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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开瓢
白容要找沈鹮, 她大约知晓原因。
已是十一月初,再有几日便是冬至,距离朝天会过去近三个月。她在朝天会期被带去过公主府给白容“看病”,留下的瓶子里只有两?粒药丸, 若按一个月一次, 白容应当是很快就要到他“生长痛”的时间段里,且手上已经无药可用了。
关于白容的病, 沈鹮也颇为头痛, 她?在紫星阁期间去过数次古书楼, 翻阅过几本有关小妖童年创伤直至长大也未消除的病例, 却都?与白容的不同。
白容在蓬莱殿中有住处, 他?有段时间在青云寺, 从青云寺出来后便在紫星阁蓬莱殿,而后才?去的公主府。
青云寺中三年,公主府中两?年, 算起来, 他?在蓬莱殿待的时间却是更?长的。
蓬莱殿的殿主住盈华斋, 沈鹮以前虽很少来蓬莱殿,但?她?到过盈华斋。如今盈华斋已经被白容改名月华斋,新牌匾看上去换了不过才?几年, 金漆的颜色鲜亮,而知?晓这月华二字的用意, 沈鹮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抖一抖胳膊。
月华斋中有个二层小楼,一楼会客, 二楼为住所,一进一出只有一方院落, 殿主的住处也只比弟子们的稍稍大了一点儿。
沈鹮原以为白容的住处应当从跨门起便有许多其妙的阵法设置,实则并无,他?这里比以前的盈华斋还要空。院子里没种?花没盖亭,只在院墙两?侧设了长廊,左右皆可走入小楼,长廊边也没个石头摆件,这廊完全是为了避雨所用。
院中积雪未扫,已厚厚一片白。
冷冷清清的,倒是与白容相符。
沈鹮随着蛙妖小童一路走到了小楼下,楼下大门开了一半,偶有风雪吹入。
蛙妖小童只站在门外?道?:“殿主,人已带到。”
白容嗯了一声,蛙妖小童便离开了。
沈鹮站在门外?搓了搓手,扶正头上的木簪后才?从那?半扇开着的门里进去,一步跨入,堂内闪烁的微光叫她?微微眯起双眼,再定睛一瞧,倒是令沈鹮震惊。
小楼已被白容改造,原先一楼是一楼,堂是堂,二楼是二楼,宿了宿。
如今一楼与二楼从中打通,有一大半设成了高高的书柜直通屋顶,一间间密密麻麻的格子外?挂了玄底白字的布条,标注着书的类目。这里像一个巨大的书库,只有一楼右侧一条楼梯可通向二楼悬空架立的房间,房间不大,门窗紧闭,建造简单,连多余的雕花都?没有。
沈鹮跨入此处,竟有一瞬以为自己到了古书楼。
的确震撼。
一楼的大堂中有一处小小的平台,圆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台阶之下几盏青铜莲花灯台,再往外?延伸便是书架与书桌。
“白大人可真好学?。”沈鹮不禁感叹,他?这里哪儿有半点生活气息。
沈鹮甚至以为,若不是因为他?要睡觉,怕是那?一间小屋子也会被他?打掉,一点儿不留。
不,他?那?间小屋子里,如今怕是也装满了书,仅能放下一人的床榻了吧?
白容侧对着沈鹮,闻言冷淡地朝她?瞥了一眼,他?一身玄袍,松松垮垮的看着便只图方便舒适。此刻少年正盘腿坐在台上,面?前放了十面?玲珑镜,每面?玲珑镜正发着幽光。
沈鹮方才?踏入时见到的光便是这些玲珑镜发出来的。
她?有些好奇地走近,便见台下的桌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盒子里装了几十面?玲珑镜,每面?玲珑镜上都?盖了蓬莱殿的封,可见这些阵业他?都?已经批完了。
不过才?短短五日,而这里的每一个玲珑镜中或阵或境都?是蓬莱殿弟子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成果。
沈鹮再看台上。
少年面?前的十面?玲珑镜同时打开,不同结构的阵法在他?面?前展现?,像是微缩了一个个小世界。白容气定神闲,只眉心微微蹙起,双手偶尔于玲珑镜上空的光芒中点几下,竟同时解开了其中三阵,甚至划了优点与不足之处,再盖蓬莱殿封。
“等我批完。”白容只说了这四个字。
沈鹮抿嘴,安静地坐在台阶下,片刻后又没忍住问:“我能找几本书看吗?”
“自便。”白容道?。
沈鹮兴奋地走到了书架旁,看着分门别类的书籍心中更?是惊讶,这里的书几乎涵盖了所有驭妖之术,不单只有蓬莱殿的阵境之说,还有明云殿的驭妖,青苍殿的妖典与风行殿的药理制丹,甚至沈鹮还看到了民间杂学?自创的野路子,归在了边缘一角。
她?一路顺过去,一路看,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书。
不是古书楼里借来的书本,便是这些年白容自己搜集而来的了。
她?甚至还在此处看到了蕴水魏家的私学?,来自千方州御师的古籍,这都?不外?传的他?竟也能弄到。
沈鹮好奇地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一目十行,翻过几页纸她?才?发现?这是有关星图推运的记载,书上内容明显是从古籍上抄录下来的,字迹清晰,写法却不通俗。
沈鹮也席地而坐,认真看了进去。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直到有风吹动了小楼大堂的半扇门,啪嗒一声传来沈鹮才?略微回神,朝门外?看去。天色将暗,屋中的光越来越亮,几盏烛火不知?何时点燃,白容面?前只剩下一面?玲珑镜了。
她?赶忙收了手中的书,远远瞥了一眼,是洛音的阵业。
玲珑镜上,金丝如茧层层缠绕,那?密密麻麻的阵点直叫人发憷,白容瞥了一眼,径自砍了一半,下手干脆,沈鹮一惊,待那?阵法自理后,却发现?的确简单了许多。
越复杂的阵法看似难破,实际多处阵点都?是障眼法,阵结有许多相冲,再套阵补上漏洞,乍一眼看过去骇人,实际作?用却是一样?的。
好比一个商人做买卖,价目表上写着烧饼五文钱两?个,馒头三文钱三个,豆花八文钱四碗,油条十文钱十根,包子六文钱六个,早间来吃饭的人想吃两?个包子一碗豆花,乍一看价目表花了眼,这便是洛音阵法的优点,可迷惑他?人,自陷阵脚。
白容这一手刀砍下去,烧饼一个两?文五,豆花一碗两?文,馒头包子油条各一文,简单明了,想要破阵便不难了。
自然,他?处阵外?可看清阵局,若陷入阵中,怕是也要耗些时间。
待洛音的玲珑镜也被封上,白容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短短五日他?便批完了八十人的课业,沈鹮想若他?明日再下课业来,她?大约会将头顶抓秃。
“多嘴问你一句,你批我的阵业花了多久?”沈鹮吞咽了一下口水。
白容瞥她?,眼眸嘲讽:“果真多嘴。”
沈鹮:“……”
绕开这个叫人丢人的话?题吧!
沈鹮清了清嗓子:“你叫蛙妖小童让我过来,可是为药?我上个月算着时间已经给你再练了三粒丹药出来,只是取血压制不是长久之计,你若想找到真正的病因,还得叫我时时观察,敢让我试一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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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容静默了会儿,闷着声音道?:“所以这不是让你过来了。”
沈鹮眸光一亮:“能让我试一试?”
“你想如何试?”白容抬眸看向她?,目光凌厉。
沈鹮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压住紧张轻声试探道?:“我想……给你开个瓢。”
白容周身霎时浮现?寒意,逼得沈鹮往后退了半步,她?眨了眨眼,身体虽然退缩了,心理却依旧是如此想且坚持着的。
若是狼牙锤早年在他?的头顶落下深坑,时隔多年复痛还带着生长痛类异变的病症,可能性很低,若想了解他?缺失的骨头到底因何而起,头痛与妖性难收因何而来,只能研究他?的伤口。
白容的皮已长好,光靠摸沈鹮摸不出什?么?来,唯有破开那?一层皮,去看他?的伤口处。
见白容久久沉默,沈鹮连忙竖起手指发誓:“我绝对不会弄死你!”
她?的承诺没有起到令人信服的效果,因为白容没答应她?。
沈鹮正打算提醒他?讳疾忌医的坏处,白容又唤她?名。
“沈鹮。”白容似乎难以启齿,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我是信任你的。”
这话?叫沈鹮心跳漏了一拍,她?定定地看向白容。
少年脸色苍白,垂在额前的发丝叫他?显出了几分脆弱感,沈鹮深知?他?肯对她?说出一句“信任”,便是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你放心,白容,我定不负所托。”沈鹮慎重地应下这话?。
白容眉心微蹙,瞪她?:“叫我大人。”
沈鹮:“……”
臭小子好不了一刻!
她?问:“所以你是同意让我给你开瓢了?”
白容白她?一眼:“并未。”
沈鹮白高兴一场:“那?你方才?那?话?那?语气……”
“你上前来。”白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鹮不知?他?紧张之处,也不知?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出汗,握紧到手心微痛。他?要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一个见面?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人身上,这是白容此生做出的为数不多的豪赌。
但?,她?是沈鹮,她?是紫星阁的沈鹮。
沈鹮一步步走上台阶,站定在白容面?前时便见他?微微抬起下巴,一副不屈却又顺从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白容的手指向自己的额角,道?:“那?里,长了个东西。”
“长东西了?!”沈鹮连忙俯身凑上前伸手,见白容要躲,她?才?想起自己失态,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得亲手探探。”
白容自是知?晓躲不开她?的,他?既然让人过来,便是为了找到病因。
沈鹮半蹲下来,少年盘腿坐着,微低下头让她?更?方便些。
他?的两?侧眉骨上方藏在发丝里原有两?块缺了骨头的洞,有皮肤与头发覆盖,看不出问题来,沈鹮寻着记忆中的位置伸手去按了一下,那?处头骨还是凹陷的,只是在用力往下按时,缺少的头骨下方能触碰到一点坚硬,像是正在生长的软骨。
沈鹮震惊,收回手的刹那?再仔细朝白容看去,眼神微变,紧抿着嘴往后退了半步。
“如何?”白容声音沙哑。
沈鹮的心绪已经凌乱了,她?按捺狂跳的心,对白容道?:“你抬起头来看我。”
白容皱眉,抬眸看她?。
沈鹮望着那?双眼,出乎意料地突然拔出头上的木簪对准白容的眼珠刺了过去,危险来临之际他?瞳孔剧变,一层金色覆于眼中,纤细的眼瞳竖起,妖气迸发。
白容握紧了沈鹮的手腕,而沈鹮手中的木簪幽绿色的妖气如锁链般缠绕着白容的手臂与他?抗衡,直到沈鹮先卸了力,白容松开她?,那?股妖气才?褪去。木簪现?形,化作?霍引搂着沈鹮的腰后退,远离白容。
这期间,沈鹮一直看向白容的眼,直至此刻,他?的眼眸也是妖化的金色。
“试出什?么?了?”白容聪慧,一下就猜中了她?的用意。
沈鹮却摇头:“我还得再回去研究研究,待研究明白了便来找你。”
说完这话?,她?丢下练好的丹药,抓着霍引的手便往外?走,似逃一般。
第62章 冬至
后?来的两日, 沈鹮不曾见到白容。
她脑袋一团浆糊,总想着那日在月华斋去触碰白容额角时按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结合他每个月身体的情?况与变化,沈鹮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她暂时不?敢确定, 如若她的猜测是真……
霍引曾对她说的话, 沈鹮一直都还记得。他说白容的血液很纯,并非某些不?同种族的妖杂交而来的, 再然后便是一旦撑过去生长痛的白容是?无法接纳霍引的血液的, 哪怕那些血液很微末也会自然而然地?被他的身体排斥出来。
霍引的血为何能起到治愈妖的功效, 沈鹮猜大约是?他本为植物化妖, 又天生纯善, 妖力过强, 以妖的慕强与弱肉强食的天性来看,他这般能力可压制天下绝大部分的妖。所以他的血液会被所有的妖容纳,也可治愈所有妖生的沉疴顽疾。
那白容呢?他到底是?什么, 才能既融合霍引的血液, 又排斥霍引的血液, 头顶还生了两个……
咚咚——
沈鹮心跳加速了一瞬。
这几夜她都没?睡安稳。
时隔多日又反复做起了往日的梦。
沈鹮人生的前十年在隆京的生活每一个细节都在今夜这场梦中变得清晰,她三?岁第一次识字意外破开?了浮光塔外的封印后?,沈鹮便经常进入浮光塔。
她童年没?有玩伴, 紫星阁里的御师都年长她许多,这里甚至连女御师都很少, 只有那么几个年纪也挺大的, 她们偶尔会给沈鹮带些零嘴吃,却无法成为沈鹮的听众, 与她坐在一处闲聊。
霍引是?第一个能与沈鹮闲聊的妖。
她的血液破开?封印当日,沈清芜并不?在紫星阁, 紫星阁中的御师发现浮光塔外的封印华光闪烁了一瞬,但靠近浮光塔外却见并无异象便都回去,直到沈清芜回来紫星阁找不?到女儿了才有人提出这一点。
他们说浮光塔外的封印好似有一瞬解封,就怕塔内有妖出来掳走了小师妹。
沈清芜却很清楚,只要有镇国大妖在,浮光塔内的妖灵没?有一个能擅自离塔的。
沈鹮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妖,悬于空中,周身笼罩着水,与她对视的刹那似乎能夺走她的呼吸。
后?来沈鹮在霍引面前晕倒,沈清芜将她带出浮光塔,告诉她霍引今后?就是?她的妖后?,沈鹮便经常趁着沈清芜不?在紫星阁内,偷偷进入浮光塔。
她再看见霍引便不?会轻易昏过去了。
她会带上自己的零嘴,想要分享未来属于她的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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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引不?会吃东西?,他很高?,又悬空,沈鹮彼时太?小,伸手才勉强能够到包裹着他的水液一角。于是?她偷偷将自己的糕点塞进水里,像喂鱼那样掰成一小块投了十几粒进去。
她道?:“你吃啊,这么长时间不?吃饭,难道?不?饿吗?”
霍引不?懂什么是?饿,他盯着漂浮在水液中的凡人食物,轻轻眨了一下眼,掰碎的糕点拼凑完整,成了荷花的形状,淡淡的花香与豆香浑浊在水液中,破坏了他熟悉的气息。
并不?难闻,很像睁圆了一双眼好奇看向?他的小女孩儿,圆圆滚滚的小荷花一朵。
他将那块拼凑完整的荷花酥重新推出了水面,疲惫地?合上眼睛休息前,霍引想要能再次见到她。
而后?沈鹮的确经常来。
她熟悉前来寻找霍引的这条路,也在长大的过程中认识了浮光塔里的其他“妖朋友”,他们与霍引一样像是?被困在了浮光塔里,但他们的神情?并没?有被关?押的难过。
浮光塔的四周如同一座中空的山,沈鹮站在山体中心,四面则是?一个个山洞,洞外有不?同的封印,有的洞内有水,有的洞内有火,有的洞内沙土漫天,不?知从何而来的风。
那里的每一个洞都是?不?同的小世界,供这些妖最舒适的生存,而这些源源不?断的能量,后?来据说都是?镇国大妖提供给他们的。
这些是?沈清芜告诉她的,沈清芜说:“浮光塔里的妖有正有邪,有凶兽也有瑞兽,有草木幻化的精灵,昭昭可以在封印外与他们玩耍,但记得千万别将他们放出来。”
“为何?”沈鹮问:“他们会吃人吗?”
沈清芜看向?那些不?同封印中不?同的妖道?:“因为你在这个塔里见到的他们似乎很小,可实?际每一个封印中的世界里,他们有的很小,有的却是?超乎你认知的庞然大物。”
所以即便沈鹮所见的封印里有一条看似活泼的小金鱼,一旦它从封印中走出,或许便能撑破整座浮光塔,甚至能碾碎整个紫星阁。
沈鹮闻言,心虚地?眨了眨眼。
沈清芜见状,蹙眉问她:“你做了什么?”
“爹爹对不?起,我、我就只放了这一个出来。”沈鹮连忙道?歉:“她就如你所说,在封印里好小好小,我看那封印的洞府中那么多花儿,那么多漂亮的蝴蝶,有一只好有灵性,不?围着花儿,只跟着我的手指头转,我就点了一下它,然后?它就……出来了。”
沈清芜急忙问:“它现在何处?!”
沈鹮伸手指了指沈清芜的身后?。
沈清芜回头看去,便见黑暗中逐渐浮现光芒,那蝴蝶竟会隐藏自己浑身明亮异彩的纹路,在得到沈鹮的指使后?轻轻挥动了翅膀,竟比一个成人还要高?。
忽闪的翅膀光芒照亮了浮光塔处这一角,蝴蝶温驯,轻柔地?用触角点了沈鹮的发丝,围着沈鹮与沈清芜飞舞。
那次沈清芜带沈鹮离开?浮光塔,将她关?在住处一个月也不?许出门,作为她胡作非为的惩罚。
庆幸被她放出的妖没?有任何攻击力,纯是?曾经未知绚烂的妖界中一只天真的斑斓蝴蝶。
沈鹮给那只蝴蝶起了名字,她叫她丁香。
被关?的一个月中,给沈鹮送饭来吃的都是?紫星阁里的师兄们,有一次沈鹮无聊,拉着其中一名年纪不?大的师兄闲谈,意外聊出那位师兄曾因被妖缠上而缠绵病榻,他家里人找了个古方为他冲喜,给他找了个童养媳。
后?来是?路过的紫星阁御师收妖,又见他颇有当御师的根骨,才引他来紫星阁的。
沈鹮问师兄:“何为童养媳?”
“便是?家里人指派给你的,日后?要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师兄提起他的童养媳,脸颊微红。
沈鹮又问:“如何能一生一世在一起?”
师兄道?:“要成亲的,我从此以后?是?她的相公,她从此以后?是?我的夫人。”
沈鹮眨了眨眼道?:“爹爹也将一个长得超好看的大哥哥指给我了,还说我以后?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要保护他!”
她问师兄:“那他是?不?是?我的童养夫啊?”
师兄被沈鹮问愣住了,他没?有回答沈鹮,只是?催促沈鹮快吃,可在小小的沈鹮心里便认定了,霍引就是?她的童养夫,因为只有童养夫才能与她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她后?来解了禁,又跑去了浮光塔,还兴冲冲地?告诉霍引他是?她的童养夫,日后?等她长大,他们就要成亲的。
她问霍引可知成亲是?什么?便是?她叫他相公,他唤她夫人。
她说:“若是?成亲,肯定不?能在这黑漆漆的塔里成亲,爹爹说你暂且不?能离开?这里,他说你在此养病呢。待我们日后?成亲了,你或许身体就好了,就能离开?了呢?大妖,你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彼时霍引朝她露出一抹笑,也不?知如何被沈鹮哄得说了一声“想”。
再后?来,那些记忆与她的噩梦交织,零零碎碎,但已反复梦见过无数次。
从沈清芜让她将大妖带离隆京起,再到她打算回来隆京,于风声境遇见白容为终。
她在第一次见到白容浮现的妖形时,便觉得他有些熟悉,尤其是?对方似乎并不?惊讶她是?谁,在得知她是?沈清芜的女儿,是?那个被天穹国通缉十年的重金逃犯时,他甚至都没?多给她几次眼神。
他可以随意杀死风声境中的御师连眼也不?眨一下,便代表他这人大约是?没?什么道?德观的,可他从一开?始便对沈鹮没?有恶意,愿意带她来隆京,愿意让她看病,甚至还对她说信任。
这么多前提加在一起,要让沈鹮说他们过去不?曾会面,她都不?信。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沈鹮于梦中睁眼,这才发现自己憋着一口气,心口砰砰乱跳,再看床幔外,天光大亮,往日这个时候蓬莱殿中便开?始了早读的声音了,今日却尤其安静。
今日是?……冬至。
她想起来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白容,蛙妖小童通知蓬莱殿的弟子,因冬至为先帝忌日,紫星阁休沐三?天,暂且停下一切课业。而今的皇帝对十年前隆京之祸感?念颇深,愿从国库取出重金施予百姓,以慰藉被妖祸害后?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皇帝此举得到满朝大臣推崇与玉中天百姓的称赞,这种能得善名的肥差更是?满朝文?武争破了头脑也想抢来的机会,最后?被皇帝轻飘飘地?指了两个人,一文?一武,互相监督,除此之外,也给他们安排了个监工——宣璃长公主。
文?臣在户部,拨银放粮发布。
武为大理?寺卿周大人,绝对的秉公处事。
至于宣璃长公主出御灵卫,护卫百姓安全,避免造成混乱。
这持续数日的皇天恩施便于冬至开?始,一直到小寒结束,长达半个月之久。
这种好事,紫星阁中休沐的御师有不?少都上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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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凑热闹,世家里出来的若能出手帮把?力,日后?回到氏族中也能得些美名,给自家长脸。
紫星阁中的古家便去了,古家几百年前本是?玉中天中的氏族,后?因星图推运的诅咒一事去了风声境,其祖上本就是?玉中天人,自想在隆京多做表现,或许假以时日还能回来也说不?定。
而魏家见长公主为监工,自也不?能看戏,能去帮忙的都赶过去了。
古家魏家带头,其他的也不?好闲着,这三?日休沐紫星阁绝大部分的御师都出动了,便是?没?有背景的御师也要去混个脸熟。
如沈鹮这般成日睡过去的,紫星阁里的大约也就剩下不?到二十个。
今日甚至洛音也不?在,故而蓬莱殿中无所事事的,就沈鹮一个人。
她起床后?坐在门前吹冷风,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些,心中无端的烦闷感?始终无法消散,霍引便蹲在她身边陪着她,眼神一错不?错地?望向?她。
沈鹮勾起霍引一缕头发绕啊绕,脑袋沉沉地?问他一句:“你对白容就一点印象也无吗?”
霍引歪着脑袋,轻轻摇了一下头:“我忘了很多事。”
沈鹮抿嘴,也是?,他在风声境时就只记得她了。
可在风声境之前,霍引记忆中的东西?其实?比沈鹮了解的还要多许多许多,他甚至有一次能准确地?说出浮光塔中有多少只妖,那些妖分别是?什么种族。
寒狼,雪鸟,云晶蝶;火狮,月狐,惊梦鹿;罗奢花、湖山犬……还有宝物。
宝……物?
沈鹮曾好奇问:“何为宝物?宝物在哪儿?”
霍引沉默许久,又架不?住她丰富的好奇心,便道?:“只看一眼。”
于是?沈鹮在那团水光之后?漆黑的墙壁里,看到了由黑转蓝如碧玉般的封印,封印之中有一只鳞甲包裹的银,有生命般地?偶尔跳动着,像是?一颗蛋。
沈鹮如被指引般想要去碰那封印,尚未贴上指尖,便被寒气冻僵了手指。
她就说……觉得白容,似曾相识。
第63章 宝物
沈鹮又一次站在了浮光塔外。
朱梅园中的梅花有几枝已经生了细小的芽叶与花骨朵儿, 似乎雪下?得越厚,它将开?得越盛,而现在还不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为了不引起注意,沈鹮将霍引化作了木簪戴在头上, 她?甚至换了一身?纯白的衣裳, 好让自己随时隐藏于大雪中。
越过朱梅园的这段路每一步都会叫她回忆起过去的日子,自回到紫星阁后, 她?还没有离浮光塔这么近过。浮光塔有灵, 塔外的结界常年发着金灿灿的光,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七星兽雕的飞檐下?, 挂着当年的铃铛。
她?越靠近浮光塔, 塔外那层光似乎就越闪耀。
今日阳光好, 白昼之下?大片雪地反射出刺眼的光,浮光塔外封印的流动便像是在雪地光芒下?引起的反应,若是无心之人大约不会将此当成异动, 更何况今日紫星阁中人少。
沈鹮跨入浮光塔时, 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待站在那扇奇高无比的塔门前?, 她?依旧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昂首去看,浮雕异彩花纹的浮光塔大门上绘着一个个不同的妖兽纹路, 全是霍引当年告诉她?的关在浮光塔内妖的种类。
浮光塔门推开?了一条小缝,沈鹮侧身?跨入再?迅速合上。
厚重的大门关上那一瞬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浮光塔内依旧是一片漆黑, 这一瞬让她?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沈鹮背靠着冰凉的门,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沈清芜曾说浮光塔内的妖都?靠霍引镇守, 其中不乏凶恶之徒,所以霍引不能轻易离开?浮光塔, 至少不能离开?隆京。
当年万妖攻入皇城,沈清芜让她?务必要带走镇国大妖,沈鹮也曾想过这么多年过去,镇国大妖早已离开?了玉中天,浮光塔内被?关的那些?妖或许早在十年前?便趁机逃走,封印只内徒留空塔,其余一个不剩。
可她?在天穹国的其他地界也未听说有从?未见过的妖灵害人之说,沈鹮便想着,或许那些?妖并未离开?浮光塔,但未必能确保他们还在各自的封印中。
如今的浮光塔……又是什么情况呢?
沈鹮感?受到了一束光,她?连忙抬手遮住眼前?,心脏狂跳。
她?倒是不怕自己会死?,毕竟霍引还在,怕只怕浮光塔内乱象丛生,诸妖现世,而她?没有能力将它们一一收回。
直到轻柔的触动碰上了她?的发丝,沈鹮才微微一怔,她?抬眸去看,便见到了一张放大的虫脸近在咫尺,纤长的触须贴着她?的头顶,五彩斑斓的光芒如一张展开?的画卷。
“丁……香。”沈鹮喊出了它的名?字。
扑扇的蝴蝶翅膀带着一股淡淡香风,是丁香身?上的妖气,沈鹮之所以给它起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它的气息是丁香花的味道,而它也独爱去丁香花前?采蜜。
巨大的蝴蝶突然展翅飞去了上空,像一盏明灯,照亮前?路。
沈鹮心中激动,砰砰狂跳,她?顺着丁香身?上的光去看四周,浮光塔内各妖的封印都?未动,这里除了这只孤独又漂亮的小蝴蝶再?没有其他妖冲出封印过。沈鹮的心中忽而有些?愧疚,这么多年她?离开?了隆京,满浮光塔的妖都?曾是她?的朋友,是她?倾诉的对象,可她?却没有能力也像带走霍引一样?带走他们,甚至十年都?不曾回来看过他们。
“丁香,对不起。”沈鹮抿嘴。
她?当初会得太少,不知如何炼化妖,带着霍引也只能笨拙地用一个板车拉着熟睡的他,不似现在能将他化作簪子戴在发上。
她?十年前?离开?隆京也背负着沈清芜交给她?的使命,沈清芜让她?带走霍引,越远越好,虽不知原因,但她?不能节外生枝,只能暂且放下?丁香他们。
现在……现在她?回来了。
隆京没有变得比以前?更好,这里的人依旧厌恶与?看轻妖,天穹国的妖地位依旧低下?,并没有因为十年前?妖的反抗而得到人的尊重,哪怕一丝。
他们依旧想着打压妖,将妖当成工具或货物或奴仆,却不是朋友、伙伴。
所以即便沈鹮回来了,她?也暂且做不了什么。
但紫星阁蓬莱殿里的妖是一个开?始,白容当上了殿主,这便是好的起始,紫星阁中的妖都?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保护,在可控的范围内也有一定自由。
她?想从?紫星阁去改变,这世道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到那时,浮光塔中的妖或许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而今将他们圈禁,亦算是保护。
这一路,沈鹮看见了许多老友。
他们都?还认得她?。
妖认人与?人不同,他们不用眼睛去看,他们能分辨不同人身?上的不同信素与?气息。沈鹮走过那些?如同洞府的封印前?,偶尔有封印从?里侧闪烁微光,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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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绿色或红色的翡石中映出了一个个妖的形状。
沈鹮也给他们起过一些?名?字的。
寒狼族的封印中有一只雪毛狼,沈鹮叫它元宵,圆圆滚滚的,很像元宵。
还有鹿族的小鹿红珠。
犬族里的湖山犬身?形又细又长,两耳竖立,三目双尾,他们的封印界门很大,总喜欢成群结队地跑到光芒前?来看沈鹮,所以沈鹮根据他们身?上的妖斑不同,唤他们湖一、湖二、湖三……
今日,他们又围了上来,沈鹮一时间有些?认不出谁是谁,只记得其中一个身?上妖斑是淡紫色的,她?小时候不懂事说那小湖山犬看着娇气,便叫它湖娇娇。
湖娇娇长大了,性征显眼,是个男孩子……
沈鹮一时感?慨,心中五味杂陈,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迟来的不舍和愧疚。
她?道:“我下?次再?来与?你们一起玩儿,今日进来只能待一会儿,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能被?人发现了。”
众妖未必能听懂她?的话,沈鹮不敢赌无人发现有人闯入了浮光塔,所以她?匆匆地跟上了丁香,走入浮光塔尽头的黑暗中。
长长的隧道一如往常,只是这里的木之灵变得很少,只偶尔看见一两点绿色的荧光。
沈鹮知道群妖赖以木之灵、水之精这两点生存。
木之灵为他们的呼吸,水之精是他们的健康。
曾经的妖界里这两种精华灵气尤为充足,可后来妖界的风开?始变得浑浊,那是数十万年积累的的地界之下?涌上的浊气,那股浊气……是后来的瘴毒。瘴毒污染了妖界的水源,使得妖界难以生存,无数妖开?始异化,疯魔,最?后爆体而亡。
曾经的妖主为龙凤,一个守着木之灵,一个守着水之精,龙凤二主为了保全所剩不多的妖族子嗣,只能破开?人与?妖的两界界门,将妖送入人界。
两界界门破开?之所,便是彼时荒芜的风声境,那时的风声境被?称为蛮荒之境,是云川诸国罪人的流放之所。因妖的介入,大量木之灵涌出,使得荒芜的风声境花草四季常开?,气候也变得温暖宜人。
风声境的改变,让人族看到了妖族的能力与?好处,而妖族,也与?人族签订了契约。
云川的人要接纳妖的存在,能让妖有一个赖以生存的地方,而妖则要用他们的能力使云川各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彼时云川六国中,玉中天的东方率先签订了契约,姓东方的皇帝更为百姓的生存与?云川的未来,他知晓妖已然入了人界是无法将他们赶回去的,倒不如找到一个共赢的办法。东方姓氏中,有一皇子因好奇,常年与?妖为伍,逐渐感?受到了木之灵的存在,他借着这天地间的灵气化为自己的力量,练就可以驭妖的术法,开?创了最?先的紫星阁。
至于妖族的龙凤二主……
凤主掌管水之精,她?护着妖族最?后一丝干净的水源,将其藏在了足够安全的地方,而后以身?化火,烧开?了两界界门,牺牲了自己。
龙主掌管木之灵,她?与?人族签订了契约后,为表对东方皇族的信任与?感?谢,她?卧在了玉中天,化成了连绵的山脉,将木之灵广撒天地,彻底沉睡。
这是远古故事。
被?称为妖族的神话。
这个故事云川大地上大约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沈鹮是从?风声境的灵谷听来的,灵谷里残留着数千年的妖族遗址,遗址中的妖文里也残存些?许故事的开?端。
只有灵谷的老妖会将这个传说当做哄小妖睡觉的故事来说,一代代传下?来,直到当年沈鹮带着霍引去了灵谷,小妖们也对她?娓娓道来,说得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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