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宁家人眼下的日子好过些罢了。
裴三夫人松口气,心道自己的儿子,果然不是那等冷心冷肺的。
刚一出城,阿宝就闹着要骑马,爹骑的这匹马可真俊!这马腿这马身子,日跑百里都不在话下。
可她没穿骑装,陶英红死拉着她不让,瞪起眼:“哪有穿裙子上马的!我看你敢!”
阿宝深悔没穿骑装,她哼唧了一会儿,安慰自己:“那下回我再骑罢。”
“下回是甚么时候?”也只有戥子才问出得口。
阿宝浑不在意:“穆王府的五郡主不是最爱打马了么,你且瞧着罢,京里早晚就会时兴起来的。”
说着她在裙边伸出一根手指头。
戥子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悄摸打暗号,燕草只作不知。陶英红却是知道的,两个小孩子作赌局,每次赌一个大钱。
戥子回回都输,可回回她都不长记性。
跟丫鬟打赌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陶英红又觉头痛,回去真得好好说道说道她,听说富贵人家都请女先生的,要不给阿宝寻一个?
总得学一套像样的规矩。
马车停在山脚,慈恩寺得爬山道上去,山脚有滑杆坐。
燕草取出帏帽给阿宝戴上,她手里拿着包袱,抬头看看山道,小腿腿直打哆嗦。
阿宝也瞧出来了,她哈一声笑了:“你就在车上等着罢,把东西给戥子。”
“谢姑娘体恤。”燕草曲膝一福,把包袱交给戥子,嘱咐她,“山上比山下要冷些,我给姑娘备了件斗蓬,要是吹风了,你就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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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一点也不觉得冷,她脚力壮,本想自己爬山的,林大有按着女儿坐滑杆。
陶英红一顶,阿宝一顶,阿宝还伸手想把戥子手上的包袱接过去,戥子看看老爷,摇了摇头。
自己爬山多有意思啊,偏偏她只能坐着滑杆慢慢上。
山下春色正浓,山上绿意初生。
水木明瑟,燕语莺啼,阿宝刚想把帏帽儿掀开点,被陶英红一看,又老实坐着。
滑杆摇了一会儿才到慈恩寺门前。
知客僧一看林大有腰上挎着刀,又听说是要来点长明灯的,赶紧请进寺中去。
奉上茶,接过点灯人的生辰八字。
陶老爹夫妻一盏灯,陶英娥和韩三骐各一盏灯。
僧人取出灯盏,让林大有和陶英红为新灯倒油,跟着点燃灯芯,从此长明不灭。
阿宝看见她那胡子毛炸炸的爹,在灯芯燃起的那刹,眼底微红,差点淌泪,不由心中一动。
她已经不记得娘的模样了,好些是听红姨说的,那爹心里的娘,是什么样的?
她心里想,便随着她爹走出殿门,问:“爹?你还记得我娘什么样吗?”
“当然记着!那怎么能忘!”
“那我娘是什么样?”
红姨嘴里的娘,是家中长女,样样了得,连使鞭子都比红姨这个妹妹强得多。阿公眼里的娘,是很得力的女儿,家中大小事都拿得出主张。
林大有摸摸胡子,他书没读几本,还是在军营里又捡起来的。受人指点,说此时读些书,日后好升官。
当官总不能不识字,果然识字大有益处,这回怎么着也得是个五品罢。
没念什么书,文词他就说不上来,这些年南征北战,想起陶英娥的时候并不多,但只要想起她来,就是在马上的英姿。
“你娘的眼睛……”林大有咧开嘴,“亮!”
阿宝没懂,又不是瞎子,人眼睛当然是亮的:“就没啦?”
林大有哪跟女儿谈论过这些,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别的,只记得他头回见到陶英娥那天,也是二月天气。
陶家大姑娘骑在马上,手中提着一根牧马的长杆,扬起来一唿哨,那鞭梢好像打在他心上。
那会儿他就想,若能娶到她,拿月亮来也不换。
“爹!”阿宝看他爹笑得像狗熊吃孩子,出声唤他,可吓死人了。
父女两人立在大殿前的老松树下说话,阿宝还不明白,阿公和爹爹都只教过她怎么相马,可没教她要怎么看人。
相马有《马经》,相人怎么就没有人经?
她正这么想着,远远从山门边过来一行人,阿宝好奇望去。
裴观扶母亲上山拜祭,缓步行在山间,还未到慈恩寺门前,他便感觉一道目光打在他身上。
抬头一看,就见老松下站着个绿衣女子。
发浓如鸦,目似点漆。
一双眼睛灵光四溢,直直瞧过来。
二人目光相碰,她竟也不躲。
裴观持礼,别开视线,才刚要收回目光,就见那女孩身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因穿了一身玄色,这才没一眼瞧见。
岳丈?
裴观心中一惊,那他身边这个,是林氏……
石道蜿蜒,老松苍郁。
她站在石道尽头,苍松树下。
裴观怔然望她,但见那女孩眉心一旋,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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