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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眠期漫漫(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眠期坠光》3、眠期漫漫

    chapter3

    粘稠的唾沫带着些味道,喷射在头发和脸上,带着股诡异的感觉缓缓往下流。

    沉慢被陈华文这一行为怔在了原地。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仿佛有一个世纪,但却也只是在眨眼的一秒,一根弦,在心里猛地绷开。

    与此同时,她想起第一次开学考试出成绩的那一天。

    家里是压抑的昏暗色调,沉重的声响之中,巴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划破空气,重重砸向沉慢的脸。

    那一刻脸上的麻木连带着现在心里的麻木,隔着时间重叠在一起,掀起无尽的波涛汹涌。

    她出手,不顾头上尖锐的刺痛,猛地挣扎起来。

    挣扎间她没顾忌其它,推搡着,重重把陈华文推开。

    伴随着头皮一阵钻心的痛,陈华文被她用力推开,“嘭”的一声响,她撞在身后的衣柜上,衣柜门弹开又关上,发出“咯吱——”一声。

    陈华文愣怔在那里,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但无所谓了,沉慢胸腔的火气夹杂着愤怒情绪飞速碰撞着,几乎要控制不住。

    她没有再看陈华文一眼,直奔到厕所里,马尾已经松松垮垮,上面黏着恶心的液体,她把橡皮筋扯下来丢下,打开水龙头。

    正是凉秋,气温下降,她没顾着冷,直直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

    冰冷的水淋在头上,激起细细的战栗,刚才被陈华文拽住的那一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没管,用手一遍一遍捋直了头发,冲刷陈华文的唾沫。

    身后又重又急的脚步声传来,她没多管,就着刺骨的冷水把脸也洗净。

    水冷冷淋湿头皮,传来阵阵的疼,等到一切刚刚妥当,她感到手臂上一阵大力。

    那道力气猛地一扯她,顿时,沉慢整个人被拽着转过身去。

    淋湿的头发来不及拧干,顺着这道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四散的水线,溅在地板和镜子上。

    镜子映照出沉慢的背影,脆弱的,纤细的。

    陈华文气急了:

    “你刚刚是不是打我!你敢打我!沉慢,你造反了你!”

    手臂上的那道力越来越大,像要锢进她的骨头里。

    沉慢看着陈华文,冷冷的,半晌不说话。

    因为头发尚还湿着,比肩稍长一些的发有部分耷拉在脸庞,水顺着发梢,一缕又一缕往下流,顺着脖颈一路蔓至身子,打湿内里和衣领。

    见她这副样子,陈华文更气了:

    “你爸是个人渣,我辛辛苦苦养大你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养了个白眼狼,长大了居然还要打我!我命苦哦”

    她面目狰狞着,却把自己说成最受伤的心碎母亲角色。

    何其讽刺。

    别人在家中和和睦睦,进步了有人庆祝,失败了有人鼓励。

    而她,无论如何得不到一丁点喘息的余地,还要遭受这样的谴责。

    坏事好话尽让陈华文说了个遍,带给她无穷尽的无力感。

    沉慢笑了。

    她扯开嘴角,拉出一个极其讽刺凉薄的弧度:

    “你养我是为了什么?”

    陈华文被她这一问猛地止住了话头。

    空气在沉默中渐渐凝固,带出无法言喻的死寂氛围,沉慢注视着陈华文的双眼,看她一点点冷静下来的面目,继续说道:

    “你是为了,沉志雄的钱。”

    陈华文先前的戏剧面具被她尽数揭下。

    听陈华文刚才的那番话,大致可以明白沉慢是单亲家庭,被陈华文独自拉扯长大。

    但与其它类似家庭不同的是,沉慢和陈华文的生活从不拮据,甚至比大部分家庭都要过得富裕。

    沉志雄是个人渣没错,在陈华文生产时期出了轨,带给她极大的打击。

    沉慢恨他吗?

    毋庸置疑,恨。

    事实上,沉志雄从未在生活方面亏待过她们,像是良心发现一般,他打来的每一笔钱都无比得慷慨大方,虽说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已足够普通家庭过上小半年的生活。

    但他绝不是真的有良心。

    他只不过是怕陈华文跑去他的公司企业闹,真论起事来,他绝不占理,相反的,他是个十足的畜牲。

    陈华文恨他,没错。她辛辛苦苦独自生产下沉慢,把她养大,的确足够憋屈。

    沉慢甚至很能理解陈华文这么恨她,盼着她出人头地,让沉志雄心里后悔,却又恨她占了自己的花样年华,让自己的事情人生从此带上一个累赘。

    可是,这一切是沉慢造成的吗?

    是沉慢想要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的吗?

    数不清这一路走过来,陈华文用何其恶毒的话咒骂过她,又何其用力地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她当时身上。

    她一路走过来,无穷无尽的忍耐,逼着自己理解母亲的病态。

    直至今天。

    不对劲的情绪已然笼罩她许久,一次又一次累积的怨气在心中四处冲撞,考试的压力,家庭的窒息……

    不,不止这些。

    还有,她对自己的绝望与质疑。

    面对成绩退步,其实最感到恐慌的,是沉慢。

    她原本打算展翅高飞,尽自己所有努力考到外省最好的大学,趁早独立,远离这个家。

    或许十几年过去以后,她能为陈华文做的,就是每个月打去足够多的钱,再或者,给她请上保姆帮忙照顾。

    但她已然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病态的母亲,病态的,或许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所以当她看见自己的成绩一次又一次退步时,最不能接受这一切的,恰恰也是她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本是母女,世间最该相依相偎的亲子,却在如今,满眼冷静的戒备与恨意,像是战场上互相厮杀的敌人或军师。

    许久,陈华文说话。

    冷静的面罩被揭下,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沉慢感到自己手臂的力气还在加大,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一般。

    陈华文显出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又或是终极爆发前的警告:

    “现在,滚回房间学习,不然你就滚出这个家,你别再回来了。”

    嗓音沙哑,稍稍颤抖着,带着已然扭曲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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