日洒扫的下人同他指了条路,说见他所描述的人往那儿去了,应亦骛匆匆道谢后,便循着她所说小跑进到一处院落。

    这里环境较前头而言要清幽许多,连外头的喧闹声传到这儿都宛如蚊哼,几乎缥缈不可闻。应亦骛丢开面皮连连敲了几间屋子的门,都未看到程萧疏,正气馁之际,却暂时未得到回应,只大概听得见些沉重的呼吸。他连忙将门推开,果然见一团玄色坐于地上,他以双手护头,紧闭双眼,痛苦不堪。

    “程萧疏……”应亦骛连忙上前试图扶起他:“我叫人去找大夫,你——”

    骤不及防,他被全力推开,程萧疏微微抬起眼,眉目冷肃,警告意味十足:“滚。”

    应亦骛跌坐在地,只见他额头上青筋都已并出,显然疼到了极点,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可现在他早已没有再和对方争执的心思,反而因平日就嘴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要起身,眼下急得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你等我、等着我。”

    但还未站起,手臂已经被程萧疏抓住,他冷汗涔涔,说:“不要你管。”

    虽然不得不接受事实,可应亦骛再一次感受到他的淡漠,还是噤若寒蝉,不禁难过。

    程萧疏又强势道:“不准哭。”

    应亦骛连忙敛目,不敢叫眼泪掉出来,而程萧疏也重新低下头,面容十分苍白。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期间他只听得见他压抑的呼吸,直到那声音渐渐平息,应亦骛终于敢抬起目光,却发现原来程萧疏正盯着他,凝视时双眸宁静而幽重,一时竟让人找不见受疼痛折磨的疲态。

    他很少有什么表情,平日里若想读懂他一些,大概只能去看他的眼睛。

    应亦骛愣愣看着他,饶他文采甚佳,现今也不知该怎么去形容程萧疏的目光。

    他从前看自己,大多时是炽热的,难以掩饰的,叫人只与他对视一眼,便不由脸红心跳,脚步似乎都会变得晕晕乎乎。

    后来再看自己时,总是颇有深意的,大概是在解读、适应,但真情实意中总有让他觉得有如镜花水月的瞬息,难以捉摸。

    现在呢?他似乎已经读不懂了。

    意识到这点后,慌乱铺天盖地而来,大约是因为内心极其不肯定,连身体都难以支配,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去抓住程萧疏的手试图握住。

    而程萧疏没有推拒的回应又给了他十足的底气,应亦骛头一次主动用自己的手指去扣住他的手指,忽然才发现,原来骨头这样被单方意愿促使着密不可分地紧凑到一起,也会很疼。

    他问:“你怎么了?”

    程萧疏依然定睛看着他,忽然问:“我们成婚那天……你有没有一丝开心?”

    他不喜欢欺骗,但其实若如应亦骛肯骗他半分,他也愿意尽数收下。

    可是应亦骛被他这问题问得懵然,脑子里想回到那日,却只记得自己捅了程萧疏一刀,第二日晨起时因龙凤蜡和婚书狠狠嘲讽了他一番。

    思及此处,他愈发说不出话来,手指也透出他的紧张,在程萧疏指间交错着发颤,不敢回答,只摇头解释:“那都是往事了。”

    “我知道了。”程萧疏说:“放手吧。”

    应亦骛根本无所适从,拼命摇头,手指收得更紧,泪水也再止不住如雨下,一颗接一颗滑过脸庞,全然无法遏制:“不要……不要。”

    程萧疏并未说什么,只是拿另一只手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拿开,淡然而决绝,遽然起身,推门离去。

    这次应亦骛没有再追上他,他徒步走出院落,抬眼时瞥见风里漂浮的灯笼,再迈一步,便出了这暖醉温柔乡,豳都的北风吹面凛寒,烈烈如刀剑,一写的信,说明太子已然有了动作,局势尚且如此,他怎能再拉应亦骛重返阿鼻?

    “不然呢?我又不是你豢养的玩物,你当我同那些鸟一般要乖乖听你的话么?”

    ……

    程萧疏抬眼,不知不觉间,他已行到了寿德长公主府,他久未踏足之处。

    寰宇房中一,一只手轻轻拥住他。

    “今夜不用跟在我身边。”程萧疏的声音有些发哑:“下去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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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到屋中后,思念再难克制,他不知自己从几时开始落泪,只是胡乱地去亲近程萧疏,不住喃喃哭诉:“我好想你。”

    程萧疏并未有任何反应,将他推开后摁住他的肩头不准他再靠近,语气淡漠非常:“无非是你忽然与我分开,还未适应而已,待时日一长,你再觅良人,自然不会如此。”

    他如此理智冷静,叫人不知所措,却没有让人清醒几分,应亦骛眼睫已全然被泪水浸湿,他连忙摇头仓皇解释:“不是,是真的,真的很想。”

    也是这是在向他索命。

    应亦骛溃败地捂住脸,指缝中渗出水痕,他说:“我就是疯了啊……”

    他把自己的胸膛一寸寸撕开,把心脏捧出来给程萧疏看:“我爱你,是真的。”应亦骛抱住头,目光呆呆望着眼前被灯影和泪水模糊的事物,嗓子已经哭到发干发疼,不再用任何语言装饰:“我爱你,我想你。”

    想念是毫无疑问的。他想念独属于他的温柔,他的程萧疏。他的夫君。不仅想念他的好,就算他现在生气也让他无比眷恋。

    他做不到,不用去学堂,不过辰时谷府的车马便停在了三门巷外,一个切如旧,程萧疏一路走进去,看着他精心护养过的鸟,每一只的名字他都记起来了。

    短尾、烟火、笛中雨、吉祥奴、九官……太多了,有些数不清,他竟然养了这样多的鸟。

    程萧疏挑了娇生惯养的鸟出来,令人拿去鸟市送人,又将那些喜好自由的猛禽放在一处,而后终于大开笼门。

    猛禽同金丝雀又不同,它们生性爱天高,不爱拘束,所以也无需令人驱赶,其实自会离开。

    白云不知几时散去,变作乌云浮动,天色将变,可值此时,寿德长公主府上空忽然现出群鸟,皆振翅仰首,壮观非常,纷纷鸣叫盘旋三圈后,苍茫入云霄。

    飞鸟不羁,豢养人也愿放手,自此再不见踪迹,引得外头一众人惊叹,却不知道那程五又在玩什么花样。

    程萧疏站在原地,环视空空荡荡的鸟笼,须臾后也转身离开。

    同那些飞鸟一致,他独自走入不知风霜晴雨的天地,不再眷恋回头。

    第六十二章:

    自那次过后,他再未和应亦骛见面。

    程萧疏不常在府中,为着他母亲和三哥的事整日忙上忙下,形势越来越明显,就连一向迟钝的大哥也来问过他话,程萧疏到底并未全盘托出,只叮嘱他小心太子,转头又去了李清妙那儿。

    “你与谢燮陵之事,打算何时定下?”程赤寰趴在李清妙腿上睡着了,小孙儿睡得宁静,她不想打扰,低声细语同程萧疏说话就罢了,竟到腿麻了也动都不敢动一下。

    程萧疏见状,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程赤寰捞在自己怀里抱着,这小孩儿不知疯玩了些什么,眼下困意好沉,嘟囔两句头一歪又睡过去了。他拙劣模仿着二姐姐哄幼儿的姿势拍了拍程赤寰的背,方才答:“谢家精明,谢六也有退意,我看大约不成。”

    “你自个儿呢?”李清妙却是直接问道。

    程萧疏只说:“我已经答应过娘,不会再任性。”

    李清妙看了他一会儿,摇头:“谢家既然摇摆不定,也不必再亲近。你又无心无意,其实娘并不想勉强你。”

    程萧疏看着她,她却答:“我只是为着让你看看强求的结果,心死一回方才肯罢休。”

    “娘。”程萧疏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李清妙却看着他,倏然笑了:“……娘多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长大,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沉默良久,程萧疏笑着回到先前的话头,说:“可谢相大概会将他嫁于东宫。”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做不成的。”李清妙摇头笑笑:“我向太后求了旨,收谢燮陵为义子,将他嫁给怀王,年后便去永州行礼。”

    程萧疏听后也觉不妥,出言提醒:“母亲未免太低估太子与怀王情意。”

    “他们两兄弟那些事,谁不是心知肚明的?”

    程萧疏听出她的意思,但依旧觉得不稳妥:“母亲是想借舅舅来办事?我只怕他久病缠身……”

    到底这上上下下都是听令于他母亲而非听令于他,程萧疏的忧虑还是被打下。不过多久后,他扛着程赤寰离开院中。

    ——

    腊月到后,穆国公府中低调地举了礼,李清妙正式将谢燮陵认作义子,待礼成过后,众人尽数散去,程萧疏靠在廊边未曾离开,而谢燮陵果然靠近。

    不知这算不算得上一种默契,他们谁也不曾开口,只随意地走在府中,良久后,谢燮陵才主动问:“五哥小名是否唤作小蜧?”

    他常在穆国公府中,又是个心细的人,大约是听谁说漏了嘴,知道也不算稀奇,程萧疏应下:“是。”

    程萧疏行五而他行六,这倒不同于程萧昕那日口头的规约,眼下规规矩矩地认了义母后便是真的兄弟了,不再唤表哥而改口倒也恰当。

    四周并无下人什么,除了北风吹拂的声音之外,勉强算得寂静,也是在认识这人这一段时日后,程萧疏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了怅然的神色。

    谢燮陵领先一步,像是不愿再让程萧疏见到他的惘惜,只拿最寻常的语气平直地说:“过了新年,我便要去永州。”

    程萧疏并未隐瞒,颔首:“我知道。”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谢燮陵转过身来,在目光触及到他的一瞬,眼底忽地流下一行泪水,酸楚分明在他眼中闪烁,可他还持着笑容:“若是以后表哥再有机会途径永州,会来看我吗?”

    “若是再途径永州,我会去拜访怀王。”程萧疏答。

    谢燮陵低头,自然地擦去面上的水痕:“嗯。”

    若他不是谢燮陵,他或许会竭尽全力去争取,最终哪怕惜败也满足,可是现下他在这样的身份上,所能僭越的最大范畴便是刚刚所流下的两颗水珠。

    程萧疏也知他是个按行自抑的聪明人,不再多言,果然再信步三两步后,谢燮陵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说来三个月还是太短,逛不遍这豳都,明日是表兄的生辰,若无其余打算,可否再陪我逛逛?”

    他们二人之间已绝无可能,这倒没有拒绝的余地,程萧疏颔首应下:“好。”

    ——

    程萧疏的生辰依旧如往年庆祝,待白日里热热闹闹过完后,夜间便要出府了。程萧疏站在庭院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直到谢燮陵出现在他面前,程萧疏方才回神:“你来了。”

    “五哥在想什么?”谢燮陵裹着身白兔裘,轻巧来到他身边:“我们走吧?”

    程萧疏答:“下雪了。”

    这神色明显是想起了谁吧?谢燮陵看穿却不点破,转而说起别的:“其实今日表哥的生辰宴上,有一吃食出自我手,不妨猜猜?”

    “透花糍?”程萧疏一面与他往外走,一面问。

    见他果然不再思量过去的事,谢燮陵笑:“怎么猜到的?”

    “你跟苏娘学的吧?”混着风雪声,程萧疏道:“她做的透花糍就是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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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程萧疏带谢燮陵逛了一路,大约是因为没了先前那层道不清的关系的缘故,其实现在相处反而倒更好些。

    从楼阁上观完景色逛过后,下楼梯时约莫因着商户来不及清理冰雪,谢燮陵脚略微一滑,险些摔倒,见状程萧疏便扶了他一把,这才没叫人难堪。

    谢燮陵低眼见他扶着自己的手,一时没有撤开,只仰头道:“蜧哥当心也摔了。”

    程萧疏一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唤自己,但台下确实很滑,便扶着谢燮陵又下了一个台阶,方才松手。在收回目光的一瞬,他忽然明白了谢燮陵的用意。

    应亦骛站在灯火煌煌处,定定望着他,仿佛已然呆滞,又好像可以随时流下泪来。

    不过这样大半个月,他却飞快地消瘦下来,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脸减得可怜,憔悴而更加清丽,其实更胜那日在多宝楼外赏的拒霜。

    “三表哥。”谢燮陵见状,却在尘埃落定后变得猖獗起来,主动同应亦骛打过招呼后,又顺势伸手挽上程萧疏的手,再不掩饰,直接问:“说来第一次见三表哥时,你为何要跟我说自己不认识他?真是有些过分啊。”

    可他大抵没想到,即使一切已有断决,程萧疏也不会配合,而是将自己的手臂抽出,侧脸转身要离开:“现在也不认识。”

    若说前头谢燮陵讨娇的口吻和动作只是盆冰水自头到尾淋下,那么现在程萧疏的话语便不亚于雪上加霜,足以将他原地冻成一个冰人。

    就连谢燮陵也愣了一瞬,不晓得这两人婚时究竟历经了什么,竟然闹得这般模样。

    程萧疏不想与他再多做纠缠,转身要离去,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皱着眉惊讶地回头看去,却见应亦骛苦楚凄凄地望着他,其实自和离过后,应亦骛的情绪本就不太对劲,如同一根将断未断的麻绳,快要溃不成形,因着程萧疏一句话,不知松紧几分,只心如刀绞,嗫喏不能语。最终道:“程萧疏……我好难受。”

    坊市中尚且热闹,行人众多,半个熟人谢燮陵也在一旁看着,他却置之不顾,不计后果地吐露情绪,程萧疏情意一动,但很快还是狠下心对身后小厮道:“送他去看大夫。”

    抓着他手臂的手握得更紧,仿佛已然竭尽全力,应亦骛拼命摇头,竟是要拽着他离开。

    他如此牵扯,已然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而视。自己声名尽毁,也就罢了,程萧疏不想叫他这样一个脸皮薄的人失尽颜面,只觉他以后定要后悔,故而并未挣脱,只回头看了谢燮陵一眼:“你先逛罢。”

    谢燮陵颔首,在程萧疏回头后方才再抑制不住苦笑,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一并离去,终究没有心情再留恋外界,独自回了穆国公府。

    ——

    任由应亦骛将自己带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巷中后,程萧疏终于轻而易举地将手抽出,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应亦骛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沉默须臾后,他忽然蹲下身。程萧疏为他的动作所惊,连忙伸手要拉他起身,可是他双手紧抱着程萧疏的腰,怎样都不愿意松开,低着头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触到冷空气后又骤然被柔软手掌暖温牢牢包裹,程萧疏不由皱眉。应亦骛的呼吸略急,他再要伸手去拉应亦骛,可不想手掌在下一瞬被取而代之,程萧疏一时被他如此相待,不由闭目,而后不可思议道:“疯了……”

    应亦骛很是认真,也很急躁,他的心情已然降到最低,再没有余地可以坠落。昏暗街巷里,他仰起脸看着程萧疏,恰好程萧疏也垂眸看着他,语气压抑着命令:“起来。”

    应亦骛闭上眼,依旧我行我素,他一手仍然死死抓着程萧疏不放手,一手却悄然碰到程萧疏的手掌,将手掌带到自己后颈上,教他按下。

    ……荥阳,谢燮陵,拒霜,婚约,门当户对。

    心事,玉露团,他看不懂的兵书,参与不进的阴谋算计。

    应亦骛闭紧眼睛,遏制住本能的反应,他好想他,快要死去。

    巷口外忽然传来阵脚步声,程萧疏快速将他拉起,拥在怀中,用大氅掩盖住他。

    “五公子?”死士低着声说:“原来您在这。”

    又要同他分开吗?就这样短暂?应亦骛死死扣着他的手,哀求不断。

    半晌后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抱下马车后,便再不顾下人的阻拦直直跑入应府中,至于府里的下人也是认得这位谷小公子的,无人敢拦他,一路便叫他横冲直撞地闯到了廊下。

    正巧,应亦骛刚要去上值,晋。江撞到他腿上,吃痛地撒娇:“应世叔。”

    他生得可爱,酷似乔煊柳的眉眼皱成一团,应亦骛便将他抱起拍拍他的背:“世叔撞疼你了啊?别哭,给你吹吹。”

    说罢便抱着他呼气,痒得晋。江不住发笑:“才不疼!”

    晋。江攀着应亦骛的肩膀,同他背了自己前两天写的诗,而后开始骄傲:“世叔,我写得怎么样?有没有超过我父亲。”

    “写得好呢,不过你真是一点都不谦虚。”这诗比起乔煊柳所作自然是天差地别,但毕竟小孩儿年幼,应亦骛捏捏他的鼻子:“世叔带你去找长天哥哥。”

    待又一阵折腾后,应亦骛去了礼部上值,晋。江也成功拉上了他的长天哥哥,两个孩子一并前往南林围场。

    车上晋。江就开始发脾气:“哼,那个王八蛋欧晋洪,他们那伙人前段时间怎么欺负你的?等着我待会儿打烂他的头,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没有欺负。”应长天说:“许是误会而已。”

    “长天哥哥就是脾气那么好,才会被那群混蛋盯上。”晋。江却是愤愤不平:他无法割舍。要怎么把心上的肉一点点剜出去,再堂而皇之地抛却?

    而在他做不到的时候,程萧疏已然做到了,他果然很厉害……他难以企及。

    应亦骛痛不欲生,肝胆欲裂。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轻轻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应亦骛不可置信地抬眼,像一团已经燃尽的灰烬,忽然又被点起了点点的火星。

    程萧疏看似颓然至极,似乎完全落败。

    他在心中认输地说:“我也爱你,一直如此。”可是面上只能一言不发,缓缓替应亦骛擦干所有眼泪。他哭得好厉害,泪水好多。

    这样的温柔残忍而难以割舍,应亦骛忽然抓住他的手,终于下定决心:“我只要今晚。”

    第六十三章:

    不知这样不知疲倦行事到几时,应亦骛面上泪痕干透时,听见外头的风雪声。

    他累极了,可还记得在迷蒙之间紧紧攥着程萧疏的手,小声乞求道:“别走。”

    程萧疏并无动作,他当作一场甜梦般靠近,撒欢道:“等雪停。”

    他就这样窝在他怀里,贪婪而舒心地感受着程萧疏的气息,眷恋万分,不晓得过去多久后,程萧疏开口提醒他:“天亮了。”

    应亦骛不愿睁眼,还想耍赖:“……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他不知程萧疏是否也甘愿,可到底遂了他的意思,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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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有动作。

    再又过半晌,他在昏沉之忽然吹出段古怪而悠扬的小调来,这声音回旋于广阔的乎与你没有干系。”

    “我只是不忍看姑祖母为你忧心。”谢燮陵有理有据地答,但试探之意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家求稳,其实程萧疏也无心续弦,并不想再与他周旋,便直白道:“那我恐怕是要装疯卖傻一辈子了。”

    可真到他挑明直说,对方却又一样装起傻来:“表哥说什么胡话。”

    程萧疏欲言又止:“你……”

    谢燮陵只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声调其实平静,却有如叹息:“表哥以为,我没有私心么。可以容我再想想吗?”

    二人一并回到穆国公府中,刚一落马车便见府中下人匆忙慌张,程萧疏问了声,才知道晨时程赤寰和学堂里的夫子拌嘴吵了几句,因他母亲罚他不服,更加混不吝地决定离家出走,眼下大半天都找不着人,急得唐意何不禁落泪。

    因他落水一事,李清妙狠狠整顿了一番手下的死士,府中现今能人不算多,否则也不至于连个小孩都寻不着。至于程赤寰去了何处,其实程萧疏心底隐约有答案,默立半刻,听着谢燮陵唤他:“表哥?在想什么。”

    程萧疏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他,只转身出了穆国公府,上中被抬起下颌,太久未曾给予他的亲近只在一瞬道来,一切美好到似幻梦般令他不愿醒来,若人也能冬眠,他真想就这般与程萧疏到地老天荒。

    可惜美梦终究要醒来,非苍蝇之声,而是鸡鸣,非月初之光,而是晨光。

    苦涩药汁以温存为引灌入喉中后,应亦骛即刻清醒过来,他推开程萧疏,将药吐了个一干二净。

    ……这药的滋味他太熟悉不过了。

    梦醒了。他踩在一层薄冰上,而后掉坠入其中,呛得说不出话,酸楚和委屈都慢一步到来。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程萧疏见他清醒,也不再喂他,将药碗递向他:“喝吧。”

    应亦骛盯着药汁,这次再未像从前那般抱怨撒娇,而是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再重新躺下。

    他侧过头,似笑又似哭:“你可以走了。”

    没有人再回答他,不过多久,脚步声渐渐离去,风雪被裹进屋中一瞬,又很快被尽数关在外界。天地间好静啊,静得让人害怕。

    应亦骛忽然翻身,将手探入自己口腔中,不过半晌,方才饮下的苦涩药汁被他尽数吐出。

    因恶心反应满脸泪水狼狈至极时,他却露出笑容。

    ——

    新昌十六年一月,过完除夕不久后,谢燮陵前往永州与李谨槐完婚,受封王妃。一月月底李清妙和程隐澹双双被召进宫中,再加上圣上久病未愈,连紧要的除夕夜宴都只露过一面后便匆匆离去,给怀王的赐婚更是仓促,此等形势下,这一举动便令人心惶惶。

    可李清妙与程隐澹这一去就是两日,反而也叫程府上下都不得安定。

    本都以为是今年三月的事,可舅舅的召见来得太突然,又去了这样久……程萧疏拿长公主令传出死士,才知他们大多都被派去安西、安南。

    此时程萧疏来不及去为父亲母亲再思虑,当即调出一队人马,令他们快速护送程萧庐一家离开豳都,最好前去邓州。因二姐姐又有了身孕,也已外嫁,怎样都不会祸及,程萧疏便对她那瞒住了风声,只差人去大理寺寻程萧若回来。

    调令一下不久,程萧庐果然来找他,程萧疏知事态危机,不能与他多费口舌,否则到时候就连豳都都出不了,干脆直接将他打晕绑上车马。

    还好唐意何并未犹疑,抱着程赤寰便离开,小孩刚刚午睡过,只当是去玩,还懵懵懂懂地揉揉眼睛对程萧疏道:“五叔,等我们回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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