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殿下奴婢刚才一直守在门口,的确未曾见有人进入。”
红豆也想不通,她忐忑又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懊恼。她方才听到屋内有些奇怪的声音,还以为是少年自己终于忍耐不住在于是她还特地站远了些,又扫清了四周的宫人,不许别人靠近,
结果没想到,是阿翡进去了。
这时候,周淮晏刚听完红豆的话,就忽然明白过来。他扶住额头,感觉到一阵无语和无力,然后,伸手指了指角落边的房梁。
红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外面清柔的月光透了一束进来。
“”
大宫女讷讷怔神
“竟然是揭了瓦翻进来的。”
砰!
周淮晏又忍不住忿忿锤了一下桌。接着他猛地起身,一堆袖子,大步走出去,
“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本殿下烧了!”
“是。”
红豆呆呆地看着少年挥袖而去的背影,
她还真是难得见殿下这般恼怒的模样
接下来连续几天,周淮晏找了几百个异族奴隶进宫,还罗列了一系列的规矩,那排场条件就跟皇帝选妃似的,
最后,他留下了三个人在栖梧宫伺候,都是十四五岁,两男一女,异色瞳,模样也都是异族特有的精致立体。
很明显,此举是在羞辱皇帝新封的冠麾大将军。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默默吃瓜。虽然周人轻贱异族,可那位叫云翡的,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当时他以一人拒乱军而护天子的事迹,还有因为偷拿卫国公破天戟来救驾,竟是与那位铁血将军动起手来,可最终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救驾之功,虽然是天大的功劳,可这也比不上一位十七岁岁的少年,竟然能力压几乎已经登上神坛的卫国公这样完全不可置信的事情。
如今云翡这个名字,在京中可谓人人皆知,还变成了说书先生最新最热的故事。
九皇子的侍奴,抢了卫国公的救驾之功,这样的瓜可不是天天都有。
然而作为被吃的瓜,当事人周淮晏倒是心无波澜,他正在发奋学习。
放纵玩乐使人堕|落,果然他的小初高班主任说得对,学习才是正道,才是人一生最终的追求。
少年皱起眉,忽然抬头看向面前蓝色眼瞳的异族少女
“等下,刚刚那句话你再念一遍?”
“是。”
阿索娜小心翼翼的跪着,然后捧着书把上面的话用异族语重新再念了一次,
周淮晏没立刻跟着她重复,而是在脑海中细细拆解了她的发音,然后细细对应着里面的主谓宾语,开始摸索着他们的语法,
最后才跟着复述。
没办法,这个时代可没有专门的外语老师。哪怕有很多两族的语言都能说的好的人,也只是因为耳濡目染。并不能系统地通过语法知识进行教学。
所以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学。
异族王和齐守邦都盯着舅舅,而皇帝如今和在舅舅撕破了脸,要想夺兵权唯有一条路。
——异族和大周迟早会再有一战。
周淮晏需要做一些准备。
异族生活在极北的雪原中,他们的发音听起来很像周淮晏前世听过的俄语,连字形也很像。
少年的嗓音清冽幽凉,就像是山泉撞碎玉,念起异族语时,有一种神秘而温柔的腔调,好听极了。
阿索娜默默捏着手里的书,耳尖微微发红。
过了片刻,周淮晏停下来。因为这异族语里面有个弹舌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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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也发不好。舌头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这时候,阿索娜忽然未经召唤,走到书桌前,跪着仰头,
“殿下要不要仔细看看,奴婢再示范一次?”
其实,她原本是按照异族的规矩叫少年主人而自称奴的。只是这样的称呼总让周淮晏想起那个人,于是便让她改了口。
“好,你做一遍。”
蓝瞳的少女仰着头,微微张开口,鲜红的舌尖随着急速呼出的空气弹动。
她做了两次,见周淮晏看得认真,忽然去拉住少年的手
“殿下要不要,亲手感受一下?”
她秀美的面容上,染着几分绯红。
“”
周淮晏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到唇边,脑海中却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啧!”
在触碰到阿索娜的唇舌之前,少年猛地挥开了手,
“啊!”
柔弱的异族少女被他摔在地上,但阿索娜完全没有任何呼痛,而是立刻跪好,蜷缩成一团,哭着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逾矩了!”
“”
周淮晏抿紧了唇线,拿起旁边放着的帕子仔细擦着手,他垂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忽然问,
“你们异族的奴隶,是不是都学过这一套?示弱,装可怜,然后不经意的勾引?”
“”
阿索娜不敢答话,只是哭着发抖。
然而这样的身影和哭泣,却逐渐和当初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重合起来。
周淮晏突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垂着眸子,面色波澜不惊,
“今天起你不必留在这儿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殿下!殿下恕罪!”
阿索娜凄惨地哭泣着,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宫人带了下去。
小太监豆沙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可否,要换一个进来伺候?”
“不必了。”
周淮晏的语气很冷。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他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全部甩掉,然后整理好今天的笔记和学习内容。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红豆又端来了一碗熟悉的,苦涩的汤药。而身后的宫女们,也捧来了一盆又一盆的冰块。
周淮晏已经可以熟练的走完整个流程,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他又得从头开始。
李太医说,要想根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去,可却没有说一个期限。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甚至终生。
但听太医的语气,没有个五年八年,是戒不断的。
可哪怕是终生,周淮晏也会坚定的选择根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身上存在一个永远受控于人的把柄。
不想,同时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走入冰池中,熟悉的疼痛感和寒冷又开始渗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场突如其来的蛊毒,打破了他很多的计划。在笃定北境和异族会再次展开一场大战的时候,周淮晏就想过跟随舅舅出征。
卫国公老了,而且这次他不再像当年那样只需面对凶狠的异族敌人,还要提防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义子,以及,忠诚了数十年的皇帝。
原本,周淮晏想着,若是真的开战,他定要随着舅舅一同去。
毕竟北境距离京城要两个多月的路程,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速报,也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京城,
他必须守在舅舅身边,才能及时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可如今这样的身体,完全不可能了。
嗒。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周淮晏艰难睁眼,果然又看见了一个最不期待出现在这里的人。
“滚出去”
周淮晏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然而此刻,阿翡垂着眸子,站在池边。
他知道自己本来不应该来的,可是听闻周淮晏竟然招了三个异族收在房中,他就忍不住生了嫉妒之心。
而且这蛊毒后遗症,若真想戒断,至少需要八年。难道真的要让心爱的少年说这样可怕的苦楚如此长久的时间吗?
阿翡忍受不了。
这虽是瘾,可他在子蛊的时候就用各种药物改善过了,即便永远不戒断,每次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周淮晏永远离不开他而已。
可这样的结果,若是抛开少年的意愿,却是阿翡最为梦寐以求的。
他看着周淮晏在冰池中艰难地呼吸着,因为过分寒凉的温度,他连呼吸都带着三分颤抖,原本玉白的肤色血色褪尽,呈现出一种冰雪般的苍白来。
散开的墨发贴在肩头后背,又几缕还落在胸膛上,浸了水,看起来就像是雪白宣纸上肆意流淌的笔墨。
——很是美丽。
即便连痛苦的时候,他心爱的神子也依旧如此让他神魂颠倒。
阿翡走过去,跪在周淮晏身后的池边,从后面拥住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触手寒凉细柔,就像是最极品的冷玉一般,
这样近的距离,让阿翡可以清晰地听见少年喉咙中压抑的痛苦的碎音。
“听闻殿下近日在学异族语,臣不才,愿意为殿下效劳。”
周淮晏将舌尖咬出了血,努力让自己维持住三分清明,努力了许久,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
阿翡轻轻叹息。
他心爱的少年,竟然是连骂人都找不到太多新鲜的词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最难听的,也莫过一个“贱”字。
说的最多的,也就一个“滚”字。
而在侍奴营里呆过的阿翡,曾经听过的污言秽语,再听听周淮晏所谓的“辱骂”,
就像是成年人,听见气鼓鼓的小孩忿忿骂他——
【你这个笨蛋,不要靠近本殿下!】
一样的效果。
甚至听多了,还觉得有些可爱。
“殿下要不要,学些新鲜的词来骂?”
阿翡侧过脸,手缓缓没入冰池中温柔地缓解着他的痛苦。然后,贴着周淮晏冰凉的耳垂,低声道,
“不是恰好正在学异族语吗?那臣刚好可以教一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攻宝拿着虐恋剧本,没想到小猫无师自通了宠文路线。
不要养肥发总啊!难道你们不觉得现在这个关系比之前更刺激酸爽吗?哪里虐了?
PS:晏宝后面会戒掉的,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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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玉雕琢的山茶花
宫外, 将军府。
天色蒙蒙亮时,一身黑衣的冠麾大将军偷偷翻墙回到了府邸。这是他受封那天皇帝给赐的,曾经是一位朝廷重臣的故居,
然而一推开房门, 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椅子上。
“又去栖梧宫了?”
带着面具的男人轻笑, 他的目光掠过阿翡衣襟间露出的红痕,用异族语问,
“玩弄前任主人的感觉怎么样?”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异族中,喜欢凌虐玩弄侍奴的贵族大有人在。因此, 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压力下,有的侍奴会噬主。
简单一点的,有的侍奴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暴起,杀死主人,但稀少的,若是侍奴一朝得势翻身,便会千倍百倍的凌|辱回去。
很显然,他认为阿翡也是其中一例。
异族少年关上门,表情冷漠。
若是按照以往,他定要把眼前这个, 对周淮晏出言不逊的男人碎尸万段。但是经历过最近这一系列的巨变之后,阿翡终于沉淀下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必做任何思考, 只需要按照主人吩咐行事的宠物了,让异族的人越是认为他恨周淮晏, 后者也就越安全。
毕竟, 一个沦落到被侍奴玩弄的废物皇子, 有什么威胁呢?
阿翡开始发现, 他在周淮晏身边待了这么久,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也逐渐向少年靠近了。侍奴的身份已经不足以保护他,所谓的最强大的肉/体也不足以保护他。
阿翡终于明白了,当初少年对他所说的权利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他周旋在皇帝和异族王之间,就像一株扎根于两棵苍天大树上面的寄生植物,疯狂的汲取着他们的养分,肆意生长。
他要成为一棵新的参天古木,要有足够多的权势和枝蔓,要繁荣到一种极致,才能荫蔽守护住心心念念的少年。
阿翡面无表情地拉好衣襟,掩住锁骨上的痕迹,问,
“乌恒金,简空的下落找到了吗?”
“喏。”
面具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桌上,之所以这样快就找到那个人的位置所在,是因为对方主动来求合作。
但是比起一个被全国通缉的,声名狼藉的妖僧,不如将它当作给赫律北的垫脚石。两者相比,后者的获利和助益自然更大,
“拿去邀功吧,你站得越高,我们后面的动作才越顺利不是?”
阿翡捻起那纸条,然后展开,匆匆扫过一眼便将其落在旁边的烛火上,燃烧成灰烬。
简空,给周淮晏下蛊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痛苦挣扎的模样,阿翡无意识攥紧了拳,因为过分的力度而指骨泛白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皇帝会见到他的人头。”
烛光在那双苍青色的眼瞳中明明灭灭,跃动出一种奇妙的颜色,愈发地虚幻美丽。
他忽然开口,
“帮我找一样东西。”
见赫律北如此听话顺从,乌恒金的心情很好,想着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违禁物品,答应下来也不是不不行,
“你要什么?”
“冥血草。”
闻言,男人眉头锁紧,
“你要它做什么?”
阿翡不答,只是平静问他,
“能取来吗?”
“”
乌恒金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出他的目的。不过,冥血草也并非什么违禁之物,只是一种在异族雪原上比较出名的毒草而已。
人若是误食过多,血液就会倍增,时间一长,身体就会变得肿胀,一般的疗法是放血,只是后期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也算不得什么剧毒之物,只是经常被用于审讯折磨的手段。
思来想去,发现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威胁之后,男人点点头,
“好。”
说完这些,乌恒金稍稍坐直了身体,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如今皇帝和卫国公已经彻底反目成仇,王上在半月前已经集结好了二十万大军,即刻便准备南下。”
闻言,阿翡的面色震惊一瞬,接着便万分凝重起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待到战乱之时,埋伏在大周内部的人蛊便会群起,化作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向大周朝的命脉。
但同时,异族王的二十万大军也并不只是佯攻,如今大周内讧,兵权割裂。卫国公年老,而齐守邦想要夺权自封为王,皇帝更是容不下三十万铁骑在枕边虎视眈眈。
大周朝如此割裂混乱的局势,哪怕没有人蛊计划,战争真的发生时,利用那三方互相猜忌敌视,自然也能从中获利。
“赫律北,届时皇帝定然会派卫国公出征,然后让你也同行,王上的意思是你先顺着皇帝,假装忠心于他,然后借天子之势,割裂分化北境军权,”
想到即将开始的大计,乌恒金的语气带着几分激动的颤抖,
“北境那边已经谈好了,齐守邦会是我们暂时的盟友,先杀卫国公,让那周朝皇帝开心一下,然后把你捧上去。”
听见这句话,阿翡的眼神某一瞬间染了杀意,但很快他就垂下眸子,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齐守邦的父母都是为异族所杀,国仇家恨在前,他怎么会与我们合作?”
乌恒金嗤笑,
“呵,他的父母是我们杀的没错,可将那两人的头送到我们刀下的人,可是那位恶鬼将军啊,你以为他江毅得来的这兵权,就干净吗?”
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回忆起了很多很多年之前的往事,
“当年齐守邦的父亲齐国烈,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皆不输于江毅,唯一差了一点的便是他的出身。”
乌恒金讽刺地笑,
“当年江毅还只是个将军,齐国烈的品级比他略次,鬼断崖一战,他们上头的命令出了错,陷入苦战,最后需要留一个人来垫后,最后留下的,自然只能是齐国烈。”
“毕竟,区区一介草民的贱命,怎么配与名门贵将的世家子相提并论?”
说到这里,乌恒金看了一眼阿翡,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江毅要收齐守邦做义子?他只是愧疚而已,愧疚自己用别人的命,铺了自己的前程。若非如此,如今这恶鬼将军的名号和卫国公的爵位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
阿翡一直想不通,齐守邦那样的叛国贪权之徒,怎么会是国公爷的义子。
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最重要的命令和信息都已经传递完了,乌恒金站起身,
“按照计划,北境开战的消息还会有一月才抵达京城,而你也会在那之后随卫国公出征,在这之前你要尽可能的获取皇帝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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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力配合你。”
“——简空不够。”
擦肩而过时,阿翡忽然开口,
“要想彻底获得皇帝的信任,光靠简空不够。”
周帝生性多疑,哪怕明面上看着给他无数笼统,可实际上依旧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比如现在哪怕给了个大将军的名头,实际上也未曾让他真正执掌与官职对应的兵权。
“”
乌恒金眯了眯眼,很显然他也明白这一点,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名单。”
阿翡转而看向他,苍青色的眼瞳中溢散开冰雪般的冷意,
“——人蛊计划的名单。”
“不行!”
乌恒金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甚至愤怒地一挥袖口就要离开,
“不需要全部的名单,只需要七分真三分假,获得皇帝的信任即可。”
然而阿翡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可怕的力气让腕骨发出了细微的悲鸣,他眼神阴沉,
“否则,那你想要怎样获得皇帝的信任,他才会放心地让我掌控北境兵权,如你们所愿的那样,顶替卫国公的位置?”
大脑快速运转着,阿翡努力地学着像主人那样去思考,
“这次救驾之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皇帝夺兵权的计划里,自然没有我的名字。若是一个月之后,他依旧对我心有顾虑,只把我当做分化北境兵权的可有可无的表面工具,那么你们的计划根本没有用。”
“卫国公的确有愧,但齐守邦作为一个可以为国家而战死的将军之子,又镇守边关十年,他绝不会叛国,家仇一报之后,他便会立刻把刀锋指向你们。
或许齐守邦不会复刻当年恶鬼将军的辉煌,但也绝不会让异族的铁蹄,踏入大周朝的国土一步。”
“”
这一刻,乌恒金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这件事情太大我需要禀报王上。”
阿翡松了手,表情恢复平静,
“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乌恒金语气激烈,
“可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把消息送回王上!”
——更别提得到回复。
阿翡看他一眼,冷漠的苍青瞳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阴谋迷雾,
“你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分裂北境兵权。那三十万铁骑只要还在一人之手,不论是卫国公,齐守邦,还是皇帝,你们便永远不可能踏入周朝的国土一步。”
“”
乌恒金踉跄后退一步,咬紧牙关,但很显然已经开始动摇,
“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阿翡不再理他,只是大步走进室内,
“记住,你只有半月。”
“”
听见外面消失的脚步声,阿翡走进浴室。皇帝赐给了他很多奴仆,但他不习惯被人伺候,便将他们全部赶到了外院。因此偌大的内院里,一直都是空荡荡冷清清的。褪下衣衫,阿翡看向面前精制的铜镜,目光细细在里面的影像中扫过,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处,那里有一圈齿印,描摹着上面的轮廓。
那样的行为让阿翡想到了曾经在雪原看见过的雪豹。有的雄兽总要死死撕咬住不听话的雌兽以便更好地进行繁衍。当然,少年不可能是这样的意思.只是阿翡感受到痛楚的那一刹那,脑海里无意识地浮现了那样的画面。
他摸到了伤口,能够感受到对方有着可怕的恨意,竟是差点将那一块肉都生生咬下来。
周淮晏恨他,恨他的欺骗,更恨他屡屡破坏自己戒断的过程。
阿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将冰冷的水浇在身上,就像以前那样地细细清洗。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
冲落的水流晕染开淡淡的血色。
阿翡其实有过那样的念头。
有过,让周淮晏一辈子都戒不掉那样的“瘾”,这样的话,心爱的少年就会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可那样的念头,仅仅只在他的心中停留了片刻,便被狠狠扼杀。
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他与伤害周淮晏的皇帝,给周淮晏下蛊的简空,便再无区别,
阿翡小时候见过一些异族的贵人孩子,他们都被娇宠着,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有一次,一个贵族的小少爷买来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鸟儿,很漂亮很漂亮,只是那鸟儿总是恹恹的,看起来快死了。
后来有一天,小少爷忘记关笼子,让那鸟儿飞了出去,他气急败坏,动用了几百个奴隶才将那鸟儿抓了回来。
小少爷折断了它的翅膀,然后关在笼子里精心饲养。
可不到三天,那漂亮的小鸟儿就死了。
阿翡舍不得放漂亮的小鸟儿离开,也舍不得折断他的翅膀,他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到。
——但以后总会想到的。
冲下的水流逐渐变得清澈透明,阿翡蹲下,伸手去取里面的东西,虽然过程有一点点艰难,但好在最后还是取出来了。
——是一块白玉雕琢的山茶花。
他冲洗掉上面微稠的液体,然后抚摸着上面被刀刃精心雕刻出来的纹理。那样熟悉的做工,阿翡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少年用禁匕雕琢出来的。
昨晚等到痛楚散去之后,他立刻就遭到了主人愤怒至极的报复。
只是令阿翡失望的是,周淮晏并没有用他教导的那些异族秽言骂他,只是施加了些许勉强称得上算是凌/虐的手段,让他如此伤痕累累地回来。
只是少年不知道,他所认为的羞辱虐待对曾经接受过审讯抗压训练的阿翡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趁少年不注意的时候,阿翡还偷偷藏着,把周淮晏恼怒之下送进去的白玉带出来了。
【唔,他还是没改掉那个习惯。】
异族少年随意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浴室,然后用干净的锦帕把那朵漂亮的山茶花擦干净,列入为他新的收藏品。
静静观赏抚弄许久之后,阿翡走到窗边,给那盆山茶花浇水,精心侍弄。
——就是被周淮晏拿去丢掉的那盆。
再有两三个月,就又要开花了。阿翡感到有些可惜,因为大概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看不见了。他细细思忖着,得找个人好好侍弄着,毕竟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枯死了可不好。
做完这一切,阿翡才走到书桌前,他从桌下搬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草药和毒虫。
他取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内侧的皮肤,让血液流入玉瓷碗里面。然后按照记忆,开始取出草药磨碎,放入碗中,开始试验配比。
世界上既然有毒,便必然有解药。
蛊毒,自然也是一样。
既然他的血液里面的东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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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那么自然可以找出能够替代的东西,然后反向研制解药。
只是这样的事情从未有前人做过,阿翡如今的把握也只有两成。因此还不能告诉他。但日后总会有提升的,无论如何,也总比忍受八年蚀骨的苦楚要好。
阿翡知道周淮晏嗜甜,喝一碗补药都要闹着吃好多好多甜糕蜜饯,甚至,连周围侍候的宫人也要取甜食的名字。
他又在腕上割下一刀,感觉不到疼,只是心想着,
那样爱甜食的少年,哪里能吃得了那样的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开始出征,等到战争结束后,阿翡就封王,完成猫猫进化大老虎过程。
然后就是小黑屋剧情啦!
发总也很想快进到那里,不过故事还是要讲完整,所以小天使们不要急。
第54章 飞蛾扑火
半月后——
国公府。
“咳咳咳”
卫国公把药碗放到一边, 面色凝重,
“你说云翡把异族王人蛊计划的名单挖出来了?”
自从宫变之后,卫国公就称病在家, 不再上朝了, 因此所有朝堂上的消息都是通过霍骁传回来。
“是。”
霍骁面色同样严肃,
“如今各州都在抓捕异族人蛊,京城里面这两天抓捕下狱的,已经多达两百人了。宫中甚至潜藏了有二十余人。陛下很是震怒。”
“确认真的是异族王精心培养出来的人蛊吗?不是滥竽充数?”
卫国公皱起眉, 心生怀疑。
“不是滥竽充数,我带人去亲自查验过, 甚至陛下还下令动用了监察卫,查出来的结果自然全部确凿。”
监察卫是大周皇帝的直属亲卫,除了皇帝,不受任何人管辖,负责监察百官,手段狠辣,紧要关头之时,甚至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
正在卫国公苦苦思索之际,管家忽然敲门进来,
“国公爷, 小殿下回来了。”
卫国公愣了一下,立刻起身, 神色间竟是有几分焦灼慌乱,
“快, 快把我的药碗收起来, 把窗户打开散一散味道。”
接着, 他的动作一顿, 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衣襟,
“算了算了,拦住他,拦住他,让他先回自己屋里等着,就说老夫在忙,换身衣服就过去。”
霍骁看着素来面色严肃冷峻,沉稳大气的国公爷在书房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团团转,
【果然,也只有面对小殿下的时候,国公爷才会露出这样的表现。】
一刻钟后,卫国公匆匆赶到了心爱小外甥的屋里。
一进门,就看见少年懒懒坐在椅子上,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糕,只是那眼神却是看得卫国公背后发毛。
“舅舅不是忙着呢吗?怎么有空到淮晏屋里来转转呀?”
卫国公脊背一僵,
“咳,刚刚在书房,确实有点事情。”
“那今年舅舅这么忙,淮晏就不打扰舅舅了。”
周淮晏起身,接过大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就告退。”
“诶!”
卫国公拉住他,下一秒管家立刻收到了国公爷的眼神,带着周围的婢女奴仆退了出去。
“咳,老夫现在不忙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见外人都走干净了,周淮晏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舅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什么瞒着你?”
卫国公皱起眉,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周淮晏平视着他,如今快一年过去,他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三,基本可以平视曾经只能仰望的男人了,
“舅舅受了伤,为何不告诉我?”
“”
卫国公面色一僵,但还是嘴硬狡辩,
“我这一生受的伤还少吗?都是些皮毛,过些个几日也就好全了。”
“”
周淮晏面无表情,忽然捏住他的右手腕,语气隐隐散发出愠怒,
“淮晏记得舅舅不是惯用左手吗?怎么今日倒是用右手来抓我了?”
“”
卫国公沉默片刻,无声轻叹了一口气。素来威严的面容上竟是在这一刻多了几分老态,
“带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即便告诉你又能如何?不过平白多一个人担心。”
周淮晏定定地盯着他,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那日后如果淮晏也受了伤,无论多重,只要不死,定然也不会告诉舅舅!反正舅舅也帮不上忙,平白多一个人担心。”
“你——!”
卫国公要被他气死了,他一把挥开少年的手,气得胡须都在抖,
“周淮晏!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不听话!”
“”
少年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拥住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男人的消瘦。
江毅十二岁那年,江悯才出生,没过两年,他们的父亲就死在了战场,母亲也接连病逝,是江毅一个人把年幼的妹妹江悯带大,亦父亦兄,
他很爱很爱江悯,后来江悯死了,这份爱就转移到了周淮晏的身上。
再过几个月,周淮晏就二十岁,而江毅也就五十七了。
在这个时代,这个岁数早已经是颐养天年,儿孙绕膝的年纪了。
可卫国公还要上战场,不但要与异族拼国仇,还要与老天爷争生死,毕竟在冰天雪地中征战,连御寒都是个大问题。
当初恶鬼将军的战绩虽然辉煌,可战况却是无法想象之惨烈。
周淮晏至今记得小时候撞见舅舅更衣,那个男人几乎全身上下都是伤疤,没有一块好肉。
“舅舅,能不能多依靠淮晏一点?”
“”
卫国公身体微僵,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
“放心,老夫打了一辈子仗,光是说出个名字,别让那群异族贼子胆颤心惊,此次出征,不过只是再教训教训他们罢了。”
“”
——舅舅还是不肯依赖他。
周淮晏松开手,然后从袖口中摸出禁匕交到他的手中。
“舅舅,我这几年收拢了母亲在江南的旧部,建制了一批秘密奇兵,虽只有六千,但可挡万军,舅舅此次出征,带上”
砰——!
禁匕被狠狠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淮晏!”
卫国公骤然恼怒,一双虎目发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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