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容也没有再给太子殿下守夜,如今守夜,都是侍从们轮流。
六安山猎场和行宫,在太子殿下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修缮着。
兴庆殿。
太子府的几个管事跪在殿中,禀报道:“回陛下,臣等排查太子府侍从,三百余人,未曾查出殿下与哪个侍从关系亲密。”
“不过也按照陛下的意思,将府上的侍从全部换了一波,原先的侍从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老皇帝盘着腿,坐在上首,翻看着管事交上来的名册。
张天师与陆天师站在他身后,垂手侍立,偶尔偷偷瞄一眼老皇帝手里的名册。
老皇帝皱着眉,将名册全部翻了一遍。
或许是他多想了?
没有人勾引太子,太子也不是想拒婚。
他只是因为去年春猎出了岔子,急于在今年证明自己?
可是老皇帝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他温吞、仁慈,若是无事,绝不会撇下三个世家,跑去六安山。
一定有问题。
老皇帝重重地合上名册,皱着眉头,沉声道:“叫吏部把和太子走得近的朝臣的名册整理一份,这几年,太子举荐入朝为官的名册也拿过来,再去查查他们家的女眷。”
“让太子府的管事跟着看看,看太子见过哪家的女眷,去哪个朝臣家里去得最多。”
既然太子府查不到,老皇帝就怀疑是哪个朝臣家里的女眷勾引了太子。
“是。”
又过了几日,吏部便将名册整理好,递上来了。
太子仁厚,广纳贤才,同他走得近的朝臣、由他举荐的臣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老皇帝皱着眉,随手翻看着名册。
他习惯于掌控太子,生杀荣辱,都是君恩,他要太子处理朝政、交好朝臣,但他也要做主太子的一切,太子府的管事为他所用,太子要迎娶的太子妃也必须是他亲自挑选的。
这是他亲手打造的好儿子、好储君,他绝不能让太子有任何超出掌控的地方。
只是,太子一向洁身自好,去朝臣家中赴宴,也绝不会去见什么女眷。
甚至有臣子想给太子献什么人,太子也拒绝了。
老皇帝万分不解,他这个儿子,分明就是按照他期望的样子长起来的。
可他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呢?
忽然,老皇帝看到了名册上的什么名字,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
——扶容。
他出现在太子举荐的朝臣名册上,现在是诩兰台的侍墨郎。
老皇帝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
老皇帝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来了。
是他,六皇子身边的那个小伴读。
去年春猎,他就知道了太子和这个伴读走得很近,原本是要发落了他的,后来是因为什么事情没有发落了他?
对了,因为这个小伴读护驾有功,救了六皇子,也不居功自傲,反倒给自己的母亲求了恩典。
后来,他怎么就当上了侍墨郎?
又是因为护驾。
他跟着太子去淮州,淮州郡守意图对太子不利,他又护驾了。
太子回来禀报说,淮州郡守给他下了药,想给他塞人,是这个小伴读拼死护驾,还给他求了恩典。
老皇帝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既然是太子求恩典,也就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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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
该不会……
在太子南下的时候,在太子被下药的时候,这个小伴读就和太子有了什么罢?
老皇帝眉心一跳,目光阴冷,看向跪在地下的太子府管事:“这个扶容,是怎么回事?”
管事诚惶诚恐地答道:“扶容原本是六殿下的伴读,后来做了侍墨郎,从前就时常出入太子府,殿下受伤是他照料的。前阵子,扶容病了一场,殿下还……”
“还什么?”
“殿下十分紧张他,还让人拿着牌子,进宫请了太医。”
老皇帝听到这里,基本上能够确定了:“他跟着太子去六安山了?”
“是。”
“再去查……”老皇帝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冷淡下来,“算了,不用查了。”
就算扶容是冤枉的,那又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侍墨郎,直接杀了就行了,还要费什么心思去查?
就算是错杀,那又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朝管事摆了摆手:“下去罢。”
他回过头,朝两个天师也摆摆手:“下去。”
张天师与陆天师对视一眼,退出正殿。
陆天师低声道:“天师留守此处,我马上去禀报五殿下。”
张天师颔首:“好。”
陆天师一路小跑,去了九华殿。
秦骛正在进行自己的每日焚香作业。
陆天师低声道:“五殿下,不好了,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扶公子了。”
秦骛抬起头,冷冷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他,有任何事情,再来禀报。”
“是。”
秦骛喊了一声:“来人。”
属下们上前:“主子。”
“告诉守宫门的眼线,要是老皇帝派人出宫,马上回禀,记清这些人的模样和穿着打扮。这些人一旦离宫,马上截杀,一个不留。”
老皇帝若是要杀扶容,秦骛的人马上就能拦住。
确保扶容安全。
果然,这天中午,老皇帝就根据那份名册,借口发落了几个平日和太子走得近的年轻朝臣,还派人离宫,要去六安山弄死扶容。
这些臣子都有嫌疑,扶容嫌疑最大。
老皇帝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然而,秦骛的人就守在城门外,在前往六安山的必经之路上,把老皇帝派去的人用绊马索弄了个人仰马翻,一麻袋就给套走了。
秦骛听着属下的禀报,稍微放下心来。
他安排好了一切,扶容不会有事,也不会惊动他。
只是,一次不成,老皇帝总会再派第二次、第三次。
扶容已经被查到了,他必须斩草除根,才能确保扶容彻底安全。
秦骛盯着香炉,香炉里最后一点香料燃尽,升起淡淡的白烟,弥散在空中。
秦骛猛地抬起头,语气冷厉:“传令下去,今晚——”
“起事。”
傍晚时分,都城里飘起了小雪。
阴云翻滚,急急压城。
不一会儿,雪势便越来越大。
兴庆殿里,门窗大开,一片寂静,连雪花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和往常一样,老皇帝正在打坐,两个天师在他身后护法。
秦骛坐在下首,安安静静地焚香。
老皇帝似乎在等待什么,今日修行并不用心,时不时睁开眼睛,朝外面望一眼。
秦骛仿佛没有看见,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焚香。
虽然过了年节,但还没出冬季,天气还冷,天也黑得早。
不一会儿,天就全黑了。
方士们点起蜡烛,将兴庆殿照得灯火通明。
老皇帝第六次睁开眼睛,朝门外望去。
忽然,远处仿佛传来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老皇帝眼睛一亮,摆了摆手,对秦骛道:“老五,你先回去罢。”
他以为是自己派去六安山的杀手,提着扶容的脑袋回来复命了。
秦骛没有应声,仍旧摆弄着面前的香炉。
老皇帝皱了皱眉,再说了一遍:“老五,下去罢。”
秦骛还是没有回答。
老皇帝提高音量:“老五!”
秦骛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他起身行礼:“是。”
秦骛转身离开,在烛火照不见的地方,目光慢慢变得阴鸷。
他拢着双手,走出兴庆殿,走下台阶。
一个禁军士兵迎面跑来,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我有要事禀报陛下!”
秦骛没有伸手,只用一个眼神就拦住了他,低声道:“陛下在打坐。”
士兵连忙停下脚步,向他行礼,急急道:“五殿下,一群黑衣死士忽然逼近宫门,来势汹汹,恐怕是逼宫,却不知道是谁的人马。统领让我前来请示陛下,还请五殿下……”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腰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士兵下意识低头看去,秦骛握着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匕首送进他的命门。
士兵倒吸一口凉气,吐出血来,恍然大悟:“五殿下……是你要逼宫……”
秦骛没有回答,猛地收回手,抽出匕首。
士兵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秦骛的属下立即上前,在尸体倒地之前,把尸体给抬走,又把雪地上的血迹掩盖。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骛将匕首收入袖中,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若无其事地朝着宫门的方向大步走去:“走。”
两个属下留下,守在兴庆殿前,不让任何人靠近,剩下的跟着秦骛走。
宫门城楼上,弓箭手严阵以待,禁军统领焦急地等待着陛下的旨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都城,怎么会凭空冒出这么多黑衣死士来?
究竟是谁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了这么多死士?
难不成这些就是皇帝的人?
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所有将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禀报陛下,等待旨意。
这是所有上位者对他们的要求,听话。
禁军统领急得手心冒汗,终于,有人朝着宫门这边来了。
“五殿下。”
“嗯。”秦骛登上城楼,瞧了一眼底下,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些人一入夜就来了,究竟是谁的人?可有陛下的旨意……”
下一刻,秦骛刚杀过人的匕首,又一次被送进禁军统领的心口。
“五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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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你……”
秦骛目光阴鸷,按着禁军统领,在瞬息之间,抽出他腰间的佩刀,然后把他推下城楼,动作一气呵成,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嘭”的一声巨响,禁军统领直接摔死在城楼下,一滩黑血从他身下开始蔓延。
秦骛厉声道:“起事!”
下一刻,城楼上下的人全都惊醒过来。
秦骛身后的属下猛扑上前,将城楼上的弓箭手统统制住,城楼上一箭也没有发出去。
城楼下的死士迅速开始破门,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用血肉之躯撞开城门。
有条不紊,乱中有序。
不费一兵一卒,也不见血。
“开城门!”
“降者不杀!”
秦骛并不恋战,径直穿过战场,下了城楼。
或许是因为他周身气势太过强盛,竟也没有人敢靠近他,更别提制止他。
属下给他牵来战马:“主子。”
秦骛翻身上马,率领一队死士,径直朝兴庆殿去。
宫变事宜,他的命令早就传下去了,把好宫门,看好城门,看守武库,无需多言。
兴庆殿里,老皇帝分明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人来见他。
他觉得古怪。
就杀一个小小的侍墨郎,有什么难办的?
陆天师趁机拿出丹药:“陛下这是怎么了?吃颗静心丸……”
老皇帝心下烦躁,破天荒地推开了他的手:“你们也下去罢。”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铁蹄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全部跪下!降者不杀!”
宫中一片安静,和平安的往日一模一样,连一点儿哭声都没有,是秦骛的人控制住了他们。
只有战鼓一般的铁蹄声,显示这个夜晚不同寻常。
殿中烛火猛地一跳,老皇帝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从软垫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门外,秦骛身骑战马,手握长刀,直接迈上了兴庆殿的台阶。
老皇帝猛地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指着秦骛,厉声道:“秦骛,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秦骛还没来得及翻身下马。
这时,老皇帝的传话太监冲进殿中:“不好了!不好了!陛下,派去的人给扶容……”
那太监看见骑在马上的秦骛,又看见跌坐在马前的老皇帝,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也倒在了地上。
秦骛听见扶容的名字,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扶容怎么了?”
“扶……扶……”
秦骛迅速翻身下马,用长刀挑起他的衣领:“说话!”
“陛下派去杀扶容的人,给扶容的马下了药,那马在山上发了狂,带着扶容冲下山崖,太子殿下扑出去救,两个人都摔下山去了!”
老太监一口气说完,连忙补道:“五殿下,都是……都是陛下让人干的!老奴只是个传话的……不关老奴的事啊……五殿下饶命!五殿下饶命!”
老皇帝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他只想杀扶容,太子……太子怎么死了?
秦骛丢开老太监,一个箭步上前,掐着老皇帝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像是拎起一摊烂肉。
秦骛厉声吼道:“你又派人去杀他了?!”
老皇帝缓缓回过神,目光茫然:“朕只让他们杀扶容,朕吩咐他们瞒着太子,太子怎么样了?太子怎么样了?!”
传话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身下一滩水渍:“太子殿下与扶容一起摔下山崖,还没找到……”
老皇帝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正被秦骛掐着脖子,慢慢地提起来。
秦骛掐着他,手掌慢慢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狠戾,是存了死心,下了死手的。
老皇帝被提起来,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晃荡,两条腿不断地抽动,一张脸憋成酱紫色。
“嘭”的一声巨响,秦骛狠狠地把老皇帝掼在地上。
老皇帝的额头猛地磕在黑砖地上,见了血。
秦骛双目赤红,掐着他的脖子,发了狠,狠狠地把他的脑袋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老皇帝满脸血污。
秦骛怒吼:“谁他妈让你动他的!”
第73章 山崖
兴庆殿中, 一声一声巨响回荡。
众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传话的老太监被吓得瘫倒在地, 张大了嘴,无声地尖叫,不住地后退。
疯了!
五殿下疯了!
秦骛掐着老皇帝的脖子, 狠狠地把他往地上掼。
老皇帝的额头被一次一次砸在地上,破了一个大窟窿, 淌下血来, 糊了满脸。
秦骛双眼赤红,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 直到老皇帝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来, 流到他的手上。
秦骛回过神,像丢垃圾一样, 把老皇帝丢到地上。
恶心死了。
老皇帝像一滩烂肉, 趴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殿中烛火猛然跳跃了一下。
老皇帝沉迷修行,兴庆殿中随处挂着灵幡, 此时殿中门窗大开,狂风席卷, 将灵幡素帘吹得纠缠在一起,如潮水翻涌。
秦骛背对着火光,缓缓站起身。
他像一匹已经犯了戒的野狼, 脊背慢慢地直起来, 沾了血的手掌不断握紧又松开, 粘稠的血液在他掌心流淌摩擦, 发出黏稠含糊的声音。
秦骛站直了, 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过头,阴森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
传话的老太监被他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他下一秒就冲上来,像弄死老皇帝那样,把他也给弄死。
站在一起的张天师与陆天师也胆战心惊,满脸惶恐,他们跪在地上,张了张口,想提醒秦骛,他们是自己人,是秦骛收买安插在老皇帝身边的自己人,别杀疯了。
可是他们又不敢发出声音,害怕自己打破了殿中的寂静,引起秦骛的注意,秦骛直接上来杀了他们,根本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秦骛的属下守在门外,虽然错愕,但仍旧尽忠职守,听话地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骛抬起沾满鲜血的手。
殿中几个人看见他的动作,哆嗦了一下,要下跪求饶,却像是被秦骛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秦骛一把拽过旁边的灵幡,把手上腥臭的鲜血抹在上面。
秦骛一言不发,眼神阴鸷却空洞,紧紧地盯着空中的某一处。
他用灵幡把手擦干净,随着动作,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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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对策。
扶容。
只是摔下山崖而已,还没找着。
扶容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他照样有办法让扶容活过来。
去找扶容。
去找扶容!
秦骛把手擦干净,猛地回过神,原本盯着虚空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
“备马!”
秦骛大步朝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吩咐下属,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自信,只是脚步匆匆,一直握着的拳头也没有再松开。
秦骛低声道:“知会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陛下突发恶疾,太子下落不明,陛下昏死过去之前,特敕封五皇子秦骛为摄政王,暂领军事朝政。”
“异议者,杀无赦!”
秦骛自己封自己做摄政王,而不是直接做皇帝,和宫变篡位还是有点差别的。
他已经留一手了,很仁慈了。
“事关重大,未免朝堂动荡,敌国入侵,此事不得外扬,闭紧嘴巴。”
“西山大营即刻进驻皇宫都城,一半随我去六安山找人,另一半死守宫门城门,所有朝臣,全部留守家中,一律不得外出。”
“擅动者,杀无赦!”
“看好老皇帝,别让他死了。盯紧皇子所,让二皇子跟着一起去六安山搜索太子踪迹,三皇子和六皇子留守宫中。”
三皇子和六皇子,一个温温吞吞的,另一个咋咋呼呼的,不成气候,秦骛不担心。
二皇子有野心,没能力,秦骛能赢他,但是秦骛现在没工夫和二皇子打仗,他要去找扶容,先找根绳子牵制住二皇子就行了。
秦骛脚步不停,大步走下台阶,回过头,厉声道:“马呢?”
秦骛身后传来属下的声音:“摄政王殿下,战马在此。”
他的属下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改了口。
秦骛回头,看见战马就跟在自己身后。
对了,他方才是骑马进的兴庆殿,结果他忘了,直接就走出来了。
还是属下把他的马给牵出来的。
秦骛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雪下得越来越急了。
秦骛带着一小队黑衣死士,先行前往六安山。
轻骑快马,踏在雪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像是飞过去的。
不一会儿,秦骛派去皇子所的死士,把二皇子秦英给带过来了。
秦骛发动宫变,只吵闹了一阵,很快就安静下去。
秦英原本还睡得好好的,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忽然得知父皇突发恶疾,大哥下落不明,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还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和自己的母家联络,就被秦骛的人带走了。
二皇子还怔怔的。
他张了张口,问道:“秦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骛骑在马上,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反倒挥了一下马鞭,加快了脚程。
秦骛的属下解释道:“二殿下,方才我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摄政王总领朝政,如今要去六安山寻人,让二殿下一同前往。”
二皇子目光震惊:“父皇怎么会让他做摄政王?”
属下只是复述秦骛先前的说辞,并不多做解释:“此乃陛下旨意。”
属下们说完这话,便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二皇子骑着马,跟上队伍。
马匹颠簸,此时正是深夜,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吹来,彻骨寒冷。
二皇子握紧了缰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父皇偏帮大哥,打压其他兄弟,他一直是知道的。
只不过,大哥仁厚,待他们这些兄弟也都不错,他也就得过且过,想着待大哥登基,自己混个藩王当当,也不错了。
可是现在,父皇病重,大哥出事,论情论理,都应当是他这个二皇子顶上。
父皇怎么会让毫不起眼的老五做什么摄政王?更别提老五还有异族血脉。
他皱着眉,心想,今夜父皇发病只有老五在身边,老五是不是……篡改了父皇的意思?
罢了,二皇子心想,老五都带着兵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些属下,应该也是父皇的兵。
前面的秦骛忽然勒马停驻,翻身下马,沉声道:“换马。”
属下立即牵着一匹战马上前。
秦骛纵身上马,继续往六安山赶去。
二皇子顿了一下,这是父皇的兵吗?怎么看起来,十分效忠秦骛的模样?
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大哥。
二皇子下定决心,跟上队伍。
从都城到六安山,若是天气好,骑马半天就能赶到。
若是天气不好,再加上并不着急,恐怕就要耗费一天。
今夜大雪,视物不明,积雪堵塞。
但是秦骛领路,途中换了两匹马,他们竟然在一个半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六安山行宫。
行宫里已经乱作一团,灯火通明,脚步杂乱。
林意修勉强稳定局势,在正殿悬挂起一幅六安山猎场的山势图,用朱砂笔将山势划片,让侍卫们按照分区去找人。
“快去!”
秦骛骑着马,直接上了殿。
林意修皱眉:“五殿下。”
随后他才看见跟在后面的二皇子:“二殿下。”
秦骛骑在马上,凝眸瞧了一眼林意修画好的舆图,用马鞭打在舆图上,吩咐属下:“就按照这个来搜,把烽火弹拿上来,若是找到了,就发信号。”
属下们立即把好几十箱烽火弹卸下来,秦骛带来的死士与士兵手脚麻利,排列成行,上前来看了一眼舆图,取走两枚烽火弹,即刻启程。
秦骛紧紧地盯着舆图,瞧着上面用朱砂笔圈出来的位置,用马鞭柄敲了敲那个位置:“扶容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林意修颔首:“是,殿下和扶容是在这里坠崖的。”
秦骛淡淡地应了一声:“行。”
秦骛将山崖的位置刻在心里,收起马鞭,调转马头,亲信属下们自然跟着他走。
临走时,秦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死士和士兵,无比自然地吩咐了一句:“先找扶容。”
林意修和二皇子一愣,猛地回过头:“五皇子,你……”
士兵们抱拳领命:“是。”
很明显,秦骛拥有对他们十足的调动权力。
他们只听秦骛的吩咐,即使是这么大逆不道的命令。
二皇子想说什么,却被林意修拦住了:“不妨事,太子殿下和扶容是一起摔下去的,他们应当在一块儿。”
二皇子收回目光。
下一刻,秦骛的属下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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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架走了:“二殿下、林公子,这边请。”
秦骛将扶容坠崖的位置记在心里,带着属下,迅速前往。
得益于去年春猎,秦骛来过猎场,还来帮扶容找过那块令牌,他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
一路上,秦骛紧绷着脸,一言不发,遇到岔路,也没有一丝犹豫。
他自从离开皇宫,就是这副模样,面无表情,神色凌厉,眼睛微微泛着赤色,掩盖了原本的墨绿色,在夜里仍旧发着光。
在旁人看来,他是处变不惊,和之前没有差别。
他腰背挺直,镇定自若,只是骑着马,走在前头,属下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便心生敬畏,也跟着镇定下来。
其实只有秦骛自己知道,好几个时辰,缰绳已经在他的手掌上磨出了血痕,他的手脚也冻僵了,没有一点儿反应。
只有身体上的难捱,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能让他冷静下来,去找扶容。
这一路上,秦骛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身体在飞快地骑马,往六安山赶,灵魂却一分为二,一半不断地想着对策——
去六安山、划片找人、烽火弹……
他连想事情都没办法连贯地想,脑子里只有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
他的另一半灵魂,不受控制地想到扶容。
想到前世宫变那天,扶容来给他开宫门,今晚他站在城楼上,看见他的属下要一窝蜂地涌上来,才能用血肉之躯把宫门给打开。
当时扶容一个人,却硬生生把宫门为他打开了。
想到前世他登基之后,总是对扶容犯浑,扶容哭着求他说“喜欢”,他却不肯。
想到扶容重生之后跟他吵架,眼底闪着或恨或憎的泪光,但是神色鲜活,看着就可爱。
秦骛每次跟他吵架,都要集中十二分的精神,否则他根本听不见扶容说话,光看着扶容气鼓鼓的模样,他就高兴。
秦骛的脑子里全都是扶容,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记得扶容的所有事情。
比军政图记得都清楚。
秦骛无比确信,扶容比天底下一切事情都要紧。
扶容就是比皇位要紧,扶容就是比兵权要紧。
不论扶容想做什么,扶容想让太子做皇帝也好,扶容想自己做皇帝也好,就算扶容想马上跟太子成婚,秦骛都会帮他办到。
只要扶容活着。
他只要扶容活着。
秦骛喉间翻涌起一阵腥甜,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强行压制住了。
到了扶容掉落的山崖上。
秦骛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他一面看,属下一面回禀:“禀摄政王,事发在昨日正午,太子与一众朝臣巡视猎场,途经此处,扶公子的马匹发狂,太子扑上前救人,两人摔下山崖。”
秦骛站在山崖边,垂眼看着底下。
山崖不高,但是陡峭,底下是密密的林子,因为还在冬日,满是积雪。
折腾到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天边隐约透露出一点儿亮光,照在积雪上。
属下继续道:“山崖底下林子很密,有好几条岔路,还有许多山涧山洞,正在重点搜查这面。”
秦骛转头看向林意修,踩了踩脚下的地:“扶容是在这里摔下去的?”
林意修不明就里:“是。”
秦骛不耐烦道:“我问你确切位置。”
林意修想了想:“还要再往左一些。”
秦骛往左走了走:“这里?”
“是。”
“是背对着摔下去的,还是面朝着扑下去的?”
林意修又想了一会儿:“背对着。”
“行。”
众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都有些疑惑。
秦骛扶了扶腰间的两枚烽火弹,确认挂稳了,又握着手腕,松了松筋骨。
他背对着,朝山崖一步一步后退。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五殿下!”
话音未落,下一刻,秦骛踩到山崖边缘,步伐不停,一脚踩空,按照林意修方才描述的扶容摔下山崖的姿态,迅速滑下山崖!
如何找到落下山崖的扶容?
自己也跟着掉下去,很快就能找到了。
天慢慢亮了。
山洞里,扶容紧紧地抱着秦昭,两个人身上裹着秦昭的披风。
扶容靠着秦昭的肩膀,昏昏欲睡。
就在扶容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他点了一下脑袋,清醒过来。
扶容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火堆快熄灭了,连忙又往里面添了点树枝。
火堆重新烧起来,扶容搓了搓秦昭的手臂,好让他暖和一些。
实在是不走运。
昨天分明是个大晴天,他和太子殿下,还有一群近臣,上山来逛逛。
结果他的马发狂了,太子殿下为了救他,和他一起滚下山崖。
太子殿下牢牢地把他护在怀里,他没怎么受伤,只是脚扭了一下,现在还能走路。
太子殿下的情况比较糟糕,身上都受了伤,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一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扶容本来想扶着太子走回去,结果还没走多远,天上就下起了雪。
没办法,扶容只能找了个山洞,先把太子殿下安置好,趁着雪还不大,赶紧出去捡一些没有沾湿的树枝回来,生火取暖。
所幸扶容细心,出来的时候,估摸着大概要在外面吃午饭,就随身带着一点干粮和草药。
他给太子殿下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化了雪水,就着水,给他喂了一点干粮。
可是太子殿下还是不免发热起来,扶容就用自己冰凉凉的手给他捂一捂额头。
扶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都在找他们,他原本想在林子里点火,用浓烟把人都吸引过来,结果一直在下雪,外面根本点不起火。
没办法,他想着在山洞里呆一夜,等天亮了,雪小一些了,他再吃点东西,就带着太子殿下出去。
他一直守着秦昭,秦昭半夜倒是醒过一次。
秦昭问了一声:“扶容呢?”
扶容连忙应道:“殿下。”
秦昭问他有没有事,扶容摇摇头,说没事。
得到回答之后,秦昭又昏睡过去。
扶容钻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帮他取暖,握着他的手哈气,守了他一夜。
夜晚山间湿冷,两个人就这样熬了一夜。
说实话,其实扶容很害怕。
太子殿下前世就是摔下山崖摔死的,他帮太子殿下躲过去前世的祸事,却没能躲过现在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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