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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

    这个理由用来欺瞒一个瞎子倒也算是合理。卫璟心道。

    只是他莫名地有些失落。

    世子妃果然……是不喜欢他。

    两人躺回到榻上,各怀心事地睡了一宿。

    不再被心事纠缠着的卫楚睡得极好,一觉醒来面色红润细腻有光泽,反观睡在另一侧的世子竟显得有些颓废。

    如同美玉般的面孔此时却透着满满的疲惫,眼下微微发青,全然一副被妖精将精气吸食了个干干净净一般的萎靡。

    卫璟自当是思索了整整一晚有关于他和世子妃的感情。

    他对卫楚待自己的想法捉摸不定,因此总想着要好好确认一下。

    听闻恩爱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在晨起漱洗过后,由相公为娘子描眉。

    卫璟想要用这个法子试一下卫楚的心思,却又意识到自己如今在卫楚的眼中仍然是个瞎子,便只能换个方式。

    眼看着卫楚从后间洗漱出来,卫璟紧忙在人拿起梳子之前唤道:“阿慈,今日由我给你绾发吧?”

    闻言,卫楚虽然惊讶,但也不好出言拒绝,只能拿着手中的珠钗和梳子走向卫璟,背对着他坐在矮凳上,温声道:“那就麻烦世子了。”

    若是事事违抗,恐会让世子心中生疑。

    卫璟在素日里向来是自己束发,即便他在装瞎,也给人以一副完全可以自理的印象。

    故而他束发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

    只是……

    他并未碰过姑娘家的头发,还不知能否顺利地绾好呢。

    卫楚的头发乌黑顺滑,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披散在单薄的背后。

    面对着这罕见的奇异美景,卫璟只能尽力忍住好奇,不让自己的目光追随着手上的动作移来移去,认认真真地给卫楚梳着头发。

    身后站着日夜惦念的人,卫楚除了自己此刻无法操纵的头发之外,整个人都绷得笔直,生怕给卫璟留下不好的记忆,可他终究是没能控制得住迅速蹿红的耳尖,只好微微低着头,抿住嘴唇不吭声。

    卫璟的指尖时不时刮碰到卫楚的耳廓,引得身前人微微瑟缩,片刻后又恢复成常态,倒像是方才的反应是卫璟的幻觉一样。

    “……好了。”卫璟握着梳子,大致摸了摸卫楚的发顶,示意头发已经绾好,可以起身了。

    “多谢世子。”

    卫楚连动都不敢多动,但又忍不住地想要出门不着痕迹地浅浅炫耀一番,于是只能双手扶着头顶摇摇欲坠的发髻,对卫璟道了声谢,就推开卧房门走了出去。

    “世子妃!发生了何事?!”

    阿黛的手中端着装满水的铜盆,一见到走出卧房的卫楚,她登时吓得丢了水盆就朝他跑过来,同时高声喊道:“格芜!添奕!世子有危险!”

    还没等卫璟充满骄傲与自信地从卧房中走出来向院中下人们显摆呢,屋檐上便蹭蹭蹭地跃下了两个身形宽阔的彪形大汉,不等卫璟吩咐他们退下,两人就已冲至卫璟的身前,紧张地将他护在背后,厉声喝道:“狗贼,滚出来!”

    卫璟满脸难以置信:“退下,哪有什么狗贼?”

    “可那狗贼伤了世子妃!”格芜震声道。

    说着,还担心卫璟不信,徒劳无功地对着眼盲的世子指向站在门口被阿黛等人护在身后的世子妃。

    卫璟的心头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世子妃如何被伤了?”

    添奕正要回答,却又被格芜抢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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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妃的珠钗不见了,连头发都险些被那狗贼尽数掳去!”

    卫璟坦然面对自己的糟糕手法,问格芜道:“……那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世子妃的头发,是我绾的呢?”

    既有格芜和添奕在院中护卫,阿黛便也彻底地放下心来,笑着揶揄道:“世子自己束发时,向来梳得齐整,怎的到了世子妃的头上,竟成了乱蓬蓬的态势呢?莫不是……世子在等世子妃对您撒娇一番才肯好好梳头?”

    院中又笑又闹地乱作一团,气氛融洽得有些聒噪。

    然而当戏命抬腿迈进院门的瞬间,站在卫璟卧房门口的格芜和添奕恨不能当场钻进雪地里,然后将雪化成流水,悄悄摸摸地游出清沐阁。

    卫璟被戏命扶住手臂,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阿黛道:“阿黛,若是我梳得实在难看,你便帮世子妃重新绾一下吧,戏命要帮我施针了。”

    说完,就抬腿迈进了卧房,隔断了众人的视线。

    “小主人,”戏命从怀中掏出一封尚未拆开的密信,在卫璟面前打开,迅速扫了一遍,递与了卫璟,“接下来,我可能要离京月余,只恐不能贴身保护小主人了。”

    “卫骁的元气恢复得倒快,这么几天,就有心思去西藩笼络人心了。”

    卫璟叠好信纸,漫不经心地在指间来回把玩,玩得够了,指尖微一用力,层层信纸顿成飞灰,尽数落进他手边的香炉之中。

    “小主人觉得,是否需要我在半路上进行拦截,”在权力的纷争中,戏命只是一个执行者,“让卫骁无法返京。”

    “不,他若是无法返京,”卫璟俯身捡起卫楚掉落在地上的耳坠,擦净灰尘,搁置在桌面上,“岂不是无法亲耳听到自己被废的诏书了。”

    近日,清沐阁周遭的守卫随着戏命被调离出京一事而越发加强了许多。

    原本闯进镇南侯府便已是绝非易事,如今世子爷所在的清沐阁更是固若金汤。

    只叫人有去无回。

    因此,整座京城都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在这种条件下,还会有刺客敢于闯入府内,公然刺杀镇南侯府世子。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还真的有。

    卫楚伸出手,迅捷地抓住眼前人的两只手腕,骤然使力,将人高高地抛向半空,趁他失去着力点的空当,抽出一只手来,继而重重出掌,拍得黑衣男人痛哼出声,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登时晕死过去。

    “世子妃,”格芜将手中长剑凌空抛向卫楚,“用作防身!”

    卫楚动起手来的时候,向来没有什么表情,接过格芜给他的剑后,他下意识地就着剑势挽了个剑花,反手抛还给格芜,“我不擅使剑。”

    能够简单粗暴地用内力杀人,又何必画蛇添足地动用武器。

    更何况,他有自保的信心,却并无尽数保下其他影卫性命的能力,所以刀剑之类的东西,对格芜等人来说,除去攻击的用处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和镇南侯府的影卫与死士一样,外来的刺客同样不会在搏斗中发出寻常侠士比拼时所急出的呼喝声,就连潜到人的身边,都是悄无声息的。

    回头朝清沐阁的主卧房方向望去时,卫楚只是稍稍溜了下神,再回过头来,一柄重锤已然袭至他的面前。

    卫楚匆匆用手臂格挡了一下,顾不得皱眉吃痛,立马顺着这道攻击的势头调转了站立的方向,微一躬身,反手握住那重锤的铁柄,紧接着借力抡在身后人的头上,只听“喀嚓”一声,那人头骨尽碎,沉重的身子轰然倒地。

    这次的刺客不少,但大多都是擅长贴身取命的,想来是抱着一举冲进卫璟卧房里,亲自将他项上人头带走的目的,没成想却遇上了同为擅长近战的卫楚,端的是如此轻易地就没了性命。

    格芜照例将刺客们的尸体收到一处,与添奕等人细细检查着可能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再想起身手矫健的世子妃时,转头却发现人已经没了踪影。

    在没有受伤之前,卫楚一直都对长公主殿下命他和卫璟重新睡在一间卧房里的这个决策感到十分开心,甚至是满足。

    可此时站在卧房门前,捂着腰侧伤口的卫楚却犯了难。

    进去之后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晚归。

    但世子应当早就已经睡下了,定然不会察觉到他这个时候进屋,也不会发现他身上的伤处。

    暗自安慰着自己的卫楚咽了下口水,缓缓推开了卧房门,动作轻柔地迈进屋里,生怕吵醒躺在床榻上安睡着的人。

    “阿慈,你去哪儿了?”卫璟突然出声。

    傍晚时分,确认阿黛不会再进他卧房之后,卫璟便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府外,直到戌时过半才回到清沐阁中。

    院里一切景致虽如往常并无两样,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气却让卫璟无端生疑起来。

    他自然看得清卫楚苍白的面孔,心头涌上类似于酸涩难过般的莫名情感的同时,也难免会对卫楚的去向产生好奇。

    卫楚伤得有些厉害,光是站在卧房里,他腰侧的伤口都在不停地渗血,这工夫听见卫璟的问话,他硬是反应了好半天,才能明白过来卫璟问的是什么。

    “去府外采买了些东西。”卫楚的嗓音喑哑,但凡不傻的人,都能够从中听出些蹊跷。

    “阿慈,我闻到了血腥气。”

    这次不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叙述。

    容不得卫楚再做挣扎。

    卫楚指尖轻颤,迅速将蜷起的手指缩进宽大的袖中,轻声道:“那……世子稍待,我……去将门窗打开,通通风。”

    说着,他便转过身,动作缓慢地朝窗牗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卫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了窗下的桌案边上,他面上的血色已然尽褪,若不是因为卫璟还在屋中,怕是会疼得直接就栽倒在地上。

    身后卫璟的声音微寒:“阿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卫楚的动作一顿,单薄的脊背霎时变得僵硬。

    这段日子陆陆续续地露了这么多的破绽,卫璟怀疑自己也是正常的。

    卫楚闭了闭眼睛,沉默地在心中梳理着情势。

    若是卫璟已经确认了自己不是达奚慈,自然无需用这种方式来试探。

    因此既是试探,也就意味着还有回旋的余地。

    卫楚捋清了目前的状况,捏着心中估量好了的几分胜算,轻声回道:“世子……有所不知,今日有刺客来袭。”

    最容易被人相信的谎言,便是三分假,七分真。

    这是卫楚在曾经的训练中所摸索出来的规律。

    “戏命大人离京在外,”卫楚疼得额角布满细汗,语速也不快,“清沐阁周围虽加派了护卫,但……毕竟不敌戏命大人一人。”

    卫璟安静地听着。

    “我武功不高,不过好歹是学过一些,”卫楚不着痕迹地抬手压在腰侧的伤口上,轻声抽气,缓了一会儿又道,“便与影卫们一同对抗了一会儿,好在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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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数击杀,并无活口脱逃。”

    “所以……血气是阿慈沾染了刺客身上的味道所留下的?”卫璟低头整理着被角,低声问道,“是与不是?”

    “是。”忍不住地打着颤儿的嗓音表明了卫楚在撒谎。

    卫楚说完,却并未听见卫璟接话。

    空荡的卧房中一时陷入了寂寥。

    卫楚的顾虑终归是要多一些,他担心自己承认了受伤之后,卫璟就会要求亲自验证。

    况且,就算卫璟不来验证,恐怕也会连夜让府医过来为他诊脉。

    那位司空大夫卫楚是见过的,在他面前,怕是再难掩盖自己的男子身份。

    至此,卫楚自然不会向卫璟坦白自己身上有伤。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点心思也同样瞒不过压根儿就耳聪目明的卫璟。

    达奚一脉好重武学,卫璟是知道的,但一个姑娘家,轻功好点也就罢了,可竟连嗜血成性的专业杀手也敢于迎面挑战,属实是令人感到惊讶。

    而最重要的是,一个高门大户、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受了如此重的伤,居然吭也不吭一声,倒像是军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只知晓硬生生地受着。

    想起之前卫楚左手缠着绷带的狰狞伤口,卫璟不禁被勾起了更多的回忆。

    洞房花烛夜时面不改色地割破手臂将喜帕染红;不曾叫任何人发现就轻易地潜入府兵重重的恪静阁中偷取喜帕;时常无缘无故地消失;耳垂流血只是轻描淡写地蹭去;委屈自己趴在床榻边沿睡一整晚;杨安达莫名其妙地断掉的腿;喝醉后懒散又力大无穷的模样;砗磲项链上的血迹;以及……被戏命所称赞的高超轻功。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着他这个世子妃的与众不同。

    所以……

    卫璟的心中恍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娶回来的这个新娘子,会不会……压根儿就不是达奚慈?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我需要灭口吗

    柿子:我打小就聪明

    【呜呜呜,我又熬夜了,是不是可以说早安了呜呜呜,早安晚安宝子们muamua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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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上山挖野菜时,南北意外捡了个姿容不凡的盲眼男人。

    他一眼就相中了。

    用光了银钱将人救活后,南北恇怯不前地揪着衣角:

    “我可以养活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完,又像是担心男人会觉得自己穷,忙指指身后的小院:

    “这个院子是我自己搭的,里面的鸡鸭鹅都是我养的。”

    北瑜皇七子萧练宽仁笃烈,素有盛德,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是以京中贵女皆倾慕,但无奈萧郎心有属。

    风光无两时,萧练意外遭逢刺杀,醒来腿伤了,眼睛也盲了,但幸而被山中的哥儿所救。

    萧练本可以给他许多银钱,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直接留在了山里,还跟人家成了亲。

    眼睛复明后,萧练惊喜地发现他的小夫郎竟是自己苦苦寻找了两年的心爱小影卫。

    只不过小影卫失忆了,甚至因为前尘过往,对鲜血十分恐惧。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萧练将怀孕的夫郎捧在手心里,日日捏肩捶腿,洗衣做饭,再无心于京中的权力之争。

    听闻七皇子私自娶亲,天子震怒,一纸诏书调离萧练,随即以南北用妖术蛊惑皇子之名,下令要诛其九族,秋后问斩。

    得到消息,萧练连夜从北境快马奔回京中,冲进大殿:

    “儿臣已委身于相公,自算在他的九族之内。”

    第24章

    忠勇侯府向来是将达奚慈放在心尖儿上娇惯着的, 这是卫璟不用亲自出府探查便早已完全知晓的事实。

    因此达奚慈即便是武艺高强,也不耽误她是个娇贵千金的身份。

    而面前的这个人,却处处透着对苦痛知觉的习以为常, 与本该体现出来的金枝玉叶之态大不相同。

    ……到底是什么来头。

    卫璟低垂着睫毛, 视线微凝。

    他与达奚慈的这桩婚事是永朔帝所赐,若是忠勇侯府最终未能履约,那便是犯了大不敬与欺君之罪,理应当斩;甚而即使是镇南侯府这边忤逆皇命, 就算是出身皇家的姑母都只能做到被太后保下她一人性命,更别提虽有免罪金牌却性情耿直、只知遵从圣命的忠勇侯。

    卫璟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名声,一个盲了眼的孱弱病秧子, 根本不配成为堂堂镇南侯府的世子, 偏偏更过分的是,他还随着长公主殿下继承国姓,对镇南侯爷也极为不公,断了侯府的杨姓爵位。

    总而言之,整座京城里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亦或是王公贵族,都在嫉妒与不甘的情绪中, 肆意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在这样的环境下, 一心投在复仇大业上的卫璟也就压根儿没想过要和达奚慈履行这桩婚事, 只想着她被自己之前送的不合心意的礼物惹恼, 然后大着胆子,拿出永朔帝曾赐予忠勇侯府的免罪金牌入宫去, 以无法与病秧子绵延子嗣之由, 亲自向天子请求消了这桩旧约。

    永朔帝最在意的就是子嗣, 如若达奚慈说得情真意切些,他定然会在不发怒的基础上,大手一挥,应了她的所求,至此,两府仍旧可以交好,而婚约也能够顺利取消。

    只看这位达奚府三小姐是否有亲自入宫面圣的过人胆量。

    正当卫璟在心中五味杂陈地分析着他这位世子妃的来处与身世时,一直僵硬地伫立在桌案边的卫楚身形却突然晃了晃。

    屋中光线昏暗,卫璟也就敢借着这晦然夜色悄悄地朝卫楚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的瞬间,卫璟霎时心惊不已。

    若是说方才脸上还只是透着些惨淡的苍白,那此刻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血色全无,宛如……

    卫璟不敢再耽搁,可又碍于眼睛而无法擅自开口让人到榻上来,只能淡声先问一句:“阿慈,你受伤了吗?”

    说完,卫璟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骗我。”

    听见卫璟后面的这句话,卫楚口中的“不曾”顿时咽了回去,犹豫了好半天,才轻声道:“一点点皮外伤,并不严重。”

    承认了,却又没完全承认。

    卫璟眉头微皱,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恼怒。

    为何要欺瞒于他,屡次欺瞒。

    “阿慈,你坐过来。”卫璟从榻上站起身,为卫楚让出了位置。

    “……世子,我,我伤得不重……”

    卫楚的声音越发低弱,听上去似乎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想是卫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缓慢地转过身,准备离开卫璟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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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今晚我去另一间屋子睡,莫要让血污冲撞了您……”

    看着卫楚仍在微微发着颤的背影,卫璟并未出言阻拦,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突然,卫楚急喘了一声,低哼着将手覆在了腰侧的丝绦上方死死按着,向来笔直的脊背略微弓起,另一手拄在桌案上撑了一会儿,终是没能扛住这阵儿晕眩,轰然间扑倒在地上。

    “阿慈!”

    卫璟顾不上别的,匆忙大步赶到晕厥之人的身侧,蹲下身子去探那纤细颈项处的细微波动,确认并无大碍后,方松了口气。

    救人要紧。

    见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卫璟便也没再拘泥于装瞎的事情,俯身将昏倒在地的卫楚打横抱在了怀里,随即转身朝床榻走去。

    卫楚被卫璟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将被子盖在腿上保暖,虽舒适了许多,但眉心仍旧轻蹙着不曾展开。

    由于不知道卫楚到底伤在了什么地方,卫璟只能让自己的动作处处都保持轻柔,尽量避免会产生碰疼人身上伤口的可能性。

    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达奚慈,此时她都是镇南侯府的世子妃,若是被外面的人得知世子妃受了伤,定然是会闹到姑母那里去的。

    到时候,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了。

    卫璟眼神复杂地盯着榻上那不安地蜷缩成一团的清瘦身影。

    这件事……他只想自己来解决。

    卫璟床榻暗格中掏出自己并不常用的金疮药,紧接着试探性地掀开了卫楚的袖口,想要简单地探查一番露在表面的伤口。

    可视线落在那只白皙手臂上时,卫璟不禁有些意外。

    竟然已经处理过了。

    然而这被处理过的伤口,越发激起了卫璟的疑心。

    手法相当专业,药粉质量却极为劣质。

    若是达奚慈本人受了伤,整座忠勇侯府怕是都要翻了天,又岂会让娇弱矜贵的三小姐使这破药,受这等委屈。

    卫璟不便脱了人家姑娘的衣裳,只能把卫楚的衣袖撸起来,细致地给那两条血痕累累的手臂涂抹了许多戏命特意调制的上好金疮药。

    这金疮药品质绝佳,沾到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刚好可以缓解伤口所带来的炙热痛楚。

    “嗯……”卫楚鲜少用到这般疗效甚好的药粉,竟惬意地呼了口气,抬起手臂凑到鼻端,半梦半醒地赞扬一句,“好香啊……”

    卫璟正坐在床榻边垂眸审视着那躺在枕上的伤患,突然听见这话,实在没忍住地笑了起来。

    死士营中的药粉会使人痛感加剧,卫楚给腰侧刀口上药的时候自然没有涂满,甚至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未曾处理,再被绷带和衣裳裹着,极是容易让伤况加重。

    卫楚烧得厉害,迷糊一阵儿清醒一阵儿,致使他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忽梦忽醒间,只当自己身处梦境。

    他睡了十几个时辰,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卫璟竟然躺卧在他的身侧,阖着眼睛睡得正沉。

    当真是个令人感到开心的梦。

    卫楚的唇角扬起笑意,仗着自以为这是个梦,他肆无忌惮地伸出被覆在厚重被子下的双臂,懒洋洋地圈住了卫璟的脖颈,口中吃吃笑着:“你怎的……躺在我身边了?”

    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手臂搭住脖颈,卫璟被猛然惊醒,看见面前这张足以乱人心神的清丽容颜,他的脸倏地变得滚烫,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我……”

    这是他的床榻,在这里有什么奇怪吗?

    面对问题,卫璟的脑子向来会飞快地给出答案,只等这拿捏住优势的人开口说出来。

    可望着那双水盈盈的墨色瞳孔,卫璟心中所有的念想顿时消散无踪。

    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滚了滚。

    贴得如此近,是想要做什么?

    卫楚的眼睛疼得模糊,半天没有听见卫璟的回应,他只能一寸一寸地在枕上挪着脑袋,探到与卫璟的鼻尖不到半尺的距离,才得以看清卫璟的眼睛。

    他用手掐了掐卫小世子红润的脸颊,又笑:“你什么?怎的不说话?说话。”

    卫璟一愣,表情痴呆地任卫楚胡乱揪扯着自己的脸。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看上去近乎是有些怯弱的恭谨世子妃?

    “我……”卫璟的嘴巴被捏得嘟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你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掐自己的人再度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倏然卸去,居然……又睡着了。

    猝不及防地得知了这样一个真相,卫璟很难继续保持平静。

    并非他遇事不决,实在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毕竟……他对身边躺着的这人……

    操。

    卫璟烦躁地揉了一把被卫楚掐痛的两颊,郁闷不已。

    从小到大,卫璟的经历用“死里逃生”这四个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如若不是因为有戏命在身边护佑,光靠浮阳长公主一个人,怕是很难将卫璟完完整整地养大,就连活下来都是一种奢望。

    这也导致卫璟对任何怀着不纯目的接近他的人,都报以了高于常人的警惕心。

    然而,就在得知自己娶回府中的人可能不是达奚慈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卫骁再度将人安插在了他的身边,而是这“小替嫁”可能同他一样,也是被迫前来香小猪成婚的,甚至,比他这个做世子的遭遇还要再倒霉些。

    毕竟忠勇侯府家大业大,将这替嫁姑娘的家人抓到府中,以威胁的方式逼她就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这位世子妃如若真的不是达奚慈本人,也就意味着,他对忠勇侯府并无亏欠,相反,倒是忠勇侯府欺骗了他。

    而倘若这个看似心思纯净的小替嫁当真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他也不介意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可在此之前,还是要验验她才行。

    卫璟心想.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顺了个七七八八,卫璟的心情立马轻松了不少。

    侧头瞅了眼仍旧睡着的卫楚,他翘了翘嘴角,枕着手臂细细打量起了身边人的优越骨相,不知不觉地沉溺在其间。

    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阖眸安睡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哎?”

    瞧见躺在自己身旁的人,卫楚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喜。

    他抬起缠着层层绷带的手臂,如稚童刚刚睡醒般地揉了揉眼睛,再度朝卫璟看去——

    “哎?你真的还在?”

    卫璟紧忙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继续装成他的盲眼状态,状作呆懵:“啊?”

    可卫楚根本就没在意,反而像上一次睡醒的时候,喜形于色地傻笑了一声。

    “那这次,我要多讨一点。”

    讨什么?卫璟疑惑。

    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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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很大的决心,卫楚将下唇咬得几近变了色,而后才慢吞吞地凑了过来,直至鼻尖碰鼻尖方停下。

    卫璟呼吸微滞。

    ……又要做什么?这次打算掐哪里?

    卫楚刚从睡梦中苏醒,眼底水汽朦胧,休息了十几个时辰,面上的苍白之色已然恢复了三四成,此时连带着耳尖都泛起了浅淡绯红,着实惑人。

    他似乎有了些力气,手臂扥住卫璟的后背,不让他轻易逃脱,然后毫不犹豫地噘起嘴巴——

    “啾。”

    两片微凉的嘴唇轻轻压在了卫璟因防备而紧抿的唇瓣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也迟迟未有人先动一下。

    惊魂未定间,回过神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卫璟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声猪叫。

    “夯”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我真是聪(没)明(用),竟然扒掉了老婆的马甲

    阿楚:我真是聪(机)明(灵),竟然还藏住了一层马甲

    【宝子们,我可能是痴呆了,我刷新了好几次空空如也的评论区,怅然若失,靠在墙边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沉吟着:读者宝贝们真的不喜欢我了,新章节竟然连一条留言都没有……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没发,我竟然没发!(震声拍桌.GIF)】

    第25章

    卫璟吃惊地捂着自己被卫楚亲到的嘴唇连连朝后退去, 却被躺在他面前的人提早一步伸出手,从他身侧绕到后面,然后按在背上, 用力将他拉了回来。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那股大力, 卫璟不禁更加吃惊。

    这手劲儿……当真是个姑娘?

    也忒恐怖了些。

    难不成忠勇侯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了?

    不对,她不是达奚慈。

    想起自己刚分析出来的、有关于自己这位世子妃的身世,卫璟又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越发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小替嫁不同凡响。

    卫璟担心碰疼那只搭在自己颈侧的受伤手臂, 只好动作缓慢地往后挪去,没成想又被卫楚拦住,不由分说地拉了回来。

    近到一定距离, 胳膊便不好再用力, 卫楚皱着眉头卯劲儿拉扯,却发现卫璟仍是我自岿然不动,侧躺在那里,宛若一条晒在院子里的雄壮咸鱼。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卫楚不满意地瞪他一眼,使劲拍拍枕侧,开口就是近乎于警告的语气,“过来点。”

    “阿……你……”卫璟下意识想叫“阿慈”,可又反应过来他并不知晓这小替嫁的名字, 只能一脸惊愕地回望着那双看上去分明已经清醒过来了的眼睛, “你醒了吗?”

    哪知卫楚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仍旧和卫璟背后的衣裳搏斗着, 嘴巴抿得死紧,看上去非常不高兴。

    卫璟无奈地任卫楚揪扯着自己可怜的衣裳, 叹了口气。

    ……还没醒。

    “在我的梦里, 你敢不听我的话?”

    卫楚换了个姿势, 撑着手臂,看架势是要起来,被腰侧的伤口一激,他顿时趴回到原处,用小动作掩饰着自己的不方便,似是生怕被一旁的卫璟瞧不起。

    “你当心些。”

    卫璟瞧出了负伤之人似乎不仅仅只有两条手臂上留了伤口,身上好像也……

    “怎的好像我欺负你了一般?”卫楚皮实得很,缓过一口气来后,再次不客气地将人搂紧,指腹压在卫璟的耳垂上不住揉捏,喃喃道,“那天去拜佛的时候,我看到佛祖的耳垂也很好看,和你的一样好看。”

    卫璟看着那张微红的面颊,不知为何,便再难移开视线。

    “你离我那么远,是也讨厌我吧,”卫楚用指尖描绘着卫璟的眉眼,苦笑着叹了口气,“也是正常的。”

    卫璟眉心微蹙,摇摇头,道:“我并未……”

    “清济大师说,要我在凌鸣寺外虔心叩首九十九……不是,九百九十九……次,”卫楚自顾自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几乎要睡着了,“缘是我罪孽深重……”

    卫璟压根儿就没往罪孽那处想,自然也就没有听懂卫楚阖上眼睛后嘟囔的那句话。

    只不过前面的这句……已经足够了。

    卫楚给他戴砗磲项链的那晚,他并未如此时这般堂而皇之地凝视着卫楚,因此也就没有发现那额头上的红肿与污泥。

    原来,竟是……叩首求来的吗。

    那凌鸣寺从山脚到山顶,共计九百九十九个白玉阶。

    卫楚睡得迷糊,话说得也不甚明白。

    实则许是一步一叩首,才能得出这九百九十九的数目吧。

    卫璟的呼吸随着重重心事而逐渐放缓,良久,他伸出手,缓缓探向面前早已恢复得光滑如初的白皙额头。

    “世子,热水烧好了。”

    阿黛在卧房外扣了扣门,旋即轻轻推开,同往日一样自然地进了卧房。

    卫璟被吓了一跳,忙心虚地收回了马上就要落在卫楚额际的手指,从床榻上坐起来,朝着阿黛的方向竖起手指:“嘘。”

    “是。”阿黛小声应道,继而缩了缩脑袋,吐吐舌头,转身轻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心知阿黛开门进来不会只有一件热水烧好的事情要讲,想着自己左右要弄盆热水来给卫楚洗漱擦身,卫璟给熟睡的人掖好了被角,穿好鞋子起身走了出去,并未察觉到床榻上的人被吵得翻了个身。

    阿黛果然等在门边,见卫璟推开门,她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小声道:“世子,世子妃睡了整整一天?”

    卫璟还当是她觉得卫楚懒,下意识反驳道:“哪有,阿慈夜里照看我,着实累坏了,睡一会儿没什么的。”

    阿黛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卧房门,对卫璟口中的“一会儿”表示十分怀疑:“一会儿……”

    在世子眼里,十几个时辰也可称为一会儿?

    世子妃该不会睡傻吧……

    恍然间,阿黛又想起卫璟方才说的那句“阿慈夜里照看我”,瞬间就明白了卫楚仍在熟睡的原因。

    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家世子身上反复打量,面上全然是一副欣慰至极的样子,看得卫璟好不自在,可又碍于自己是个“瞎子”,并无立场让阿黛不要再端详他,只能匆匆催促她道:“去打盆温水,不要太烫,我给阿慈擦身……脸。”

    还需得确认一下身上有无其他的伤口才是。

    阿黛向来伶俐聪慧,自然没有遗漏掉卫璟口中飞快说出来的“擦身”两个字,于是越发语重心长地拍拍卫璟的手臂:“好啊,世子,擦身可真是好啊……”

    卫璟:“……”

    阿黛转身就要走,忽而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卫璟小声道:“世子,昨日您和世子妃整整一天都在卧房里,奴婢没敢叨扰您……”

    卫璟听出她似有言外之意,便问她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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