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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于凛冬热吻》60-70

    61  ? Qs61

    ◎她跟在了施骋的身后。◎

    一连两天, 施骋都有夜戏。

    下戏之后就和他经纪人一起回B3301,直到第二天早上要拍摄了才出来。

    根本不给她一点儿抓把柄的机会。

    问叶延坷,叶延坷说他不知道;问江欲铭和鞠喻捷, 俩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问靳砚北, 靳砚北自去了江北以后就没什么信儿,除了每天按时送到的外卖提示她:他还活着以外,再多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

    实在憋不住了。

    只好去敲B3306门口那辆车的玻璃。

    “噔噔噔——”

    “杳,总,”那辆车前窗挡着一层厚厚的镭射遮阳布,侧窗严丝合缝的贴满单面可视的防偷窥膜,外人根本无法窥视里面的景象,里面藏着的人窸窸窣窣了将近一分多钟, 玻璃才被降下来, 蜷躺在主驾的女孩儿身上盖了一件蓝绿黄配色的花衬衫, 而大剌剌坐在副驾上的陈天青只穿了条ck的灰裤头,骚得要命,“你这样很容易把我搞阳·痿的晓得伐?我只是想找刺激,不是想死鸡。”

    原来他的内裤是灰色的啊。

    她还以为按照他这种骚包的性格来说,内裤肯定不是红的就是紫的呢。

    “那长话短说, 靳砚北去江北干嘛了?”

    “当然是去上学啊,不然还能干嘛?”陈天青没再看她被帽檐遮挡的眼, 倾身从中控台上捞过那盒被抽的仅剩下几根的黄鹤楼1916, 用做满粉色芭比美甲的手给她递出来一根, “他本硕博连读要八年, 现在才读了不到点儿七年吧, 还得有一年多才能毕业呢。”

    不对。

    不是这样。

    何洛洛之前在盛铭大楼的时候说过, 靳砚北是可以提前毕业的。

    就连她这种从来没有见过靳砚北、只听说过他名字的校友都知道他能提前毕业,那作为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的陈天青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肯定在以此隐瞒些别的事情。

    “编,再编,”

    没接那根烟,被克莱因蓝卫衣袖覆盖的双臂环胸,屠杳头戴同色系棒球帽,抵靠在门上俯睨他,“回去上学需要在五个小时内接八通电话,而且每一通电话的时常几乎都是20分钟到半个小时吗?回去上学需要连夜走,就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陈天青,你自己说你这话说的假不假啊。”

    陈天青打烟的手顿了顿。

    撩眼看她。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是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正儿八经的表情。

    认真的、暗沉的、没有一丝笑意的,探究的、揣摩着、在衡量她究竟值不值得信任的,蕴气的、不满的、在为好哥们儿打抱不平的。

    “下车,”他收回目光,抿着烟尾巴吸燃火苗,先抽出张湿巾来慢慢悠悠的擦了擦手指,才从口中夹下那支烟来,对主驾上那个未着寸缕的女孩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女孩儿藏在他花衬衫下的眸中难掩惧怕,慌急慌忙的点头。

    衣服都顾不上穿好,连忙拉开车门下车。

    就着墙壁与树木的掩护一路跑进B3306。

    “你吓到人家了。”屠杳淡淡道。

    “接下来就该吓到你了,”陈天青嘴角叼着烟,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打开车载加湿器,又点开手机上的室内监控,再次从烟盒中磕出一支来,递给她,“确定不来一根儿吗?压一压脾气,等会儿别骂太多脏话。”

    话都暗示到这儿了。

    她便接了。

    “北子的导师很屌,是心理学届的知名大牛,也是他们系的系主任,”她含住那支烟,低头靠近陈天青为拢火而略微弯曲的掌心,照着姜亦曾经教给她的方法,将烟头置于火苗上方,深吸一口,听陈天青娓娓道来,“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那我就换一种说法吧。”

    “他的导师究竟屌到什么程度呢?去书店,逛心理学的区域,最畅销的地方摆着的书,是他导师写的;听讲座,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一位难求、为了听一场讲座甚至有几百号人宁愿站一个多钟头的,是他导师开的;搜知网,想查心理学方面的论文的,其中引用率最高的几篇文章,他导师都是一作;北大每年有那么多心理系的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们要写毕业论文、答辩,如果是其他老师说他们答辩不合格,那他们还有机会去参加二辩,但如果是北子的导师说他们不合格,那就不用想了,直接延毕了。有够厉害的,是哦?”

    屠杳左手夹烟,右手曲起将碎发别回耳后,带动那条分别穿过三个耳洞的银色链条,摇摆。

    她不可否认,点头。

    “可是,”陈天青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昂头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往窗外点了点烟灰道,“就是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在这六年期间,偷偷将北子的五篇一区的ssci都改成了他自己的名字。”

    灰黑色带余猩的烟灰稀稀拉拉的飘在风中。

    有什么东西被灼痛了一下。

    “改成他自己的名字?!”

    “对,直接改成他的。”他不留痕迹的瞥了眼室内监控,着重强调了一次,“不是把他自己放到一作,把北子挤到二作去,而是直接把北子的名字删掉,放上他的,作者栏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绝口不提北子。”

    “Shit!Son of gun!Drop d——”

    “——不是,”她逼自己切回国语,“这人他妈的贱不贱啊?”

    “北子想今年提前毕业,他不让,跟北子说,要么再读几年,要么再发一篇一区ssci,作者名字写他的,不然他有一票否决权,完全可以不让北子过答辩,反正他已经被返聘了,不怕跟他耗。”

    “Oh,Plz,He bastard!”屠杳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疯狂飙脏话,“北大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救命,这不宁愿不毕业也得往死里搞他一波的?不然就算拿到那张毕业证也得被膈应死。”

    “你俩可真不愧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陈天青玩味的觑她一眼,示意她抽两口烟,注意注意形象,别再飙脏话,“搞是肯定要搞,但具体怎么搞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北子的意思是他在七月份刚写完的那篇ssci里面动了不少小手脚,他导师都没发觉,等那篇ssci见刊的时候他就能凭“学术造假”这个名头一波搞倒他导师了。”

    “但是吧,怎么说呢,就和他在同一个课题组里的那男的的脑子估摸着不太好。发现导师把他们的名字改了以后就一直在学校里面闹,从教务处闹到校长室,还写了投诉信传到审稿组去,意思是绝对不会让北子拿来算计他导师的那篇ssci见刊。北子之前好不容易才把他摁下来,安静了一段时间,结果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又疯了,扬言要杀了他导师什么的,搞得风雨挺大的。北子怕万一真出些什么意外的话那那个男孩的人生就都毁了,就连夜飞回去搞这事儿去了。”

    “他那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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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刊?”

    “……”

    “……”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能得去问审稿组。”

    夜风呼啸,树影攒动,湿凉掺杂在看不见的气流中刺入骨头。

    B3306一楼的落地窗前有人影略过。

    路灯隐隐作祟。

    屠杳趁一阵凛风扫来之前裹紧了些身上的外套,指尖夹着的那支白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她临幸过一口,剩下的时间,都任由它自己被风追着加速燃烧,坠落灰烬。

    不知不觉间烧的仅剩四分之一。

    “行,”屠杳捏着那支烟塞进唇瓣,双颊凹陷深吸一口,令它迅速燃烧一截,半垂头颅缓缓吐出只在舌尖过了过的烟雾,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

    “担心他会出事儿?”

    “没有,”她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只是他不在都没人肯帮我捉奸了。”

    陈天青就笑。

    昂头倚在勃艮第红配色的座椅内,粗细均匀的双腿翘起搭在副驾的乘客显示器上抖,边点摁手机键盘打字边谑浪笑敖道,“有空可以多去后面的希尔顿转转。”

    “尤其是那种容易低落容易寂寞的时候,坐在大厅里吃几块巧克力曲奇,说不定能碰到意外之喜。”

    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多扰。

    屠杳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燃到尽头的烟蒂扔在脚下,踩熄,双手揣进外套兜里不着边际的调侃道,“刚就想说了,你穿件儿衣服吧,大哥。”

    “男人太骚,容易宫寒。”

    B3306的大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

    那个眉眼清纯的女孩先是扒在墙边警惕的环顾了一圈儿周边,确认没有人会看到,才单穿着陈天青的那件花衬衫小步跑回来。

    恭恭敬敬的与她打招呼。

    “我也想穿,我都勾巴快要冻死了,草,”

    退出室内监控画面,将手机锁了屏扔到一边儿,他微微斜肩,单指勾起先前掉落在脚垫上的属于女孩子的吊带短上衣,另一只手也勾上肩带,比在他胸前,示意她看那个连他一半胸都挡不住的布料,“但你让我穿什么?这个吗?”

    “这衣服他妈的这么小,这么薄,还好意思说是L码,干嘛,这是童装专卖店里的L码吧?啊?就这东西,拿去给我妹穿我妹都不一定能穿的上。”

    他妹他妹,什么都是他妹。

    做粉红芭比美甲是为了哄他妹高兴,车副驾贴满小贴画是为了让他妹开心,每天固定打五六通电话回家去是为了关心他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下意识要送回去给他妹。

    现在倒好,连一件衣服都能扯到他妹身上。

    他可真成了个十足十的妹控。

    屠杳抻了抻唇角:

    “什么童装,这是最近特别火的bm风。”

    “Bm风?我看叫bt风还差不多,”他嫌弃万分的将那个吊带甩开,吐槽道,“布料么越用越少,维度么越来越小,照这么发展下去是不是过几年得满大街骷髅啊?干嘛,拍《骷髅危机》啊?”

    “没办法,这是个以瘦为美的时代。”

    “瘦是瘦,那得瘦的有线条,有美感啊,像你这种常年健身健出来的,哪怕瘦,但看起来有力量感和线条感,就很健康。别是那种骨头都快突出来的瘦,干巴巴的,就跟家里虐待不给吃饭一样,营养不良了都。”陈天青登时反应过来些什么,不由追问了一句:“欸,不是,你的服装品牌不会也做这种pua女生、制造身材焦虑的衣服吧?”

    这句话,令她倏又想起了沈菡初。

    想起了曾经对自己从头到脚都极度不自信的沈菡初。

    如果她还在的话,如果是她创办Rose & Snake这个牌子的话,肯定不希望大家像她一样自卑、对自己不满意,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宣扬让大家与自己的身材和解、对自己的身材喜欢且自信的理念。

    所以。

    她不能,也不会去做这种衣服。

    “不会,”她既像是在对陈天青说,又好像是透过他在与另一个看不见的人保证道,“做人得有底线,我永远都不会为了挣钱而去做这种制造身材焦虑的衣服。”

    瘦是一种美,但美不只是瘦。

    美应该是自信的、多元化的、独一无二的,是不能也不该被衣服尺码所束缚的。

    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无异于是思想绑架、精神犯罪。

    她会愧对沈菡初、唾弃自己一辈子的。

    “永远,都不会。”

    “……”

    “……”

    “卡!重来!”

    “……”

    “卡!不对!表情还是不对!”

    “……”

    与陈天青“坦诚相待”的交谈完,屠杳身披夜色、肩扛暖光,捏着根明黄色的玉米雪糕晃晃悠悠的荡回B3308,施骋和杭煦还在重复拍她走之前的那条。

    炽灯刺目,气氛凝重,场务们大气不敢喘一下,皆是低头敛眼的,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赵政渊的怒火所波及。

    屠杳手抓克莱因蓝的帽檐将帽子摘下,曲手理了理头发,又重新扣回。

    于帽檐摆正的瞬间。

    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注意到匆匆往场外走的赵倾的虚影。

    “……”

    “卡!”

    “你到底行还是不行,能不能给句准话?”

    “别让我们这么多人跟着你一起耗。”

    “这都拍了多少条了?你自己数数,没有四五十也有十七八了吧?还学不会?我对牛弹琴牛都该记住调儿了吧?”

    “……”

    “之前上表演课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睡大觉?就算睡的再香也不能连七力四感都没听过吧?……真实感、形象感和节奏感,你告诉我你身上有哪个?”

    “不用多,但凡你有一样,都不至于烂成这恶心样儿!”

    “……”

    赵政渊气的摔了剧本,手持烟盒怒气冲冲的走出阳台。

    “砰”的一声狠狠摔上了门。

    施骋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将所有的委屈与难堪卡在喉咙里,下气怡声的不停对周围的工作人员们道着歉;神色平的好似一汪静潭、就算有再大的暴风海啸也绝不在表面显山露水的杭煦接过助理递上的手机,朝她走过来;自她身旁侧身路过的生活制片好声好气的与她打招呼,“回来了,杳姐。”

    屠杳抿了口雪糕,站停在她胳膊外侧:

    “嗯,你知不知道赵倾来这儿是干什么的?找人?”

    “啊?赵倾?……赵倾是谁?”

    “就那个穿包臀裙黑丝袜,衣服背后印了愣大一个ysl标志的那个女生。”屠杳大概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那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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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简单而有重点的描述,“不知道是不是大卷发,反正头发挺长的,到半腰了。”

    生活制片努力回想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的犹疑:“片场还有这么个人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

    “——有,”另一个扛着的摄像机器的男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停下脚步插话,“杳编你说的是不是就是刚刚站在那里,然后才走没一会儿的那个女生?”

    “对。”

    “大概一刻钟之前吧,她进来问我徐宁意在不在,我说她今晚没有夜戏,应该不在,然后她又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估摸着是去找徐宁意了。”

    她来找徐宁意?

    她跟徐宁意是什么关系?

    “好,我知道了,”屠杳不动声色的咽下疑惑,打算等人都散了之后再好好回想一番,“谢谢你们。”

    两人摆摆手,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杭煦正好走过来。

    “陈子羡回去了?”

    “嗯,他明天早上有早课。”

    “他还在和家里面闹?”

    “嗯,伯母刚把他的卡停了,”杭煦一身笔挺西装,外头披着驼色大衣,眸子幽蓝摄魄,自来卷发偏茶带棕,光是往那儿一站就美的惊心动魄,“说如果他不去温哥华的话以后家里就不会再给他钱,让他自己自生自灭。”

    “那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屠杳叼了块玉米皮,嚼吧,“在杭临要怎么生活啊?”

    陈子羡从小锦衣玉食、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有一丁半点儿的存钱防患的意识。

    只要家里一停卡,他几乎就算是身无分文了。

    连吃饭都是个难事儿。

    “我可以养他,”杭煦曲臂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腕,在那里,有细微的、经过长年累月戴同一只表而弥留的印记,他具象却空灵的望着场内一次次的独自练习着那段戏、因为觉得自己没表达好而欲哭无泪、又重新提起精气神儿来逼自己学习的施骋,温柔而坚定的说,“我卡里有不少钱,应该够他花一阵子的,如果之后不够了,我就去多上几个综艺,想办法多挣一点儿给他花,不会让他跟着我吃苦的。”

    她没再多说,再多的也没办法说:

    “行吧,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剩下的,玉米加农炮只能默默祝你们成功了。”

    “玉米加农炮的皮被你扒了,就变成黄油了,”杭煦故作轻快的跟她开玩笑,顺势进入下一个话题,“阿羡给你发消息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希尔顿吃饭,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他,当时没有多想,以为你在里面,但是没想到——”

    “——没事儿,我知道你嘴巴严,不会到处乱讲这些事情的,”她心如明镜儿的盯着场中正低头不知道在给谁回消息的施骋,舌尖卷了一口快要化掉的黄色液体,在口腔中爆开腻人的清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陈子羡给我发消息的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人应该不止你们两个吧。”

    杭煦万般惊奇的扬了扬眼眶,点头。

    “还有……江欲铭?”

    他再次点头。

    “哟,没想到这狗真挺是个人的啊,”她眉开眼笑道,“虽然平时哪哪都很欠揍,但是正儿八经遇到事儿的时候从不掉链子。”

    “不过——”

    “他没让你们过来问我要钱吗?这不太像他欸。”

    “没有,好像是靳——”

    “——来来来,今天就拍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赵政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裹了满身寒凉与烟草的气息从阳台回来,与副导演低声耳语些什么,紧接着,副导演便在胸前拍了拍双手,扬声张罗道,“眼看时间不早了,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大家都回去调整调整状态,争取明天一遍过,好吧。”

    片场炸了锅,各处吁叹此起彼伏。

    施骋一反常态的没有跟他经纪人留下来,想办法与四面八方拉近关系,而是将手机收音口斜抵在唇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大步流星的往别墅外面走。

    一看情况不对劲儿,屠杳再顾不上跟杭煦聊天,将手中还没吃完的玉米雪糕三口两口抿进口中,塞给杭煦那根光秃秃的雪糕签。

    压低棒球帽沿儿,指了指施骋的背影,悄然示意。

    杭煦止言,心知肚明的颔首。

    她避开人群,埋入夜色,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施骋的身后。

    62  ? Qs62

    ◎看了半晌,他才启唇:“都听她的。”◎

    希尔顿门前的迎宾喷泉依旧滔滔不竭。

    承载4-50人的满员大巴静静蛰伏于迎宾廊, 看起来像是参加公费团建的某公司员工们依次拿好随身物品下车,无精打采的举着手机拍摄酒店的门脸儿,记录下这不情不愿却又待遇极好的一晚。

    大堂经理单臂撑柜台, 落落大方的与一位金发碧眼讲英文的老外交谈着什么, 前台先生手持身份证,对照电脑屏幕记录着住客的身份信息。

    脸戴口罩、头遮卫衣帽的施骋步伐飞快的走进电梯,关门。

    坠掉于中央的巨型水晶灯将艳芒射进地面。

    她被阻挡在梯厢之外。

    “嘟——嘟——嘟——”屠杳半躺靠在大堂靠落地窗前的单人座椅内, 肩颈放松,双腿微敞,蹬着白色棉花糖板鞋的脚尖时不时翘起,又落下,然后频频敲击地面几下,等待搁置在耳畔的手机听筒传来她想听到的声音, “嘟——嘟——”

    几声之后, 电话自动挂断。

    她再一次重拨。

    “嘟——”

    澄橙色的琉璃光短暂的被室外两束刺目的白炽灯搅扰, 那位外国友人单肩背着书包对大堂经理致谢,喷泉从高处掉落的声音又杂又吵,有位推着行李箱的公司员工边义愤填膺的对耳机那边的人吐槽“——我真是服了,好不容易这周能双休,我们经理却非要让我们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团建, 真不觉得尴尬啊——”,斜前方被高大花盆遮挡的角落里陡然闪晃出两下不太明显的闪光灯。

    这次, 对面挂的很快。

    几乎是只响了一声半就被挂掉。

    屠杳无语言说的拿开手机, 低声暗骂了一句脏的, 压了压脑袋上盖着的棒球帽帽檐, 猝不及防的抻直双腿朝那个花盆走去。

    她大步流星的迈, 那人鬼鬼祟祟的想跑。

    她加快步伐, 几乎小跑了起来,想要趁他逃走之前抓住他;那人面戴口罩,脖挂照相机,见她目标明确的朝他那边去,想也不想的就要往大门口蹿,生怕被她逮住。

    她离他还有几丈远,他马上就要逃出酒店。

    推着行李的住客们投以注目。

    安保有所行动。

    她甩开膀子大步追,他慌不择路的到处逃,一个没注意,硬生生的撞上刚走进酒店大门来的江欲铭,将他撞的狠狠向后踉跄了几步,手握门框才堪堪站稳。

    紧随在他斜后方的秘书眼疾手快的想扶他。

    却被他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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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长眼?”

    江欲铭站稳身体,逼问道。

    他一身板正挺括的黑西装白衬衫,面色惨白却阴鸷沉郁。

    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微眯,眼神似鹰隼般,莫名让人萌生出一种好像正被一把看不到的利刃抵在喉咙前的恐惧感,再加上他冰冷而无起伏的嫌弃调子,吓得那个狗仔手臂都没能端稳,不慎把贵重的相机摔到了地上。

    装载高倍镜的专业相机笔直的砸落在地上,毫无征兆的制造出“库咚”一声嚇人心惊的闷响,大堂内所有或坐或站或交谈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屏声静气,朝声源地这边传以或明或暗的关注目光,好半晌都没再发出什么声音。

    昂贵沉重的相机经过金线地砖的反弹,弹起,又再次砸落。

    屠杳紧急收住脚步,渡过缓冲阶段,站定。

    门外的喷泉声更大了。

    “欸哟我——”

    “——对…对…对不起,江,江总,”那狗仔下意识的弯腰,又昂头,看起来很想先救自己的相机,或者是想先骂些什么,把那句极为不善的话语怼回去,好显得自己的气势很足,但是,当他瞧清对面那人的面容时,胆战心惊的颤抖了声线,“是我不长眼,不小心撞到您了,那个,您,您…没事吧?”

    江欲铭没说话。

    展手掸了掸西装前胸无中生有的灰尘。

    随后,顺势从左前胸的口袋内掏出那块TF白口袋巾,展开,慢而缓的一根一根手指擦过,面无表情的撩眼扫他。

    两个安保从不同方位跑过来。

    站定在离江欲铭两三米远的位置,卑躬屈膝的与他打招呼,“江总好。”

    屠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借机报复他刚刚不接她电话的仇,同时,也是在借这一番话敲打那个狗仔,二五不着的揶揄道,“都跟你讲过好多次了,铭铭,生命在于运动,别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都快把骨头躺酥了,但凡你能多起来锻炼锻炼,也不至于今天在这儿被人撞飞吧?”

    江欲铭停下擦手的动作。

    稍稍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安保离开。

    狗仔面如死灰。

    “说的也是,”

    光听江欲铭从喉咙里滚出来的这几个拖腔带调的字,没有人会不以为他是认同了她所说的话,但是,如果能看到他的动作,就会发现:

    这人根本就言行不一。

    “生命在于运动,”他继续反复擦拭手指的动作,略挑下巴指了指她之前坐的那个位子,一点都不乐意掩饰道,“那你站着吧,我去坐会儿。”

    屠杳:“……”

    “不是,大哥,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懒的人。”

    “比我懒的人都去跟靳家人打交道了,”他绷着无坚不摧的背脊朝大堂座椅走,却说着少气无力的话语,“你当然见不到。”

    他这番自认命的话语点醒了她。

    令她顿然失语。

    靳家。

    是出了名儿的医学世家。

    名下大大小小的私立医院遍布整个江南及周边地区,包括但不限于综合医院、康复医院、整形医院、口腔诊所、疗养院……

    靳砚北的爷爷奶奶虽然早已70高龄,退休多年,但耐不住名声响亮,仍然有络绎不绝的病人慕名上门;靳砚北的父母虽然现在在公立医院就职,但两个人都是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一号难求;靳砚北的小叔是连锁口腔诊所的院长,光是在江南就有13家连锁店,店店忙的不可开交。

    跟靳家打交道的人,几乎全都是各种病人。

    而江欲铭。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跟正常人无二。

    但是,只有他们几个特别熟悉他的发小才知道,他妈当年怀他的时候营养摄入不足,临近生他的时候又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药,早产了将近一个月,导致他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各方面素质都比正常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常人站一个小时不觉得有什么,顶多腿酸脚疼,但他站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感觉心跳加快,异常疲惫,喘不上来气,只有在久坐或者久躺的环境下才能好受一点。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靠灌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来维持身体机能。

    他不提,她都快选择性的遗忘这码事儿了。

    毕竟。

    在她心里。

    始终没拿他当病秧子看待过。

    “言之有理,在下心服口服,”她打了个哈哈让过了这个话题,将矛头对准了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狗仔,“你江总说他想坐坐,你呢?要站着?还是要走?”

    “不不不不走,我陪坐,我陪坐,嘿嘿,我不走。”

    “那过来呗。”

    “……”

    江欲铭坐靠窗的单人座。

    在有外人的场合内他一贯注重行为举止,哪怕再累,再乏,也不会显露出半分。背靠靠背,二郎腿翘,双手掌心相扣、十指交叠的置于膝盖上方,滴水不漏的端着总裁的高架子,给人一种看不见但感受极强的压迫感。

    屠杳斜倚进双人沙发右侧,曲折右臂以指背撑头,于帽檐周侧释放出一种“我让你坐你敢坐吗?”的威胁目光,仰乜着男人。

    男人身体僵挺,手抓相机干站在一旁。

    大气不敢吭。

    “既然消息是你让陈子羡递给我的。”屠杳故意晾着那狗仔,伸手从端站在江欲铭身后的秘书手中要过平板,点开植物大战僵尸玩,“那就干脆送佛送到西,直接把房间号也告诉我呗。”

    “不是我。”

    “别逗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微阖双眼,沉默不语。

    “行,”从表面看,她毫不在意,熟门熟路的点开僵王博士关卡开始玩,可实际上,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琢磨琢磨这其中的门门道道,“那我换个问题问,”

    “他出——”

    话音才起,陡然想到身边还有一个罚站的狗仔,不愿让他听了这些去,舌尖抵了抵牙,模棱两可的问,“他这样,多久了?”

    “半年?一年?还是更长?”

    江欲铭的眉心微微攒动。

    搭搁在膝盖上的右手活动,比了个“6”。

    “六年?!”屠杳的余光捕捉到那个类似于牛角的手势,一分神,不小心将玉米投手种错了列,导致有僵尸来临的那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干看着僵尸走近,一口一口吃掉花盆,“这意思是,从我出国的那年,从他遇到我的那年,从他说喜欢我、追我的那年,他就开始了?”

    说着,不停用指腹敲击僵尸的脑袋。

    看起来恨不得把能手指穿入屏幕去摁死那个僵尸。

    百无聊赖的秘书目睹了整个过程。

    实在没忍住,战术性的抬手推了推眼镜,抿唇憋笑。

    江欲铭颔首。

    她意味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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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了一声。

    再无后话。

    独属于僵王博士关卡的钢琴背景乐欢快而不知疲倦的在每个人的神经上跳跃着,传送带尽职尽责的将每一张未知卡牌传出,供她选择,植物在摇摆,僵尸在兴奋,冰与火接二连三的交手,博弈出一片片苟延残喘的补救。

    一只机器手猝不及防的掷下一辆面包车,砸死了一片植物。

    大厅内倏然炸响一阵不同以往的叫喧。

    一个两个三个女人的尖锐叫骂声混合着铺天盖地的痛哭声,一道两道三道咄咄逼人的诅咒脏话夹杂着细若蚊蝇的道歉啜泣声,一句两句三句男人时而硬气时而慌乱的解释交织着心力交瘁但又不得不处理的劝阻,由远及近,由不清晰到清晰的覆盖掉游戏背景音乐,传入窗边或坐或站的四个人耳中。

    江欲铭一动不动的闭眼坐着,屠杳纹丝不改的打着游戏,秘书微蹙眉心看向事发方向,力图在老板询问之前搞清楚事情原委,狗仔八卦无比的偷偷瞄着,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半空中飞蹿过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跌落于窗前地面。

    吓的狗仔一个瑟缩,脸颊微紫,不停用指尖擦拭额头涌冒出的冷汗。

    屠杳极快的瞥去一眼。

    是一个土黄色的、被用过的避·孕·套。

    “江总,”与此同时,秘书也摸清了事情的核心要点,向旁侧迈步,微微躬身,低眉顺眼的询问道,“是与咱们公司有合作的乐鱼影视的余总包·养女网红的事儿被余夫人发现了,看起来闹的挺严重的,如果后续这件事情被爆出来的话势必会对公司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您看…?”

    是不是要帮一把。

    “看什么?想帮他一把?”

    屠杳从鼻腔内喷出一声毫不加掩饰的嗤笑,点摁屏幕的指尖更加用力,发出“bababa”的噪音,“男人出轨,女人被背叛,女人伤心难过,女人不要面子的闹,女人体面没了家庭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然后,你们现在竟然在这商量,要不要帮男人一把?你们自己听听你们这话可不可笑啊?啊?”

    “凭什么?就凭你们有利益往来?就凭女人这么闹或许会影响到你们的既得利益?所以你们就能这么冷血的站在这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不是我说,江欲铭,”她头都不抬一下的撂狠话,“如果今天你敢帮那男的一下,那从今往后就都别再跟我说话了,我能忍受唯利是图的商人这样,但是绝对接受不了我的好朋友做这种恶心事。”

    江欲铭款款睁眼,眸光无波澜的望着她因低头玩游戏而露出微小的发旋儿,疲惫与倦怠之意见缝插针的自一转不转的丹凤眼尾泄露。

    却在瞥向狗仔的时候瞬间锋利,像开了刃的刺刀。

    “江…江总,您放心,我我我不会瞎说的,”以为自己被忽略的狗仔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不禁打了个激灵,第一时间将三根手指竖在太阳穴旁,向江欲铭表忠心道,“我今晚没带眼睛和耳朵出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的,真的,我向您保证,今晚的事情一丁半点都不会从我嘴里传出去……”

    得到想要的保证,江欲铭又将目光移回屠杳的发旋上。

    看了半晌,他才启唇:

    “都听她的。”

    秘书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但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应下,“好的江总。”

    屠杳没说话。

    只是轻抬脚尖顶了顶他裹着深灰西裤的小腿。

    他重新阖眼,轻滚喉结应她,“嗯。”

    “嗯什么你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嗔道,“别给自己找台阶下,谁搭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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