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也”这个字眼迅速攫取走夏冉的注意力,一时半会忘了阐述自己同方堇的关系,屏着呼吸问:“之前还有谁来?过吗?”
大概是急迫,音调都变尖锐了些,突然的情绪转变,让负责人愣了下,数秒后照实?回答:“方堇的儿子,第?一次来?参加追悼会看上去?二十岁不到,连着来?了好几年。”
说着她又?扫了眼登记表里的信息,惊讶地?欸了声,“你也是方堇的孩子,那之前来?的那小伙子是你哥?今年怎么不见他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夏冉被她这两句话劈成了两半,她没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木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今天的潭山没下雨,站在太?阳底下半分?钟,就跟在蒸笼里待过一样,热汗涔涔,夏冉被晒到嘴唇发干,额角渗出的汗顺着脸颊滑落,锁骨亮盈盈的一片。
见她脸色难看,女人有些急了,“是不是中暑了?”她连忙扶她到阴凉处,调高电扇风力,正对着人吹。
夏冉的低马尾被吹散,发圈掉在地?上,被气流推远,路过的人没注意踩了几脚,她浑然不知,只觉散落的发丝刮得脸生疼,眼睛也被蹭得又?疼又?痒,迷蒙一片,看什么都不太?明晰。
女人给她倒了杯水,“你先坐在这缓会,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夏冉开口,她已经穿过人群,没了踪影。
夏冉盯住不远处的枝叶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将水一饮而尽,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垃圾桶,只好将茶杯捏在手心。
周围的对话声没停下来?过,混着几道欢声笑语,她安静听了会,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以“J”为开头的一个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她轻轻唤了声:“靳叔。”
“冉冉?”靳泊闻的声音里有欣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这几年,夏冉偶然会给靳泊闻打电话,每次听到听筒里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她就会想起他温柔慈爱的脸,眼泪霎时就绷不住了。
夏冉努力压下哭腔,挤出一个笑容,又?叫了声靳叔,“您最近身?体好吗?”
靳泊闻笑了笑,“都挺好,你呢?回桐楼后过得好吗?”
夏冉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见到哥了。”
这事?靳泊闻早就知道了,但他没表现出来?,“见到了就好。”
好什么?
跟她重逢有什么好的?
夏冉喉咙哽得难受,又?隔了会,“靳叔,司让哥在国外那几年,回来?过吗?”
“回来?过。”靳泊闻没有任何隐瞒,“每年八月都会回国一趟。”
夏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回过神的前一秒,缓慢聚焦的眼底多出一只手,皮肤粗糙,晒得有些黑。
是去?而复返的女人,朝她递来?一瓶藿香正气水,“把?这喝了,喝了就没事?了
依譁 。”
夏冉没拂她的好意,接过道了声谢,面不改色地?喝下。
见她脸色回春,女人长舒一口气,“一会要是有不舒服了,跟我们随便哪个人说声都行,要是不好意思?开口,也别硬撑着,群里喊一声……对了,你加群了没有?”
夏冉摇头。
女人试探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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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那你要加吗?”
她将夏冉一霎的错愕当?作抗拒,忙不迭补充了句,“群里没啥奇奇怪怪的人,都是这些年参加过追悼会的家属,平时我们会在群里发一些小日常,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强求的。”
夏冉笑着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说着,她掏出手机。
女人也笑了笑,快步朝右前方走了几米,在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跟前立定,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从斜挎着的女士提包里掏摸一阵,取出手机递给她。
女人接过,转身?回到夏冉身?边,先加了她为好友,然后将她拉进一个名叫“家人”的群聊里。
估计每个人都拖家带口的,群聊人数不少,216。
夏冉刚加进不久,就有人欢迎她,她回了个笑脸的表情包。
没一会,又?弹出新消息:【来?吃西瓜了!又?大又?甜的西瓜嘞!】
阿兵:【在哪呢?】
天上人间?:【在三号帐篷里,快过来?拿!现在没空的,就让别人帮忙拿下!】
底下跟了数十条的“收到,谢谢老板”。
夏冉没去?,喉咙全是藿香正气水残存的味道,短时间?内实?在咽不下其他东西。
入口处放着一台饮水机,她走到那,连着倒了两杯温水灌下,口腔里的黏腻感才?被稀释些,掉头回到座位,发现塑料凳上多出一块西瓜,她愣了下,抬头看见女人隔着一段距离冲她比了个快吃的动作。
她心头暖暖的,拿起西瓜尝了口,很脆,冰镇过,甜而不腻。
下午两点,仪式正式开始,和传统的悼念会不太?一样,致辞一结束,全体默哀三分?钟,完成这两个环节后,气氛突然变了样,从庄重肃穆到祥和温馨,全程夏冉都处于一种?不明所以的状态。
晚饭是在山脚下的一家小餐馆吃的,去?了才?知道,老板是八年前那位潭山高考状元的父母。
坐在夏冉身?边的女人解释道:”每年追悼会的晚饭都是他们承包的,一开始我们还想着AA制,但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要。”
怕她不了解情况,女人又?多补充说明了几句:“这对夫妻原先都在外地?打工,儿子出事?后,才?赶回潭山,这几年一直没出去?过,开了家小餐馆,生意不错,攒下不少积蓄,听说还资助了几名学生,有两个孩子今年刚高考完,其中一个还拿下了高考状元。”
说到这,女人唏嘘不已,“他们儿子出事?那年也刚高考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时也考了个市第?一。所以前不久成绩出来?后,夫妻俩都高兴坏了,当?是儿子在天之灵保佑他们。”
夏冉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米八五的黝黑男人手里握着盛满酒的玻璃杯,到处找人拼酒,笑声爽朗。
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个体态瘦弱的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脸上有一道长而深的疤痕,灰暗色,从左眼横到右嘴角。
八年前,他被压在废墟里整整两天两夜,抬出时,脸上全是血,气息奄奄,但他最后还是挺了下来?。
夏冉这一眼扫过的范围很广,几乎把?人看了遍。
他们的脸上已经不见当?年的悲痛,甚至在和人交谈时,嘴角始终挂着一道很浅的弧度。
这几年,夏冉经常对着空气练习如何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真?诚些,装出的假笑多了,以至于现在轻而易举就能辨认出什么是表演,什么是真?情实?感流露出的。
她确信,这一刻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些笑容没有半点强装成分?,全都是由内而发的。
这种?发现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和茫然若失。
过去?八年,早就物是人非,每个人都在努力说服自己往前看,他们也确实?都做到了,停在原地?的人大概只剩下了她。
他们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不比她轻,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止步不前?
究竟是方堇的死困住了她,还是她拿方堇的死困住了自己?
夏冉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片刻听见女人问道:“你不是潭山人吧?那你是打算今晚就回去??”
夏冉摇头,“明天上午回去?。”
“你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凑合一晚吧。”
夏冉不想再麻烦她,用委婉的托辞拒绝了,晚饭后,她在附近找了间?招待所,在前台匪夷所思?的目光里,面无?表情地?要了间?双人房。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床板也硬,夏冉一时没法适应,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靠在床头刷手机。
来?潭山前,她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消息查看得不及时,这会微信里已经有99+的未读消息,点进去?一看,全是日常。
菩提树:【今天带小家伙去?看了她姐姐,回来?一个劲地?缠着我要我跟她说说关于姐姐的事?,结果熬到了这个点才?睡觉。】
花开半夏:【妹妹一定也很想见到姐姐。】
菩提树:【是啊,还好囡囡在的时候,我跟她爸爸拍了不少小视频,现在还能拿出来?给我们小宝看,告诉她姐姐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夏冉没再看下去?,退出对话框,目光在“十一”头像上停留会,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都忍住了,掐灭屏幕,侧身?躺下,对着窗外朗朗的星空,不知不觉眼皮渐沉,睡了过去?。
房间?潮湿,她的梦里也渗进了粘湿的触感,耳边雨声潺潺,画面一转,跳到方堇离开那天,这回有了声音,她清楚地?听见方堇说:“妈妈会照顾好自己,我们冉冉也是,一定要活得恣意幸福。”-
夏冉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来?不及吃早饭,匆忙收拾好行李去?往客运站,车没开多远,脑袋一歪,破天荒又?睡了一觉。
醒来?发现沈岁安给自己打了通电话,看见前排有不少人在睡觉,夏冉就没回拨过去?,在微信上给沈岁安报平安。
夏冉:【我还遇到了很多很可爱的人。】
沈岁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夏冉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手腕拍下:【这条红绳是他们其中一个送我的。】
两个人顺着这话题聊了会,想到什么,沈岁安突然来?了句:【我想我知道十一的意思?了,是之前认识的文案博主跟我说的。】
像是为了增加神秘感,以此来?吊足对方胃口,沈岁安故意卖关子停了很久,在这漫长的沉默里,夏冉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她的心像被人用羽毛轻柔拂动着,麻麻的痒,很快心尖被挠到蹿出了一团火苗,燎原之势后,五脏六腑都有种?难忍的烧灼感。
十五分?钟后,大巴抵达站点,车门?朝两侧推开的同时,微信才?有了动静,连着三条:
【十一:“朋友差一点,恋人差一点,爱人差一点,家人差一点。”】
【有点像十四的月亮,不管怎样,也到不了圆满的程度。】
【换个词形容,就是遗憾。】
下车的人很多,一窝蜂朝后门?涌,夏冉走在中间?,肩膀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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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赶时间?的人搡了把?,手机没握住,砸到路边低矮的台阶上,捡起时,发现屏幕碎了一大块,好在不影响使用,还能看见沈岁安新发来?的消息:【他在遗憾什么,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吧。】
夏冉靠在路边的灯柱上,上了绿漆的柱子被阳光晒得滚烫,烙上她单薄的脊背,她的视线停在另一侧的香樟树上,树皮有一块被晒干脱落,半死不活地?垂在半空。
她抬手覆上,凹凸不平的触感沿着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那里也像被人剜去?了一块,估计是时间?久了,不疼,但还有些痒。
有辆出租在身?侧停下
丽嘉
,驾驶室车窗下降几公分?,司机半个脑袋探了出来?,“姑娘,上车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冉微微点头,打开后座车门?,“麻烦去?建德路——”
她突然停住,片刻笑着改口,“去?潮河苑吧。”
“好嘞。”
别墅钥匙夏冉一直保留着,门?锁也一直没换,只是有些生锈,拧开废了不少力气,屋里比她想象中的整洁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家具上落了层灰,被气流一带,呛得她咳嗽不止。
缓过后,她直接去?了二楼最西边的房间?,那是靳司让的卧室,里面的陈设和她印象中的别无?二样。
仿佛他离开的和她一样匆忙,衣柜里全是他留下的衣服,肩膀那两块地?方被衣架撑出一个凸起的形状。
夏冉一件件地?取下,放在鼻尖轻嗅,他的气息被樟脑丸覆盖,已经闻不出来?分?毫。
地?毯上也落着不少灰,她毫不在意地?躺下,将成堆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头顶是亮白天花板。
八年前的那个夏天,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会习惯性地?拉上帘子,只露出一条缝隙,然后躺在床上,有时是在地?毯上,她的脑袋总是懒洋洋地?枕在他胸膛,投影仪开着,天花板上全是他们造出的星辰大海。
夏冉闭上眼睛,耳边细微的声音被她过滤掉,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第?一次平躺着入睡。
醒来?时,后背渗出不少汗,她将衣服放回衣柜,离开别墅前,带走了靳司让放在抽屉里的一包早就过期了的烟。
打车去?他公寓的路上,她尝试抽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遇到的司机是个不抽烟的,她只好将烟放回烟盒。
电梯缓慢往上升,越靠近15层,她的心脏跳动得越厉害,就在快要飞出躯壳前,叮的一声,门?开了,不给她任何缓冲时间?,他的身?影直接映入眼底。
夏冉知道,他是在等她。
八月的晚风依旧燥热,他的额角浸了汗,凹陷的锁骨在灯光下泛着光,被风吹干不久又?变得潮湿。
他到底等了多久?
一个晚上,还是一整天?
夏冉不确定,唯一清楚的是,如果她没来?,他会一直等下去?。
不可否认,他这辈子极少数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这让她替他感到不值。
就在靳司让的脸慢慢模糊前,夏冉想起了林宥嘉的一首歌,《想自由》。
里面有句歌词: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没逃脱。
没逃脱,没法逃,也可能是舍不得逃。
早在她看见他自虐般的将自己埋进水里后,她就无?路可逃了。
同样他也是。
过去?,她教他如何表达情感,如何换位思?考,他会回馈她别的东西,比如如何接吻,如何□□,如何干脆利落地?杀人诛心。
他们在彼此的身?体和灵魂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连血肉都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互换交融,成为彼此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逃,又?能往哪逃。
“哥。”
夏冉纤长浓密的眼睫在风里微微颤动,声线像波纹一般,起伏明显。
靳司让身?子比他的眸光先一步完全侧了过去?,两秒后,抬起的视线直勾勾地?与她对上。
她突然止住不说了,定在原地?不前进也不后退,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手臂带到了门?,门?缝敞得更大了,光泄出来?,在地?上形成一道踩不断的光柱。
夏冉盯住看了会,将有伤疤的左手背在身?后,鼓起勇气一脚跨了过去?。
距离拉近后,靳司让还是没出声,继续沉着一双眸看她。
适用于这种?情况下的开场白其实?有很多,夏冉脑子里也确确实?实?闪过无?数条,但到最后她只捕捉到了一句:“这八年,我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你,我找过你的,大一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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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他”这说法或许不太贴切。
她怕自己对他还藏着太多的“一时脑热”, 更怕这些“一时脑热”又一次害到他,她不敢去?找他,唯一的一次, 也只敢远远地躲在一旁看。
在看见他和周围人言笑晏晏的画面后, 她心里不可避免地涌上难以置信和酸涩的情绪。
在她看来, 他们就是一种同生同谋的关系,就像生长?于赤道的热带植物,繁茂的枝叶是连结他们之间的情感,相互缠绕、扭曲, 渐渐融为一体,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对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种认知让她自?负地认为, 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 他都会在原地等她,但那一刻他的笑容告诉她, 他没?有。
一直存放在某个阴暗角落里的自?信轰然?倒塌, 化为自?作多情后的一根棍棒,敲击着她柔软又脆弱的心房, 不堪一击的灵魂因骨子里尚未消弭的占有欲转瞬变得肮脏。
她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 失去?了她的那朵玫瑰,却还妄想别?人也不能拥有,为此她恨不得亲自?折断它,一片片地撕开?它艳丽的花瓣。
——或许他们就该不死不休、相互愧疚地纠缠一辈子。
脑子里卑劣的想法盘桓不散, 与?此同时,另一处放置着的善良和仁慈开?始冒头, 她希望他能够彻底脱离他们这段饱受诟病的关系, 迎来一个属于他的全?新?生活。
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里溃烂生疮,怕自?己将那些见不得光的意念付诸于行动, 最后只能挣扎着离开?,自?那天起,她染上?了一种慢性疾病,这病不会杀死她,只会埋葬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对他的怀念和渴望。
不到两年,她就很少想起他,他也和方堇一样,很少出现在她梦里,关于他的所有印象,逐渐失去?焦距,模糊成?一个透亮的光圈。
在她下定决心回桐楼后,她不是没?想过要是他也回去?了,更甚至要是他们相遇了,八年后的他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泰然?处之。
这种顾虑很快被?她抛之脑后,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无法细致地描述出他的脸,这让她坚信长?达八年的时间已经让她成?功放下他,或许再见面时,她连认出他都是一种奢望。
然?而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关于他的影像全?部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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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意识到,她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并非分手时的一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而是他们分离后,她每天在心里重复上?演的自?欺欺人:只要时间够久,她就能彻底遗忘他。
事?实上?,她只是暂时将他锁在了无人知晓的空白区,看似无法根治的慢性疾病,也有治愈的办法,只要她推开?那扇固步自?封的门,就能看见站在入口处的他。
他早就知道了她有多怂,所以只要她勇敢地迈出朝向他的第一步,他就会把剩下的那九十九步走全?。
靳司让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突然?打开?的话题,反手打开?了门,“先去?洗澡。”
夏冉欲言又止,最后乖乖照做,路过门洞时,她往客厅扫了眼,墙被?刷成?很浅的绿色,棕皮沙发也换成?了浅米色布艺沙发,每个角落都不见冷冰冰的灰黑色系摆设,温馨的氛围感让她产生一霎的恍惚。
家居服依旧是靳司让准备的,真丝睡裙,吊带设计,雾霭紫,领口略低,镶嵌着一圈褶皱花边。
身上?全?是汗,夏冉洗得很慢,连着头发一起洗,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抹了两遍,离开?浴室是半个多小时后。
“哥,有吹风机吗?”她站在浴室门口,嗓音里带点被?热气蒸腾过的沙哑。
靳司让抬头看她眼,默默擦过她的肩,从?盥洗台第二层储物柜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去?客厅吹。”
銥誮
他指了指沙发后的插座,“那里是两孔的。”
夏冉轻轻哦了声,怕弄湿他的沙发,就把头发往胸前捋,两条腿并着,因重力不断下坠的水珠全?部滴落到她的大腿。
靳司让看在眼里,又折返回浴室,拿了两条干毛巾,一条披在她肩上?,还有一条盖在她腿上?,阻挡滴落的水珠继续侵袭她的肌肤。
而后在她身侧站定,准确来说是右后方,他的手背时不时与?她的肩膀发生碰撞。
很快的几下,震感却延伸到了夏冉的胸腔,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吹头发的动作乱了几拍,有发丝被?卷进吹风机里,烧出一股焦味。
她用力扯开?,片刻将低哑的嗓音混进呼呼的风声中,“我妈离开?后的这几年,一直坚持去?追悼会的人是你吗?”
话题跳得很突然?,靳司让用沉默告诉了她答案。
他怀疑方堇的死另有隐情,可说到底只是怀疑,要是他猜错了呢?
她不敢去?追悼会,只能由他作为方堇的半个儿子代劳。
夏冉轻轻笑了声,“我就知道是你。”
靳司让绷直了唇,以如临大敌的姿态迎接她下面的话,她要是在这时候再补上?一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种废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发雷霆,幸好她没?有,只是将脑袋往他的方向一靠。
潮湿的发丝划过靳司让的手背,留下一条细长?透明的水渍,他没?理会,直接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将风力调至二档,对着她的湿发吹起来。
风速调低后,噪声也小了,两个人的呼吸被?放大,带着某种难捱的急促,可谁都没?有再轻易开?口。
直到她头发呈现出干燥状态,风声戛然?而止。
这个信号很明确:是时候准备彻底清算这攒了八年的烂帐。
靳司让插头都没?拔,随意将吹风机丢在地毯上?,绕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坚持了不到五秒,挨着她坐下,敲出一根烟后又放了回去?,沉吟半会,他问:“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夏冉心脏又开?始急速跳动,躁热难捱的情绪让她的声线都不平稳了,“我想跟你复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短的六个字,带来的冲击力却远远超过想象。
靳司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情绪缓和下来,再不济,至少也得比她看上?去?平常。
空气安静了会,他没?有说好不好,而是没?头没?尾地丢出了几个问题:“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你还记得多少?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发生的?它们有让你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后悔吗?”
他的头垂得有些低,从?底下浮起的嗓音又沉又慢,显得气氛压抑又苦涩。
不给她时间回答,他不带停顿地又问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最后又为什么?选择分手?”
“分手那天,你还能记住多少细节?”
“你究竟有没?有一刻将我们的开?始当成?一个错误看待?”
他抛出的问题无法用一个简单又统一的答案概括,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最优模版:只要她敢,敢于直面问题的根本?,敢于抛下心头沉重的负担继续去?爱,那就是他要的答案。
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这几句话的落下又缩进不少,连彼此环绕在颈间的气息都无遮无掩。
靳司让闻出来了,这是他最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也是他每晚都会闻到的味道,现在却出现在她身上?,这给了他一种她沾染上?自?己味道的错觉。
他闭了闭眼,尝试将这股清甜的柚子香暂时从?鼻腔和脑海中逼退出去?,然?而适得其反。他越是抗拒,她脖颈处的清香就越浓烈。
夏冉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忍受着心脏起伏不定的跳动节奏,故作平静地说:“我们的第一次接吻在书店。”
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他们确定关系的前一天。
她和靳司让被?分在同一考场,靳司让交卷快,而她耗到了最后一刻,等铃声响起才?停笔,手机开?机后进来一条消息:【我在''故事?''等你。】
她抓起书包,飞奔向书店,来得早,店里没?几个人,靳司让就站在最里面的过道,左手拿着一本?银漆封面的书,垂在腿侧,右手执机,手指悬在屏幕上?,不像在发消息,倒像在等别?人的回复。
他面容清隽,个高腿长?,站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像块人形立牌。
夏冉放轻脚步,试图绕到他身后给他个惊吓,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他的视线先迎了上?来,将她捉了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夏冉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怕打扰你?”
靳司让觑着她心虚的小表情,毫不留情地戳穿,“怕打扰我,就想着吓吓我。”
夏冉撅起嘴,腮帮子鼓鼓的,装傻不看他,等着靳司让主动转移话题,结果只等来了簌簌的翻页声。
她扭头看去?,靳司让已经收起手机,安安静静地靠在书架上?看书,宽大的手掌几乎盖住整个封面。
她很喜欢他的手,满足了她对异性的幻想,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藏在冷白色的皮肤下,时而因用力凸显出蓬勃的力量感。
同他的喉结一般,性感惹眼得过分。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哥,我们已经十八岁了。”
他偏头,直视她亮盈盈的眸,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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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不明白她提起这事?的用意,嗓音喑哑,“你在期待什么??”
被?洞穿心思,她的心脏疯狂打鼓,耳朵也迅速蹿红,偏偏一张嘴还在逞强,“你还欠我一份成?人礼。”
靳司让哼笑一声,“向人讨要礼物前,自?己先拿出点表示。”
夏冉后退两步,拿背抵着墙壁,右脚在地面上?轻轻摩擦,挺不理解的语气:“你不是不喜欢这套虚的?”
不远处有人看过来,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什么?,靳司让朝前走了些距离,挡在夏冉身侧,顺势挡去?那两人的目光,一面不动声色地说:“过节日和收礼物是两回事?。”
夏冉见识到他厚脸皮的样子,又气又笑,“你这是歪理!”
“所以你给不给?”
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她的底气泄了一干二净,从?嘴里带出一个轻飘飘的字音,“给。”
靳司让也同她保证:“放心,要给你的我不会赖账。”
夏冉觉得他意有所指,机械地点了点头,靳司让看着她,瞳仁里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傻里傻气的。”
“我才?不傻,闫——”夏冉急忙刹车,“除了你,别?人都说我聪明。”
空气在靳司让抿直的唇线里变得沉闷,“你还记不记得我吃饭的时候有个习惯?”
夏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也不问,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饭前饭后都得来点甜的。”
靳司让神态松缓些,接上?她的话茬,“和吃饭一样,我习惯拿到礼物前,先要点甜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冉没?听明白,他也没?给她口头解释方便她理解,右手托住她下巴微微抬起,将唇印了上?去?。
她的唇比想象中的还有柔软,涂着草莓味的润唇膏,尝起来有种清淡的甜味。
柔软的发丝像藤蔓一般,缠了上?来,缠得他滚烫的身体一阵阵发紧,蜻蜓点水般的贴合变成?了紧紧相贴的厮磨。
暧昧的气息甜腻又让人无从?招架,在逼仄的空间里不断发酵。
这个吻对夏冉而言,来得猝不及防,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拿手拍他的胸膛,破碎的字音从?唇间溢出,“会有人来。”
大胆的人是她,真正到了关键时刻,抢着当胆小鬼的人还是她。
靳司让并不打算顺从?她的意思轻易叫停,而是将书拖举在半空,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视野一下子变暗,夏冉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难得在这时候,她还能走神。
那会他们的距离实在近,近到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但她还是觉得他的脸就和会发光似的,好看极了,眼窝很深,睫毛又浓又长?,鼻子细窄高挺,当然?最完美的是他的唇。
光用舌尖描绘就能感受到他优越的唇形,湿漉漉的,欲气满满。
至于他们的第一次做|爱,是在被?许白微发现的前一天,在她的卧室里。
一开?始,他们想过去?酒店开?房,可桐楼太小了,到处都是无形的眼,他们怕的不是被?人发现,而是眼睛的主人张开?他们扭曲变形的嘴,吐出的全?是添油加醋后的搬弄是非。
他们认了怂,选了个靳泊闻外出的日子,计算好时间,等他离开?,靳司让敲响了夏冉的房门。
空调被?调成?二十五度,不高不低的温度。
眼前是未知的世界,在好奇心和青涩的欲念支配下,他们急不可耐地将自?己剥成?纯白的荔枝肉
依譁
,泛红的耳廓、浸水的眸像荔枝的清香,散发着勾人的气味。
那天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靳泊闻的突然?折返,他在过道叫了几声阿让,没?有人应。
那一刻,夏冉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唯恐靳泊闻打开?了隔壁那扇门,看见空空荡荡的床,会联想到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正在上?演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成?人仪式。
靳司让没?有捂住她的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紧紧咬住嘴唇,没?敢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的汗液顺着他们细窄的腰线,汇聚到一处,被?热气蒸腾成?禁忌的烟丝。
夏冉保留着一份身处现实的清醒:“不管和你接吻、上?床过多少次,我都没?有过一丝一毫——”
话还没?说完,被?人堵住,用干燥温热的唇。
靳司让的手落在她的后腰,隔着一层布料,他探到纤细又柔软的腰肢,视线下垂,对上?她身上?朦胧的紫纱。
这条睡裙是他今天下午刚买的。
他只是在橱窗外路过,轻描淡写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脑子里便全?是她的脸,他开?始想象她穿上?这条裙子时的模样,他指尖一挑,便能轻轻松松将它从?她身上?剥离。
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他毫不犹豫地买下。
现实和脑海中的画面别?无二样——
细细的两根带子穿过她的双肩,什么?也没?藏住,莹白的肌肤,平直的锁骨,山峦般起伏的弧线。
她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最为漂亮工整的等式,美得独一无二,美到就算薄情寡义,也总让人舍不得责备。
强势的吻逐渐趋于和缓,他的唇缓慢偏移,厮磨般地落在她唇角的一点褐色小痣上?。
“继续说。”他哑着嗓子,下了句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口口声声要她想明白后再回答,可也没?给她沉下心的空隙好好回答。
夏冉红着眼看他,水润的眸带点嗔责的娇憨,这让靳司让忍不住又一次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浅尝辄止的一下,他便开?始吻她的鼻尖,吮她的耳垂,用舌尖轻舔她的锁骨。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现的敏感卷土重来,她浑身颤栗,不自?觉扬起了下颌,声线被?折磨得断断续续,“当初要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夏冉喜欢靳司让。”
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她从?未预料到未来她会如此爱他,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可是命运愚弄了他们。
他们的爱情在桐楼人眼里成?了卑劣低廉的乱|伦,面对周围形形色色的指责,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升起与?世俗目光反叛的决心,同时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究竟有多少层。
怂恿他离开?桐楼后的那大半个月里,他们四处奔波,最后一站在她的家乡。
房子已经被?人占去?,无奈之下,他们找了个相对整洁的招待所,住了两晚,启程回桐楼的当天接到方堇出事?的消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问身旁同样不知所措的靳司让:“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妈了?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们现在要去?哪?”
那时候的靳司让没?有告诉她答案,是没?法告诉,他们身单力薄,借着被?世俗偏见消磨到所剩无几的勇气来奔赴这场逃亡,再也腾不出别?的精力去?思考以后的人生。
偏偏在这时,现实又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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