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侍立仁和帝两侧,云箫韶一见这情形,二话不说走去跪到李怀商身?边。李怀商回首看她,又看看她身?后跟的李怀雍,眼中有些惊异,不过这档口也不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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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雍上?前见礼:“参见父皇,母后。”
上?首仁和帝没开口,徐皇后代道?:“你既来了也好,也听听,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温氏也做得出来!实在目无?陛下,目无?法纪!”
云箫韶悄悄觑温娘娘脸色,见她只垂脸儿跪着,并不见十?分惊惶神色,徐皇后疾言厉色她也不辩驳、不反抗。
她不说话罢了,殿中统共也没人接茬,徐皇后见状又啰嗦几句,诸如什么温氏有愧皇恩、李怀商不忠不孝等等。
一篇话说完,眼巴巴望向仁和帝,谁知仁和帝还?是没言语。
这一向,云箫韶微微喘上?一口气,仁和帝,虽则说下令拿人,实际上?是不是另有主意?
这时襄国公禀道?:“启禀陛下,兹冯氏余孽、前吉王李怀玄,经德妃温氏、泰王李怀商窝藏包庇,不曾伏法,苟延躲命,今押至御前,等候发落。”
他不似他姐,他说话倒言简意赅,只是跟他姐一般待遇,不得仁和帝一个字的回音。
殿中安静一刻,落针可闻,只余小镜儿捂着嘴低弱的哭声。
须臾,忽听李怀雍道?:“启禀父皇。”
云箫韶心中一颤,他要说甚?别是火上?浇油。
却?听他道?:“天下间幼儿千千万,或也有相似,如何说这一名幼童就是冯氏余孽?”
阿?竟然,他竟然是跳出来质疑?云箫韶猝不及防,想李怀商也没想到,夫妻两个齐齐向李怀雍投去目光。
玉阶上?徐皇后气急败坏:“你与谁说话!这面貌这五官,宫里嬷嬷早就认出来,确系李怀玄无?疑。”
“回母后的话,”李怀雍不慌不忙,“先前儿臣就说,人有相似,更何况幼儿尚未长成,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只有更相像。且儿臣细观,幼儿虽然神智未全开,可这年岁上?,总该对家人呼唤自己?姓名有所反应。”
是,慢说是孩童,就是一只猫儿、狗儿,拿名字取喊,稍开智些的都要跑来。
李怀雍接着道?:“无?论殿上?谁唤‘李怀玄’,这名幼儿全无?反应,一例哭闹不止。”
可见他或许并不是李怀玄,至少近来旁人不以这名字唤他。也算有理有据,云箫韶非常想冒险抬抬脸儿,看看这番说辞仁和帝信服没有。
听李怀雍又对徐皇后说:“至于宫中嬷嬷,早年近身?伺候冯氏的宫人母后已经全部赐死,又哪里找来包准能辨认皇子的嬷嬷呢。”
死无?对证。
这是个路子,先前云箫韶觉着仁和帝能一眼认出小镜儿,其实是她想岔了。
虽说李怀玄婴孩时他母妃受宠,他父皇几乎和他朝夕相处,可是小孩子总是长得飞快,算来仁和帝业已经有年余未见过他,不一定能说得准,李怀雍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襄国公和徐皇后要说这是李怀玄,我德妃、泰王爷打死不认,两方各执一词,总不能拿着没个定论的事情定罪。
“来人,”上?首仁和帝蓦地开口,声音不变喜怒,“将那孩儿抱来。”
抱来?干什么?什么意思??
和公公亲自将小镜儿抱到仁和帝跟前,仁和帝挥挥手,和公公将他口中塞布扯开,说也奇怪,方才一直哭闹不止的小镜儿此时安静得很?,只是向龙椅上?张望。
仁和帝微微倾身?,问:“你认得朕么?”!你认得皇帝么,这话去问小镜儿,他虽然话说不囫囵,可是点头摇头总会!倘若真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怎会认得九五之尊!都不必他点头,他只要对仁和帝表现出一丁点熟稔,此事就要决撒!
云箫韶飞速和李怀商对视一眼,互相眼中都是惊疑不定:这可如何是好!
第 74 章
徐皇后上前两步, 一把挝过小镜儿后颈子,声色俱厉:“是?了,你认不认得父皇?认不认得母后?”
云箫韶几乎要?起身抢去, 险些惊呼出声:瞧她手上寸长的丹蔻护甲, 看伤着孩子!边上李怀商握一握她的手, 她勉强镇静, 端正跪好。
她两个如此情态,落在李怀雍眼中,又是?一痛。
从前她做太子妃时, 做隐王妃时, 他若是?有难, 她恨不得?退避三舍, 冷眼旁观、高高挂起,后来寻个由头定下誓约,她才好些,肯助一助他。如今她做泰王妃, 倒好, 二话不说跟六弟和德妃母子跪去, 半句也不把自身往外摘。
如何不能摘?救人的想来是?德妃,置宅子的是?老六,她一个刚进门?的王妃,若说不知情, 有甚说不过去。
可她没说, 当即就去跪。
不, 李怀雍又想, 她从前,对你也是?一般的。
上一世的时候。
你受冯氏欺压, 是?她不离不弃陪着你。你受父皇疑心,被撸去储君之位,是?她再三央求她娘家父亲,多番为你奔走,扶你重回东宫。更别提她为着给?你诞育子嗣,灌下多少苦药、受多少罪。
后来那孩子还是?没了,成儿,她多伤心,大约是?,李怀雍不得?不认,她为你交付的伤心和用?心,就在那时候耗完。
倘若那时候还余些儿,后头云家覆灭,也该消残殆尽。纵然那境地她依然情深似海,可后来你不肯迎她为后,你万万不该再有念想,你也太残忍。
可笑你自觉还能弥补,弥补完了你又一次弃她而去,如今好了,她的心交予旁人,你终于肯明白么?
明白,李怀雍胸中剧痛,两世自诩聪敏实则糊涂,两世自诩深情其实薄情,他终于才明白。
又能如何?护着她罢,你欠她的,从前没护周全的,她不要?你,如今万幸还有用?得?着你之处,你还愣着做什么?
李怀雍劝徐皇后:“母后,罢了。”
徐皇后对他怒目而视。
他恍若未见,向?仁和帝躬身建言:“父皇,未及龆年?的孩童,尚在牙牙学?语,他的证词如何做得?数?即便他不怕生人,或许只是?天生外向?,生做好性?子罢了。”
仁和帝目光逗留在小镜儿面上,口中问李怀雍:“那你说说看,要?如何确认这孩子身份。”
李怀雍道:“自然要?问收留他的人。依儿臣看,德娘娘执掌宫中,平素无?有不敬、不周,德行宫中上下称颂,六弟更与儿臣一处长大,儿臣最知道他的内外相应、言行相称。”
他道:“日久见人心,儿臣愿为他二人作保,父皇只管问这孩子来历,他二人口中绝无?虚言。”
襄国公?冷冷道:“殿下请慎言,仁者不危人以要?名,殿下若是?为着不相干的人置自身于危墙之下,来日一朝事与愿违,殿下仔细落个不仁不孝的境地。”
李怀雍十分淡然:“国公?请慎言,泰王是?本宫嫡亲兄弟,如何是?不相干之人。”
两人又争执几句,没一句道着真病,没一句挨着验证小镜儿身份,仁和帝不耐地略略皱眉,边上徐皇后见着趁机道:“陛下,这孩子不惧陛下天子威势,在陛下跟前半晌哭也没哭一句,可见与陛下熟识,是?那个孽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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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
仁和帝却不搭理她,冲殿中迟缓开口:“德妃,你来说,这孩子是?何来历。”
陛下开金口询问,德妃愣是?不接。
好了,仁和帝不搭理徐皇后,温娘娘不搭理他,这怎说的,云箫韶急得?好似手捧烫手山芋,心说娘娘您倒是?说一句啊!
徐皇后下挤兑:“想是?无?话可说!”
“启禀陛下,”云箫韶忍不得?开口,“这孩子是?——”
是?谁?!一时半刻云箫韶想不出旁的话,李怀商也吃她忽然出言唬一跳,呆呆看她,她回望,脑中不知哪根筋一搭,张口道:“是?王爷外室所?养。”
这下李怀商真正惊呆,不仅张眼瞪她,嘴巴也微微张开,一脸的委屈:不是?说清的?云箫韶也是?焦急,当场想不出旁的说辞,拿早先的误会搪塞一句,唉!
“哦?”仁和帝发问,“外室所?养,人呢。”
指一指一旁桐姨:“总不是?这个老妇,宅中也没有旁的主子。”
云箫韶一时心烦意乱,要?你问,你是?皇帝就你会问,你还说人家老,也不自照镜子瞧瞧。
她还没想出个相宜的答话,一直不发一言的德妃忽然开口:“不如滴血验亲。”
啊?滴血验亲?满殿惊诧,谁,验谁?怎么验?
德妃手背轻抚额头,大拜至地:“请求陛下,验取怀商与此子血液,看是?否相融。”
徐皇后立即反驳:“验亲验亲,众所?周知,不必父子,兄弟姊妹之血皆可相融,即便你儿与这孩子血液相融,也不能证实他是?你儿的骨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刚落,旁人还没说什么,徐皇后自己忽地脸色煞白,惊得?帕子捂嘴足下倒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德妃直起身,一字一句:“敢问皇后娘娘,不是?我儿的骨肉,难道是?我儿的兄弟吗?”
是?呀,不是?父子,难道是?兄弟?可是?,九皇子李怀玄,是?您亲手验过的不是?陛下亲生啊?
原来当时仁和帝本来也没非要?处置李怀玄,好端端怎说起滴血验亲这项?都是?徐皇后一力撺掇,德妃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徐皇后做得?好手脚,不知在水中搅合什么东西,两滴血唰地分两簇,绝没有个碰头。
到这地步,殿中没一个傻的,都听得?弦儿:九皇子,是?吃皇后诬栽了。
李怀雍叹口气?:“母后,您认罪罢。”
认罪,从前冯氏是?什么罪,当中一项即是?谋害皇嗣,你徐皇后也不遑多让啊,生生撺掇陛下弑子。
认罪,仁和帝可不许她轻易认罪,当即招来太医院院判一众人,当殿验亲。
金尊玉贵的金盏,验天下最腌臜混乱的事,院判在李怀商左手食指尖扎一下子,血珠儿登时迸出,落入盏中,又给?小镜儿下针,孩子不认识这白胡子老头,还咯咯地笑,直到手上淌血,疼劲儿传过去才哇哇大哭。
这回仁和帝没再置若罔闻,给?和公?公?一个眼色,和公?公?知局,立即叫松开桐姨,使她来安抚小镜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盏中也很?快见分晓,两股鲜血兜兜转转汇聚一处。
院判禀报:“启禀陛下,两者相融,系血亲无?疑。”
殿中襄国公?惊骇之极无?话可说,徐皇后更是?面无?人色,跌坐在九犀玉阶一角,形容难以置信。
当然难以置信,本想着捉德妃、捉泰王一个错处,到头来怎祸及自身!
阶下德妃再一次端正下拜:“如此大事,关乎皇室血脉,臣妾却一意隐瞒陛下,臣妾大罪,求陛下责罚。”
皇室血脉,究竟是?仁和帝的儿子这个血脉还是?孙子?
她语焉不详,仁和帝却听得?清楚,目光落在小镜儿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也是?曾在他膝头笑过哭过的孩子,他也哄过逗过,年?过半百喜得?的幼子,也曾带给?他无?边的慰藉和欢喜,盛怒之下痛下杀手,如今他晓得?后悔、晓得?追忆了。
如此一来,替他保存血脉、不惜抗旨隐瞒的德妃,罪过变功德。
众人只见,皇帝陛下打龙椅起身走来德妃身边,亲自把她扶起,握她的手:“可见你心怀的慈念。”
这是?一句不清不楚的夸赞,不过总不是?降罪,云箫韶、李怀商两个俱松一口气?。
这头赞完德妃,仁和帝转头看一眼徐皇后,下旨:“徐氏荧惑失道,怀不德,无?人母之恩,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其退避宫,褫玺绶,责命有司详查其罪。”
“陛下!陛下……”徐皇后嘴唇翕忽。
奈何今日是?她攒的局,自掘坟墓,辩无?可辩。
襄国公?一同?跪下口称有罪,李怀雍也跪下,但他这会子三缄其口,半句没替自己母后求情。
他不求情,仁和帝也说,他方才还替德妃说话,不干他的事,只是?襄国公?就没这个运道,褫夺爵位,贬为庶民,发大理寺待罪。
其余诸人,云箫韶和李怀商还跪着,小镜儿知道什么,在桐姨怀中止住哭泣,左看看、右看看,恢复无?忧无?虑样子。
云箫韶心中又犯嘀咕,如今仁和帝已经知道小镜儿就是?李怀玄,当如何处置?他是?天子,总不能收回成命,已经“鸩杀身亡”的冯氏孽子也不能活过来,小镜儿该如何是?好?
只听仁和帝道:“既是?外室所?养,并?不能承袭爵位宗庙,不过到底是?皇家血脉,收回泰王府抚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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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帝别有深意:“朕不治你两个的罪,起来罢。”
起、起来?起来可以,但云箫韶心中大惊,好啊,好啊好啊,这是?白落一儿子?
她手牵在李怀商掌心,晕晕乎乎谢恩,又晕晕乎乎出清心殿,宫中废后,德妃一大摊子的事,况且仁和帝当殿不便问,私底下怕还想详细问一问小镜儿,因此德妃不得?空,略嘱咐两句就打发她夫妻两个出宫。
一直到马车上,云箫韶才有些实感,喃喃道:“可好,他也不必叫你叔叔,要?改口叫爹。”
李怀商也没料到事态如此,夫妻两个又说几句,云箫韶又道:“如此轻易废后,实在是?意料之外。”
李怀商抚一抚她的手,讲解道:“也不算意料之外,父皇等这一日也通有一段儿。”
原来先前仁和帝装病又病愈,旨在钓鱼二字:一面把李怀雍吊在东宫,死活不下明旨复位,徐皇后难免心急,一面故意称病,徐皇后这一下见着些儿曙光,只盼着他一命呜呼,已经开始端起准太后架子,拿捏宫中嫔妃,连带云箫韶也发落上。
可惜,仁和帝又“病愈”,这一下徐皇后耐心消耗殆尽,这当中小徐氏也没给?自家姑母添丝毫顺心,和德妃抱成一团,眼看又要?添新皇子,徐皇后一下坐不住,又听闻庆寿寺后街泰王私藏的孩子可能是?李怀玄,立即发难。
云箫韶恍然:“就说你父皇年?前的病恁地怪异,原来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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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企图。”
李怀商道:“皇兄再三劝母后来着,不要?轻举妄动,原本想也劝得?住,只是?遇上小镜儿。”
是?啊,云箫韶思忖,当是?时,德妃也说不要?冒头,不要?妄动,李怀雍那么聪慧,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仁和帝一手一松一紧、虚虚实实,看要?把徐皇后逼疯,逼出一个逼宫之类的大罪,一举铲除,没想她儿子是?个聪慧的,劝住她。只是?劝得?住一时劝不住一世,她还是?编排今日这一出,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自己先露出错处。
李怀商侧来拥住云箫韶:“别想了,如此尘埃落定。”
嗯,尘埃落定,徐氏废后,不是?死也是?打入冷宫。
听李怀商忽然又问:“你今日怎的和皇兄一道进来?”
啊?什么档口,还念着这个?
第 75 章
云箫韶将撞见庆寿寺后巷拿人一节说一遍。
末了道:“我见那起子暗卫行事, 只以?为是东宫发难,想着去拦一拦,没想并不曾帮上什么。”
李怀商看去既感触目来又不很舒心, 没头没尾地道:“你想帮什么?若真是皇兄押走桐姨和小镜儿, 你?想怎么帮?”
他手中原本抓着云箫韶的手?, 此时气鼓鼓、凶巴巴, 看样子很想将她手?甩开,又舍不得,攥在手?里一味揉捏, 云箫韶嘶一声:“哎, 疼。”他方稍稍松松劲儿。
手?上劲头松开, 心里犹自怄气, 他道:“若是皇兄向你?提出来什么,你?、你?,你?也不来告我一声。”
提出来什么?云箫韶立即听清他的拧巴,笑道:“他提什么?当咱是个拙的?手?里再没个他的把柄。”
少不得将从前?上京望月楼李怀雍自导自演遇刺的事讲一讲, 又说:“天地良心, 我第一个不是想着告你?知道?天明儿?回府报信, 我只差掇过马鞭子赶他,画晴我也遣家去告诉我父亲。”
食指尖点上李怀商脑门子:“你?当我是什么人?遇着事儿?能只盼着求他李怀雍?”
听说原来并不是求助东宫,而是要?挟提防,又多方引援, 李怀商放下心, 别别扭扭问:“天明儿??我没见着他。”
云箫韶说:“宫里传召得急, 想是没赶上, 怎的,我小厮儿?脚下慢几步, 你?要?为着这个发作我不成?”
挣开手?儿?,假装疼着:“咱们指挥使泰王爷,威风得很,你?看,都?给捏红了。”
真的?
李怀商连忙去看她手?上,哎,确实有红印子,烙在她白馥馥手?背上,登时心疼又惭愧,告道:“对不住,我、我手?重,”云箫韶不答他的歉,只把眼儿?觑他,他眼巴巴的,“我还错在不该误会你?奔东宫,对不住。”
夫妻两个互相看看,外头静夜无声,唯有车轱辘吱呀呀地转,云箫韶气势一松,攲倚到李怀商肩上,口?中说:“其实我很高?兴。”
李怀商问她高?兴甚,她道:“你?直接来问,我很高?兴。”
夫妻间原本该如此,有疑问、有嫌隙,就该即刻摊开掀明说一说。
“我看你?父皇和徐皇后,”她声量轻轻的,“如今是徐氏,哎你?别怪我妄议你?父皇,你?说说,他是不是存着去母留子的心思?”
李怀商说是:“皇兄要?当太子,国公府不能保存。”
是了,仁和帝一直在给徐皇后和她娘家下套,真正拔出错处也不牵连李怀雍,云箫韶叹气:“昔闻汉武冷酷薄情,自幼的青梅竹马阿娇皇后叫他打入冷宫,亲自选的卫子夫被逼自尽,到头传位给昭帝,更好?,把昭帝的生母钩弋夫人直接活埋。依我看,汉武赖好?不惧后世?史书刀笔。”
哪像咱们仁和帝,你?要?发落发妻,你?发落好?了,你?是九五至尊,你?降圣旨谁还敢不听怎的?你?非要?逼人家先犯错,你?好?假惺惺遗憾一句“不宜奉宗庙衣服,不可以?承天命”。
两个字:虚伪。
诚然是,徐皇后确实有错,云箫韶也不是个烂好?心,但是徐家在她眼中,待李怀雍继位反正活不久,跟死人没两样,她看见仁和帝对付发妻的手?段,总是心惊肉跳。
她告诉李怀商:“倘若咱将来有个山高?水低,恩爱不存,我宁愿你?做汉武,你?别学你?父皇。”
李怀商握她的手?望她的眼睛,向她许诺:“我不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好?。
·
这日,云箫韶正领着画映做针指,宫里来信儿?说德妃娘娘请。
到宫门,不往咸庆宫去,反而走景和门要?去正阳宫,德妃身边大宫女密语云箫韶:“劳烦王妃,原本也不该搅扰,只是正阳宫那?一位不肯安生地去,今日她又非上路不可,烦您进来一趟。”
阿?这怎说的?云箫韶想一想,问:
“请教姑姑,为何徐氏今日非死不可?德妃娘娘又在何处?”
宫女道:“王妃有所不知,早先不上一时辰,东宫徐庶妃决撒了,是陛下明旨,说那?头根蒂下来前?,正阳宫这一位须得咽气。”
云箫韶心中一动:“东宫徐氏,养的厮儿??”
“是,”宫女答一声,“奴婢方才瞧,半个头脸已?经瞧见。”
徐茜蓉生怀男孩儿?,因此废后徐氏要?死。
而温母妃要?看顾徐茜蓉的胎,不得已?,遂把这差事交到云箫韶手?上。
好?,怎么不好??不是等着这一日么。
复仇。
其实若论复仇,云箫韶想看徐氏姑侄死在她眼前?,也想看襄国公一脉万劫不复。
如今襄国公府大势已?去。
月前?传出消息,徐家嫡脉全部下狱,襄国公袭爵这些年贪赂纳污、结党营私,一遛罪名还在挖。
想一想害死筝流的徐燕藉,骨头已?经烂完,想一想害死成儿?的徐茜蓉,人不人、鬼不鬼,云箫韶心想,大约她也算大仇得报。
说起徐茜蓉,虽说她姑母废后并没有连累她,她还是好?端端的东宫庶妃。
正阳宫玉阶在前?,云箫韶抬步缓缓上前?,推开殿门。
这里自来是宫中最尊贵、最奢华的宫室,如今帐幔宫灯凋落,座屏华扇横陈,地上细绒毯灰扑扑的,糊的一层厚灰,不知多久没人洒扫。
尘镜珠帘,颓垣败壁。
徐皇后,不,是废后徐氏,端坐凤座之?上,见有人进殿她道:“阶下何人,见本宫为何不跪。”
姗姗地,一步一步,云箫韶走上前?:“是我。”
一霎光影闪晃,徐氏点灯来看,待她看清,把眼睛鼓起、声量拔高?:“是你?!”
“是我。”云箫韶又说,“你?如今是庶人,我用不着跪你?。”
徐氏鬓发散乱、形容枯槁,发狠似的盯着:“后情不论,我徐家上下从前?待你?,捧着、敬着,你?缘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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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冷丢去,待蓉儿?也没个好?脸色。”
云箫韶一眨不眨回视她,缓着声气道:“我若信你?一分好?,待李怀雍登基,难道你?这正阳宫传与我么?”
殿中一时无话,“李怀雍登基”五个字一说,徐氏眼中乍亮,须臾才冷笑骂道:“张嘴呲风,你?半枝儿?男花女花没有,你?就想妄谈封后?”
又说:“我儿?,对,我儿?要?登基,到时候本宫……哀家,哀家就是太后。”
她枯灰的面皮上燃起光亮,也不再瞪着云箫韶看,丽嘉把目光漫漫撒去殿外,呓语一般的:“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
目光回转,指云箫韶:“哀家许你?云氏入宫?你?想得美?,你?想得美?!做你?哪辈子黄粱梦,你?休想进宫!叫我儿?把你?打入冷宫,永世?不见天日!”
她形若癫狂,多少有些可怖,可云箫韶半分惧色也无,来回挪几步,回首道:
“速即发落到冷宫?不得先把云府抄了?”
徐氏回神:“对LJ,对。先把你?姊妹两个妆奁抄来!你?们是那?富贵的姐姐,配我徐家小子看就委屈你?们了!”
她又絮絮说几句,云箫韶冷眼看着。
看着看着叹口?气:再来一遭,她还是如此。
冷不防云箫韶开口?:“你?徐家没小子了,死了,徐燕藉去年抄斩。旁的也没有,你?徐家男丁满门抄斩。”
徐氏愣住,云箫韶毫不留情扬一个笑脸:“不是你?安给我云家的命数?如今落在你?自家头上,你?且好?好?收着罢。”
又道:“你?儿?即便登基,你?也没有自称太后的命。陛下明旨,请你?上路。”
传太监进殿,颔首道:“动手?。”
“你?敢!”徐氏蓦地一惊,就要?挣扎,“本宫是皇后!本宫是太后!尔等敢尔!”
胡言乱语几句,云箫韶拍板,把她架着白绫绕她颈上,管事太监请主意:“王妃娘娘,您看?”
云箫韶重复一回:“动手?。”说完也不流连,望殿外行去。
她身后,“不——!”徐氏仰天长?啸,还说些甚?不知,云箫韶命人将殿门合上。
少一刻,太监出来复命说已?经办妥,尸首随即抬出来。
白绫贵不贵,人命不贵,盖因徐氏轻贱旁人的命。杀人者?恒被杀之?,免不了的。云箫韶请德妃大宫女验过,淡着声儿?:“抬下去罢。”
白布裹着抬出去。
任你?生前?是母仪天下,任你?徐国公一脉荣光赫赫,雨打风吹去,如今都?作没了。
云箫韶没有悯徐氏之?心,立在正阳宫阶上略立一立,理衣而去。
·
话说这日四?月十九,明日廿日是云箫韶生辰。
自打过门以?后,云箫韶这是头一回在王府上寿,前?夜通有的忙,收理众臣属、亲眷的礼单,看没吓出个好?歹。
画晚望着一座与她身量一般高?的珊瑚啧啧称奇:“俺每这些年在家,也见过几件东西,却哪个见过这般的宝贝!”
可不是?这座珊瑚莹莹绰绰,原本一座这尺高?的囫囵整座珊瑚就难得,这吏部右侍郎家里送来当贺礼的这座,不仅珊瑚枝子齐整,而且镶金嵌玉,金瓦缀孔翠,明珂曜玉璧,通体好?似神仙宝树一般,贵不可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其余好?些个玩意儿?,云箫韶越看越逾制,不好?自作主张,叫请来李怀商定夺。
李怀商过来一看,安慰她不必推辞,说:“父皇先有的旨意,不必退还,咱就收下。”
成,这珊瑚树,怪好?看,鸾筝儿?的嫁妆里,就少这一株呢。
李怀商大笑:“财迷。”
云箫韶大方认下:“是财迷,我就迷两样儿?,另一件你?猜猜?”
李怀商猜测是她娘家小妹,她成日不离口?的,她说不是;又猜是小镜儿?,自从接来府上,云箫韶对他疼爱至极,她还说不是。
最后闹不过,李怀商开口?求饶:“猜不着了。”
云箫韶拉过一旁画晴,只是笑:“河边上行路瞥见水中倒影,当是吓着鬼儿?,不是他自身还有谁?”
啊,箫箫迷着他?这一下李怀商心尖儿?上甜透,脸上尽染,呆在当地没处下脚似的,云箫韶大笑,边上画晴、画完等丫鬟也跟着笑,李怀商脸红到尽头红无可红,猛可倾身把云箫韶拦腰抱起,道:“明儿?尽是宾客,今晚上我给你?好?好?庆生。”
说罢抱着人进卧房,吩咐画晴锁门。
锁甚么?云箫韶拍他:“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李怀商说,看你?也要?有力气跑。
哎呀。
夫妻二个柔情热意,敦伦至东方曙晓。
次日晨起,最先丫鬟打帘子,是秦玉玞进来。
她如今精神头好?着,面上红光满满,她的贺礼也是昨日就搬来,今日又体己另外给云箫韶打一只簪子。
她掀开鸡翅木的匣,露出里头一支芙蓉簪儿?:
“从前?我及笈时你?娘打的一支予我,我照样子打来,今日送你?。芙蓉并蒂,咱姊妹两个不比芙蓉花,今年开败明年无踪,咱就比金簪子,经年累月做伴儿?,不腐不坏,永世?安好?。”
云箫韶接过,原来,原来这簪儿?在这里。
她在这里醒来以?后也寻过,只是没寻着,过去太久实在记不住,原来这头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对儿?,是如今秦玉玞特地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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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韶对镜嫣然而笑,对秦玉玞说:“玉玞姐姐,我要?你?给我戴。”
秦玉玞嗔她:“好?娇态的寿星公!”一面嗔一面走来妆镜前?与她戴簪。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不过,花儿?仰仗人照拂培土,真金却自身璀璨,予人荣光。
不羡娇花羡真金,不是姊妹胜似姊妹,两人镜中相视一笑。
这一世?,咱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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