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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山的暗卫,当时正和袁小将军的人纠缠在一块儿,险些擦枪走火。奴才便把人都带进宫了,具体事宜,恐怕还得袁小将军亲自来讲。”

    符清羽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人,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听见这话,没好气道:“还不让他滚进来!”

    梁冲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袁逸辰被两个侍卫押了进来。他的双手被麻绳捆在背后,身上倒没有伤痕,像是束手就擒的。

    袁逸辰一进门便“扑通”跪下:“陛下,臣罪该万死,想怎么罚,悉听尊便。可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宝缨她——”

    袁逸辰喉头一哽,黑沉沉的眼眸里充满痛悔:“陛下,臣的属下将宝缨带出皇宫,带出京城,却在城外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

    “宝缨她,被人劫走,下落不明!求求陛下,快命人把宝缨找回来吧!”

    袁逸辰急的面红耳赤,伏在地面,不住磕头。

    耳朵里隆隆作响,符清羽几乎无意识地站起身,盯着一屋子的人,只觉这场面荒唐的像是噩梦。

    “你把她弄丢了……你……”

    嘴唇轻颤,符清羽踱到刘山面前,“唰”的一声,抽出刘山的佩刀,直指袁逸辰!

    你能,拿什么来赔?!

    “陛下!”

    “陛下!”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魏嬷嬷动作快,出手如电,抢先拦了下,挡在符清羽和袁逸辰之间。

    梁冲很少有表情的脸上充斥着讶异与惊慌:“陛下,袁小将军平息杨氏之乱,立下从龙之功。功过相抵,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

    符清羽色沉如水,死死盯着地面上伏跪着、一动不动的袁逸辰,握刀的手掌又紧了紧。

    “让开。”他面无表情地命令魏嬷嬷。

    魏嬷嬷睨了梁冲一眼,后者无奈摇头,魏嬷嬷只好听令退后。

    符清羽手持刀柄,心里一片空茫,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知到哪里去找。

    不想放过任何人,然而,最不能原谅的却是自己。

    为什么当初要那般笃定,坚信能够留住人,所以冷静地以她为饵,设下圈套……谁知却圈住了自己。

    他明明得到了预计的结果,只是胜利却……如此苦涩。

    “废物,一个人都看不住!”符清羽语气冰冷,手臂高高抬起,凌厉带风地斩下。

    梁冲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可没法善了了。不由紧闭双眼,然而,等了几息,却没听到利刃劈砍在骨头上的钝响。

    却听袁逸辰语带哽咽:“罪臣……谢陛下宽恕。”

    刀刃挥下,却是斩断了袁逸辰头顶发冠,几缕青丝被削断,散落在地。

    割发代首,想来陛下不会再起杀意。

    梁冲一颗心总算揣回了肚子里,然而——

    “当啷——”

    符清羽随手扔了佩刀,下一瞬,忽觉眼前一黑,脚底发软……

    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宝缨在火光之中醒来。

    她迷茫地睁开双眼,一时无法辨认自己身处何地。

    之前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马车出了京城,她老老实实地待在木桶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闻到一丝奇特的香气……再然后,便是现在了。

    宝缨缓慢地动了动手脚,倒没被束缚,只是有点麻,似乎保持同一姿势侧卧了很久。

    身下,是一堆干草,气味不大好,倒是温暖干燥的。

    宝缨缓缓坐直,睫毛扑闪着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楚周遭环境——

    一个狭长的山洞,地势偏斜,隐约还能听到水声,似乎一直向内,通往山体深处。她所处的这片洞穴,显然被人精心打理过,方便生火排烟,地面上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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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供两人使用的干草铺盖。

    在火堆的对面嘛……

    嗓子有点干,宝缨干咳两声,轻声问:“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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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〇三三

    ◎朕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究竟是谁?”宝缨皱着眉, 轻声问。

    叶怀钦嘴角微不可见地抿了抿。

    他穿着粗布短褐,没有戴冠,头发随意地束着, 憧憧火光映衬下,发丝和瞳孔都闪着金褐的光芒。

    与在皇宫里相比, 在这无名山洞中的叶怀钦明显更加自在, 更加游刃有余。

    他没有回答宝缨的问题, 手上一直忙碌着,取下架在火堆上的小铜盆, 把热水倒进一只简陋的木碗,然后又解开水囊, 兑了凉水进去……

    “嗓子哑了,先喝水。”叶怀钦将杯子递给宝缨。

    确实, 从被带出皇宫起,大半天没饮水, 嗓子早就干到冒烟,呼吸间一直泛着隐痛。

    袁逸辰的手下定是一流高手,警惕性必然不低,却被叶怀钦轻松放倒了……宝缨想, 如今受制于人, 若叶怀钦有心不利于她, 她根本反抗不了,倒也不必在饮水上做手脚。

    于是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水温适宜,甘甜清澈。

    放下杯子,叶怀钦又递过来半块烤饼:“一次掰一块, 慢点吃。”

    宝缨讷讷地道了声谢, 揪下一小块, 放在唇舌间细细咀嚼。面饼暄软,清甜而且还带着细微的奶香……

    宝缨咀嚼的动作停住了。她犹豫着看了叶怀钦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吐出嘴里的食物。

    如果吐出来,要怎么和他解释。

    叶怀钦捅了捅火堆,头也不抬地说:“饼里加的羊乳,不是牛乳。”

    “哦……”宝缨放心咽了下去,旋即猛烈一震,“你、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得牛乳?”

    宝缨自小有这个毛病,一碰牛乳便上吐下泻,只是……京城这里不大食用牛乳,在宫里的食贴上也不太常见,所以入宫十年,宝缨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桩事。

    叶怀钦又怎么会知道?

    叶怀钦眉间微皱,似乎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语言,末了,他缓缓道:“……我不但知道你吃不得牛乳,还知道你不能吃海鱼、贝类,还知道很多其他的事。你……”

    “你小时候很活泼好动,爱爬树,爬的比男孩还高、还快。有一次没和大人说,自个儿爬到大槐树上,趴在枝丫间睡着了,错过了晚饭,害得整个府邸和左邻右舍都出来找你。终于找到了,人却冻出了伤风。好不容易养好病,你母亲却还记着,打了你一顿屁股。”

    “你捡到过一只小野猫,刚出生没多久,被母猫抛弃,又被鸟类攻击,受了重伤,肚子上裂开一道口子。你把小猫带回去,细心照料了五六天,却始终没能让它好转。小猫的伤势越来越重,睁不开眼睛,也吃不下东西。你问遍兽医,知道无力回天,为了不让小猫继续受苦,便在食物里下了过量的麻药,让它在睡眠中离世。”

    “你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你父母连生四个儿子,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担心养不活,一直到周岁都没敢给你起大名。后来在抓周那天,你没碰那些放置好的物件,反而爬过去抓住了你父亲的枪缨。你父亲前些天刚打了胜仗,枪缨上还染着血,所以给你取名为宝缨。”

    ……

    叶怀钦讲了很多,宝缨面上表情逐渐由警惕戒备转为茫然和迷惑。

    按照常理,只有宝缨家人或是雁门旧识才有可能知道这些事,而且一定是和程家非常熟悉,连家眷在内院的细节都能够知晓。

    可是,宝缨却不记得过去的生活有这么个人。

    “你是什么人?”她又问。

    叶怀钦坦然看过来:“不重要。宝缨姑娘只需知道,叶某曾受过程家大恩,难以相报。今日之事乃是权宜,叶某对姑娘绝无恶意。”

    他不愿说出真实身份,也许有难言之隐,宝缨没有追问,而是问道:“你说你师从一名女医很多年,是真的吗?你真的叫叶怀钦?这些该不会都是编造的吧?”

    叶怀钦点头:“叶某从前所说并非假话,只不过没有说出全部事实。家师的确是行走江湖的女医,拜师之后,便一直食用叶怀钦这个名字了。”

    “可你还会武功……你的本领应当很高吧?”

    叶怀钦思索片刻,毫不客气地承认:“浪迹天涯当然得有点功夫傍身。叶某其他不说,若论轻功,除了被你麻倒的那个……在皇宫里还没遇到过对手。”

    宝缨小小的吃了一惊:“说起麻药……那本《本草经》里恰好记载了麻药的配方,难道说你第一次见我就……”

    她顿了下。

    进入太医署不但要经过重重考核,还必须有多年行医经验和可靠的同行保荐。经历这么多重考验,大多医师仍然不能获得直接面圣的资格。若说叶怀钦是为了宝缨才做了太医……

    宝缨觉得这未免付出太多,希望太渺茫了。既然他身怀绝世轻功,直接进宫把人抢了可能还更简单点。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道:“你从一开始就准备要将我从皇宫带出?”

    叶怀钦摇头:“如果宝缨姑娘在宫里过得很好,叶某应该不会去打扰,这次插手也实在是……”

    “嗯?”

    “皇帝不只在宝缨姑娘身边安排了暗卫,实际上,袁将军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暗卫的监视下。宝缨姑娘和袁将军的计划,注定不会成功。”

    宝缨闻言,不寒而栗。

    即便她以往对符清羽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很清楚符清羽是喜欢将任何细枝末节都掌控在手的人,可仍没想到,为了一个罪奴,他也会做到这般地步。

    这个人,就算认识了十年,依旧深不可测,叫人探不到底。

    “这可真是……真是……”宝缨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又为难地看向叶怀钦:“叶……大哥,多谢你出手相助,可是这样一来,你也不能回太医署了吧?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叶怀钦耸肩:“叶某倒是没什么倾向,只是皇帝失了手,恐怕很快还会再派人来。我想,大抵有两个选择吧:一是尽早离开京畿地界,逃的越远越好;二是找个可靠的地方藏起来,躲过一波追踪,再筹谋后面的事。”

    宝缨往前凑了凑,头埋在膝盖间,有些茫然。

    恐怕已经是深夜了,即便叶怀钦让火堆始终保持燃烧,身体没有直面火光的部分也开始渐渐冰冷。

    宝缨搓搓手指:“原本是拜托袁将军的人送我到一处田庄。岐国长公主会派人在田庄接应,给我换了文书路引,然后再想办法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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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京畿。”

    说到这儿,不由忧虑,“没见到我,他们应该以为出事了……还有小哥哥……”

    她终究还是连累了袁逸辰。事到如今,却也无法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你更有能力保全自身,别瞎操心了。”叶怀钦瞥了宝缨一眼,“倒是你说的那处田庄,在哪儿?”

    宝缨把具体位置告知于他,叶怀钦思索道:“这个地方倒是隐蔽。交通也便利,若能拿上路引出京,倒比我伪造一份文书来得方便……只可惜,袁将军被皇帝发现,要是他嘴巴不严,暴露这里——”

    “不会!”宝缨脱口而出,“如果小哥哥会出卖我,又何必提出帮我?”

    叶怀钦按按太阳穴:“你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那……要冒这个险吗?”

    宝缨点头,然后又有些不安:“叶大哥……你会把我带出京城,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叶怀钦打了个哈欠:“你愿意信我,我便把你带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现在,先睡一个时辰,养足精神再出发。”

    他说着便转过身去,自顾自地躺下了。

    眼看叶怀钦的呼吸趋于均匀,宝缨忙见缝插针问了句:“最后一个问题,叶大哥是雁门人吗,见过小时候的我么?”

    叶怀钦发出疲倦的鼻音:“这是两个问题。答案都是——”

    “不。”

    宝缨愣了。

    “陛下,袁将军只是一直请求陛下出城寻人,保护好宝缨姑娘。袁小将军说,宝缨姑娘原先要去的地方,和这件事无关,人肯定不是被那边接走的。其他的,怎么问都不肯说了。”审讯袁逸辰的人回禀道。

    心里忐忑极了,瞎子都能看出,袁将军父子要被陛下重用了,偏又出了这种事。这袁小将军也是个硬骨头,好说歹说审了一夜,就是不松口。

    叫他们夹在中间的人,着实难做。

    果然,符清羽在榻上听完回禀,清俊的面庞越发沉郁,眸中隐约现出暴戾。

    还是梁公公给解了围。

    梁冲挥手叫那人退下,先给符清羽送上一碗汤药:“陛下,太医说您气急攻心,须得谨慎调养,不可再动怒了。”

    符清羽将汤药喝完,闭上眼,恨道:“朕是不想动气,可这帮混账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梁冲为难地赔了个笑,心道接下来要禀报的这件事,又涉及一个“混账”。

    硬着头皮说:“杨府被掀了个底儿朝天,可还是没能找到杨会,而且……被关在内院的杨灵韵也不见了,守卫发现了一条新密道,里面机关重重,所以搜索进展很慢。”

    符清羽额角的血管突突跳了两下,倒是强忍住了发作:“城门呢?”

    “这个……今天一大早,岐国长公主府上的车出了东门,守门的当时没在意,给放过来。奴才得知此事,连忙命人去追,看起来像是要去长公主名下的一座田庄。奴才已经安排暗卫靠近田庄了,就是……”

    梁冲瞥了眼符清羽,谨慎地不再说了。

    涉及这对姐弟,他可不敢乱掺和。

    符清羽沉默片刻,突然,抓紧了被单:“皇姐!”

    接着冷笑起来,“皇姐那座庄子卧在山坳里,可是出了名的远离尘嚣,自成一体,却又不算僻远,和通往四方的官道都相联……呵呵,藏身的好地方。”

    “调遣人马,即刻出发。”符清羽猛地掀开被子,“朕知道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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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〇三四

    ◎我也很喜欢你啊◎

    “今年可真冷啊。眼瞧着二月了, 还在下雪。”宝缨轻轻扑去面上雪花,又紧了紧围面的布巾。

    她和叶怀钦刚过午夜就动身了,叶怀钦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头丑的离奇的驴, 让宝缨骑在上面,自个儿在前面牵着, 扮作卖柴归来的樵夫, 沿着官道往长公主的田庄走。

    脚程本来就够慢的了, 没想半路上又飘起了雪,纷纷撒撒, 落在地面融化成水,很快又结上薄冰。驴蹄踩在冰上, 不时打滑尥蹶子,这下宝缨也坐不得了, 只能下来步行。

    一道凄白日光从层垒的乌云里射出,想来已经到了寅时, 长公主的庄子却还连影子都看不见。

    宝缨心中未免有些焦急,不想流露出来,随口点评了一句天气。

    “正月雷打雪,大旱一百八。”叶怀钦沉沉叹了口气, “要是始终入不了春, 今年恐怕——”

    恐怕怎样, 宝缨没听到下文,因为叶怀钦身躯突然一僵,迅速把驴子牵到路边,又大力扯了一把宝缨。

    宝缨反应不及, 脚底一滑, 差点撞到灌木丛上。

    拉着枯枝, 好不容易没摔,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瞬到了眼前。

    “倒霉婆娘!”叶怀钦扬起巴掌,不由分说冲宝缨打了下来,“我说早点家去你非不听,凑什么热闹,看什么大婚!多花一宿住店钱还误了事!”

    宝缨刚站稳脚,被他一顿巴掌,终于倒在了灌木丛里。

    叶怀钦嘴里骂个不停,用的不知哪里的乡音,呕哑难懂。

    “吁——”

    两名缇骑沿官道而来,见着路边两人,急急勒住马。

    其中更年轻的那个,吹了声口哨,咧嘴笑说:“嚯,顶着大雪打媳妇,真他妈有闲情逸致!”

    叶怀钦被高头大马吓的往后一缩,也不管宝缨缩在树丛里瑟瑟发抖,佝偻着腰作揖:“两位官爷见笑了。”

    二人终更年长的缇骑催马上前,扫了一眼,喝问道:“哪的人?做什么的?为什么一大早就走在这条路上?”

    叶怀钦讪笑说,住在京郊山村,是樵夫,成亲三年了还没怀上娃,想着这次进京卖柴,请京中有名的大夫给瞧瞧,这才把妇人给带上了。哪知道乡下女人没见识,看什么都新鲜,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又听见人家说皇帝大婚,非要……

    他讲话罗里吧嗦,语调又奇怪难懂。那两名缇骑听着听着都皱起了眉头,对视一眼,打断道:“行了行了!爷们好心提点你一句,别堵着这条道,待会儿有大队人马经过,可不一定有咱们兄弟这么好心。”

    那年轻人都骑出一个身位了,又扭头笑说:“怀不上娃还不赶紧回去,加把劲——”

    “劲”字的后半截让骏马带走,消散在风里。

    叶怀钦伸过来一只手,言简意赅道:“田庄去不得了,快走!”

    宝缨战栗着起身,不敢多问。

    叶怀钦把她带到一条横斜的山路上,舍弃了驴子,背上宝缨,疾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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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缨这才明白,叶怀钦说他的轻功数一数二,还真不是夸口。小路崎岖陡峭,背上还有一个大活人,叶怀钦却能够轻松纵越在山间,踏雪无痕,连大气都不喘。

    约莫逃了半个时辰,已经进入山岭深处,叶怀钦才放下宝缨,解下水囊,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皇帝这么快就追来了,袁将军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可信。”叶怀钦说。

    这里面变数太大,究竟发生了什么,现下也搞不清楚。宝缨心中相信袁逸辰,却不想争执。

    仍是惊魂未定,她捂住胸口,后怕道:“刚才那个人……没留胡子的那个,曾在宫里值守。他见过我在陛下身边侍奉,不止一次。”

    “我还以为一定会被抓,可是……”她有些奇怪,“他竟认不出我?”

    叶怀钦耸耸肩:“他认识的是皇帝身边的美貌娇娥,不是脏兮兮的,让男人打得满地找牙的农妇。”

    宝缨被他说的有点脸红,急忙背过身去整理形容。方才在树丛里滚了一圈,衣服外层全是泥土,头发里也插满了枯叶。

    叶怀钦递给宝缨一块帕子:“刚才没打疼你吧?”

    宝缨摇头。

    叶怀钦那几巴掌扇的很有门道,声响大,落在身上力道却减轻了。倒是不会疼,只不过——

    “我衣服弄不干净了……这个,还给你的!”

    宝缨笑眯眯地往后跳了一步,成功看到叶怀钦“嘶”了一声,脸色从惊讶转为哭笑不得。

    他从领口往外掏了一把,无奈道:“还以为你是大家闺秀,结果呢……跟谁学的往人脖颈里塞雪球?”

    宝缨微微扬起下巴:“我娘教我的第一件事,被别人打了一定要还回去。”

    雪球很小,早被体温融化,叶怀钦放弃了,叹了口气,低头看宝缨,抱怨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性子,我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对视片刻,两人都绷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回荡林间,四周松风相和。

    声响平息,宝缨望向延绵起伏的山岭,喃喃道:“这下该怎么办?”

    天地茫茫,没有容身之处。

    “先逃出京畿。”叶怀钦不慌不忙,“没有现成的路引,就想办法找一份,只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官道走不了了——”

    他胸有成竹地笑:“就走一条不在地图上的路。”

    宝缨有些疑惑地看他,叶怀钦不多解释,只问她:“敢不敢?”

    宝缨抿嘴而笑,拱手道:“那就拜托叶侠客了。”

    “禀告陛下,田庄大门紧闭,还……还有庄户拿了弓箭,对着咱们,说不要命的破门试试……”

    一发现杨家兄妹逃走,梁冲立刻调人跟上,将长公主的田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先遣缇骑开路,刚过卯时,圣驾也赶到了庄外。

    田庄在山谷当中,为了防止山贼侵扰,不但外墙建的高,还设置了瞭望楼,现下有几个弓手站在上头,来回扫视着下面的人。

    符清羽皱眉:“一扇木门,几张猎弓,你们随便谁爬上去就能破?竟给朕拖到现在!”

    领头的校尉犹豫:“话是这么说……可是,长公主殿下也在里面……”

    长公主身份非凡,除了远在封地的两个幼弟,陛下身边最近的亲人就只有歧国长公主。虽然陛下命令彻查,但长公主不配合,又有谁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陛下亲自来了,姐弟俩怎么解决,哪怕撕破脸,总算不用他们担责了。

    校尉松了口气。

    符清羽对底下人的心思一清二楚,淡淡瞥了眼:“皇姐来得倒是快。”

    明月庵距离田庄更近,长公主的车驾却比他的轻骑要慢,符婉瑶动身的时间应当和他差不多。

    符清羽按了按眉心,强行压下燥郁。

    若程宝缨在庄子里,便没有遭遇危险,一整夜的担忧不安也可以放下了。然而,在紧绷的皮囊下,更深刻、更暴戾的怒火却熊熊烧起。

    若她真来了这里,那就证明,在遇见袁逸辰之前她已经在筹谋出逃。

    一旦有了这个猜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能够串连起来。给太皇太后筹备忌辰,到明月庵拜访长公主,甚至……也许连佩戴的紫金臂钏、柔软的温存,都不过是虚与委蛇,刻意讨巧。

    是欺骗和背叛。

    一想到她乖巧面容下藏了这样的心思,符清羽愤恨填胸,太阳穴“嗡嗡”作响。

    想到符婉瑶更是头疼,这个姐姐冲动又任性,两人自小就不投契,总是说着说着便吵起来。符婉瑶喜欢跟他作对,竟到了从他身边偷人的地步?

    还有杨会兄妹……是因为皇姐与杨家势不两立,他们认为最不可能查到这里,才逃了过来?

    一切的答案,都在那两扇木门之后。

    符清羽稳住心神,命令道:“传朕的话。朕的耐心有限,一盏茶后,要么皇姐自个儿出来见朕,要么朕撞碎大门,进去见她。”

    不远处的田庄里,符婉瑶边就着火盆暖手,边听嬷嬷回禀。

    跟了符婉瑶多年的老嬷嬷都快急哭了:“殿下啊,如今陛下亲自来了,这门怎么着都是守不住的,您又何必硬扛?就算您不在意,老奴也能豁出去一条命陪您,可庄子上其他人呢,不是每一个都有胆量和陛下对抗的?与其让陛下破门闯进来,不如先把门打开,恳请陛下恕罪。”

    “再说……”嬷嬷没好气地看了眼火盆对面的人,“再说殿下本来就不知情,不曾放走逆贼!”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听了这话忽然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要说什么。

    符婉瑶像从梦里惊醒,眼睫轻轻颤了下:“我知道了。嬷嬷先下去吧。”

    嬷嬷叹着气走了,符婉瑶来到被捆住的人身边,蹲下来,将他嘴里塞的布头抽出。

    “你都听见了?”她语气冰冷,似笑非笑。

    男人鬓发散乱,面色苍白,一脸咳了好几声,才说:“臣、臣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原本不想连累殿下,请殿下按照嬷嬷说的,把臣交给陛下吧。”

    符婉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忽然笑了:“于敏之,你要和我说的,只剩这个了?”

    于敏之又咳了几声,肺脏撕裂般的疼,他哑着嗓子说:“殿下,嬷嬷说的没错,长公主也不能和皇帝碰硬。下面的人见到陛下,只怕没胆量继续对抗。就算殿下要维护臣,也是蚍蜉撼树,只能撑过一时,又何必为此伤了您与陛下的和气?”

    “维护你?本宫维护你?”

    符婉瑶冷笑着,用力甩了于敏之一个巴掌!

    “别自作多情了,你做下这种事,迟早会落在陛下手里,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本宫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符婉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愤恨地站起来,跺了一脚,转过身去。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想要什么。

    昨天夜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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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到不省人事,突然从城中传来消息,说皇上找到杨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借由大婚设下陷阱,一举扳倒杨家。

    杨家倒了,符婉瑶恨了十年,终于大仇得报,也终将获得自由,一时间激动、喜悦、酸楚……重重情绪涌上心头,叫她不知如何面对。

    于是又拿起酒杯,畅饮到天亮。

    才睡下没多久,公主府的管家突然来访。符婉瑶这才知道,驸马于敏之昨夜来了府上,说是要接公主回京,带走了公主府的马车,一早就出城了。

    管家觉得蹊跷,偷偷叫人跟上,却发现于敏之没有去明月庵接公主,而是走上了去田庄的道路。

    管家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看到马车上除了于敏之还有其他两个人,正犹豫是否要报给符婉瑶,突然见到许多官兵追出城门,听说杨会兄妹从京城逃脱了。

    管家一下子联想到了于敏之的怪异举动,急忙赶到明月庵给符婉瑶通风报信。

    符婉瑶听完,昨夜的欢喜和醉意,顿时消解了大半。

    杨用当年左右朝政,逼死她的兄长,害母后不能回归中原,逼她成婚又将她软禁在明月庵……这一桩桩,已是深仇大恨。

    如今,竟连父皇太子的死、十万大军的惨败都是杨家在幕后捣的鬼。他们符氏皇族,她符婉瑶,都和杨家人不共戴天。

    可符婉瑶的驸马,却偏偏用她的名义,救出了杨家一对嫡生儿女。

    符婉瑶当即勃然大怒,急忙往田庄赶。

    要捉住杨会兄妹,更要问问于敏之,为什么?!

    他凭什么欺她至此?

    可是,等符婉瑶赶到田庄,却只见到了于敏之一人。她叫人去追杨会杨灵韵,却被告知那对兄妹根本没来田庄,想必是路上就被放走了——于敏之又设了一层障眼法。

    符婉瑶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叫人绑了于敏之。然而等符清羽的人赶到,她却又不想直接将人交出去了。

    符婉瑶知道自己不能对抗多久,可她不甘心,还不甘心……

    “你……”

    一开口,泪水从眼角洇出,她急忙背过身去,“杨用对皇家、对我做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恨杨家,你也知道。哪怕覆巢之下无完卵,可你还是……你还是选择了杨家,抛却了臣子的忠诚……用我的名义救杨氏嫡子,除了让我把你交给陛下,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臣……”

    于敏之才富五车,竟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刻,静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臣……对不起殿下。不止这件事,还有从前很多事,都是臣对不住殿下。臣心里明白殿下想要臣做什么,却不能顺遂殿下的心意。臣欠殿下许多个‘对不起’,只是,殿下恐怕不想再听臣说‘对不起’了吧。”

    符婉瑶猛地转过身,面色涨红,怒斥道:“是,驸马永远不曾考虑我的感受,永远我行我素,事后又装好人道歉。既然不是真心的,又何必说什么‘对不起’。只有言语不见行动,这般廉价的‘对不起’,我不需要!”

    于敏之拼命仰起头,直面她的怒火。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他面色淡然,无悲无喜,隐隐含着悲凉。

    符婉瑶最看不得他这幅模样,怒气翻涌,上前又扇了一巴掌,直接将于敏之打翻在地。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声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只剩一把骨头架子,头发也白了,难看死了!只不过是条可怜虫,学别人当什么英雄!”

    “就算你救了他们,一对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他们能逃出多远,能逃到哪里?结果还不是一样,再被抓住,下场只会更惨!你……你……”

    符婉瑶哽了一下,最后的问题便带上了哭腔:“你这样做,搭上自己……值得吗?”

    于敏之叫杨用一声舅公,从亲缘上论,已是三族之外,加之他这些年不图上进,只委身于翰林院做个闲官,原本不会被这次的风波波及。

    可是,在私自放走杨会兄妹后,却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符婉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一面恨不得于敏之去死,一面又恨他这般不知死活。

    她刚才那一巴掌用尽全力,手掌已是麻木的没有知觉。于敏之左半边脸也高高肿起,手脚被捆住,无法靠自己站起来,但他脸上仍然不见狼狈,眸光倒比平常更暖些。

    于敏之动弹不得,便也放弃了,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殿下,之前……刚成婚那时,臣也对殿下说,别作践自己了,这样伤不到你痛恨的人,跟臣回去。臣也许没能力完成殿下心中的愿景,但至少在公主府里,我们可以关上门,把所有的恩怨都放在外面,只有殿下与臣两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于敏之忽然笑了:“殿下当时在听曲儿,听完臣的话,直接往臣身上丢了一把琴,砸的稀巴烂……”

    符婉瑶嘴唇动了动。

    于敏之是在给她体面,没有说出更多的细节。实际上,那次她在男风馆,叫了十几个小倌儿奏乐唱曲,于敏之一路找来,被羞辱的斯文扫地。可他还是挺直腰杆,在她面前说了那番话。

    然后,她叫人把他打了出去,在男风馆醉生梦死五六天……直到杨用派人把她带走。

    于敏之只是看她,目光里没有怨怼,没有愤恨:“臣虽然不赞同,却也能够理解殿下当初的做法。那时只有采用那样激烈的做法,殿下才能让自己的心过得去。世殊时异,在当下,臣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符婉瑶嗤了声,“杨用是帮过你,但不过是说几句公道话,让你那些叔伯不敢侵吞家产。后来让你在杨家族学念书,也是你靠自己的才华争来的。这么多年,你到底欠杨家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还?你当初……分明和杨用政见相左,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于敏之轻声道:“舅公所做的,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在杨家人散出去的恩惠里不过九牛一毛……可是,民间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话别人说得,臣说不得。臣的确是在舅公照拂下长大成人、金榜题名的,臣也想回到幼时,也许能走出不一样的路,不用背负恩情……”

    “但是不能,等臣后悔,恩情已经受过了,舅公临死前拜托臣保护杨会兄妹,臣唯有答应。忠义两难,臣只能付出所有努力,给杨会兄妹争取一线生机,而臣对天子的辜负,就……以死偿还吧。”

    符婉瑶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于敏之还是于敏之,纵然十年岁月中变得形销骨立,英姿不复,他还是那个初入官场就一人舌战诸位权臣,为了信念可以放弃自己的人。

    还是那个不卑不亢又宽厚温柔的人,是她喜欢的人。

    符婉瑶年少时美貌无比也骄傲无比,从来不屑阿谀奉承之辈,围着她献殷勤的少年数不胜数,没一个能够得到公主青眼。

    符铄给她选了无数个驸马,只有一身傲骨的于敏之入了她的眼。

    指婚时她是很欣喜的,只是没想过,被她欣赏的正直不屈,到最后却是将两个人推到了对立的立场……即便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仇恨。

    “那我呢?十年了,我终于自由了,代价却是失去驸马。你欠我的,又怎么还?”她声音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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