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压迫感朝着藤刹扑面而来,空气中萦绕出的威压,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藤刹压来,让藤刹有一种行动艰难的错觉。
藤刹本能的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衣僧人,看着金色的梵文在对方的背后组成了一尊金身佛像。
或许也不能说是佛像。
因为背后的这道光影之相的面容不是脸正方圆,慈泰万千的佛的样子,而是轮廓俊逸,眉目沉静的唐三藏本身的模样。
这个金身之影如同放大版的唐三藏,闭着眼睛,左手持着一串佛珠,右手的掌心之上则是一朵绽放的金莲,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在这万丈金身之下,仿佛一切皆是蝼蚁。
藤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沉重,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了身下。
细汗从藤刹的额头上泛出,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远离。然而脚步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形成一个金色的阵法。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圆形的阵法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让他的双脚无法挪动分毫。
藤刹捂着自己发闷的胸口:“你……”他想要说什么,然而却只艰难的发出了一个音。
到了这个时候,藤刹也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唐三藏根本不是什么手无寸铁之人,即便他在这西行的路上从未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却并不代表着他没有武力与神通。
唐三藏,很强。
而他,轻敌了。
这时,楚孑缓缓睁开了眼眸,那原本琥珀色的清润眼眸变成了如墨一般的浓黑,深邃而又莫测,好似一片无澜的能吸入一切、包容一切的平湖,又好似充斥着无尽危险的深渊。
前者是正,后者是邪。
正如他的背后是万丈金身,肃穆百川。
而此刻,他的本身,却令人捉摸不透。
正与邪,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气质融合在他的身上,却又契合无比。
楚孑将目光定格在藤刹的脸上,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藤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一沉,双腿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镇得微微颤了颤,若不是他凭借着超强的意志力,怕是就要在这种威压下跪下来。
楚孑慢慢朝着藤刹走来,每迈出一步,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就越强。
明明不久前,藤刹还占据着主导权,以一种逗趣喜爱的宠物般的心境,朝着这个僧人一步步走来。
而现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之内,他与唐三藏的处境就做了对调,他成了那个被完全压制的存在。
藤刹心下一片惊骇,额头上的汗珠也越发密集,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的时候,藤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处涌出了血腥。
这是藤刹第一次这般狼狈。他修行了千年之久,虽说不是最厉害的妖怪,但是自身植物属性的特殊性,让他比那些修行比他更久的妖怪还要厉害很多。
可以说他从未遇到过真正的敌手。
即便是面对天上的那些位居高位神官,有属性加成的他,只要周身有树、有根,就能做到应对自如。
然而此刻,在这个僧人面前,他竟然无法动弹,完全处于了被压制的弱势位置:“你究竟……是……谁……”
楚孑缓缓道:“你知道的,我是唐三藏。”
藤刹惨白着脸色,咬紧后着槽牙,“不……不对……”就算唐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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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来的弟子金蝉子转世,也不该会让他感觉到这么强的威压。
楚孑淡淡的说道:“那你觉得我是谁?”
藤刹不说话了,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已经说不出话了,喉间的血腥已经全部涌上了他的口|腔,铁锈味像是岩浆一般灼烧着他的舌。
事实上,作为金蝉子转世的唐三藏,这一具躯壳本身并没有这般强大的神通,而楚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压迫感,则是因为他自身的精神力与金蝉子的那份神力完美的融合了。
要说物理向的攻击,其实楚孑绝对是不如面前这个绞杀藤的。但是,若是以法术作为媒介的精神向的攻击,楚孑足以将绞杀藤碾压。
因为楚孑的灵魂划破空间的次元,承载了两个可以说是相隔了亿万光年的世界,也可以说是真实与虚幻交替的世界。
楚孑伸出手,轻轻搭在了藤刹的肩膀,下一秒,藤刹只觉得肩膀一沉,“砰”得一声,双腿便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跪在了楚孑的脚下。
楚孑居高临下的看着藤刹,他背后的万丈金身此刻已经散去,转成了一句句散开的梵文,围绕在了四周,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将楚孑和藤刹笼罩在了包围之中。
而随着万丈金身的散去,楚孑身上的那种压迫感也少了很多。
楚孑的收敛,让藤刹有了喘气的空挡。
他看着慢慢平复下来的藤刹,不疾不徐的说道:“其实,我该感谢你的。”他微微倾身,轻轻挑起了藤刹的下颔,眼眸里带着几分浅浅淡淡的笑意:“你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或许是因为那种让自己呼吸难受的感觉没有了,藤刹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他仰着头,看着这个模样好看到极点的僧人。
他看着对方眼中的笑意,听着对方轻浅悦耳的声音,他明明该是为自身的处境而忧虑,明明该思索着如何脱身,然而这一瞬间,他却有了一种被对方完全吸引了的感觉。
不仅如此,藤刹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隐约的颤栗,这是一种面对危险时,想要去探索的兴奋感。
若不是此刻他的身体被定住,无法施展出藤蔓,藤刹定然会忍不住捧住对方的双手,在对方的手背上亲吻。
因为这样的唐三藏,身上的秘密让他有了探索欲,强大却淡然的气场,让他有一种想在精神上臣服、想在身体上狠狠占|有对方的欲|望。
想到这,藤刹的唇角边勾出了一抹有些狂热的笑意。
藤刹身上的变化让楚孑微微一顿。
这绞杀藤,难不成是一个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楚孑收回手,然后抬起右脚,就这么直接踩在了藤刹那跪着的双腿之上,接着脚尖用了不小的力道碾压在对方的膝盖上方。
“嘶——”藤刹发出了一声闷哼。
骨头被压错位的剧痛感让他牙齿发颤,但是与身体上的这份疼痛相比,藤刹的心里上,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有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楚孑闭着双唇,漠然的看着这样的藤刹,眼睛里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片刻后,似乎是思索了什么,楚孑再一次加重了脚的力道。咯噔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藤刹也再一次发出了一道闷哼,沙哑,而又低沉,像是从喉咙里缓缓滚落出来一般。
在楚孑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藤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底越发想要将这个白衣僧人牢牢的缠|绕住,吸|收他的阳|气,亲吻他的眉眼,让他的眼尾处染上几分绯色含春的薄红。
只要一这么想着,对方所带给他的这份疼痛也似乎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快|感。
楚孑挑了挑眉,确认了这绞杀藤确实如自己所猜测得那般,隐藏的性格就是一个病态十足的抖。
楚孑不打算再与这绞杀藤精怪多说,然而就在楚孑准备收回脚的时候,他发现这绞杀藤妖怪竟然有了反应。
藤刹的眼睛幽深一片,他望着楚孑,凝视着楚孑的眼睛,低缓的喊着:“……圣僧……”
楚孑眉头一皱,一脚将藤刹踢开了。
他倒是有些低估了这妖怪的病|娇程度。
藤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几下,楚孑将藤刹踢飞的同时,藤刹也暂时获得了身体上的自由。
也就在这时,这地底深坑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楚孑听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师父!”
===第85章 第 85 章===
这声音响亮而清晰, 回荡在这巨大的地下深坑里,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关忧。
楚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孙悟空踩在筋斗云上, 用金箍棒打破了巨石, 闪身来到楚孑面前, 在这些巨石碎裂成的石头落下来的前一秒,牢牢挽住楚孑的腰肢, 将楚孑抱在了筋斗云上。
他侧过头,看向了身侧的白衣僧人, 目光在僧人的身上快速扫了一遍, 关切而又紧张的询问道:“师父, 你没受伤吧。”
楚孑轻轻摇头:“为师无碍。”
听到楚孑这么回答, 孙悟空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收回那环抱住楚孑的手臂,反而是加重了力道,将楚孑抱得更紧了一些。
尽管孙悟空心里知道师父不会有事, 但是每一次师父在妖怪的搅合下,与他分开, 孙悟空依旧会担心不已。
明明他并不是那种容易忧虑焦躁的性子,但是只要一想到师父在妖怪手上, 想到妖怪可能会对师父动手动脚,孙悟空就无法保持平静。
他不喜欢师父受到任何苦难,更不希望师父因那些妖怪带而感到苦恼。
而他自身, 似乎只有师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才能真正心安。
想到这, 孙悟空又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师父。
显然是还有些不放心。
楚孑迎上孙悟空的视线, 冲着孙悟空轻轻摇头, 无声的告诉他自己真得没有受伤。
楚孑道:“悟空, 你来得很及时。”他这么说着,消除了孙悟空心中的焦虑感。末了,唇角微勾,冲着孙悟空浅笑了一下。
孙悟空看着楚孑脸上的笑容,目光从楚孑唇角边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渐渐移到了楚孑的眼睛上。
这双漆黑的瞳色对于孙悟空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师父的眼睛一直是清润澄澈的琥珀色,像最上等的琉璃,天然去雕饰般美丽,而不是墨一般的浓黑。至于后者,熟悉则是因为这漆黑的眸子,在不久前的文荣国地界里,孙悟空就见到过,那个时候,师父受到了幻灵蝶妖的影响,展现出了不同于以往沉静模样的另一面。
那一面的师父,勾魂摄魄,像是一朵盛开的妖花,危险至极,却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如不可莫测的漩涡,让人明知道会被卷入进无尽深渊里,却依旧为了能靠近他一点、为了能亲吻这一朵花,而甘之如饴。
也是从那个时候,孙悟空就确定了,师父确确实实存在着另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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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喜欢师父这样的一面。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因为是师父,所以不管是哪一面,孙悟空都喜欢。
孙悟空知道,一直以来,师父都以最温和沉静的一面示人,淡雅如竹,清风明月。
他的师父,是被所有人称颂的圣僧。
师父足够沉稳,足够从容,即便在被妖怪抓走后,等待他们救援时,也足够冷静。
师父信任着他们。
信任着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来营救。
孙悟空是高兴的。
即便他知道师父自身,其实是有实力去应对那些处境的。
此刻,孙悟空敏锐的察觉到了师父身上的变化。在这四目相对里,孙悟空感觉到了师父心境的不同,而他也隐约看懂了这份转变,是他所渴望看到的、更加真实的师父。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孙悟空的心中顿时弥漫出了一丝喜悦。
他很清楚这是一种极好的改变。
这意味着师父对于他们师徒四人、对于他这个大徒弟,有了更真切的情感,不再是以往那种虽如风华谪仙、却隔着一层雾一般的不真实感。
没有了这一层阻隔,他和师父的关系会越来越好,只要他再继续努力,兴许就能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快速发展。
孙悟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眸色如璀璨星辰,喜悦几乎快溢出眼底:“师父你……”
楚孑浅笑着:“有这么开心吗?”
他反问着,尽管这份转变,两人并没有明着说出,但是这般简短的对话里,无不昭示着彼此都明白其意。
孙悟空重重的点头,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了楚孑,“很开心。”他的嘴角愉快的上翘,眸中似有流光华彩,熠熠生辉。
“师父!”孙悟空用鼻尖轻轻碰了碰楚孑的鼻尖,又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若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合适,孙悟空此刻定然要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师父,将自己最最喜欢的师父腾空抱起来,原地转圈。
而作为被孙悟空和楚孑这对师徒彻底忽视了的背景板,妖怪藤刹的心里蹿升出了一股浓烈的怒火。
他抬着头,看着站在一团云朵上的楚孑和孙悟空,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成了拳,眼底的杀意涌现,似一把凌厉的刀锋,射向了这两人,更准确一点的说,是射向了孙悟空。
若是眼神能划过剑刃,怕是孙悟空早就被藤刹千刀万剐了。
孙悟空没有理会藤刹。
如果是从前,孙悟空兴许会分给这些妖怪一些眼神,陪他们好好玩玩,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眼下,面对师父的改变,孙悟空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楚孑身上,对于无关痛痒的、造成不了威胁的精怪们,自然懒得投去多余的眼神。
很明显,此刻,师父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通通都要排在后面。
不过,孙悟空虽然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与自己师父的相处上,但是楚孑却显然不打算继续这样下去。
早点解决了绞杀藤,他们也好早点出去。
楚孑伸出手,不轻不重弹了一下孙悟空的额头,“悟空,把手放开。”
孙悟空闻言,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的收回了手臂,他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我会尽快解决这个绞杀藤。”
楚孑应了一声:“好。”
他说道:“那为师就将一切交给悟空了。”
孙悟空回道:“师父放心,我会速战速决。”
向楚孑做了口头保证之后,接下来,孙悟空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尽管绞杀藤修行了千年,再加上自身特殊属性的加持,面对其他妖怪时,几乎都是占据着上风。
但是孙悟空不同于他以往对敌的那些妖怪。
孙悟空自身是由开天辟地而来的仙石,所孕育而生的,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的熏染,后又在菩提祖师的麾下学习道法,即便被压在五行山五百年,却依旧是那个让整个天庭都为之忌惮的齐天大圣。
再加上孙悟空还拥有着这世间最强大的语气定海神针铁,所以这场对决,毫无悬念的,几十个回合下来,孙悟空取得了胜利,将绞杀藤精怪降伏在了如意金箍棒之下。
随着绞杀藤的消散,河水中央的那一棵海棠树也很快枯萎,河中的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几秒之后,河水全部干涸。
楚孑从筋斗云上下来,同孙悟空一起走到了河岸边。他垂下眼眸,看向了这见底的河水。很快,河底的树藤开始断裂,泥泞开始融化,成堆的骷髅从下方浮现出来,白花花的骸骨昭示着他们的□□已曾经作为绞杀藤养分的事实。
藤刹以活人为食,口下亡魂上万,并不值得怜惜,而这样的妖怪,也不会被修佛度。
楚孑看着这些成堆的骸骨,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默念起了超度真言。随着他嘴唇的轻微翕动,他的身上再一次散发出了浅色的金光,这些金光笼罩在了白骨上,将阴森凄凉的氛围渐渐染上了一层温暖。
一个个被束缚的灵魂在楚孑的金字真言下得意超脱,去往了冥界地府。
而楚孑在默念超度真言的时候,孙悟空就站在楚孑的身旁,他侧着头,静静地凝视着身旁的僧人,凝视着他的师父。
师父的僧衣上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像是天边稀碎的光晕,朦胧中透着一种佛家的怜悯与温和。
孙悟空看着师父这完美无瑕的侧脸轮廓,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的师父,无论拥有着哪样的一面,但其实内心深处,依旧是温柔的。就像对方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在那五行山下为他轻缓的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回忆起与师父初相识的画面,孙悟空嘴角边的弧度不禁扩散了几分。
孙悟空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师父了。
他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好。
他想把这样好的师父带到花果山,藏起来。
不让其他人觊觎。
让师父的眼底只能看到他。
这个占有欲十足念头在孙悟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孙悟空的眼底突然翻涌出一抹晦涩的暗光。
不过下一秒,孙悟空就猛地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道自己怎么能这样想,怎么会有这样的杂念。
若是不顾师父的意愿,做出那样的举动,师父定然是不会高兴的。
孙悟空轻轻摇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那种念头从脑海里迅速驱散出去。
至于楚孑这边,因为楚孑正专心的念着超度真言,解救这些枉死的灵魂,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孙悟空眼底那一瞬间的变化。
而当楚孑睁开眼眸时,孙悟空又很快调整了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孑也就没有发现孙悟空的那一丝异常。
楚孑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然后对孙悟空说道:“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孙悟空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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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楚孑和孙悟空再次踩上了筋斗云。
当楚孑和孙悟空两人从这地底深坑中出来之后,这里的一切也都被埋在了万米之下,尘封在了这个世界的历史的洪流里。
没费多少功夫,孙悟空就带着楚孑找到了猪八戒和沙悟净。因为藤刹被孙悟空解决了,所以受到绞杀藤束缚的猪八戒和沙悟净,自然也就很快脱身了。
“师父!”猪八戒和沙悟净见到楚孑,同时朝着楚孑这边跑来。他们很快在楚孑面前站定,在确认了楚孑没有受伤之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楚孑微微一笑,“为师没事。”
沙悟净道:“还好师父没有受伤。”
猪八戒点了点头,看向楚孑的眼神里却多了一抹思索。
并不是他的错觉,猪八戒发现,师父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盯着师父看了两秒,随即又看了看一旁的孙悟空,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又什么也没说,而是收敛下了眉目,将眼底的情绪埋在心底,不再言语。
楚孑道:“继续赶路吧。”他看了看天色,正是日落黄昏,楚孑想着,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走出这大山。
然而事与愿违,这座高山太大,即便师徒四人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却依旧没能在天黑之前攀越这座陡峭的山峰。
夜路难走,又有飞禽走兽出没,楚孑最终决定在山里歇上一宿。
因为这并不是师徒四人第一次夜宿山林,所以无论是楚孑,还是孙悟空三人,都没有感到不适应。
孙悟空熟练的用草藤为楚孑搭建了一个茅草棚,沙悟净去河边打水,猪八戒则是负责找材木生火。
至于守夜,原本是孙悟空三人轮流来守,但是最后孙悟空不放心,还是将这个任务揽在了自己身上。
猪八戒对此乐见其成,他本就是师徒四人中最爱睡的,孙悟空主动说了守整夜,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沙悟净,虽然说了要替作为大师兄的孙悟空分担,但是在孙悟空的摇头坚持之下,最终还是去休息了。
沙悟净虽然木讷,但是还是看出来了,大师兄是很喜欢守夜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大师兄似乎很喜欢那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凝视着师父的那种感觉。
沙悟净不傻,似乎从他们师徒四人去往文荣国开始,这个取经队伍就发生了某种悄然无声的改变。
大师兄更亲近师父了,和师父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小秘密,而二师兄,尽管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是并不难发现,他有时候脸上的笑意其实并不达眼底,偶尔也有会用一种难以明白的目光看着师父思索着。
至于他自己,心底另外一个声音最近也越发频繁的响起。
而且……
沙悟净侧躺在稻草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不远处师父那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沙悟净有一种预感,随着师父的改变,他们师徒四人的关系或许也会发生某种变化。沙悟净不知道那究竟会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但他隐约能感知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要静下心。
沙悟净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听师父的话,做好本分之事,到西天雷音寺取得真经才是最要紧的大事。
然而沙悟净才刚刚说完这句话。
就听到另一个自己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个蠢货!
沙悟净心头一紧。
而另一个自己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作为三徒弟,一直以来却是最不受唐三藏关注的那一个。
沙悟净沉默,紧抿双唇。
“你任劳任怨,一直坐着最苦最累的活,挑着沉重的行李,但是在唐三藏的心里,却连好吃懒做的猪八戒都比不上。”
“你说,你不是可悲又可怜吗?”
沙悟净咬牙,在心里厉声反驳道:休想挑起争端。
“呵!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事实究竟是如何的,只要稍微深思一番,你难道会不清楚?”
沙悟净道:你说这些,无非是想点燃我的怒火,想趁着我心神紊乱、佛心松懈之时,趁机夺走身体的使用权。
“哈哈,可笑,可笑。”
“你莫非是沙悟净做得久了,忘记了曾经那个在流沙河最真实的自己?”
沙悟净:你闭嘴!
“憨厚老实的面具戴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沾血腥的佛家弟子了?”
“只要有孙悟空和猪八戒在,唐三藏永远不会把关注点放在你的身上。”
沙悟净忍无可忍的在心里咆哮:别说了!
他的额头上泛出了细密的汗水,面色也变得有些惨白。
然而由于他是背对着孙悟空他们的缘故,所以他脸上的异常并没有被守夜的孙悟空察觉。当然,也有孙悟空此刻的心思,都完全放在了楚孑身上的缘故。
孙悟空坐在楚孑的旁边,凝视着楚孑沉静的睡颜。烛火微弱的光晕漫洒在楚孑的脸上,让孙悟空舍不得移开目光。
夜色下,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周围的一切都被孙悟空屏蔽在外。他的眼睛里,只映着自己师父的面容。
孙悟空的视线从楚孑额头上的朱砂缓慢的往下移动,掠过了楚孑的眉心,顺着楚孑高挺的鼻梁,来到了楚孑的双唇上。
楚孑的唇厚度适中,唇线分明,透着一种利落而又流畅的优美。
孙悟空的心里原本没有任何遐思,然而却在盯着那唇瓣上小巧精致的唇|珠看了几秒后,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这有些诱人的唇|珠,让孙悟空有一种想要俯下身去轻轻咬住,然后细细的亲|吮的冲动。
孙悟空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唇|瓣贴合在师父唇|瓣上的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他第一次来到人间时,吃的那个白白的棉花糖,甜而轻软,甜味涌进他的喉咙里,再融化到了心尖。
孙悟空还想到了在水帘洞里时,与师父唇|齿相依的那种美妙感。
那种让他身体发|热,全身都好似兴|奋的战|栗快意,牢牢地印刻到了他的灵魂里,实在是让他难以忘怀。
想到这,孙悟空的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身体也下意识的往楚孑的方向靠了靠,拉近了自己与师父的距离,然后轻轻嗅了嗅师父身上所散发出的淡雅馨香。
孙悟空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借此来抚平因为此刻的这种有些缱绻的氛围,而加快的心跳。
但是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他的脑海里依旧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与师父亲近的那些画面。
每一幕都被放得很慢,就连任何微小的细节都清晰无比。
孙悟空的喉咙顿时变得有些干渴。
有些忍不住想对这睡在他的身边、陷入安稳睡眠中的师父,做出超越师徒之情的亲昵之事。
越是看着师父这毫无防备的睡颜,孙悟空的胸口就越是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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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经历文荣国一系列的事情,孙悟空或许并不会有此刻这般深刻的遐思。更不会去想着那些与情|爱相关的风花雪月来。
因为不曾经历过,所以就如同一张白纸。
然而有了那些经历,尝到了那些甜头,再想要克制,就没有了从前那么容易了。就像白纸上一旦被画上了痕迹,就无法再抹除了。
所以孙悟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这份诱惑,抿了抿唇,在楚孑的唇角边飞快的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发。
吻完之后,心底的那份渴|念得到了片刻的满足,孙悟空抬起手,用指腹抚上了自己那亲过师父的双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而就在孙悟空打算重新坐直身体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就这样你就满足了吗?”这低沉的男声于孙悟空而言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陌生,则是因为这声音里,所透出的那种晦涩暗涌。
“就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见孙悟空没有给出回应,这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语气里待着一种循循善诱:“他现在睡着了,你可以对他做出更亲密的事来。”
“你可以设下结界,用法术让他陷入深度睡眠,这样,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
“你可以更用热烈的亲吻他,不只是简短的双唇相碰……”
“你可以握住他的手,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让他好好感受你对他的那份爱意……”
这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轻缓。
这一刹那间,孙悟空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抹猩红。
他眉头一蹙,就像在那地底深坑时,大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借此来让自己的思维得以清醒。
回过神后,孙悟空摊开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师父。
这下,孙悟空也意识到,自己的心底,似乎滋生出了邪念。
而这邪念,已经成了形,并试图左右他的想法。
且有些糟糕的是,他目前不仅还不知道如何摆脱这邪念,还受到了邪念的影响。
不能这样。
孙悟空闭上眼睛,将脑海中纷扰万千的思绪全部驱散掉。尽量让自己去想着师父曾经谈过的由清心咒转化而来的琴音。
清心、静心。
驱邪念,定心猿。
不能滋生出心魔来。
而此刻,闭着眼睛,专心于压制邪念的孙悟空,并没有发现,原本该是熟睡的楚孑,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重新闭上了眸子。
第二日,天幕泛白。
昨夜,师徒四人里,似乎唯有猪八戒睡得最为香甜。
但也仅仅是似乎。
至于猪八戒究竟有没有真得如往常一般陷入睡眠中,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收拾好行李之后,师徒四人沿着这一座山峰继续往西面前行。
孙悟空牵着白龙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楚孑坐在马背上,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跟在白马龙的身后,沙悟净则是挑着行李走在最后。
这一切从表面上来看,仿佛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然而事实上,师徒四人中,每一个人的心境其实都或多或少有了变化。
而另一边,南海紫竹林———
观音站在莲花池边,垂眸低首,静静地看着水中的金莲。
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观音的身影,是男身的法相。
从接受引导师徒四人取经的责任开始,观音发现自己,似乎就很少再以女相示人了。
天上一月,地上一年。
按照时间来算,距离上一次他在文荣国与唐三藏相见,已经过去了近一年。
想到唐三藏,观音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思索。
他看着河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抛开作为引导者的身份不谈,他对唐三藏的关注,是否有些多了。
这时,惠岸行者来到了观音的身后,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说道:“尊者,如来佛主请您去西天灵山一趟,说是有事要与您说。”
话落,惠岸又传达道:“与圣僧师徒相关。”
观音闻言,微微颔首。
******
在观音来到如来佛祖所在之处时,人间界这边,师徒四人已经越过了山峰,走到了还算平坦的路面上。
“师父,喝点水。”沙悟净将水袋递给楚孑。
楚孑接过水袋,喝了几口。
猪八戒也拿着自己的水袋,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
解了渴,猪八戒伸长脖子望了望前方:“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沙悟净道:“应该快了吧。”
他话音刚落,去前方探完路的孙悟空就来到了楚孑面前,他对楚孑说道:“师父,再往前走三十里路,有一处在办喜事的农家舍。”
楚孑点了点头。
猪八戒笑眯眯的说道:“那正好我们还能化一顿喜气的热斋饭。”
孙悟空看了一眼猪八戒,不冷不热的说道:“前方的路比较荒芜,说不定有山野贼寇,不能松懈。”
猪八戒闻言,挑了挑眉,同样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沙悟净看了看猪八戒,又看了看孙悟空,默默从楚孑手里接过水袋,重新放进了行李中。
三十里路,说远也不远,但若说短,也不算短。
等师徒四人来到孙悟空所说得农家舍时,已经是酉时一刻。这黄昏时段,正是新人行礼的最佳时间。
楚孑四人表明了身份,受到了农家舍主人的热情招待。
这农家舍的主人四十来岁,名为柳奇,是个教书先生,膝下有一子,名为柳卿,正是今日的新郎。
柳奇待人真诚,儿子大喜,邻里乡亲全来祝贺。整个农家舍,也被红绸布、剪纸花装扮得喜气洋洋,场面十分热闹。
师徒四人被柳奇引到相对安静的一座,猪八戒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盘子里的小点心一边感叹着:“这还是老猪我第一次吃这种喜斋。”
沙悟净问道:“二师兄,你从前在高老庄的时候,跟那个高小姐没有过这种摆宴吗?”
猪八戒听沙悟净突然提及高老庄、提及他曾经想要娶的高翠兰,猪八戒并没有立刻回答沙悟净的话,而是他下意识用余光瞟了一眼楚孑。
见自己师父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猪八戒又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一种隐约的失落。
压下这一丝情绪,猪八戒看向了沙悟净,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深意。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沙师弟究竟是因为好奇而随口提及,还是有意为之。
沙悟净眨了眨眼睫,坦然的迎上猪八戒略带审视的目光。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猪八戒轻笑一声,咽下口中的糕点,回道:“我那个时候从花轿里迎下的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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