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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年前,我救下你。”

    “所以,几天前,我救了你。”

    宋汀雪抬起脸,一改傲慢,眼睫微颤。

    “——荀烟,我不需要床伴,不需要小猫。但我需要你。”

    她的面上划过一道眼泪,一如十几年前,血迹划过白瓷。

    “医生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十二岁的孩子是这么和绑匪说的,“而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比我更健康,更聪明。所以我的家人早就放弃我了。绑匪先生,如果只是等待,你拿不到你想要的。”

    贵族学校的小孩,英伦校服扣得一丝不苟。稚嫩的脸上没有受害者的怯弱,倒像是平等地,在与劫匪谈判。

    如同一个货真价实的商人。

    她的面前是一个刚出狱的抢劫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仅仅想要钱。

    兜里揣着枪,蹲守在贵族学校边趁虚而入,然后拨打电话,索要赎金。

    “你想要钱,很多很多钱。但不想坐牢。”宋汀雪问,“对吗?”

    “可是,我的家人放弃我了,所以一定会无所谓地报警的。那样的话,你拿不到钱,还会再次进监狱。”

    “在这个期间,我会受伤,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绑匪盯着她,沉默半晌,比起威胁恐吓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因为震惊或者折服。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发现自己被绑架,不该哭、不该闹吗?

    然而,那时的宋汀雪已经学会抽离视角,站在敌对者的角度思考利益与问题,假装友善。

    “我帮你吧?”她说,“拿到钱,但不用坐牢。”

    绑匪看着她。

    ——绑匪确实不会有坐牢的苦恼。

    因为最后,她比他更先扣动扳机。

    宋汀雪从未说谎,她也曾深陷荆棘的噩梦。

    梦里荆棘丛生,如她本身。

    作者有话说:

    mini版二小姐:死了就不用坐牢了

    批注:“内华达州的荒原上耸立着一个世界最恶劣的地方。在这里,劫匪、警督、老板平起平坐。”——马克·吐温

    第43章 第 43 章 ◇

    “我不需要床伴, 不需要小猫。但我需要你。”

    十八岁的荀烟听见这种话必然感动得掉眼泪。而如今荀烟再听见,亦些许动容。

    宋汀雪救了她——这确实是荀烟心里一直惦念也想要感恩的事情。

    但是荀烟明白,不能让步, 否则一定会掉回原来的陷阱。多情以死为句读,不能做那个反复吊死在情路的可怜鬼。

    荀烟于是开口, 轻轻抽出手,“宋小姐, 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你需要我, 我就该接受你的。”

    “你不需要我?”

    荀烟觉得好笑。“当然不需要。”

    “那我会尽我所能挽留你……”宋汀雪讨好地轻嗅荀烟后颈, 掌心虚浮环着她的腰肢,难得有分寸,“荀烟,你可以借着我, 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我可以让七九变成荀烟, 也可以让荀烟……变成任何她想变成的样子。”

    荀烟一挑眉:“任何我想变成的样子?”

    “嗯……”宋汀雪尾音微翘, 鼻息拂在荀烟耳畔,是勾引也是试探, “你想要什么?在国内,你已经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手里拿着政商最大商行的股份, 在国外, 你是顶级教授的学生,Vanilla代言人的请柬能充当时尚圈任何地方的敲门砖。你还想要什么?更多的金钱?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

    金钱,权力, 地位, 确实是诱惑。

    荀烟回头:“你都能给我?”

    宋汀雪急切说:“当然。”

    荀烟盯她两秒, 讥诮笑道:“算了吧,宋小姐,您连自己的股份都握不住呢。”

    “别这么说呀……”宋汀雪全然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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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巴抵着荀烟肩膀,眼神乞怜地上眺,继续问,“你还想做演员吗?去好莱坞吗?还是经商呢?”

    荀烟静静看着她,面色不变,身子却抽离了。

    “宋小姐,我想要的,我一般自己去争取。”

    好傲气的一句话,记忆里也有谁这么说过。

    “呵……”宋汀雪闻言,立即沉了眸色,敏锐道,“荀烟,上一个在我们面前说这句话的人,是君彦己。”

    宋汀雪慢悠悠说着,在病床上坐直身子,逐渐回到宋家二小姐的矜贵模样。

    “但君彦己是最不配说这种话的人。”她说,“没有君度,她去不了国外,读不了斯宾塞,上不了曼哈顿,更不可能进伯克利金色音乐厅。”

    “她没办法音乐进修,不会成为音乐留声最有话题度的选手,不会成为音综里的所谓皇族,更没有资格……在综艺开始之前,和你,和我,共进晚餐。”

    “荀烟,你明白我的意思。君彦己有傲气,有天赋,但这一切的底气……是君度。”

    “君彦己是小艺术家,她很年轻,可以桀骜地说这一切都源自她的努力,没有人会怪她。艺术可以虚浮不切实际,说出去的话听听就好,无人深究。但是荀烟,你既然要做商人,就不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没有人能平地起高阁。感谢时运,感谢背景,感谢馈赠,”宋汀雪一字一顿,“唯独,不要愚蠢直白地感谢努力。”

    她看着荀烟,满意地看着对方眼里踌躇,漆黑瞳孔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苍白的手拂过荀烟碎发,温柔地撩到耳后。

    “不过,也没有关系。我说过的,商人重利,拿到手的,尽情使用,尽情享受,”宋汀雪不疾不徐,与荀烟正面相拥,窈窕的身子贴紧她,在她耳边蛊惑,“荀烟,你可以……尽情使用我,享受我……”

    好蛊惑人心的一句话,如塞壬在深海低吟的歌谣。

    荀烟却笑了。

    像是忍了很久,她抬手掐住宋汀雪下颌,强迫她仰起脸,“忘了说了,宋凭阑就在门外。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听到你这些话,她会怎么想?”

    “谁管她怎么想,”宋汀雪也笑,尽态极妍,“荀烟,我只在意你。”

    “……疯子。”

    荀烟从床上微微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宋汀雪,眼里嫌恶冷漠。

    宋汀雪仍抱着她,一点儿不在意。

    半晌,又奇道:“嗯……今天怎么让抱了?之前一副刺猬样子给谁看。”

    “你是伤患,体贴你一下,仅此而已。”

    “啊……那小栀可以再体贴一点吗?”宋汀雪抱着她,拿脸颊蹭她,“比如说今晚,让我抱着你入睡?”

    回应她的是一个耳光。

    很重也很生气。

    “你少得寸进尺。”

    那天荀烟从医院匆匆离开,两小时的航班后,再回到学校。

    正是圣诞假期的末尾,学校没课,人也稀少。远山银装素裹,学校喷泉旁一棵漂亮的圣诞树,红绿相间的装扮示出浓郁的圣诞氛围。

    荀烟把自己裹得像个雪人,抱着课本笔记本去图书馆,挑了个靠窗位置,静心学习。

    一整个下午,图书馆里人来来往往,翻动书页的声音夹杂风声,都是学习的白噪音。

    成功做完小组作业的汇总报告,又翻开一本经济学著作,对着原文读了几页,她有些犯困,向桌边翻找记号笔。才伸出手,一只冰凉纤细的手与她相触,指尖掠过她掌纹,似是刻意接住了她,又或者在挑逗。

    紧接着,那只手心递来一些膏体触感,像护手霜,溢出清香的栀子花的味道。

    手掌与她揉搓,摊开膏体,指尖刻意撩拨。

    一瞬间,荀烟清醒过来,细小电流顺着手心轰炸进血管,搅得她方寸猝乱。

    “你——”

    荀烟抽开手,带着椅子向窗边挪去,一侧身,毫无意外地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学得好认真呀,我坐了好一会儿呢。”宋汀雪单手支着下巴,手上拿着一管护手霜,正慢悠悠拧紧盖子。

    她上身黑色羊绒衫,珍珠耳环,大波浪的卷发依旧乌漆亮丽,下身人鱼包臀裙,一双黑色长靴。

    宋汀雪常穿长靴,但极少穿短裙。今天算是破例——还破例在白雪纷纷的深冬。

    瞥了眼对方裸.露在外的大腿,荀烟一脸鄙夷,“不冷?”

    “不冷啊,”宋汀雪歪了歪脑袋,装纯,“这里暖气开得很足。倒是你,不热吗?包得和个粽子似的。”

    荀烟的耳朵和鼻尖都红扑扑的,像是被图书馆的暖气熏到了。

    她哼一声,移开眼,继续看书,不再搭理。

    宋汀雪手上也捞了本书,看书脊是心理学著作,但看书封——It is a blessing to be loved, but it is an ability to love,被爱是一种幸运,爱人是一种能力——仿佛一本三流小言。

    眼角余光瞥到书封的荀烟在心里不留余力地嘲讽:俗!

    荀烟在图书馆待到闭馆,离开时路灯照得夜色葳蕤,雪还在下。

    荀烟穿着雨靴,一脚踩进松软的雪,嘎吱嘎吱。

    和她脚下的雪一样嘎吱作响的,是身边的雪。

    宋汀雪抱着手臂,指关节冻得通红,半捂着脸,呵出白雾,在夜风的摧残下瑟瑟发抖。

    荀烟眼角余光瞥她。

    本来身子骨就差,还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冻你冻谁?

    走出几步,站在街口等信号灯,两只手碰在一起,覆盖冰渣似的冷。

    片刻,荀烟有些看不下去了,反手在包里掏了掏,再摸出一副短围巾。

    宋汀雪眼睛一亮:“给我的?”

    荀烟嗯了下,递过去,却不松手,“二十美刀。”

    “……”

    宋汀雪嗯哼一声,眼也不眨,接过围巾,道了谢——荀烟忽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价定低了?该敲二百美刀的!

    然而,宋汀雪勾住围巾,却不回拿,反而顺着荀烟的手撩上来,缠住她腕骨,似一条蛇。

    信号灯边,车来往,人来往。

    细雪如雾,月色降落。

    二人间紧密的接触无人知晓。

    宋汀雪勾着她的手,轻轻笑开,瞳仁显出琥珀颜色,温热的气息暧昧轻拂。

    “荀烟……”她轻声,“你当时也是这么勾引宋折寒的,对吗?”

    不可避免的,荀烟呼吸一滞。

    宋汀雪自顾自说:“是梁安琪和我提的,是你先撩拨了姐姐……”她拉近距离,唇贴着荀烟发丝,“小栀明明很讨厌她。但为了报复我,你居然去接近她。”

    宋汀雪在她耳边轻笑:“你的爱和你的恨都一样,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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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郁,也让我着迷。”

    荀烟一眯眼,平白瞪她,“错了。我讨厌她,也讨厌你。从前,在宋折寒那么多恶劣行径的衬托下,我总以为你们是不一样的。但事实上,你们骨子里一样刻薄阴冷。”

    “宋汀雪,你们从来都是一丘之貉。”

    荀烟说完,信号灯恰好转绿,她大步流星走向对街,一拐角,却看自家平房里亮着灯。

    ……是谁?

    脑海里闪过一系列诈尸恐怖故事,她站在原处愣了会儿,宋汀雪适时赶上,解释说:“是科瑞尔。”

    荀烟眺一眼宋汀雪,没说什么。

    你是房东你最大咯。

    一进屋,科瑞尔在沙发啃苹果,一见二人,她正襟危坐起来。

    宋汀雪没看她,换下长靴,揉了揉脚踝,立马又跟上荀烟。

    荀烟不耐烦,但一瞥科瑞尔,忽然又起了恶劣心思。

    她扬声问:“二小姐就这么想和我睡觉吗?”

    大部分人,正常有点羞耻心的,不论私下跑火车多么欢,到了公共场合还是会收敛。

    为了打败宋汀雪,荀烟已经不要脸了,希望宋汀雪能要点……

    ……脸。

    宋汀雪估计是不要的。

    她闻言亮了眼睛,十分认真地问:“可以吗?你没有需求要解决吗?”

    “……”

    荀烟硬着头皮说:“我有女朋友。”

    视科瑞尔为无物,宋汀雪有点兴奋地说:“可是你们好几个月才见一次,根本就是名存实亡……”她自言自语,“而且她年纪那么小,懂什么?”

    荀烟:“你……”

    宋汀雪靠着她,光裸的腿若有若无勾着她,居然还挑剔上了:“她身材一般,技术估计也不行,啊呀呀,床上温柔可不是好事……”

    科瑞尔缩在沙发边吭哧吭哧啃苹果。她在这间屋子里没房间,现在没处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荀烟忍无可忍:“宋汀雪,你闭嘴!谁让你……”

    话音未落,宋汀雪忽而圈住她,手指勾住她发尾,在她胸前抬起脸,莫名其妙接道:“我知道啊。”

    “……什么?”

    宋汀雪弯下眉眼。“我知道,你故意挑身边有人的情况,说那些私密的事情。”

    “可是呢,荀烟,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她张开口,轻咬着荀烟胸前一颗珍珠纽扣,长腿缠上来,“看着你试图羞怒我,激将我,剥离我的样子……”

    “我只会觉得,更,加,兴,奋。”

    作者有话说:

    科瑞尔:我命也是命

    批注: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简媜

    第44章 第 44 章 ◇

    窗外雪地, 玻璃映照破碎月光。

    室内热气氤氲,色调昏暗,玄关口挂一捧槲寄生。

    宋汀雪搭着荀烟, 指尖轻拢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吹气:“那么现在……”

    “想好怎么驯服我了吗?”

    荀烟垂在身侧的手无可避免地触及女人腿侧。人鱼色的裙摆扫过指尖, 似海浪轻拂,冰冷的月色下肌肤曼妙, 柔软细白如一块脂玉的豆腐, 荀烟扶着, 托着,居然生出凌蹂的冲动。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

    宋汀雪眼色上眺,目光流转,喉间压着低低的笑。“嗯……”不满足地, 屈膝再往里蹭了蹭, 脸颊贴着她, “我真的很需要你。”

    荀烟垂眼看她。明明耳尖微红, 脸色却冷得很。

    荀烟抬起手,指尖掠过宋汀雪的裙侧, 激起一丝冰凉的痒。

    手停在宋汀雪肩上,毛衣与肌肤的分界位置,手指轻拢了拢, 指甲留下痕迹。绝不算温柔, 但正是宋汀雪想要的。

    “宋小姐,请你……”

    宋汀雪得到回应,一双雾色迷离的眼倏尔亮起, 追她目光, 身子也更前倾:“什么?”

    荀烟直视她, 笑着说,“请你滚开。”

    荀烟说完,立刻冷了神色,抽身而退前还不忘嘲讽:“宋汀雪,你真的很无聊。”

    宋汀雪眼眶红了:“荀烟!”

    荀烟不搭理,拎着包退回房间。房门开合的声音吵醒了伊娃。

    伊娃吵闹起来,雪球似的乱滚动,立刻冲淡屋中暧昧氛围。

    宋汀雪站在原处,指甲嵌进手心,带起一阵难以忽视的疼痛。沉默许久,她平复心情,才一点点捋平褶皱裙摆。

    她看一眼吵闹的小狗,眼角余光瞥向科瑞尔,面色冰冷不近人情。

    “滚出去遛狗。”

    科瑞尔得令,叼着苹果拎着狗绳,走了。

    荀烟回到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倏地打开窗户,对着皑皑细雪发一会呆。

    细雪落进屋中,融化在面上与颈前,冰冷的触感引起一阵颤栗,让荀烟想起那些年里,欢愉后残存的尾韵。

    指腹划过湿润的下唇,指甲带起些许疼痛。刺激又温柔。

    ——正如刚才,宋汀雪那些明晃晃的勾引在荀烟心底留下的痕迹。

    说不心痒是假的。毕竟二小姐诱人得很。

    不敢碰也是真的。

    才努力设置好的心理防线,一旦倒戈,前功尽弃。

    宋汀雪还是那样傲慢,欲望和目的从不加掩饰。荀烟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

    等把所有事情厘清,已经是深夜,她当机立断整理行李,又清理了一些伊娃的东西。

    趁着清晨,荀烟溜出平房。

    她把伊娃寄送给一位中年妇人。这是她在遛狗时结交的朋友,也曾是伊利斯的朋友,勤劳心善,很喜欢伊娃,伊娃也喜欢她。

    把伊娃交给她,荀烟很放心。

    尔后,她来到学校附近一所学生公寓。

    和宿舍管理员扯皮将近两个小时,荀烟才真正意识到,先前不订学生公寓有多明智。性价比差,卫生状况堪忧,安保不佳,公寓内鱼龙混杂,嘈杂又吵闹。仅仅一点地理位置是优势。微乎其微的优势。

    但这也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她含泪交了半年租金,放下行李,赶往学校。

    圣诞节后,一堆Deadline浮上水面,学校各项节目也复苏。路过教学大楼,几个社团趁机招新,一副硕大的戏剧社海报挂在门厅。

    荀烟一愣,猝然想起高中时期无缘错过的戏剧社团。

    这一次,她毅然决然上交报名表。

    面试很顺利。荀烟有演技,脸蛋也尤其漂亮,一入社就拿到了竞争主演的资格。

    她欣然应允,全力以赴。

    同时,MBA的课程和外勤也行进得相当顺遂;学业与爱好之中,荀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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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陀螺一般四处赶场,乐在其中——仿佛只要足够忙碌,把全部身心放在当下,就能抽离往事、丢掉那些愉快或不愉快的回忆。

    她刻意不去关注任何有关宋汀雪的信息,甚至鲜少和君彦己来往。学校公寓两点一线,不再往雷默特公园街道的方向走。

    一个月后,正式期末,荀烟收到戏剧社的通知。

    她被选为下学期天鹅湖剧本的女主,在仲冬假期里需要去学校排练。

    老实说,荀烟都出道许多年了,在国内拿了大大小小许多奖杯,现在去和一群学生争角色,难免有点不厚道。但是转念一想,此刻异国别乡,竞争时用的不是母语,芭蕾也是临场发挥,debuffs叠满,正负相消,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

    仲冬假里,留学生纷纷回国,学生公寓空了一片,管理员终于想起来要消杀作业,清理整洁。

    公寓变得宁静又干净。

    荀烟社团、图书馆、公寓来回跑。一切像是渐渐好转。

    直至冬末,万物萧条,荀烟在学校喷泉池边遇见科瑞尔。

    科瑞尔一身实验室白大褂,金色的头发扎起来,见了荀烟还没打招呼,先叹了口气。

    “瘦了,高了。更精神了。”科瑞尔长辈似的说。

    荀烟直言:“她派你来当说客?”

    科瑞尔不置可否,双手插兜四处张望。

    枝头一片枯败,没活气,仅仅末端孤零零挂了一片绿叶。

    科瑞尔盯着那片叶子,很突然地问:“荀烟,你说……琼西会爱上一片叶子吗?”

    “哈?”

    “你这么爱看书,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总读过吧?”科瑞尔不疾不徐,“一次隆冬,少年画家琼西被确诊肺炎,医生断定她活不过这个冬天。琼西把生命的希望寄托于窗外最后一片叶子上——叶子落下,她的生命也会结束。可惜窗外寒风料峭,叶子脆弱焦黄,别说一个寒冬了,就连熬过一个雨夜都是奇迹。”

    “但惊奇的是,雨夜过后,叶子仍然留在枝头。琼西大受鼓舞:如此孤零零的叶子都能熬过雨夜寒风,她又为什么不呢?”

    “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啦,琼西顽强地新生了……不过,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科瑞尔看着荀烟,再次问了那个问题,“你觉得,琼西会爱上那片叶子吗?”

    琼西会爱上一片叶子吗?

    荀烟愣了愣。

    人怎么会爱上一片叶子呢。

    不过,谁在乎呢。

    她于是无所谓地回答:“我不在乎。”

    科瑞尔盯她两秒,咬了咬牙,妥协叹息。

    “科瑞尔医生,没别的事的话……”

    “住回来吧。”科瑞尔认真地开口,“荀烟,住回平房吧。宋小姐说,如果你只是不想看到她,她可以离开。不过……”

    “不过?”

    “她恳求地问你,能来看一场你在学校社团的戏剧演出吗?就当作你们的,最后一面。”

    第45章 第 45 章 ◇

    最后一面?

    这话听着可不吉利。她们其中一人活不久了似的。

    这么想着, 荀烟也没拒绝,向科瑞尔一点头。“希望她言而有信。”

    希望她言而有信,看完演出后自觉从荀烟的世界里消失。

    社团的剧目是天鹅湖, 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剧的改编。

    芭蕾是一项疼痛的舞蹈,对脚趾脚掌称得上虐待。好在这到底不是芭蕾演出, 只是音乐戏剧,社团社长不要求荀烟百分百还原那些旋转和跳跃, 更不需要去做那三十二个“挥鞭转”单足立地旋转。

    故事里, 白天鹅奥杰塔公主, 黑天鹅奥吉莉娅,荀烟饰演后者——把野心、欲望和功利都写在脸上的邪恶角色。她喜欢这样的角色,仿佛遵纪守法的伪良民终于找到了宣泄黑暗面的口子。意识到这一点的荀烟深表歉意。

    那年初春,山茶花悄悄染了颜色, 空气里浮现朦胧的清香, 与南加大艺术厅里的戏剧演出尾韵正合。

    随最后一段音乐结束, 表演落幕。

    直至此刻, 荀烟才从心流状态里抽身,向舞台下看去。

    不可否认的, 宋二小姐明净的容貌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捉住了荀烟视线。

    但不再有从前奔向她的冲动。

    接过宋汀雪的花束,荀烟礼貌道谢。

    宋汀雪看着她,轻声呢喃:“长大了。”

    这话荀烟没法接。这么多年过去, 没人会在原地踏步。

    宋汀雪当荀烟是不想理她, 意料之中,但还是心里难受。好不容易在面上凝起一个笑,她递出一个文件夹, “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这是礼物。”

    是哦, 荀烟后知后觉,这是她二十三岁生日。

    二月三日并非她的生日,却是她新生的日子。从十五岁到今日,宋汀雪和她拥有过种种关系,但不论以什么身份,宋汀雪从未缺席这些生日。

    仿佛这生日不仅属于荀烟,也属于她。

    “礼物就不必了,”荀烟推辞,“二小姐,也祝您往后万事顺利。”

    “收下吧。”宋汀雪坚持,“是雷默特路的那栋平房。我说了,我会离开,你可以住回去,毕业之后不想留在洛杉矶了,也可以把它卖掉。”

    商人宋小姐说,“你可以在明年年初的时候把它卖掉。那时的价格会很值得脱手。”

    ……这太贵重了。

    虽然对宋汀雪而言不算什么,但对荀烟来说,真的太贵重了。

    觉察荀烟还要推脱,宋汀雪把合同和文件夹更递近一些。“圣诞节那会儿,围巾的钱还没还你呢。”

    短短几个月,二十美刀膨胀到近百万。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投资了。

    二小姐一定数学不好。

    但转念,活学活用的荀烟立即表示:商人重利,拿了便收下,不用太在意别的,徒增心理负担。

    ——“我会离开,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

    这是那一年,宋汀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日傍晚,她信守承诺回国了。

    荀烟没去送机,甚至没回平房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同一时刻,南加大戏剧社接见了一个在北美游艺的法国剧团。

    说是剧团,背景大得很,幕后有两位国际名导,一位是柏林艺术派,一位是奥斯卡商业派。

    散会后,漂亮的华裔导演递来名片:“荀烟小姐,毕业后还会继续做演员吗?我看过你的《荆棘鸟》和《野栀子》,觉得你要是不继续演戏,那真的太可惜啦。”

    荀烟笨拙地接过名片。

    多相似啊。十八岁时,她在学校音乐剧里饰演朱丽叶,被姚佳导演一眼看中,说什么也要她去做荆棘鸟的主角。

    如今她在天鹅湖戏剧里演出,又被一位国际名导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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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黑天鹅。”

    “你觉得自己能超越娜塔莉吗?”女人笑着问她,“不管怎么说,我对你很有信心哦。”

    MBA课程毕业后,荀烟如宋汀雪所说脱手了平房,把数值可观的金额存进世界银行。

    她将商行2%的股份运作起来,投了一些熟悉的领域,守着安全边际,坐看收益,同时也联系上了一年前给她名片的导演。

    “贝尔导演,你们的剧团……还招人吗?”

    “当然!”贝尔听出了她的声音,很是惊喜,“我们一直在等你哦~”

    荀烟即刻动身去欧洲。

    一进剧团,她最先接触的并非黑天鹅,而是时钟森林与奥兹王国,爱丽丝和多萝西两个角色。

    在荀烟二十四岁的秋末,剧团《黑天鹅》终于拿到电影拍摄许可。

    《黑天鹅》Black Swan,本是一部十几年前的超现实诡秘片、心理惊悚片,讲述芭蕾舞演员妮娜为了争夺剧团黑白天鹅的主演位置,内心挣扎困苦,与自我灵魂抗争,最终超脱——超脱的代价是精神失常、自毁与彻底脱轨。

    好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角色。

    电影黑白配色,善恶无间,挣扎与上进、虚象与真实、纯洁与野心、超我和本我……最终都在坠落的同时合二为一,相互蚕食。

    电影的高.潮部分在最后,一段黑暗空间里,镜子环绕舞台,一身洁白无瑕的妮娜立地旋转,影子里的她却是一袭鸦羽,宛如恶魔。

    旋转、旋转、旋转、旋转……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匆匆一瞥,镜子里的她更稚气也更狡黠恶劣。

    那是最本真的,最初的她。

    渐渐地,随着音乐声寂荡起伏,黑暗空间里,妮娜的手臂长出黑色羽毛,皮肤生出斑驳纹路,胳膊成了天鹅的翅膀——

    视线再次与镜中人对视,妮娜不再惊慌失措,反而欠身致礼。

    “你也如我等待你一般,长久地期待着我吗?”

    镜子里的人向她微笑,走出镜子,与她共舞。

    一刹,鸦羽四散。

    镜中人与妮娜,妮娜与荀烟,荀烟与七九——

    尽数合为一体。

    镜面与现实交错,光影虚浮,浓妆艳抹的脸上坠满颤栗的泪水。

    她大口呼吸着,犹如溺水,发丝缠在天鹅羽毛和人体的交界处,绞出窒息感。

    “Good evening!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to 2026 Festival De Cannes, Southern French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Awards Ceremony! ”

    晚上好!欢迎来到2026南法电影节颁奖现场!

    “Our unit is Main Competition!The one who wins the Best Actress award is ”

    这里是主竞赛单元!此次获得最佳演员奖项的人是……

    “She comes from a classic and haunting movie The protagonist of the movie is free, powerful, also a combination of good and evil, breaking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the soul The protagonist and the actress achieve soul resonance”

    她来自于一部经典又震撼人心的电影……电影的主角自由、强大、善恶一体,突破魂灵束缚……主角与主演灵魂共振……

    “The winner is”

    我们的获奖者就是……

    “Xun Yan!”

    荀烟!

    “回神!”一个响指炸在耳边。齐堇玉坐在副驾,回头嬉笑地看她:“荀老师从宴会结束后就魂不守舍——不会演了一次小黑天鹅,真有心理疾病了吧?”

    后座的荀烟白她一眼:“闭嘴。才没有。”

    此刻距离南法电影节落幕已经八个小时,巴黎的庆功晚宴也过去了许久。晚宴之后,她像叛逃的公主一般与庄园外的齐堇玉、路语冰打一照面,坐上她们的车,招招摇摇从巴黎一路行到枫丹白露。

    齐堇玉问:“听说宋汀雪也去宴会了?你们接触了吗?”

    “没。”荀烟下意识抢答。

    说谎。

    漆黑的宴会厅里,两只手短暂地交错,指尖插.进指缝,最熟悉不过的触感和温度。

    却是十指相扣的前一秒,宴会厅重获光明。

    犹如被灯光灼烫,她们迅速分离,拉开距离,都若无其事。

    宴会厅一暗一明,不过是为了给庆功蛋糕点蜡烛。荀烟被请去致辞,再回头,宋汀雪已经不见踪影。

    只是,那副翡翠扳指不知何时被渡进荀烟口袋,串着一只小小银链。

    一如七年前,她把它作为礼物送给荀烟。

    眼见荀烟发呆神游,齐堇玉痛心疾首:“七九,你可不能再栽了!”

    “没,”荀烟搪塞,“我就是困了。玉子,连轴转很累的。”

    “好好好,假装相信你吧。”齐堇玉顿了顿,“对了,你……真的要离她远一点。这三年她家发生了好多事情。”

    “什么事情?”

    齐堇玉还没答话,啃完最后一口红薯的路语冰重新坐上驾驶位,后座车门一开一闭,君彦己也到位了。

    齐堇玉立刻抛弃原先话题,瞥一眼君彦己,对她不戴口罩也不戴墨镜的样子大为震撼:“就不怕被拍到吗!这位荀老师特供绯闻大侠!”

    “大晚上的,墨镜口罩才奇怪吧……”君彦己拉起安全带,抱怨,“这车也太窄了,我从出生就没坐过这么小的……”

    “那你可以下车。”荀烟呛她。

    君彦己没话了。

    轿车启动,副驾的齐堇玉亮出一份信封,“当当当,祝我正式入职Dreamland后勤道具组!从此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Dreamland就是荀烟那个法国剧团,其中的演员抱回各种国际大奖——比如荀烟的南法最佳演员——如今Dreamland也是国际赫赫有名的神级剧团。

    齐堇玉再说:“祝君彦己同学顺利毕业曼大NYMU,成为优秀校友,金色大厅常驻钢琴大家……”

    君彦己也有戏瘾。她佯作正在颁奖现场,摆出了“谢谢祖国,谢谢妈妈,谢谢CCTV”的姿态,捂着胸口小幅度鞠躬:“哪里哪里,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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