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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映月看着两间屋子的距离,勉强笑了笑,对齐昇说道:“阿爹,先洗漱歇息一会吧。”

    齐昇朝她点点头,选了靠近楼梯的一间:“楼梯口人来人往,我住这里吧。月亮,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齐映月应了,走进走廊深处的屋子。章梁说地方简陋,屋子里整洁干净,床榻案几虽然半旧,锦缎被褥却崭新松软。热水香胰子雪白的干布巾整齐摆放在架子上,比她在同里镇的家,不知好上几何。

    想到萧十七的贵人做派,齐映月没了初见的惊奇。洗漱过后,章梁领着人提来食盒,她打开一看,里面的饭菜,倒是她在同里镇惯常吃的差不多,不过是清粥馒头,加上咸鸭蛋与酱菜。

    齐映月拿勺子舀了口粥尝了,粥比较寡淡,像是由干米饭加水随便煮了一会。馒头倒是松软,只太过松软反而失了筋道,咸鸭蛋蛋黄还好,蛋白咸得发苦。酱菜软塌塌一点都不脆,还有股齁鼻子的难闻气味。

    萧十七吃饭向来挑剔,齐映月不禁怀疑,他是因为生气,故意拿了难吃的饭菜来惩罚她。

    齐映月不想浪费粮食,肚子也饿了,除了酱菜咸鸭蛋实在吃不下,将粥与馒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正在漱口,门被轻声敲响,她顿了下上前开门,萧十七换了身天蓝的长衫,看上去清爽飘逸如晴空,只是嘴角那抹冷笑,显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与装扮很不符。

    “好吃吗?”他探头往屋里看,脸色更臭了几分:“这么难吃的东西,亏你能吃得下去!”

    不知为何,齐映月见着萧十七气急败坏的脸,先前沉重的心情,此时难得轻松愉悦:“萧十七,你故意的吧?我是乡下姑娘,能吃饱饭就已经很满足了,从不挑剔食物,哪能与你这种贵人比。”

    萧十七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满肚皮的无名怒火一下没了,嘴上却不客气:“咦,先前还是恩公呢,现在就变成萧十七了?”

    齐映月不理会他,伸出头往外看,指着靠近齐昇的屋子说道:“我要靠着阿爹住。”

    萧十七很干脆地拒绝:“不行,再说你有银子吗?这一路上的花费,要从你的月钱里面扣出来。你先前说欠我良多,我后来仔细一琢磨,也是啊,哪能白白浪费这么多银子,你得还给我才行。所以,齐月亮,你以后就老实点,乖乖干活还债。”

    “想得美!”齐月亮沉下脸,砰一声甩上了门,把那张讨厌的脸关在了门后。

    第二十七章

    ◎无◎

    萧十七说的话, 齐映月一句都不会听他的。

    什么欠债,什么扣减月钱,她完全当做了耳边风。

    出门到处都需要花钱, 按照萧十七的派头, 她与齐昇这一路进京的花费, 只怕是给他做一辈子的厨娘也不够。

    何况,又不是她要进京的,她是被萧十七强自抢进京, 她还没有去报官呢!

    齐映月此刻是又困又累,和衣倒在床上,本来以为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谁知头沾着枕头没一会,就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一觉醒来, 齐映月觉着神清气爽, 睁开眼, 看着屋角散发着微光的灯笼,她不禁愣住了。

    先前章梁说是下午就启程, 萧十七见着她睡着了, 终于大发慈悲,把她与齐昇留下,自行回京了吗?

    齐映月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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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起床, 走到门边打开门, 刚探出头去,隔壁房屋的门也打开了。

    萧十七冷着一张脸走出来,看到她睡得脸颊粉红霏霏, 柔顺的头发有一缕不听话, 在额前翘起来, 与平时温婉的样子大为不同,傻傻呆呆的,

    萧十七声眼中笑意浮现,戏谑地说道:“醒了?真是能睡,你午饭都不吃,难道不饿的吗?”

    原来是空欢喜,齐映月板着脸,关上门转身进屋,门快合上时,被赶来的萧十七挡住了:“你快洗一洗,要吃晚饭了。”

    饭桶!齐映月心里暗戳戳骂了声,不过她的肚子也有些饿,问道:“我阿爹呢?”

    齐映月睡久了,声音中还有着浓浓的睡意,平时她声音就糯软,萧十七耳朵没来由发痒,他伸手挠了挠,指尖跟着发烫。

    “你阿爹中午吃过了,就你叫不醒。”萧十七转头乱张望,就是不去看齐映月,飞快说道:“你快点洗漱,吃完了我们好赶路。”

    齐映月呛回去:“你催什么催,谁要你等我的,你可以把我与阿爹留下啊。”

    萧十七砰地拉上门,“休想!”

    齐映月气鼓鼓瞪着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很快章梁领着人打了热水,抱着个包袱走了进来,说道:“齐姑娘,这是换洗的衣衫。”

    谢过章梁,齐映月前去洗漱完,打开包袱一看,里面的衣衫比较眼熟。她愣了下,衣衫都是以前萧十七买来,被她锁到了箱笼里,以为永远穿不出去的那些。

    看来他真是早有打算,连家中的细软都收拾好了。

    他怎么不把她家也一起搬走呢?

    天气热,身上的衣裙穿得久了,已经皱巴巴一团,散发着隐隐酸味。

    齐映月向来爱干净,只得从里面挑了身素净的青蓝色衫裙换上。

    料子柔滑细腻,穿上去轻盈又软和,宽幅的裙摆,轻轻走动间,像是一团云般飞舞。

    齐映月从未没穿过如此美丽的衣衫,毕竟年轻姑娘爱美,忍不住拿起铜镜仔细打量。

    镜中的人,雪白的脸上透着红晕,神采奕奕。按说遭逢一场大变,她以为自己会神色憔悴,没想到,竟比从前精神还要好,她手一抖,慌忙放下了铜镜。

    章梁再次送来饭菜,齐昇也来了,齐映月连忙上前闩上门,生怕被萧十七发现。

    齐昇看着齐映月身上的新衣,笑着夸道:“月亮穿这一身真好好看,可是萧公子替你准备的?阿爹身上的也是,这么好的绸衫,阿爹还从没有穿过呢。”

    齐映月这才发现,齐昇身上也是一身崭新的青绸长衫,腰间的腰带上,还坠着几颗猫眼石,顿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说了这身衣衫的来历:“阿爹你吃过饭了吗?”

    齐昇在桌前坐下来,指着饭菜说道:“先前你还在睡觉,我已经吃过了饭,月亮你先吃,我们边吃边说。”

    齐映月看着桌上的饭菜,一条清蒸鱼,一碟白切羊肉,一碟碧绿的青菜,一钵鸭汤。

    除了羊肉之外,其他的饭菜都还冒着热气,她先尝了一口清蒸鱼,鱼肉新鲜细腻,半点腥气都无。

    不用尝其他菜,她也知道这餐饭,萧十七没有故意为难她。

    齐昇闻着饭菜的香气,感叹不已:“萧公子有本事得很,队伍中还有厨子,我跟章梁说过几句,他说菜都是他们亲自去买来,饭菜是由随行的厨子做的,我们与萧公子的一应用度,都由萧公子的人管着,客栈的人近不了身。”

    美味的饭菜吃到嘴里,突然没了滋味。齐映月自忖做饭的手艺与厨子不能比,萧十七哪需要她这个小厨娘,闷闷不乐说道:“阿爹,你可知道李水生的事情?”

    齐昇神色黯淡了几分,点点头说道:“萧公子跟我提了前因后果,我起初都不敢相信,毕竟李水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能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可前后再仔细一想,他的所作所为,早就有了端倪,他考过县试后,前来我们家的那次,跟你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试探你了。”

    说着说着,齐昇的脸上带着几分后怕:“若不是萧公子,我们父女俩只怕是落到了他手里,走投无路求救无门。说起来,萧公子又救了我们一次。”

    吃了小半碗米饭,齐映月没了什么胃口,便放下了筷子。思索片刻,将心中的所有担忧说了。

    “阿爹,我们去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你看这些菜,萧十七哪需要厨娘,他就是找借口罢了。”

    齐映月抿了抿嘴,把问萧十七对她是否起了心思的话也告诉了齐昇:“他当即否认了,阿爹,他说得对,是你看走了眼,京城大家闺秀那么多,他哪会看得上一个乡下姑娘。”

    齐昇想想也是,他心性坚韧,早就想开了,劝慰着齐映月:“你也无需多想,没有正好。月亮,进京就进京吧,不是遇到了这档子事,我们一辈子也难踏入京城半步,就当是去长见识了。事已至此,人总得顺应局势,若是一味的怕这怕那,还不得活生生憋死自己。”

    齐映月说了声是,“可是阿爹,萧十七不缺厨娘,又对我没有想法,他为何要强行带我们进京?”

    齐昇也呆住了:“是啊,我倒没想到这一层,为何他要把我们带进京城,现在也不清楚萧家情形如何,进京之后,我们可会陷入危险?”

    齐映月脸色也跟着变了,萧十七夜晚赶路,白天歇息,肯定是为了躲避仇家。

    他们父女手无寸铁,无权无势被卷进去,岂能还有活路?

    “咚咚咚。”门被连续敲响,一声大过一声,似乎敲门的人很不耐烦。

    齐映月看向齐昇,他脸色微微变了变,跟着看向门口。齐映月已经猜到外面是谁,前去打开门一看,萧十七果然在门外站着。

    “你们不会陷入危险。”萧十七开口就径直回答了先前齐昇的问题,目光停留在齐映月身上,只片刻间,又慌忙移开了。

    齐映月脸色难看了起来,讥讽地说道:“隔墙有耳,没想到萧公子还有偷听人谈话的癖好。”

    萧十七干脆承认了:“对,我听到了,不过不是偷听,我是在正大光明的听。你吃完了吗?吃完可以启程了。”

    齐映月忍着气,说道:“吃完了,我马上就下来。”

    萧十七往屋内看了一眼,看到桌上剩下的饭菜,眉头皱了起来:“可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怎么吃这么少?”

    齐映月说道:“哪有心情吃饭,我吃不下,你到底走不走,废话真多。”

    “哟,齐姑娘,你先前还说不浪费粮食,怎地,剩下这么多饭菜,就不是浪费粮食了?”

    萧十七也不管站在旁边一脸茫然的齐昇,把门轻轻推开,齐映月把着门想要关上,他灵活得很,侧身挤了进屋。

    齐映月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来,重新端起了碗,说道:“既然萧公子如此说,那等我吃完了再出发吧。”

    萧十七突然又变了脸,夺下齐映月手中的碗筷:“都凉了吃什么吃,要是吃坏了肠胃,赶路寻医吃药不方便,得耽误多少功夫。你收拾下自己的包袱,赶紧下来。”

    又转头看向齐昇,客气地说道:“齐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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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昇回过神,尴尬地说了声好,与萧十七一起走了出去。

    齐映月无法,赶紧收拾好包袱下了楼。人群里没见着萧十七的人影,齐昇站在马车边,见她下来,朝她点了点头后上了车。

    等齐映月上了马车一看,萧十七正坐在马车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愣了下转身下车:“我去跟阿爹坐一起。”萧十七蓦地睁开眼,长臂一伸拉住了她:“别闹,我困得很,没有力气与你争吵。”

    齐映月挣脱不开,只得坐了下来,沉下脸说道:“萧公子还是去骑马吧,孤男寡女坐在一起成何体统。”

    萧十七抽出嵌在车壁上的匣子,从里面拿出点心干果,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大晚上的,马看不清路。你快吃吧,吃东西时,嘴就够不上说话了,你还是不说话时,比较温柔。”

    马看不清路,那马车的马都是在瞎着赶路?

    齐映月懒得理会萧十七的胡说八道,偏开头也不接茶:“萧公子财大气粗,难道还缺一辆马车,非得与我同坐一辆?”

    萧十七也不勉强她,自己喝了一口茶,闲闲地说道:“我有银子,怎么花是我的事,车马都是我的,我想坐哪辆就坐哪辆。齐月亮,你说了这么多,该饿了吧,快吃,吃完了我好睡觉。”

    齐映月不耐烦地道:“哪有刚吃过饭又饿了,我又不是饭桶。你白天歇息的时候,难道没睡觉?”

    萧十七斜睨着她,咬牙怒道:“反了你,居然敢指桑骂槐我是饭桶!我见你中午没吃饭,晚上只吃了几粒米,怕你饿着,一片好心替你准备了点心,你倒借着由头来骂我。白天的时候你睡得跟猪一样,我不守着,要是有贼子把你偷走卖了,估摸着你都醒不过来。“

    不知为何,齐映月的耳根开始发烫,看着萧十七眼底淡淡的青色,昨晚他估计也一夜未眠,到底没再说什么,收起点心干果:“先放着等饿了再吃,你睡你的。”

    萧十七悻悻哼了声,合上眼睛,嘴里还不忘威胁她:“我睡了啊,饿了的话,你尽管吃你的,反正不许偷骂我。”

    齐映月翻了个白眼,离得他远远的,靠在车上发呆。

    马车轻晃,齐映月白天睡了一天,不一会又被晃得睡着了。

    一个颠簸,齐映月被惊醒,她睁开眼睛,见自己头正靠在萧十七肩膀上。而他肩上的衣衫,明显一团被口水濡湿的痕迹。

    第二十八章

    ◎无◎

    齐映月此生从未如此窘迫过, 脸红得几欲滴血,见萧十七阖眼没醒,她悄悄抬起头, 往旁边蹭着挪开了。

    萧十七依旧呼吸绵长, 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齐映月余光瞄见,血液哄一下冲上脑门,羞愧得恨不能跳下马车。

    “醒了?”萧十七睁开眼, 懒洋洋伸了下懒腰,眉头紧皱,捏着肩膀抱怨:“好累, 咦,天下雨了?”

    齐映月倒下去, 拿凉被蒙住了头。萧十七的闷笑声钻进耳朵, 她羞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萧十七笑了一会, 见凉被下的人一动不动,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试探着问道:“哭了?”

    齐映月不想见他, 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出了这么大的糗,再也没脸见人了。

    萧十七难得后悔, 神色讪讪盯着凉被看了片刻, 喃喃自语说道:“哎呀,原来不是下雨,是茶杯里的水啊。”

    太假了!还不如不说呢。

    齐映月被憋得快不能透气, 心里已经泪流成河, 偏偏还有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腰。

    她向来怕痒, 扭身躲开,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萧十七听到齐映月笑,长长松了口气,一把扯开凉被:“你也不怕热。”

    齐映月的一双眼,因为笑得溢出了泪,水光蒙蒙,在晨曦的微光中,像是天边的启明星辰般闪亮。

    萧十七一下竟怔住了,声音不禁轻缓了几分:“齐月亮,外面天快亮了,等下到了码头换乘船,坐船会舒服些,你可以好好睡一觉。对了,你可会晕船?”

    齐映月还是感到羞耻,用手蒙住脸,从手指缝隙中去偷瞄萧十七,见他神色寻常,眼里却流淌出明显的温柔,不由得更加慌乱了,含糊着答道:“我在水边长大,怎么会晕船。”

    萧十七听出齐映月声音中的羞涩,他竟莫名跟着不自在起来,咳了咳说道:“不晕船就好,我先下去了。”

    等到萧十七下了马车,齐映月呼吸顺畅了些,坐起身拉开车窗往外看去,天色已经从清灰变成了湛蓝。

    萧十七骑在马上从车窗边经过,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她心中一惊,嗖地关上了窗。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马车来到了码头边,下了马车上船。齐映月与齐昇与在客栈一样,住的舱房被隔开,一里一外。

    船缓缓离开码头,顺风扬帆沿河而下。舱房布置得比客栈雅致,花梨木的床榻案几,一尘不染,干爽又舒适,案几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风干芦苇。

    热水布巾早就准备好,齐映月洗漱之后,走出屋子来到走廊边,举目远眺,河对岸来来往往早起赶路的行人车马,沿岸村子的屋顶上,飘出了袅袅炊烟。

    如还在同里镇,她也应在此时起了床,洗漱之后开始忙碌着做早饭,行船经过之人,见着她家屋顶,也如此时她所见的一般。

    曾经,她家是别人眼中的风景,如今,她是看风景的行人。

    哪怕一路行来,吃穿用度都比在家时万般好,她还是情不自禁想家。

    齐昇也从屋子里洗漱之后出来,见到齐映月静静站在那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时间也愣了下,温和地问道:“月亮,可是想家了?”

    齐映月嗯了声,“后院里还种了好多菜,先前我见豆荚已经起了花苞,应该已经开了吧。那两颗茶树,是阿娘亲手栽种下去,别说春茶,就是秋茶,也比茶楼里卖的许多茶都要香。”

    听到生活了多年的家,尤其是走了之后,留下妻子的孤坟无人照看,齐昇眼眶渐渐湿润,神色落寞,低声说道:“回不去了。月亮,你阿娘走的时候,叮嘱我要带着你好生活着。你阿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怪阿爹没有把你照顾好。”

    齐映月听齐昇自责,同时也后悔不已,她不该与齐昇说起家,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齐映月将到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抬眼望去,萧十七手上提着两个食盒走了上来。

    “用早饭了。”萧十七看了一眼齐映月,将一个食盒递给齐昇:“船上比岸上要凉一些,齐先生趁热用。”

    齐昇道谢后双手接过食盒,不解地瞄了他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怎敢劳烦萧公子亲自伺候我们,以后只需吩咐一声,我去提饭菜就好。”

    萧十七说了声无妨,齐映月本来还有些忸怩,见他神色坦然,她也自在许多,问道:“你的那些随从呢?”

    萧十七对她可没齐昇客气,瞪着她说道:“快回屋吃饭,怎地那么多问题。”

    齐映月暗自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接食盒,萧十七侧身让过:“重,倒了你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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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吃。”

    齐昇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怔楞了片刻,转身进了屋。

    齐映月跟在萧十七身后,不死心追问道:“你的随从呢?章梁呢?”

    萧十七眼神瞬间凌厉,不动声色说道:“你念着章梁做什么?你看上了他?他可已经成亲了。”

    “我就随口问了句章梁去何处了而已,你莫非失心疯了?”齐映月气得骂了句,“你这么多随从,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萧十七被骂,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抬着下巴不耐烦说道:“你总惦记着我随从做什么,快过来帮着把饭菜摆好。”

    齐映月忍了,上前一看,今天早上的饭菜尤为丰盛,除了粥菜点心之外,还有一碗馄饨。

    萧十七指着馄饨说道:“快趁热吃,冷了就有些腥。”

    齐映月诧异地道:“腥?莫非是鲜虾馄饨?”她坐下来,舀了一只尝了,惊喜地说道:“刀鱼馄饨,这个时节的刀鱼正鲜美,是现做的吗?”

    萧十七点点头:“渔民刚从河里捕捞起来,怎样,你觉着做得可好?”

    每年齐家总会吃上一回刀鱼馄饨,刀鱼刺多,却鲜掉眉毛。尤其是与鲜肉混在一起做成馄饨,好吃得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厨子的手艺高超,鱼肉与鲜肉的比例也拿捏得好,她仔细品味着馄炖的味道,馄饨馅中加了胡椒,姜葱汁与酒去腥。厨子手上有力,搅拌久了,除了吃起来鲜香,还弹牙得很。

    馄饨皮的面也擀得好,厚薄适宜又筋道,齐映月连吃了小半碗后方抬起头,满足地喟叹:“真好,今年也没有错过吃刀鱼。”

    萧十七难得安静坐在一旁,微笑着说道:“你以前在后院时,总是盯着河水眼馋,念了无数次,等到初夏时就能吃上最最鲜美的刀鱼。我听得耳朵起茧,若是不让你得偿所愿,估计你会哭鼻子,又得跟我吵架。”

    齐映月冲他白了一眼,“我哪有你说的那般馋。”不过看在刀鱼的份上,客气多问了一句:“你用过早饭了吗?”

    萧十七马上很委屈,“我还没来得及用饭。”他抚摸着肚子,“好饿,我也要吃一些,刀鱼馄饨好吃吗?”

    齐映月愣愣回答:“好吃。”

    萧十七二话不说,端走齐映月面前的碗,重新拿了只干净勺子,舀了一只馄饨吃起来。

    “哎!这是我的。”齐映月慌忙喊,同时心中升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连齐昇都没有吃过她剩下的饭菜,齐映月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去夺碗,“你饿的话,让人给你送饭来就是,难道会缺了你的饭吃?”

    “早上只买到了两三条刀鱼,做出的馄饨就煮了两碗,你与你阿爹一人一碗。”萧十七答,端着碗躲开,他脚长手长,身手又灵活,齐映月没抢到。

    萧十七又吃了一只,头也不抬教训她:“食不言寝不语,不要吵。”

    齐映月眼睁睁看着,萧十七把剩下的刀鱼馄饨吃得干干净净。

    “就是尝尝鲜,一次吃饱就没意思了。”萧十七吃得很满足,笑着安慰齐映月:“反正还要坐几天船,每天我保证你都能吃到刀鱼,下次吃清蒸的刀鱼吧,换个口味可好?”

    “怎样吃都可以。”齐映月心里有点乱,嫌弃地说道:“下次然后给你吃吧,你是贵人,哪有与人抢饭吃,还吃他人剩下的口水。”

    “你的口水吗?无妨,先前我的肩膀已经率先吃过了。”萧十七又去拿碟子里的酥独黄,绷着的脸,眼里却满是笑,“齐月亮,你现在才说,晚了。”

    齐映月的脸,轰地一下又红了。

    萧十七掀起眼皮偷瞄,马上改了口:“我逗你玩呢,是茶水,茶水。”末了咬了口酥独黄,马上转开话题:“这个酥独黄做得不错,你尝尝看。”

    齐映月哪还吃得下,起身奔了出去。只是船上也无处可躲,撑开窗棂透气,河风吹拂在脸上,热意依然不散。

    萧十七跟了出来,站在她旁边,不时打量她几眼,温声说道:“你去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了。”

    齐映月羞愧莫名,根本不敢抬眼去看他。

    萧十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慢慢停下脚步,转身走回来,轻声说道:“齐月亮,离开家乡,其实也不那么可怕。”

    齐映月猛地转头怒目而视:“你又偷听我与阿爹说话?”

    “这次没有偷听。”萧十七难得一本正经,平静地说道:“看到河与岸边的景致,我猜你会想家。以前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那时我不过十岁左右。”

    萧十七抬手比了比,神色怅然,旋即又笑了:“奇怪,我那时怎么会比你矮。”

    齐映月身量不算矮,当然不能与萧十七比,听到他说自己矮,顿时又生气了。

    萧十七总是能惹怒她,齐映月这一辈子的气,都几乎生在了他身上,温婉再不复存在。

    萧十七继续说:“起初,我也总是很想家,后来很快就不想了。只要你心能安定下来,身边有你在意,与在意你的人在,不管身在何处都一样。不过,你与我不同,我会尽量让你在京城,找到在家时的感觉。齐月亮,以后,你只管安心做我的小厨娘就好。”

    齐映月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屋,萧十七在身后轻声说:“比如,我在同里镇时,就没想过家。”

    ◎最新评论:

    【也太好看了吧,饭桶的心很细】

    【妈蛋饭桶好会撩人啊】

    【

    【怎么感觉老萧已经陷进去了,就那么喜欢吗(doge)】

    【饭桶这该死的贴心还怪心动的】-

    完-

    第二十九章

    ◎无◎

    萧十七的话, 前面还算是正常,听到最后,齐映月的心好比被轻轻抓住捏了捏, 酸涩颤动。

    进屋关上门, 背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喘息, 想抓住些什么,却总是徒劳。

    “你别瞎想了,我就是看着你好玩。”萧十七曾经的话, 又在耳边回想。

    齐映月自嘲笑了笑,稳住心神,走过去把桌上的碗碟收进食盒, 提到门外放着,然后闩上了门。

    这两天睡得比较多, 齐映月此时也睡不着, 坐在椅子上发呆。船比马车要稳当, 依然能感到轻微摇晃,她坐了一会, 头就开始发晕, 胸口也闷闷的不舒服。

    齐映月以为是这段时日奔波赶路有点儿累,便不大放在心上。谁知恶心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奔到痰盂边, 将早上吃的馄饨吐得干干净净。

    漱口之后喝了小半杯清水, 没过一阵,又一阵恶心,齐映月直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难受至极。

    无力靠在椅子里, 齐映月不禁苦笑, 究竟是大意了,她在水乡长大,最后还是晕了船。

    到了吃午饭时,门被咚咚敲响,齐映月没有胃口,也不想动,弱弱回道:“我不饿,不吃了。”

    过了一阵,萧十七的声音响起:“齐月亮,你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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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齐映月不想与萧十七纠缠,振奋起精神回答。

    门被推了下,萧十七接着不客气地说道:“齐月亮,再不开门,我直接闯进来了。”

    齐映月知道萧十七能说到做到,她烦躁不已,撑着起身前去打开了门。

    萧十七手上提着食盒进了屋,闪身挡在齐映月前面,眼含焦急打量着她,关心问道:“你病了?”

    “没有病,有点儿晕船。”齐映月没心思搭理萧十七,从他身边走回塌上坐下。

    萧十七闻到屋子里淡淡的酸味,拔高声音说道:“你怎么不早说!算了,你等着!”

    齐映月不知道萧十七让她等什么,见他提着食盒转身走了出去,依旧继续蜷缩着。

    很快,齐昇小跑着来了,一进门就忧心忡忡问道:“月亮,你可还好?”

    齐映月勉强挤出个笑脸,说道:“阿爹,我就是不大舒服,有点儿晕,没事。你可还好?”

    “我没事,上午的时候我以为你在歇息,就在看书写字。”齐昇自责不已,心痛地说道:“我该早些来问一声,你向来要强,就算身子有个病痛,能扛就自己扛过去,从来不会吭一声,还是萧公子说你不舒服,我这个做爹的才知晓。”

    齐母没了之后,齐映月坚强得很,做饭被烫到,不小心切到了手,都小心翼翼藏起来,生怕齐昇看到后,惹他伤心。

    都怪萧十七这个碎嘴子,晕船又不是病,跑去告诉齐昇做什么。

    齐映月心里埋怨,还得安慰齐昇:“阿爹,我就是这几天赶路累了些,以前我从不晕船,等我歇一两天就没事了。”

    齐昇前去把窗户打开透气,倒了水递给齐映月,说道:“月亮你先喝点水缓缓,我去问下附近有没有码头,看能否靠岸,去给你寻个大夫瞧瞧,离京城还有好些天,哪能硬撑下去。”

    齐映月刚说不用麻烦了,萧十七提着匣子推门走了进来,深深打量了她几眼,把匣子放在案桌上,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你拿着闻闻,这里面是清凉的药草。”

    齐昇见齐映月没动,忙帮着她接过药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眼神一亮说道:“月亮你拿着,这个里面好似有薄荷,陈皮,闻着倒能提神醒脑。”

    齐映月只得接过来,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扑进鼻尖,的确令人精神一振,她道了声谢,听到萧十七笑了声,不由得看向他。

    “好似我递给你的是毒药。”萧十七慢条斯理拿出一个小巧的香炉,抓了把不知道什么香放进去,放在角落里点燃了,青烟袅袅,香味素淡清新,屋子里的那股酸味慢慢被掩盖住。

    “齐先生你去用饭吧,这里没事了,晕船的药熬好之后会送上来。”萧十七拿帕子擦拭着手指,对齐昇说道。

    齐昇顿了下,这里虽是萧十七的地盘,终究是外男,却把他这个亲爹要赶出去。

    端看萧十七的姿态,好似他留下来理所当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眼神在两人身上掠过,抱拳施礼:“有劳萧公子。”

    萧十七还了礼,齐映月难以置信看着齐昇就这么走了出去,目光又转向萧十七,他居然也能有客气有礼的时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水不要喝太多,等下还要喝药,吃饭。”萧十七拿走齐映月手上的杯子,皱眉说道:“齐月亮,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若是我不来,你若是愈发严重怎么办,真是爱自找苦吃。”

    不知为何,兴许是身体难受,向来坚强的齐映月,感到天大的委屈几乎将她淹没。

    鼻子一酸,瞬间泪眼盈盈,哽咽着抢白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跟你说。”

    萧十七傻了眼,齐映月看上去温婉,他却清楚,她骨子里可是厉害得很。

    她能从厨房里拖出菜刀杀人,也能无视他的狠戾,对他呼来喝去,还敢对他动手。

    没想到,就这么寻常的一句话,齐映月居然哭了鼻子,萧十七手脚无措,都没了地方放。

    官员落在他手上,抄家时不是没有大家闺秀跪下他面前楚楚可怜求饶,他向来都无动于衷。

    此时见到齐映月哭得眼泪汪汪,心也汪在了她的泪水里,酸楚,柔软,悸动,心疼。

    “对不住。”萧十七破天荒,结结巴巴道了歉,走上前去,手动了动,终是伸出去,揽住齐映月的肩:“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怪罪你。”

    齐映月不领情,一把甩开萧十七的手,不依不饶说道:“我跟谁说?跟你吗?我与阿爹都是你救的,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你是我们的主子,哪有下人敢对主子要这要那?”

    萧十七瞄着齐映月,试图辩解:“我没拿你们当下人,也没有下人像你这么凶”见齐映月瞪圆的双眼,马上改了口:“对,都是我的错。”

    齐映月此生所有的辛酸苦楚,此时一股脑全部往外冒:“我阿娘去得早,跟着阿爹相依为命,阿娘去后,阿爹伤心太过,有时候连冷热都分不清楚,全要我看着才行。我伤心阿娘,还要顾着阿爹,有个头疼脑热,忍忍也就过去了,如今我已经养成了习惯,因为我没处可说。不像你是贵人公子,身边一大堆人伺候,哪怕少跟头发,都是天大的事。”

    萧十七静默片刻,说道:“齐月亮,你还有阿爹,我父母双亲,所有的亲人早就不在了。你阿娘去得早,我在比不了你大不了几岁的时候,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北边,食不果腹,衣不御寒,挣扎着活了下来。”

    齐映月怔怔看着萧十七,他朝她淡然一笑:“我不是在与你比惨,我们不一样,你是姑娘,我是男子。家世不同境遇不同,你作为姑娘家,已经很了不起,当然我也更了不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背在身上。以前曾经的辛苦,让你我变得更加强大。强大的过程,着实令人不好受,更要好生享受因着强大带来的快活。你瞧,现在我仆役成群,有无数的人为我出生入死卖命,权势,地位,钱财,样样不缺。”

    齐映月的心奇异平息下来,不过她没被安慰到,委屈辛酸变成了愤怒:“那是你的权势地位钱财,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与阿爹穷得叮当响,一个大钱都拿不出来!”

    萧十七忍着笑,掏出一个铜钱塞到齐映月手里:“喏,平时我身上从不用带银子,这个大钱,是在你家时捡到的,一直放在身上。给你,你现在能拿出一个大钱了。”

    齐映月捏着手里的铜钱,实在是气不过,把铜钱砸向萧十七,一时没把控好力道,头一阵晕眩,跟着往地上扑了去。

    萧十七想躲,闪了一半见齐映月栽下来,他连忙迎上前抱住了她。

    齐映月的头撞在萧十七胸前,他闷哼一声:“好重,真是个胖月亮。”

    一个胖字,令齐映月更加抓狂,挥手就捶他。

    萧十七笑个不停,轻易而举制住齐映月,软声说道:“好了,你打不过我,认输吧。”

    齐映月喘着气,抬眼瞪着萧十七,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萧十七垂眸,与齐映月晶亮的双眸相对。此时她被禁锢在身前,异样的感觉流向四肢百骸,眼眸逐渐暗沉。

    抓着她双臂的手,温软隔着衣衫传过来,萧十七的手像是被火在灼烧,慌忙放开了她,转头慌乱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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