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施云琳。施云琳识相?得不吭声,乖乖张嘴吃肉。
她看?着亓山狼撕肉的指节,她试探地伸手?想要自己去撕肉,指端刚碰到烤肉,立刻烫得她缩回了手?。
亓山狼瞥她一眼,再撕下一条肉的时候吹了吹,才塞进?施云琳的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施云琳麻烦了,这次动作有些粗鲁。施云琳赶忙张嘴去吃,还?是不小心咬了亓山狼的手?。
她吓了一跳,赶忙松了齿,垂着眼睛默默嚼烤肉。
这一块肉吃完,亓山狼没再喂,他捏着施云琳的下巴,让她转过脸,道:“张嘴。”
施云琳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慢慢张开嘴。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总不能是因为她不小心咬了他的手?,他要敲了她的牙吧?
亓山狼把食指和中指伸进?了施云琳的口中。
施云琳近距离地望着亓山狼,眼中的惊恐越来越浓。她仰着头,喉间难受。
亓山狼的指端在?施云琳的舌上滑过,从?前到后,动作缓慢。最后两指轻夹了一下她的舌尖,再松开。指端慢悠悠抚过她平整的贝齿,问:“病好了?”
施云琳没有第一时间去听?他说话,她紧张地盯着亓山狼的眼睛,看?着他的瞳仁逐渐染上蓝。
施云琳反应慢半拍地点头。
“那?脱衣服。”
施云琳眼睛迅速泛红,慌忙攥住亓山狼的袖子?,哽声:“不要在?这里?……”
亓山狼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在?说什么。他说:“脱衣服,上去。”
施云琳顺着亓山狼的目光看?向汩汩冒泡的大木盆。
亓山狼要把她煮了吃!
024
第二十四章
施云琳转眸看向亓山狼, 眼眶里?很快蓄上了湿润。早就把不求人的骨气丢掉,她一下子?扑进亓山狼的怀里?,纤细的手臂环住亓山狼的窄腰紧紧抱着不撒手。也不嫌弃他胸膛咯人了, 把脸贴在亓山狼硬邦邦的胸膛,嗡声嗡气:“不要?, 我不要……就是不要……”
亓山狼诧异地?低头看她, 同时又有些新奇被她这样紧地?抱着, 这是他没?有体会过的束缚感——也是施云琳给他的另一种束缚感。他垂眼看着施云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那和我一起?”
施云琳:……?
她在亓山狼的怀里慢慢抬起脸,下半张脸还紧贴在亓山狼的身上,只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探求地将亓山狼瞧着,水汪汪地?轻转。
亓山狼回头,瞥向不远处的幽潭,再问:“不嫌冷了?”
施云琳一下子?松开紧抱亓山狼的手臂, 飞快向后退了退。她忍不住笑, 那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快速掉下来。可她顾不得眼泪,仍旧笑着摇头:“不不, 我去上面洗!”
亓山狼皱眉看她——又?哭又?笑, 莫名其妙。
施云琳起身, 朝着吊起来的大木盆走去。她一手提裙,一手扶着绕树的绳梯, 登了一半, 伸手去拽吊着木盆的绳索, 瞧出它系得很结实?这才放心?。她赶忙再往上登了几级,到了大木盆旁边, 伸手去试水温。
有一点烫,她赶忙缩回了手。可是好?久都没?碰过热水了, 她再次把手探进水中,热气从手上酥酥传遍全身,舒服得不得了!
实?在是太冷了,纵使?这水还很热,施云琳也迫不及待地?要?进去。若等会儿下面的火星子?彻底熄灭,木盆里?的热水会很快凉透的。
施云琳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坐姿,把鞋子?脱下来,树上没?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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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只好?扔到树下。她看了亓山狼一眼,微微侧过身去背对着他,解了身上的衣服挂在树枝上。她先探足进水,适应了一小会儿水有些烫的温度,才慢慢整个人下了水。
她刚一坐进去,大木盆立刻晃动了一下,她急急扶住,一动不敢动,待木盆不晃了,她才舒服地?舒出一口气,动作小幅度地?调整着坐姿,尽量让热水将身子?都包裹。
亓山狼走到盆下,用树枝拨了拨快要?烧尽的柴木,也没?添新?木。他一边扯衣领,一边转身往静潭走。
“亓山狼!”
亓山狼衣服扯了一半,胸膛从松散的衣襟里?鼓出。他回头看施云琳,冒着水汽的木盆里?,只露着她的脑袋和一边沾着水的雪色肩头。
施云琳面露难色,小声说:“你能不能先别走?你、你兄弟还在呢……”
施云琳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趴在一旁的黑狼。她怕亓山狼走远,这只黑狼有危险。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枝头施云琳的贴身小衣吹落,烟紫色的小衣如落叶随风飘舞,慢悠悠地?飘到亓山狼的脸上。
亓山狼将蒙在脸上的小衣取下来,贴近鼻子?用力一嗅,而后将小衣塞进窄袖。
施云琳尴尬地?看着他,抓着木盆的手指关节压出一道印子?来。
“是孙辈。”亓山狼重新?回到火堆旁坐下,给她守着。
施云琳小声嘀咕一句“狼祖宗”,重新?缩回热水里?泡着,再也不探头去看他一眼。
天气冷,木盆里?的水很快开始变凉。施云琳依依不舍地?抬了抬身,伸手去拿衣服。可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挂在树枝上的衣裳,动作却顿住。
她身上湿漉漉的,不擦直接穿衣裳吗?都怪她见了热水太高?兴,忘了拿巾帕上来……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卷来一阵大风,将她的衣物纷纷吹落。她再急急伸手去拿,却什么都没?抓到。
她无辜地?望向亓山狼,亓山狼起身去一旁的树屋给她拿巾帕。直到亓山狼拿了厚实?的巾帕立在树下,施云琳才硬着头皮从木盆里?出来。她踩着绳梯下去,也不敢去看亓山狼,低着头,视线里?只看见水珠儿不停从她的小腿滑落。
一直踏到最下面一级,再探足就要?踩到地?面,可因为?没?有鞋子?,她停在那里?,慢慢抬眼去看亓山狼手里?拎的鞋子?。
亓山狼丢下手里?提着的粉色绣花鞋,手一扬,将臂弯里?的巾帕裹在施云琳的身上,再扯下身上的披风将施云琳更?彻底地?裹起来。然?后在施云琳探足穿鞋前?,他蹲下来去握施云琳的脚踝,将她的脚放进鞋子?里?。
施云琳攥着他的披风毛茸茸的衣领,低头去看蹲在脚边的亓山狼。
是错觉吗?她忽然?觉得亓山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似乎并没?有想弄死她的想法。
鞋子?穿好?了,亓山狼站起身,施云琳攥紧裹身的披风,快步踩着木梯登上树屋。亓山狼没?跟上去。
施云琳钻进树屋,解下披风,用里?面的厚实?棉巾擦拭身上的水。“噗通”一道水声传来,她探头往外望去,看见幽静的潭水被惊扰。月光下,亓山狼的身躯快速地?在水中划过。
她收回目光,将身上的水擦净。去拿箱子?里?的衣服时,施云琳迟疑了一下,放下自己的衣服,只是拿了一件亓山狼的粗布单衣套在身上。
亓山狼从潭水里?出来时,没?捡扔在水边的衣服穿,直接登上树屋。施云琳每次都要?小心?踩着每一级木梯上来,亓山狼人高?腿长,本资源由蔻蔻群夭屋儿耳起五耳吧一整理只在中间借力踩了一下,便登上了木屋。
他在窄床边坐下,伸手去拿巾帕擦身,却发现巾帕被施云琳抱着。他疑惑看她。在亓山狼的注视下,施云琳硬着头皮往前?挪靠近他,帮他擦拭。
亓山狼嫌她擦的慢,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推开。忽然?对上施云琳望过来的目光,亓山狼迟疑了一下,松了手,随她了。
施云琳跪坐在窄床上,再朝亓山狼挪近,一边给他擦拭,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过些日子?是我父亲生辰,我想回去看看他。”
说完了,她便期待地?看着亓山狼。
亓山狼本来不想接这废话,可她眼巴巴看着他,他只好?开口:“你想去哪都行。”
施云琳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再小声说:“我找不着路……”
这里?的树屋和那边的木屋,走出几十步,她就要?不分东南西北了。她一个人是肯定走不出亓山的……
“哪天?”
“十二月初二!”
亓山狼没?再接话。可施云琳知道他会送她了,她唇角不由轻翘勾出一丝甜笑来。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亓山狼的身上。施云琳这才头一次仔细去瞧亓山狼的身体。虽然?夜夜紧贴,可她大多时候眼睛一闭任人宰割。
亓山狼身上有很多伤,这是施云琳以前?粗略一看就知道的。今日细瞧,才发现他身上的伤竟这么多,新?旧纵横交叠覆盖。
她看着亓山狼左臂上狰狞的旧伤,用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问:“这个是怎么弄的?”
亓山狼望过去,回忆了一下,才说:“熊。”
他已经耐心?耗尽,从施云琳抢过巾帕随意擦了擦身,将巾帕一扔,人直接往窄床上一躺。
施云琳赶忙往后缩给他让地?方。
亓山狼朝施云琳伸出手。施云琳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还没?开始,她感觉身上已经疼了,抵触从心?底里?滋生。她没?将手递给他,而是小声说:“亓山狼,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
亓山狼闭上眼睛。他最讨厌人说话,偏偏施云琳总是要?说话,他还不能不听。
“你上个女人活了多久?”施云琳忐忑地?问。有个例子?,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死。
“没?有。”
“怎么会……”施云琳不敢置信。没?有前?例,她岂不是会成为?别人的先例……
亓山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说:“如果有过,就不会要?你。”
施云琳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亓山狼半支起身,盯着施云琳,再道:“不像人,淫.乱无耻。”
施云琳惊愕地?望着他,不高?兴地?嘟囔:“淫.乱无耻是很难听的词……王公贵族大多有妻有妾,不说这些,人有意外,就算感情再好?,一方病死去了,难道另一个就不能再娶再嫁了吗?”
她说的话有些长,亓山狼盯着她反应了一会儿,听懂了,才说:“不能。”
施云琳彻底懵了。她不死心?怀着小心?思喃声:“说不定过一阵你就不想要?我了,就把我丢下,找到更?喜欢的,准许我离开……”
她在侮辱他的忠诚。
亓山狼彻底坐起身,握住施云琳的下巴,将她逼到角落。
“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施云琳眸子?晃动,近距离望着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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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狼带着愤怒的眼睛。他说得极其认真,可在施云琳听来既荒唐又?可怖。
“说完了?”亓山狼问。
施云琳怔怔点头。
废话说完了,就该做事?情了。亓山狼的指腹压过施云琳的唇,将她软柔的上下唇掰开。他迫她张嘴,指腹一下又?一下捻过她的舌尖。
他微眯起的眼慢慢掉进去一抹蓝,他明显被施云琳的唇舌吸引住了。可终究还是没?有去吻她。他握住施云琳的腰,用力一拉,将人拽近,再抓着她的小腿搭放在他肩上。
一对山雀落在树屋上,它们常在夜里?流连在树屋上。可是今儿个夜里?树屋晃动,光秃秃的树枝无枯叶可落,可怜巴巴地?抖晃。山雀也不得不叽叽喳喳寻了别的去处看月亮。
第二天一早,施云琳醒来却不愿意起,乏力地?翻了身缩在窄床上继续睡着。快晌午,浓郁的肉香飘上来,施云琳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穿上衣裳,走下树屋。
鹿肉还没?有烤好?,施云琳也不往亓山狼那儿走。靠在树下懒洋洋地?伸懒腰。
亓山狼望过去,看着她伸懒腰时,露出一小截细腰,正好?的暖阳照在她的腰身。他丢下手里?的枝木,朝施云琳走过去,手掌撑在她腰侧,往前?迈出半步,施云琳后退后背抵在树上。
“不行……”施云琳软声抗议,也不知道能不能阻了他无休止的欺负。
施砚年背着焦柳琴,跋山涉水终于到了亓山。他远远看见树屋,再往前?走,施云琳昨晚被风吹走的烟紫色裙子?挂在枝头随风飘着。
施砚年顿足,抬头盯着那条裙子?,眼前?浮现施云琳回眸对他笑的眉眼。
他再往前?走,隐隐约约听见施云琳唔哼的哭声。
是错觉吗?
是又?一次幻听了她求救的哭声了吗?
施砚年快步往前?,看见随意丢在地?上的鞋子?、外衣,还有树下紧贴的两?个人。
025
第二十?五章
施云琳的手?抵在亓山狼的胸膛, 眉头拧着?,从心底里抗拒。她向来对这事儿有着抗拒,更何况是在白天, 而且还是在外面。
亓山狼扯她衣领的动作忽然一顿,侧转回身的同时窄袖中的飞刀已经朝着?不速之客飞去。
施砚年急忙向一侧躲去, 也只是躲掉了飞刀刺中他?要害。飞刀擦过他的臂膀飞进他身后的树中, 整个刀身都没进树干。而施砚年的胳膊也被掠过的飞刀划破,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衣。
施砚年堪堪站稳,定?定?望着?前方。
一对雀鸟从他?头顶叽叽喳喳飞掠而过,可是施砚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畔一片死寂。
亓山狼侧转过身来,也就?把先前完全遮住的施云琳露出些。她咬唇拧眉,暖阳从枝杈间?漏下光影照亮她长?眼睫上沾的一抹泪湿。以前对衣裙有一丝褶皱都接受不了她,此刻衣裳乱了, 外衣衣领松垮, 里面雪色里衣领子?不规整地往外跳。短上衣被扯得?往上,隐约露出一小?截细腰, 可露出来的细腰又落入了亓山狼的掌中。她整个人都落入了亓山狼掌中。施砚年只能看见亓山狼的手?腕, 而亓山狼的手?在施云琳的上衣里。
施砚年没敢往下去看她的裙子?有没有乱, 他?不敢。他?抬眼,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施云琳的眼睛。
隔着?思念、担忧, 还有多年私藏于心的沉绵爱意, 他?在这?样的情景下, 与她重?逢了。
施云琳怔怔望着?死而复生的哥哥。
亓山狼转身时她才惊觉来了人,已经觉得?十?分羞耻。可当她看清来的人是施砚年, 整个人都懵住。
从未有过的强烈耻辱感让她心口痛得?无法呼吸,痛意疯狂卷着?重?逢的喜悦。
多少个日日夜夜, 她不停南望,盼着?大皇兄甩掉追兵追上来,又一次次失望。那个时候啊,她总是一遍遍幻想着?与大皇兄重?逢的情景。她想,她一定?会飞奔到大皇兄面前扑进他?怀里痛快地哭一场,诉说她的怕。没了哥哥,她连哭都不敢肆意随便。
就?在她认了命,也和别人一样认为大皇兄再也不会回?来时,他?回?来了。
他?们十?分难堪地重?逢了。
亓山狼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施云琳身前,几乎没停顿朝施砚年转身。
施云琳敏锐地觉察到了亓山狼的杀意。他?要杀了私闯这?里的人。
施云琳慌忙拉住了亓山狼的手?臂,颤声:“他?是我哥哥!”
亓山狼顿住脚步,施云琳不敢去看施砚年,朝着?另一侧迈了半步,将自?己全部的身子?藏在亓山狼身后。
亓山狼高大的身躯,把两个人的视线隔开了。
听?见她的声音,施砚年耳畔的死寂被打破。他?如?梦初醒般,仓皇地别开了眼,心里一汩一汩涌上悲痛。
亓山狼转过身来,垂眼看向施云琳,看见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伸手?去握施云琳的肩,施云琳躲开了。她慌乱转身,踩着?木梯快速爬上了树屋。
施云琳将树屋的房门用力关上,缩在窄床的角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原来真的与哥哥重?逢这?一日,她并没朝着?哥哥飞奔而去,而是转身逃走。
被人撞见大白天在外面做那不知廉耻的事情已经足够丢人了,何况是被大皇兄撞见。施云琳越哭越难过。难过于今日的尴尬,也不仅仅只因今日的难堪。这?段时日的屈辱感好像得?到了宣泄口,可以不管不顾地哭出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施云琳躺在窄床上哭着?睡着?了。她唯一庆幸的是,不管是亓山狼还是哥哥都没有上来打扰她。
睡梦里,她又成了湘国那个娇气又骄纵的小?公主,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湘国皇宫,整个梦境都是香香的。哥哥姐姐们都还在,他?们都在对她笑……
总是喜欢立在树屋窗外树枝上的雀鸟叽叽喳喳吵醒了她,美梦终究只是梦,梦里的美景飞快后退远去。
施云琳从开着?的木窗往外望,看见旖红的晚霞。
不多时,施云琳听?见了琴声。
当辨出正在弹奏的曲子?是《孤声》时,施云琳的心猛地一揪。
“哥哥,你怎么从来没弹过《孤声》?先生说这?首曲子?是曲谱里最难的一支。你是不是不会?”
“《孤声》是悲声,是最憾最恸之声。哥哥此生顺遂美满家人皆安,从不知悲为何物?,确实弹不出来。”
施云琳回?过神来,慌忙从树屋下去。每次走木梯都要小?心翼翼的她,这?一次最后一级来不及踏,直接跳下去。
亓山狼和黑狼坐在火堆旁,可施云琳完全没有注意,她循着?琴声狂奔。
山风吹着?杂草灌木疯狂摆动,擦过她的裙摆。她一口气跑到施砚年面前,又在距离他?三五步的时候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喘进一口又一口凉风。
施砚年眼望琴弦,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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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弹完。低哑悠长?的最后一句琴音在群山寒风里成了力竭的嘶吼。
他?闭上眼睛,压抑眼底的酸涩。
好半晌,施砚年睁开眼,对施云琳慢慢微笑起来。
他?坐在焦柳琴后,眉眼间?挂着?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浅笑,还是施云琳记忆里的样子?。
施云琳便也慢慢扯出一个笑来,她朝施砚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她没有看施砚年,她低着?头嘴角噙笑,低声:“哥哥还活着?,真好,真好……”
施砚年微微侧过身,近距离地望着?朝思暮想的人,声线温柔:“在哥哥面前,云琳也需要忍着?眼泪吗?”
施云琳沉默了一息,忽然放声痛哭。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涌出来的眼泪很快湿透了她的指缝。
短短半年,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交好友至亲兄长?阿姊们一个个死去。战火不断,不停地逃命,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睁睁看着?为她挡刀而死的忠仆……
她还没有准备好,就?从无忧的宫中香闺拉出来,被打进尘土里。她不停地劝告自?己要快点长?大,逐渐对那些恐惧变得?麻木,可是今日见了哥哥,那些委屈和恐惧终于压不住,让她如?孩童般放肆地大哭。
施砚年默默看着?她哭,由着?她发泄,直到她慢慢止了泪。
施云琳望着?寒风中飘摇的枯枝,哽声:“哥哥,我想回?家。”
“会的。我们会回?家的。”施砚年将一方帕子?递给施云琳擦眼泪。
施云琳伸手?去接,却没拿稳,帕子?掉到地上去。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捡,施砚年的指端碰到施云琳的手?指,施云琳下意识地缩回?手?。
施砚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捡起帕子?,拍了拍上面沾的尘土,重?新折了另一面递给施云琳。
“云琳,你知道了是不是?”
施云琳一怔,抬眸望着?他?。
只是一个目光相碰,施云琳什么都没说,施砚年就?知道施云琳确实已经知道了他?对她不仅是兄妹之情。
施云琳慢慢垂下眼,无措地沉默。
“知道就?知道了。本也没想瞒你一辈子?。”施砚年微笑着?,“原是打算恰当的时候亲口告诉你。”
不仅是打算亲口告诉她,施砚年还设想了很多种情景,用她喜欢的方式告诉她。
就?算时间?不对,那些深藏的情感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咽回?肚子?里。
施云琳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切物?是人非。
施砚年太了解施云琳了,知道她的茫然。他?问:“云琳,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先求了父皇母后的恩典,再向你求娶,你愿不愿意?”
施云琳心里乱糟糟的,明?显施砚年问了她一个很大的难题。她努力地去想答案。
愿不愿意?
她又反问,为什么不愿意呢?哥哥对她那么好,万事都由着?她。和哥哥成亲后的日子?应当也是很好的。
她轻轻点头,低声:“应当会愿意的……”
“好。”施砚年声线很轻,却也很干脆。
施云琳愣了愣,赶忙望向他?:“我已经嫁人了!”
施砚年微笑着?,用施云琳最喜欢的温柔语气肯定?地说:“我们会回?家的。”
回?家?回?家一直是施云琳的梦,她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回?家,可是清醒时又被现实泼凉水。她真的还能回?家吗?就?算可以,那也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云琳,当初明?泽悔婚的时候,我问你气不气,你说你和明?泽、檀溪都是坦荡的人。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应该光明?磊落,说清楚扯明?白就?没有谁对不起谁。你现在嫁给了别人……”
提到施云琳已经嫁给了别人,今日撞见的那一幕忽然浮现在眼前,施砚年心口一阵刺痛,他?稍缓了一下,才能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下去:“哥哥不会这?个时候让你为难。过好眼下的日子?,照顾好自?己。如?果喜欢上你的夫君能让你现在的日子?好过些,那么就?去喜欢。”
施砚年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缓了缓。
“你说愿意,哥哥真的很高兴,也会一直记在心里,可你不用记着?,也不用当做承诺压在心里。待他?日,杀敌复国,接你回?家日,解去你身上这?桩不得?已的姻缘,那个时候哥哥会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
很多事,施砚年不愿意施云琳一起来扛。她当是自?由的,永远自?由自?在没有压力不受束缚。他?若邀她,总要先将荆棘铲除,再为她铺上她喜欢的鲜花。
施砚年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将焦柳琴还给了施云琳。
他?立在荒芜的杂草中,目送施云琳走远。施云琳抱着?焦柳琴,一步三回?头,直到再看不见哥哥。
她回?到树屋下。火堆残留着?一点黑暗中探头的火星子?,时不时闪烁一下。坐在火堆旁的亓山狼已经不在那里,黑狼也不见踪影。
施云琳抬头望了一眼树屋,而后视线落在挂着?木梯的树干。今日亓山狼将她压在树上被撞破的难堪场面忽然又浮现,施云琳的整个眉头都拧巴起来。
从第一次开始,被当成玩偶无休止的肆意玩弄,那些抗拒、嫌恶和惧怕,一直被她拼命压着?,直到今日达到了顶峰。
她抱着?焦柳琴的手?用力攥到指节发白,片刻之后,她将焦柳琴放下,提裙朝着?一旁的静潭奔去。
她脱了鞋子?,探足进水,凉意彻骨。她狠了狠心,朝水中走去,冰凉的潭水没过小?腿,她冷得?打颤,又弯下腰,捧起冷水往头上浇。
——她病的时候,亓山狼不会碰她。
亓山狼从树屋跳下来,大步往这?边走来。
026
第二十六章
冰寒的潭水从施云琳的指缝手边洒落, 她不停地发抖,连手?里的水也?捧不住。
看?着亓山狼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施云琳心里慌了一下。她等着亓山狼问她在干什么, 可是亓山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根本不会问。
他?大步踏进水里,潭水高溅。他握住施云琳的细腰一拎, 就把?人?拎到肩上, 扛着往回走。
施云琳脑袋悬空, 头脸上的水倒流,流进眼睛里,眼睛火辣辣的,辣得她想掉眼泪。
亓山狼几步跃上树屋,将肩上的施云琳往窄床上一扔。狭小的树屋跟着晃动了一下,施云琳赶忙伸手?去扶。
她才刚坐稳,脚腕已被亓山狼握住。他?用力一拽, 直接将施云琳拽到近处。几乎是没有给施云琳任何反抗推却的机会, 亓山狼已经将她身上的湿衣服剥下来。
亓山狼终于放开了她,施云琳下意识地后退, 后背抵着树屋。亓山狼坐在窄床外边, 弯腰去箱子里拿棉巾, 扔到了施云琳身上。
他?力道有些重,施云琳吓得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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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肩。
亓山狼背对着她, 施云琳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小心觑着他?的背影, 拿着巾帕慢吞吞去擦身上的水。
身上的水擦干净了,施云琳故意不去擦湿头发。
生病难受吗?难受, 可是比不上整夜被他?欺负难受。她不过?两害取其轻罢了。
亓山狼忽然转过?身来,手?掌掐住了施云琳的脖子, 施云琳被迫后脑紧贴着木屋,仰起脸望着他?。
亓山狼手?掌的力度越来越重,施云琳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施云琳惊恐地望着亓山狼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幽蓝。比以?前每一个长夜里都要蓝。
他?说他?只有在两种?情况下眼睛会起变化?。显然,此时此刻他?是因为愤怒。
施云琳害怕地双手?捧住亓山狼的手?腕,想要推开他?的桎梏,可是却不能?撼动他?分毫。施云琳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对死亡的恐惧迫使?她眼眶里迅速蓄满了眼泪。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眼睛的水雾,忽然又松了手?。他?转身拿起箱子里施云琳的衣服扔给她,而后他?直接在窄床外侧躺下。他?闭上眼睛,去藏幽蓝色的眼睛,同时也?是去藏压不住的愤怒。
施云琳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她畏惧地望着亓山狼,不懂他?突然的愤怒是因为什么。她缓了一会儿,心肺不是那样难受了,才去穿衣裳。窄床很小,大半部分被亓山狼占据,施云琳不敢再惊扰了他?,穿衣的动作小心翼翼。
穿好衣服,她又紧贴着墙壁,胆战心惊地躺下去。她睁着眼睛,眨眼都不敢地望着亓山狼,生怕他?下个瞬间又突然伸手?要掐死她!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山林里的动物也?都安静下来,施云琳的头越来越沉,慢慢睡去。
睡着的时候,她的眼睫还是湿的。有冰凉的寒潭水,也?有或委屈或害怕的眼泪。
而这?个时候,施砚年还在亓山。
亓山山路难行,何况是在夜里。他?坐在一处孤零零的山石上,望着夜幕中破云而出的月亮,微微失神。
施云琳的身影总是一遍遍浮现在他?眼前,他?赶走脑海里撞见的今日尴尬一幕,努力去回忆曾经的过?往。
回忆里的她,总是甜甜地笑着。她有着公主的骄傲,也?有着小姑娘的撒娇柔弱。骄纵的她、甜美的她、温柔的她、奇思妙想的她……方方面面的她组成一个无比生动的形象,深深烙在施砚年的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不仅是兄妹之情?
是周泽明悔婚时?向?来性子温和的他?第一次压不住愤怒去揍了人?。他?怕见到一个受委屈的施云琳,他?最?受不了施云琳掉眼泪。哪怕她有时候央求他?什么事?情故意挤泪珠子,他?都受不了。
不,不是那个时候。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在某个微风正暖的温柔午后,在某个不经意地瞬间,属于她的种?子轻飘飘地掉进他?心里。
施砚年甚至会想,也?许上辈子上上辈子,他?们就认识。
厚厚的云朵借着夜色的遮掩缓慢地移动,直到将月亮全部遮住,视线一下子暗下去。
正如施砚年无可奈何暗下去的所有天?地。
怨恨吗?倒也?不。施砚年从不知怨恨。过?去不可更改,未来却可以?因现在的努力而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施砚年从过?于美好的回忆里回过?神。他?站起身,却因为枯坐一夜,忽然眩晕,差点跌倒。
再不舍地回望一眼,施砚年转身下山。
没有时间不舍,他?要抓紧时间去铲除荆棘。
施云琳如愿地病倒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晕头转向?,眼皮沉重,睁开眼的简单动作也?让她眼睛火辣辣得疼。
她虚弱地环顾,树屋里只她一个,不见亓山狼的身影。她很口渴,身边却没有水,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要命。
她闭上眼睛重新沉沉睡去,再次睁开眼睛时,树屋还是只她一个。
施云琳眼睫轻颤,撑着想要坐起身,却又无力地躺下。她从开着的窗口往外望去,看?见了晚霞。
竟然昏昏沉沉睡到这?个时候了?
她想生病躲避亓山狼的碰触,但她可不想病死!
想起睡前亓山狼想要掐死她,施云琳开始害怕,亓山狼不会走了吧?将她一个人?丢在深山里?而且还是发烧生病的她。
施云琳开始心慌。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病死在这?里。她再次撑着坐起身,忍住眩晕感,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起身,挪到门口,树屋的门被她费力推开,她往下望了一眼,不见生起的火堆,心里又凉了半截——亓山狼恐怕真的走了。
她艰难地沿着木梯下去,每踩一步,小腿都抖得厉害。终于踩到地面,施云琳腿一软,跌坐在地,她费力挪了挪,背靠着树干,虚弱地喘着缓一缓。
亓山狼起身,朝施云琳走过?来。
施云琳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她微怔,慢慢仰起脸,望着周身陷在黑暗里的亓山狼。
亓山狼当然没有走,他?只是没有生火。
他?没有日日进食的习惯,也?不需要灯火照明。
亓山狼在施云琳面前蹲下来,去看?她苍白的脸色和皲裂的唇。
被掐住窒息的感觉还那么清晰,施云琳害怕地望着亓山狼。求生的本能?,让她主动去拉亓山狼的袖子。她开口,是病弱沙哑的嗓音:“为什么要掐死我……我不懂……亓山狼,你怎么了?”
亓山狼视线下移,落在施云琳攥着他?袖角的手?指。他?再慢慢抬眼,盯着施云琳,开口:“我听见了。”
他?听见什么了?施云琳愣了一下,才震惊地反应过?来他?听见了她和施砚年的对话!
怎么可能?!当时他?明明离得很远!
施云琳语无伦次:“你、你听懂了吗?不……你没有听懂……”
亓山狼初时的确听不太懂,琢磨许久才听懂了个大概。听个大概也?已经足够。
他?给她不二的忠诚,她却还他?背叛。
亓山狼永不接受背叛。他?思考了很久要不要杀了她。
施云琳攥着亓山狼衣袖的手?颓然垂下,她移开目光,也?不再辩解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身为公主的本分,不能?再为湘做更多了。好像又回到了逃亡的时候,有了生死随命的坦然。
亓山狼的手?掌忽然落下来,施云琳畏惧地闭上眼睛以?为他?要打她,可他?的掌心只是覆在她的额头。
亓山狼转身跃上树屋,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拎着施云琳的斗篷。他?动作生硬地将她拽起来,把?斗篷裹在她身上,连兜帽也?给她戴上。
亓山狼背着施云琳走了很久的路。施云琳趴在他?的背上,过?去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山的路。
天?黑之后还是飘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亓山狼一肩。施云琳趴在他?的背上,慢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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