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贺大人尊重嫡妻的脸面,梅夫人愿意忍让。
贺固微顿,算是默认。
柔瑾摩挲着他修长手指:“那……你的生母呢?”
她怕问的太过直白,安抚性地描补:“你长到如今光景很是不易,若是你生母泉下有知也该含笑,贺大人若是不曾将她葬入祖坟,你大可以为她做一回主。”
新驸马盛宠有目共睹,谁愿意揭贺固的短儿?皇宫内外鲜少有人提及贺固身世,更不知他的生母死后归葬何处。
柔瑾咬唇等待他的回答。
贺固反握住她的手也有安抚意味:“母亲不愿被束缚,没有葬入贺家祖坟,父亲当年将她葬在定州一座名山脚下。”
仅仅如此?
“那她家中还有什么人?”柔瑾半是失望半是安心,不葬在祖坟,也好。
“没有了。”
贺固等了片刻听到柔瑾平缓规律的呼吸声,是睡着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回被中又掖了掖被角,空荡无依的心口似乎有暖意盘桓不去,他浅浅一笑。
柔瑾闭着眼眸,等他睡意沉沉才翻身。
翌日清早柔瑾比往常醒得迟了些,睁眼就见贺固从外头进来,身上微带练武后的热气,精神奕奕,见柔瑾盯着他瞧便会错了意,当即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新衣换上,柔瑾猝不及防赏了一幅美男更衣图。
春樱进来时与贺固擦身而过,行了礼进来内室一时愣住,柔瑾脸颊绯红,她垂着眼睛忍笑伺候,柔瑾忿忿瞪她,这下连后头进来的夏桑秋实等人也知晓了。
不过今日柔瑾打算进宫,昨日惠帝恩赏贺家也是她的荣光,贺大人要入宫谢恩,她与贺固也得有所表示因此刻意绷着脸色,宫女们知她心性只翘着嘴角专心伺候。
临到出门时有人来报,贺家二少爷又来了。
贺帆一袭白衣立在公主府门外,人却鲜见的垂丧脑袋。
“大哥,父亲让我来给公主赔罪——”贺帆抬头时有一闪而过的鄙夷厌烦却随之小心掩盖起来,父亲刚升了官还要入宫觐见自然不好惹陛下动怒,临走前特意命他今日再来请罪,总是一家人,贺固总不至于和家里闹掰,难道真愿意让人说靠女人裙带出入宫廷?
“回去吧。”
贺固留下这只言片语,他的心腹将贺帆拉到一旁,公主仪仗鱼贯而出,贺固等柔瑾在马车坐稳,才翻身上马后,一行哒哒马蹄声远去。
“二少爷,咱、咱回吧。”颤颤巍巍说话者是贺帆的小厮。
贺帆俊逸面庞略带扭曲,双拳紧握,余光瞟过贺固一行远走,头顶则是太宁公主府的牌匾,定定立在原地良久冷哼一声回了将军府。
宫里还是老样子。
柔瑾进了太后的松鹤殿请安,贺固是宫禁宿卫大将军自然要当值,太后不见孙女婿的面不免唠叨两句,照旧问贺家待她可好。
“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必对贺家人太过客气,免得养大他们的胃口……”
惠帝于贺大人寿宴上的封赏早已传遍京城,眼瞅着贺家势大是必然,而柔瑾年纪轻,太后担忧她不能压服贺家人,横竖普天下再无比公主更尊贵的姑娘,公主永远是皇家的人。
柔瑾笑着应下。
三公主刘晴好也来给太后请安,太后爱清静寻常不见嫔妃,连带的皇子公主也只在初一十五来上一两趟,太后同三公主说了两句便让二人自去玩。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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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二人也无什么好玩,一炷香功夫三公主气哼哼离去,柔瑾理了理披风含笑回明珠阁。
明珠阁仍有宫人扫洒见主子回来颇为欣喜,柔瑾四处看过坐到正殿喝茶,春樱端来一些点心又默默退下,公主有心事。
柔瑾却在想最近没再做过有关贺固前生事的梦了,三公主方才言语中暗示五公主已遭了徐皇后嫌弃在宫中处境不佳,五公主遇刺一事牵扯出诸多端倪,但也算拨开一些云雾,如今坐在出阁前的闺房里恍然发现物是人非。
到底没在明珠阁久留,赶在午膳前柔瑾去太和殿拜见惠帝,贺大人早已面过圣,惠帝也不会在这个时辰召见臣子,从前柔瑾也会来陪惠帝用膳。
行到兴庆宫后殿时,前头领路的宫女忽然顿了顿脚,春樱正欲呵斥却也瞧见了宫女异状的缘由。
二皇子刘亢似笑非笑正要去抓贺固衣襟,柔瑾立时明白刘亢眼底裹挟的怒意,赶在他动手之前匆匆制止。
“二哥!”
刘亢焉能不怒,他打定主意要与东阳郡王府联手哪知刚接了个头就得知了东阳郡王府悉数问斩的圣旨,只能狼狈不堪的撤回所有打算以防被惠帝发觉,这还不算,贺家人居然得了这个好儿。
那贺驸马还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
刘亢拳头将将碰到贺固下颌时听到这柔软急促的声音,他浑身一僵。
贺固微微皱眉,撤开身后退一步迎着柔瑾走来:“殿下来了,臣与二皇子殿下闲聊正欲切磋武艺,殿下不必担忧。”
这是切磋武艺?
就算贺固领了大将军之职,可他也是皇家驸马,刘亢作为二舅哥要教训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便是被人瞧见被惠帝知晓也可用玩笑二字遮掩。
柔瑾瞪大眼睛:“驸马没受伤吧?”
贺固拱手朗笑:“还未动手,殿下不必为臣担忧。”
他语气恭谨,落在刘亢耳中却是另一种意味,刘亢盯着柔瑾由紧张到放松轻笑的神情,垂在袖中的拳头又攥起来。
“殿下,陛下已经等着咱们了,快些进去吧。”
柔瑾本能察觉贺固态度奇异,似乎不愿她和刘亢冲突,刚点了头就见刘亢扭头大步离去,她一愣对上贺固笑眼也笑了。
陪惠帝用过午膳后贺固还要当值,柔瑾已经出嫁便带着惠帝给的赏赐出宫回府,方换过入宫的大衣裳就听夏桑悄声与柔瑾说起隔壁将军府的趣闻,说是苏姨娘给梅夫人请安时伺候梳洗布菜摆盘不慎扭到腰伤势严重,梅夫人令人请了大夫给苏姨娘诊病,因药方开的苦了些,苏姨娘吐了两回,梅夫人不厌其烦命人熬药亲自盯着苏姨娘喝下才罢。
柔瑾淡淡一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罢了。
这府里的热闹怕是还要瞧一阵子。
思索片刻,柔瑾令夏桑从今日惠帝的赏赐中挑出一两样送到将军府给梅夫人等人,既然是出气就不能轻轻揭过,该叫苏姨娘明白什么是脸疼。
第45章
将军府
梅氏恭敬地谢了公主赏赐又让心腹嬷嬷送夏桑回公主府后望着御赐的玉如意等物出神, 曾是陪嫁丫环的董姨娘立在一侧欲言又止。
“你说吧。”梅氏待她一向温和。
董姨娘忐忑吞吐:“殿下今日是何意?她不会是知道了府里的事吧?”
夫人向来不愿将大少爷当做老爷正经血脉,因此育有一子的苏姨娘在府中地位超然,加之老爷宠爱却不糊涂, 即便夫人对苏姨娘母子多有忍让也从未吃过大亏, 今早请安那一番折腾不过是小打小闹, 公主特意送来御赐之物却是明晃晃的奖赏。
难不成公主希望这府中闹腾起来,借夫人之手将苏姨娘母子打压下去?
梅氏脸色难看,每每思及当年事她总是按捺不住心中愤懑,新婚时傻傻与夫君琴瑟和鸣却不知他同时在府外置了一房外室还生有一子, 直到那外室去世,贺固站住了,贺乘晖才将贺固带回府中, 这期间五六年, 她从新婚懵懂希冀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忍痛接受苏姨娘进门又给陪嫁丫环开脸平衡后宅, 从青葱少女到端庄妇人仿佛变得和世俗女人一般无二了,她已经接受一切变化, 却还是被贺固的出现粉碎所有平静,就连当年新婚时光曾有的半分温情也是假象, 她这正室夫人的颜面被踩到了泥地里。
梅氏闭了闭眼平息心中旧伤:“我怕是不能如公主所愿了。”
她收拾妾室是苏姨娘不守规矩却不是为了那个血脉不明的外室子。
董姨娘连忙道:“夫人不必伤怀,公主殿下只是让您分赏御赐之物,老爷定然清楚公主之意, 若是有有老爷出手苏姨娘母子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公主府,更用不着劳您烦神。”
说白了这府中做主的人是贺乘晖,事发之后他只令贺帆上门赔罪却也没有更重的惩戒,归根结底是宠爱庶子妾室不忍下手, 公主焉能容让?
她小心翼翼加上一句:“奴婢瞧着公主不爱生是非的。”
御赐之物里除了点明给梅夫人的玉如意,还有二房夫人的红宝石头面, 给董姨娘的发钗,赠姑娘们的蝴蝶金簪,并荷包、贡缎软烟罗等布料,颜色样式鲜嫩活泼明显是要赠给府中姑娘,没有苏姨娘的份儿。
梅氏勉强笑笑。
“也是,咱们与公主无冤无仇互不干扰。”各自关门过日子罢了,她也没想过让公主遵从婆媳孝道。
董姨娘松口气,小女儿贺月凝便是这时跑进来甜甜喊了母亲与姨娘,梅氏笑着给了她一块松子糖,她含着糖尤不知足还要去拿,梅氏按住她的手,贺月凝嘟嘟嘴泄了气。
“你大姐姐呢?”
“大姐姐和梅哥哥玩呢,我不去打搅他们。”
梅氏与董姨娘不约而同笑起来,贺月凝恍若知晓自己鬼精灵捧着脸说了许多贺月珠同梅云啸相处的情形,梅氏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开。
娘家亲侄子梅云啸是今科榜眼,他为人稳重才学出众,平步青云后并未有任何嫌恶之相,梅氏与娘家嫂子自幼相识是闺中手帕交从无姑嫂矛盾,兄嫂对贺月珠疼爱非常当做亲生女儿般,女儿嫁回娘家必然舒适安乐,了了梅氏一大块心病。
正说着贺月珠从外头回来,嘴角犹带笑意,径直坐到梅氏身旁撒娇,冷不丁瞧见桌上的玉如意眼光大亮。
“娘,这柄玉如意真好看!”玉如意旁的红宝石头面、金簪蝴蝶簪都叫她爱不释手,贺月珠迫不及待簪入发间,梅氏只让她拿了一支并分出给二房的份例,随后将发钗金簪交给董姨娘及贺月凝,荷包布料也尽数均分。
梅氏笑道:“我还新打了一支梅花簪还是崭新没用过的你拿去顽,另外老爷连日劳累今日又进宫面圣必是疲惫不堪便不要让琐事打搅他,你领月凝回去换身衣裳再送到我这儿就好生伺候老爷罢。”
董姨娘一怔,这些年来老爷多是按规矩初一十五宿在夫人房中,平常看不出二人感情好坏,可每逢夫人心绪不佳便不愿让老爷留宿。
“谢夫人的赏。”
这母女俩走远,贺月珠立时拉下脸闷闷不乐。
梅氏微微拧眉:“回头我让人去如意坊给你订做一套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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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做的东西哪有宫里出来的精巧。”贺月珠觑着母亲神色嘟囔:“这样的好东西给月凝也就算了,月芳算什么,又不是她兄弟娶了公主。”
这庶孽便宜兄长也不是没有用处,就连公主也来送好处,既然公主示好,她也不必摆太高的架子,横竖已然是一家子了,何况这公主也是个废物脑子,见了好颜色的贺固竟能拉下架子讨好他们,若不能讨些好处岂不是浪费?何况梅表哥堂堂探花还只是个七品小官,忒不公平。
“住口!”梅氏额角嚯嚯跳,她拿帕子按了按蹙眉斥责:“月芳是你堂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不过一支金簪你怎可如此小气?还有,昨日寿宴上你窥视公主就算了还出言不逊问起诰命封赏,是不是这些时日为娘太过放纵你?”
贺月珠立时抱着她胳膊扮乖:“娘,我那不是为您鸣不平嘛,何况公主怪和气的也没说什么啊。”
梅氏叹气:“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不明白?你将来嫁到梅家是要做冢妇的,如此不稳重,我怎可放心?”
在家尚有父母收拾烂摊子,嫁了人可要独当一面就算梅家人愿意包容也该有个限度,她可不敢娇宠坏了女儿送到娘家寻仇。
“娘,我下回不敢了!”
梅氏再叹气,却冷不丁想起太宁公主出行在外的尊贵稳重模样,二人还是同一年生的,怎么月珠还像个孩子般?
再唠叨两句,贺月珠耐不住又找借口跑出去玩了。
管事婆子也来请示家事,梅氏拧眉,只得让人跟紧女儿不可乱跑。
隔日贺月珠、贺月芳及贺月凝到公主府求见,名义上是为头面一事道谢,但还是为探公主口风,三人立在门外不安地等了一盏茶就见四大宫女之一的秋实来接她们。
“殿下呆在府中无趣正想让奴婢去请呢,可巧姑娘们就来了。”
柔瑾尚在新婚再摆公主架子也不能让公婆一而再的来公主府赔罪,既给了将军府台阶便没再想将此事纠缠下去,何况这两日夏桑打听着将军府动向,贺大人从宫里回来就没去见那受苦受难饮苦药的苏姨娘反而训斥一番之后接连歇在董姨娘房中,并令人打了二公子二十手板禁足思过,苏姨娘听闻此事气的寻死觅活找绸缎上吊,但到底没找到结实的房梁,贺大人忍无可忍只能勒令苏姨娘也禁足房中,这对母子彻底偃旗息鼓。
这个结果柔瑾还算满意,对贺家姑娘们和颜悦色。
“上一回请妹妹们过府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我正想着再请你们过府游玩补偿一番,妹妹们今日可不许早早回府,定要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
三人齐齐行礼,柔瑾佯装生气,言称自家人不用客套又请她们落座上了茶水点心。
姑娘们不会提及府中妾室庶子动向,柔瑾象征性问候了公婆。
“夫人入京后时有染恙,近日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怀,母亲身子好多了。”
这一回贺月珠来到公主府不复先前的冷傲寡言,有了柔瑾的台阶示好,她不再端着嫡出态度表明谢意后冷不丁说起苏姨娘母子,一副解气愤恨的口吻,不像贺月芳怯生不敢说话,也不像贺月凝懵懂贪玩贪吃,两三盘精巧点心便能占据全部心神。
“苏姨娘素来不规矩多亏得母亲不同她计较,前些日子父亲带着咱们来了京城更是加剧她的野心,净想着跟家中兄弟姐妹争个眉眼高低,这回父亲教训了他们母子总要老实一阵子。”贺月珠知晓公主此举是为贺固出气,因此特意捡着好听话说。
贺月珠语带感激:“也多亏了殿下帮衬,令母亲不再受气。”
仿佛姑嫂两个因为一致的敌人冰释前嫌亲近起来。
柔瑾颇为佩服:“月珠不必拘礼,你们是驸马的妹妹,喊我嫂嫂便好。”
三人互相看了齐齐喊公主嫂嫂。
话开了头柔瑾自然要问起他们在南津的日子。
贺月珠说顺口了一口一个大哥哥态度亲昵:“虽然大哥哥常年游学甚少回府,但我知道他记挂着我们姊妹几个,每回归家都要带一些特产名品,我心中最是崇敬大哥哥这样学识渊博的人,不过因为见面不多算不得亲近,若不是大哥哥娶了公主嫂嫂咱们一家在京城团聚,我怕是还见不到大哥哥呢。”
“是么?那真是难为你了。”柔瑾瞥见贺月芳生生打了个哆嗦,就连贺月凝也疑惑不解地望了望贺月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之语。
偏偏贺月珠一无所觉也不在意:“对呀,我一见公主嫂嫂便觉得亲切。”
“我也觉得妹妹有趣,若是你们愿意日后便常到我这府中来。”
偌大公主府尽归柔瑾一人所有说一不二,贺月珠眼神羡慕。
这时春樱上前为众人换了一遍茶,贺月珠说累了忙不迭润唇。
贺月凝好奇的小声问:“公主嫂嫂嫂嫂,皇宫很大吗?父亲进宫回来累的筋疲力尽,我问了两句他只说皇宫宽广开阔。”
寻常贵女此生都难有机会入宫,或许出阁嫁人熬成诰命夫人才有机会入宫朝拜皇后,可皇家公主出入宫廷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贺月珠手一顿,她也对那座遥远的宫廷充满好奇,进京这些日子她见识了以往十几年没见过的变化万千,她在南津端着的嫡出尊荣也仅在一府之中,没看得了公主青眼的庶孽如何重权在握。
柔瑾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形容,若以宅院论皇宫是普天下首屈一指的,可人在里面待的年头久了能看见到的也只有头顶四四方方一小片天。
“很大吧,父亲入宫需从玄武门行至兴庆宫,路程遥远。”这倒不是假话。
“那嫂嫂入宫呢?”
柔瑾但笑不语。
第46章
春樱立在一旁代柔瑾答道:“回三姑娘的话, 殿下入宫可乘轿辇。”
阖宫之中只有皇室公主、亲王妃、郡王妃及郡主等人有乘轿入宫的荣耀。
“那就好啦,嫂嫂不用受累。”贺月凝心思单纯。
贺月珠心下嘀咕,若是哪一日她进宫也得走那么老远的路程?不过瞧一瞧皇宫的风景也是不错的, 她又笑着说起近日京城见闻, 因一张巧嘴, 简单小事到她口中也有一番新鲜滋味,衬得贺月芳、贺月凝寡言少语。
不过也可能是这二人习惯让贺月珠出风头。
总体来说柔瑾与小姑子们相处融洽,中途梅夫人及贺家二太太都派人到府上催促姑娘们回府,不要打搅了公主, 但贺月珠兴致勃勃,柔瑾暂无事可做便留她们用了午膳,午后小憩之后又寻了新鲜玩法。
贺固下值回公主府路过小花厅暖房正听到姑娘们的嬉笑声, 宫女回禀之后掀帘请他入内。
贺月芳瞧见他人立刻捅了捅贺月珠:“咱们该回了。”
“还早。”贺月珠眼珠一转朝贺固福身行礼:“大哥哥回来了, 我们正好在陪公主打发时间呢。”
这一番周到礼貌让贺月珠瞪大了眼睛, 就连贺月凝也止不住的惊讶。
贺月凝被推了一把也乖乖问安:“大哥哥好。”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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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安。”贺月珠硬着头皮跟上。
三个妹妹齐齐行礼,贺固有刹那迟疑。
柔瑾垂眸掩饰眼底笑意。
贺固艰难颔首:“今日玩了什么?可有趣?”
说着走到柔瑾面前握了握她的手, 他从外头回来手背冰凉,手心却暖热几近烫人, 柔瑾拉他坐到身旁。
“夏桑说府中有一位说书人伶牙俐齿,我便让她说了两节,我们这些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从前都没见过这样好的话本子。”柔瑾最近发现了自立门户当家做主的好处,比在宫中自在多了。
“什么故事?”
柔瑾眨眨眼:“刚讲到进京赶考的秀才中状元尚公主,他老家还有一位未过门的青梅未婚妻。”
贺固故作思考;“后来呢?”
“明儿才说到呢。”
“公主还喜欢什么话本子,我命人去寻了来让人给你说。”
柔瑾灵光一闪点名要鬼怪灵异之类的话本子, 贺固恭谨地应下,转头吩咐贺家三位呆呆的女孩儿可过府陪陪公主。
贺月珠一口答应:“多谢大哥哥, 我一定常来。”
入冬后天黑早,贺月芳眼看着要用晚膳了又催贺月珠,贺月珠不为所动,柔瑾笑着让人摆膳,一张圆桌陆续端上来花样繁多的膳食,两名侍女站在柔瑾身后伺候用膳,柔瑾抬了抬眼皮便有她喜爱的菜色放入碗中,举手投足皆是奢华尊贵。
贺月珠与贺月芳没见过这阵仗都握着筷子看愣了,唯有贺月凝年纪小,丫环夹了什么便乖乖吃,偶尔抬头看一看姐姐们。
用过晚膳春樱提着灯笼将三位姑娘送回将军府。
瑶华苑里柔瑾在屋里来回走动消食,换下今日见客的华服拆了簪环整个人透着静谧温柔之美,贺固端着热茶进来不由多看了两眼。
柔瑾端了茶盏嗅着茶香心满意足。
“殿下若是觉得她们太过吵闹便不要迁就,往日她们也要进学堂上课,不过过些日子父亲就要到东阳郡赴任,近日怕是顾不上她们。”柔瑾不是长袖善舞的性格,她还是个小姑娘倒也不必当长嫂应付交际琐事。
“我一个人也无趣,她们来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何况她们小姑娘性子活泼,并无失礼之处。”
柔瑾瞧着贺固也没有与贺家为敌的意思,他刚刚没有不愿意她和贺家姑娘来往吧?
即便她是公主也要与婆家人来往应付小姑子,贺家只有三位姑娘,与寻常世家大族相比称得上人丁稀少足够省心了,不过贺月珠的性子……
不如梅夫人。
二人顺势说起贺家往事,柔瑾听得出贺固对梅夫人并无埋怨之语,而梅夫人对贺固的敌意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梅夫人总体上是位大度守礼的主母,厌恶也只停留在表面,大多置之不理,何况贺固当年总是出外游学。
“月珠还和我说起你当年游学总是许久才回府一次,她因此惧怕你这个哥哥,只觉得陌生。”
贺固挑眉:“噢,她还说什么了?”
“唔,说她十分崇敬你这位大哥哥。”
“……真的?”
“我若说有假话天打——”柔瑾下午听人说书那娶公主的秀才着实善于发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之类的话犹在耳畔,她便顺口学来。
还没说完就被贺固一根手指堵上了双唇:“殿下慎言。”
柔瑾失笑,随之乖巧道:“我不再说了。”
因为没有往后撤,他也没拿开手指,这么着仿佛在亲他,软乎乎的温热触感贴着指腹忽然令人敏感多思,没来由想起不合时宜的情形,二人皆是一愣,柔瑾后退一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喝了口茶。
贺固莞尔:“府中子嗣不丰,月珠又是仅有的嫡出,纵然夫人明理也难免娇惯,她自小口齿伶俐,多思善变,父亲很愿意听她哄人,但我与她性情不和,往日并无过多接触。”
柔瑾明白,将军府里有不少从南津跟过来的仆人,虽不知贺固出生前后之事但对兄妹几人的相处可是门儿清,平日里几乎不拿正眼看人更别说行礼问安,成亲后她亲眼看出贺月珠不自觉流露的鄙夷,端看贺固本人方才的反应也知他何等惊讶。
也就是说,可与梅夫人保持君子之交,但贺月珠此人则需仔细观望。
“我记得月珠和梅夫人的娘家侄子订了亲,他们何时成婚?”
贺固摇头:“原本月珠及笄那年便要出阁,但当年梅家夫人的母亲去世,云啸着意为外祖母守一年孝暂不愿办喜事,之后出孝没算到合适的日子,再加上云啸中了举要赶赴京城应考,许是好事多磨吧。”
尾音里掺杂着一丝郑重。
柔瑾并未察觉只在思索,梅云啸是今科榜眼不假,如今也不过入了翰林院领了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职尚未在京城站稳脚跟,而梅家是云泽大族,嫡长子娶妻是重中之重,加之贺大人不日便要赶赴东阳郡赴任,半年内应无心操办儿女婚嫁,这二人的婚事还真称得上好事多磨。
“行吧,横竖我这嫂子只等着出一份添妆。”两家不在一府居住,贺月珠再是性情多变,柔瑾也不必像普通新妇那般伺候小姑,人家几时出阁与她并无妨碍。
贺固嗯了声。
柔瑾这才意识到她的驸马兼今科传胪与今科榜眼似乎没有多少表兄弟之谊。
“他陪我迎亲是应父亲所请,我们二人甚少联络,梅家护短,但有君子之风。”
两家姻亲犹在,纵然梅家恼怒贺家欺辱梅夫人却也没有勒令夫妇和离的道理,何况还有一个贺月珠在,而贺固便成了出气筒。
柔瑾心境复杂,若是换成她一没有男子的自由可以游学在外,二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纵然不被为难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她在宫里也算享了清福,只是这泼天富贵和身世之谜相比,柔瑾还是很不识好歹的想做个明白人。
闲聊过后二人入账歇息。
大约是天气回暖显得地龙烧热了,柔瑾忍不住将脚伸到被子外头,寻得几分凉意舒适的叹了一声。
“咳。”
柔瑾猛地扭头,他不会是察觉到了吧?前头有一夜她贪凉盖了一半被子,夜里忽然察觉到有人碰了她的脚又给她掖好被子,她装着熟睡没敢动,实际是心里感觉怪得很,此时便不想惹他费心。
“我收回来了。”
贺固忍笑:“殿下若是觉得热,我去换一条轻薄的锦被来,不过我看近日的天气过两日怕是要变天更冷些。”
“那还是别换了。”
柔瑾好说话的很,她可不敢将真正的太子殿下当做可怜驸马使唤,就势翻了个身盯着他侧脸仍是毫无睡意,却把人看的转过身来。
“殿下?”
黑夜里他声音低沉柔和,说不出的好听。
柔瑾拽回神才道:“二皇兄可还有找过你的麻烦?”
“并无,二皇子殿下近日诸事繁忙,我没有与他碰过面,何谈麻烦。”
不见面就没麻烦了?
柔瑾不大信,但听他浑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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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定然是能轻松解决的,因此也不再挂心,只小声嘟囔了句二皇兄易怒桀骜的性格,动气时不计后果只为咬人狠处痛处,平素与他相处要留神。
“我都记下了,殿下不要忧心。”贺固忍不住揉揉她的发。
柔瑾哎呀一声避开,明显是痛了,贺固还以为自己手重弄痛了她急忙起身查看,二人靠得近了些,柔瑾推他却碰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
“无事,今日用了新发髻,我让丫环梳的紧又戴了许多首饰发髻坠得头皮痛。”
贺固心下一松,轻轻为她按起来,用的力道轻柔至极,柔瑾周身放松便靠在他怀里。
过了一刻,柔瑾觉得他撑着这姿势不会舒服,她头皮钝痛缓解许多便让他停手,只是他们靠得这样近,薄薄的寝衣将彼此身上的热度贴合到一起令人心慌,日前她尚在经期,后又经历了刺杀寿宴一事,已是许久没有亲近了。
贺固翻身过来挑开柔瑾的衣襟,陌生又熟悉的情潮让人浑身发颤。
额间落下细碎的亲吻似有安抚意味,柔瑾记得从新婚洞房那一夜他便学会了如此的安抚,她笑了笑,贺固心里一动,吻落到她眼睛上,忽然有些后悔吹了蜡烛。
因为他想看一看她此时的模样。
第47章
贺固说得不错, 柔瑾似醒非醒时听到夏桑悄声说着什么,侧耳一听外头淅淅沥沥声不断。
“下雨了?”
“殿下醒了。”春樱上前挂起帷帐:“天蒙蒙亮便开始下雨了,现在冻成了雪粒子, 奴婢瞧不一会儿就要下雪。”
柔瑾来了兴致, 披散着头发站在窗前赏雪景, 春樱怕她冻着,拉回来梳妆洗漱外头正好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为这公主府添了一层寂静。
下着大雪无事可做,柔瑾拿了一卷书坐在窗前慢慢翻看,偶尔抬头, 雪越下越大,她叹了声气。
就如此时大雪扑面那人也得立在冷风中操练。
今早睡意模糊时柔瑾听到贺固同她交代今日去向,贺固被封宫禁宿卫大将军之职已有一段时日, 但封赏后便忙着定州平乱、东阳郡王府之事, 再加上他们大婚, 贺固呆在禁军里的日子并不长,惠帝对他有大期待, 禁军近日练兵,他身为大将军得责无旁贷的忙起来, 这几日未必都有功夫回府让她不要挂心。
柔瑾知晓这些事对他来说手到擒来,她换了个坐姿仍觉得困乏,腿根处还有些酸软。
昨晚他弄得时辰长了些, 并无初时的痛意,但却有些累人,柔瑾莫名觉得他似是不舍得结束一般,可他平常又不像热衷此事。
外头天色格外亮, 柔瑾不由地抛开思绪潜心看书。
看书品茶听管事太监回禀府内事务以及那一摞摞请她赏梅赏雪的拜帖足让柔瑾忙了两日,贺固让长随小河回府禀报之后也两日没有回府。
第三日天放晴但还没化雪的意思, 柔瑾用过早膳便见春樱提着一个食盒屈膝回禀。
“殿下,贺家大姑娘使人送来了一些糕点,说是梅夫人亲手所制,请您尝个鲜。”
柔瑾奇怪:“你们不是说大姑娘回府之后被梅夫人训斥了?”
大意是梅夫人责怪女儿回府太晚,贺月珠不以为意,梅夫人也未多说,但柔瑾感觉得出她应当是不大愿意贺月珠与公主府过多接触,怎么贺月珠还要委婉暗示她请人过府?
点心是南津特色,春樱验过之后柔瑾一样尝了一口,余下的让春夏秋冬四人分了吃。
夏桑按捺不住问:“殿下要请大姑娘过府吗?”
“本宫今日事忙,你拿上两个八宝攒盒送到将军府给大姑娘赏玩。”
“是。”
柔瑾说事忙并不是十分故意敷衍不愿意见贺月珠,公主府初初开府,从上到下的一套班子都是由内侍监出来的人掌控,她虽是一府主人,但到底无人教养中馈之道,免不了有经年的老奴才托大自以为糊弄得住年轻主子,何况这里头还有各方安插进来的探子,她若想在公主府安心入睡,必然得使出手段来,她沉着气要杀鸡儆猴也终于钓到了鱼。
如今就有人耐不住想冒头,借着入冬采买的功夫在账面上作假,狠捞了一笔。
“鸡蛋三文钱一枚,银丝炭十五文一斤,松江棉布五百三十文一丈……”冬藏面无表情念着账本,这人胆大包天,以为公主金尊玉贵并不管外头物价几何,入冬以来每次采买都要涨价,后来越来越大胆,到翻出账本这一日足足将价钱翻了个倍。
小管事跪在下头喊冤:“公主殿下明鉴,接连三日大雪京城房屋接连倒塌,奴才往日采买的商行进的货少已经匀不出东西了,他们都供给那些世家府邸,奴才跑断腿到三条街外才找到卖家,虽则价钱贵了些,可奴才不敢少了殿下的吃喝——”
“放肆!”
柔瑾又气又笑,听这奴才的狡辩仿佛没了他,公主府就该吃不上饭了,她隔着纱帘冷笑:“让商行的人进来。”
小管事眼皮一跳又梗着脖子嚷嚷喊冤。
贩菜的商行进来行礼问安哆哆嗦嗦交代经过,这小管事暗示他们商行要高价不算还要他们给出六成的回扣,他们不愿得罪这才谎称没货,接着是卖炭的、布庄及木材行,都是相似的说辞。
“殿下,奴才冤枉,这些下贱的商户欺负奴才势单力薄,又畏惧殿下权势这才污蔑奴才!”小管事眼神忿忿,他是谁的人,公主如何不留半分颜面?
一旁侍立的李总管拱手上前:“殿下明鉴,依下官看此事错综复杂,怕是要细细审问,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柔瑾腾地站起身:“些许小事都做不好,还有意糊弄本宫,李管事倒是好一番仁心,既然如此,那便陪这小管事一同挨罚吧。”
“来人!”冬藏招呼从明珠阁跟出来的小太监。
二人皆有力气,按住小管事塞上一团抹布便有另一小厮举起板子朝下打。
柔瑾则隔着纱帘打量这位总管,开府这些时日李总管称得上尽心竭力,但是柔瑾觉得这位总管端着不少架子,似远非近的,不像是听从主子吩咐做事,而是听从另一人吩咐在这公主府暂时歇脚。
这一回柔瑾就是要清洗府里鱼龙混杂的人员,她不至于有了自己的府邸还要体味寄人篱下的苦楚。
“李总管,请吧。”
李总管脸色变了又变,他在内侍监这些年多少有些脸面,不然也轮不上他做公主府的总管,太宁公主在外素有美名,对上贴心乖巧,对□□恤温和,这一回却是……
冬藏压重语气:“来人!”
最终李总管沉着脸趴到长凳上,咬着衣襟一脸忍辱负重的挨了这顿打。
板子打到肉上的闷响不停,柔瑾端坐着一言不发,过了五十板子,李总管断断续续认错。
“奴才万死,知罪了……”
“李总管受了伤想必这些日子再难上工,你手上的事便由李青代替吧,等你好了,便接这小管事的活计。”柔瑾点的是方才拉走小管事行刑的小太监之一。
李青此人二十五岁,身材比寻常男子弱小有些读书人的文弱之气,面容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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