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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袖子边缘。

    “我方才听着前头的声响,是长姐因着一件丫鬟衣裳和父亲发生了争执?”顾菀端起第二碗冰冰凉凉的冰碗子,笑道:“不过是芝麻点大的小事情,长姐不必为此惹恼父亲。”

    “要是长姐实在稀罕丫鬟的服侍,回头我让管家给长姐院子里多做几件。”顾菀话语间是执掌一家权柄的威严底气。

    “二妹妹说得对。此番姐姐前来,是来求你一件事情。”顾莲忍住牙间要掀桌骂人的痒意,瞧了一眼顾菀手中的冰碗子,低下了头颅。

    在心中更是暗恨顾菀:她方才都瞧见了,那冰碗子中有难得的妃子笑,还有宫中温室养出来的水蜜桃,全都是她喜欢吃的果子。原还以为有一份是给她的,结果全都是顾菀自己吃的,还当面吃给她看,当真是自私自利、用心歹毒!

    恨声咒骂完顾菀,顾莲才清了清嗓子,柔声继续道:“父亲担心我的身子,这几日并不允许我出门。可是我听闻圣上刚刚清剿了山匪一党,太子殿下和肃王殿下将领着剿匪士兵,并捉拿到的一种匪徒入京,当街巡游,姐姐我想去看一看。”

    “为表谢意,这是送给妹妹的礼物,亦是补上给妹妹得封乡主的贺礼。”

    顾莲身后的芍药应声而上,在顾菀面前展示了手中放着的盒子。

    里头放着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

    颜色通透,是深湖一样的沉静绿色。

    还点缀了亮晶晶的透明晶石和浅红玛瑙,望着就有一种雍容端和的气度。

    想来是顾莲压箱底的宝贝了。

    许是蓝氏提前给顾莲的嫁妆,又或是镇国公送给顾莲的及笄礼。

    “姐姐放心,明日在府门口等我便是。”顾菀笑意盈盈,不客气地收了下来。

    她原想着是在精神上打压顾莲一把,没想到顾莲竟然主动要送好东西,那她可就不必推辞了。

    顾莲的心上滴着血儿,面上却仍是要带着轻笑谢过顾菀。

    她如同被憋了内伤一样,被芍药搀扶着出了幽兰院。

    翌日一早,顾菀刚行至镇国公府的门口,便瞧见顾莲在和镇国公脸对脸站着,两不相让。

    余光扫到顾菀,顾莲竟然像见到了救世菩萨一般,三两步跑了过去,挽住顾菀的手,对镇国公道:“是二妹妹邀请我一同前去的。”

    “父亲。”顾菀眉眼含笑,顺着顾莲的话讲了下去:“我今日想去瞧一瞧肃王殿下呢,又怕自己一个人去,所以约了长姐——父亲不同意么?”

    “不、不。”镇国公正是打定了主意要讨好顾菀,闻言先否认了这句话,转头又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

    思虑半晌之后,听见管家说上朝的时辰快过了,他便有些不情愿道:“罢了罢了,你带着你长姐去罢,只是底下人群熙攘,你们在沿路的珍味楼包个包厢,在楼上看。”

    “你记着,不许乱跑的!”镇国公警告地望了一眼顾莲,这才登上马车去上朝。

    顾莲立时将挽着顾菀的手放了下来,转身先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亦是顾着精心打扮自己,对着顾菀面色颇淡。

    顾菀并不在意这些,笑眯眯地看着顾莲打扮自己。

    心里想道:顾莲还是清水出芙蓉的淡妆好看,这样浓妆亦是不差,只是少了几分自己的味道,有些泯然于众人了。

    许是听了前些日子,太子在景州宠幸歌女,心中焦急了罢。

    二人到了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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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楼早就定好的三楼包厢上。

    正巧京城城门大开,太子与肃王一行人骑马进入京城,后头由军士拉了一长串的囚车,里头关押着被一锅端的山匪,为着防止伤人,俱是带上了镣铐,连嘴巴也被布条堵住。

    太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行在最前,后头肃王与徐将军并列而行。

    周边围着诸多围观的百姓,当真是人山人海。

    当朝贵族讲究礼节,凡闺秀小姐出门,必带帷帽,又要谨慎行走,唯恐落下什么贴身手帕,或是被凡夫俗子轻易窥探了容貌。

    但是平民百姓之间,却是风气颇为热情开放,时有在路上行走,不经意间相中旁人,随后掷果掷花掷香囊试探的。

    比如此刻,面对有剿匪功名的一行人,不少年轻姑娘都投去手中的鲜花和头上的绢花。

    整条街上,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一般,让人觉得恍若梦中。

    尤其是太子与肃王的身上,吸引了绝大多数娇嫩的花儿。

    顾莲在窗边看得气愤,为着太子温柔回应每一个对他打招呼掷花的姑娘而红了眼。

    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从头上取了一串白玉珠花,朝着太子的怀中扔去。

    ……这是她与太子初见时带的珠花,太子也因此注意到了她。

    顾莲有自信,太子一定能认得出来。

    而后,抬头看看她的。

    再然后,与她重归于好,请旨赐婚。

    琥珀站在顾莲身边,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记在心中。

    乡主正忙着看肃王,她可要好好为乡主分忧。

    顾菀的确一眼就看到了谢锦安。

    少年紫衣,俊面昳丽,似高山朝阳般鲜活俊逸。身下白马如雪,荷包上的流苏随着马儿的步调微微晃动,落下几分随心潇洒。

    与四面回应的太子不同,谢锦安只是噙笑骑马,由着纷纷扬扬的各色花朵落到地上。

    偶尔有正中怀中的,也被他动作温柔地拂去。

    空中倏尔划过一抹馥郁的芬芳。

    谢锦安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发觉是一枝花开正好的茉莉。

    茉莉多瓣如烟火盛开,白中隐青的花瓣边嵌着金色,是宫中才有的金边宝珠茉莉。

    ……也是他安排好,今日送给阿菀欣赏的花儿。

    他仰起面儿,与楼上倚窗的顾菀,隔着轻薄随风的帷帽,无声无息地对上了眼神。

    彼此弯唇一笑。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筹备婚礼◎

    忽地一阵微风吹起, 将顾菀的帷帽上垂下的轻纱拂起。

    吹乱撩拨成几抹浅色.

    在轻纱吹拂的间隙,顾菀望见了谢锦安含笑的清眸。

    如桃花含情,在日光下闪烁着动人的眸光。

    顾菀不自觉地撩起一点轻纱, 一只手微微撑在窗沿之上,身子前倾。

    一路目送着谢锦安转过拐角,走向皇宫。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瞧着肃王的模样,面色红润, 想来肩膀上的伤口并不严重,没有伤及筋骨。

    谢锦安也直到走入拐角,才收回望向顾菀的目光。

    俯身垂首,轻嗅那枝芬芳扑鼻的金边宝珠茉莉。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腰间的荷包之中。

    太子与肃王回京,正是皇上上朝的时辰。

    虽不能亲眼目睹, 但皇上特意派遣了罗寿前去迎接, 将两个儿子先带到御书房待着。

    带着武王去御书房的路上,皇上也就听说了这一路上百姓竞相迎接的盛况。

    他面上虽是带着满意的神色,心中对太子却有了几分不满:先不说先前的办事不利,险些搞砸了景州剿匪之事, 就看着是用他送去的法子才保住颜面,就很是不该心安理得地受百姓这样的爱戴迎接。

    武王跟在皇上身后,闻言颇有几分恼愤:他好容易精心筹谋,在朝臣面前压过太子, 不想太子仅仅只靠剿匪之事,又重新得到了父皇的夸赞!到底也是怨怪他自己, 没有托生个好肚子, 没有成为嫡子!

    “百姓们这样欢迎太子殿下的回来, 也是在歌颂父皇的功绩。”武王有心给太子上一上眼药, 却怕被皇上识破责怪, 只好干巴巴地憋出这一句讨好的话来。

    皇上未置可否地颔了颔首,脚步不停地往御书房去。

    武王不由得噤声,乖乖地跟在后面。

    太子一见皇上到来,立刻起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儿臣多谢父皇指点,才得以不辱没父皇期盼,顺利地从景州擒匪归来。”

    神情带着恭敬感激,还有对父皇的崇拜。

    这理应是个不会出错、且提升皇上好感的神情。但扫到太子衣袖腰带处的花瓣,皇上的神色就变得浅淡一些,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去看谢锦安:“朕听闻你肩膀受了伤,可有大碍?等会你且留一留,朕传召太医院院令给你看一看。”

    “父皇放心,儿臣无事,现在肩膀已然能自由活动了。”谢锦安慢慢转了转自己的肩膀,对皇上笑道:“若是可以,儿臣想带着太医院院令一并给皇祖母请安。”

    皇上眼中划过一抹轻笑,允准了下来。

    在后头未曾说上话的武王自觉被皇上忽视,有些不服输地开口笑道:“方才听闻两位皇弟沐浴着百姓的花雨京城,如今再嗅闻御书房中的花朵清香,可知两位皇弟办成了一件大事情。”

    “倒是比皇兄我要强得多。”

    太子转头看向谢锦安的腰间:“皇兄所说的花香,应当是三皇弟接下的那一支花罢——可要恭喜三皇弟了,除了纯阳乡主,不久就要有新人进门了呢。”

    他在巡街期间,都将眼睛盯在人群中姣好的女子面容之上,对谢锦安甚少关注,直到进入皇宫之中,才看到谢锦安荷包中探出脑袋的茉莉。

    心头就忍不住地嗤笑: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原还以为这个三皇弟为了纯阳乡主改过自新,不想一两个月过去就失了兴趣,转而接了不知道哪位姑娘的鲜花。且不说纯阳乡主心里面怎想,被父皇知道了指定得一顿臭骂指责。

    唔,不过对天然没有皇位竞争力的三皇弟来说,父皇的指责也不算什么。

    皇上的眼睛顺着太子的目光望去,几不可见地拧起眉头,目光在一瞬的黑沉之后,又变回原样,甚至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笑意:“朕记得,这金边茉莉,是你离开京城那日,向朕求来送给纯阳乡主的。整个宫中花房中,只剩下了那一盆,你还选了最好的那个花枝。”

    谢锦安湛然一笑:“儿臣多谢父皇慷慨割爱。”

    一旁的太子面色微微一变:他原想踩一踩肃王,再顺便把话题转到武王的私生活上去,也是将先前,武王一党的御史上书说他喜好美色之事还给武王。

    结果这花居然是纯阳乡主送的?

    想起纯阳乡主,太子就不免想到方才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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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珠花是顾莲的,一时更加心烦意乱,未曾收住面色。

    武王则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

    皇上的龙目一扫,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过面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三个儿子都召集到御桌前,先点名太子讲述景州山匪之事的始末。

    “禀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审问景州知府等人的供词,他们已经承认,有山匪顺利从景州进入京城,是因着官匪勾结的缘故。”太子双手将供词奉上:“连当日在温竹山被捉住的山匪莫名从京城牢房回到景州,也是景州知府交涉的缘故。”

    “做得不错。”皇上平静地夸了一句太子,将供词压在桌上,而后询问谢锦安捉拿匪首时的场景:“你虽然是去百花谷玩乐,但也是误打误撞立了大功,朕此次必定重重有赏。”

    面对太子和武王投过来的不善目光,谢锦安按了按肩膀,小声地“嘶”了一声,而后才慢半拍地起身,眉眼间有几分赫然:“这一切都不是儿臣的功劳,而是皇兄和徐将军将匪首打至重伤,才能让儿臣顺利捉住——且也不是儿臣独自捉拿,还要靠着身边的侍卫。要是父皇要赏赐,儿臣无颜受赏,还请父皇重重赏赐皇兄、徐将军并侍卫等一众人。”

    “至于儿臣……父皇看在儿臣受了伤的份上,给儿臣几月假期便好了。”

    谢锦安话音落下,太子的眼神微微闪动,收回了目光。武王则是皱起粗眉,将目光转到太子的面上。

    “你倒是知道自己的实力,整日里都想着如何偷懒。”皇上打趣了一句,嗓音比先前柔和了一分。

    武王则是接话道:“儿臣现在想起来,还能记得三皇弟时常从练武场的围栏那儿翻出去的场景呢。”

    这话瞧着是打趣调侃,但在皇上的面前说起来,就是暗含嘲讽了。

    皇上听完未曾多说什么,只道:“肃王既然是你们的皇弟,就要好好教导帮衬。”

    随后问了几句武王手头上的事情,就让太子和武王退下,对谢锦安道:“院令要先给朕请一个平安脉,你且在这里等候一会儿。”

    在等着太医院院令到来的期间,皇上照旧是和谢锦安闲聊了两句。

    其中问道:“你去景州,可有邀请太子夜晚与你一起逍遥玩乐?”

    “父皇这话,儿臣可不敢当。”谢锦安摆了摆手,又不慎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俊俏的面庞拧巴了一下:“儿臣自知无甚本事,到景州后白日里离前线远远的,晚上就乖乖回驿站歇息,不敢去二皇兄的临时府邸打搅剿匪之事。”

    罗寿在门外报太医院院令到。

    皇上见状,面上沉默一下,叹气道:“罢了罢了,朕不多问你,也不要院令请平安脉了,你先带着他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得知你受伤之后,你皇祖母很为你担心。”

    谢锦安弯腰福身告退,临走前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左侧大片的紫檀木屏风后头。

    等到谢锦安彻底退出御书房后,有一全身上下暗色的人,从紫檀木屏风后面走出。

    他对皇上单膝跪地见礼,沉声道:“属下奉皇上之命调查景州山匪之事,除太子所奏的官匪勾结之事外,还有太子他……对山匪似乎另有处置的打算。”

    御书房便阖上了所有的窗棂门扇,从外头看似牢牢关锁的机关匣子。

    而那厢,太后仔细检查了谢锦安的伤势,又细细地问询过院令,确认无事后,才笑道:“你如今回来了,就暂且不要管那些朝政,先将你与纯阳的婚礼筹备起来。”

    谢锦安闻言微笑,昳丽英气的面上有几分腼意:“这是自然的。”

    他是特意掐着一个月的时间回来的。

    他与阿菀的成婚之礼,是值得投入全身心去准备的。

    正巧这段时间留给太子和武王互掐。

    看看父皇如今的耐心如何。

    “乡主,奴婢仔细看了,太子是接住了大小姐的白玉珠花的。”回到幽兰院中,琥珀对顾菀低声道:“不过,太子并没有回头找大小姐,而是径直离开了。”

    顾菀将最后一本账目对完,伸手揉了揉眉心,轻笑道:“我瞧着她心情好了不少,接下来应当是有奋斗目标了。”

    蓝氏因母家要被迫安分,顾莲忙着找太子重归于好,顾萱已经收为己用。

    接下来的一个月,要好好用来筹备婚礼才行。

    “去找管家,将府中的房产田契全都拿来。你再和珊瑚亲自前去库房,将里头的宝贝物件清点出一张单子。”顾菀沉稳吩咐道。

    她出嫁时,该有的嫁妆,要得的铺子田产,一分都不能少。

    最好让抠搜的镇国公呕出一口血来。

    第75章 第七十六章(修)

    ◎顾菀发觉……自己还是很紧张的◎

    筹备婚礼, 除了顾菀与谢锦安自己看顾,其中最主力的便是殿中省。

    殿中省总管可是从罗寿公公那儿接到了皇上的意思:为着剿匪之事,宫中的万寿节和中秋节都未曾举办宴席, 欢庆一场。那这肃王的婚礼,便是如今宫中的第一件喜事,可要好生布置庆贺才行,万万不可懈怠, 要做到宫中上下都高兴。

    殿中省总管诺诺应下后,不免感叹肃王的好运气:只是个普通皇子罢了,不但误打误撞擒了匪首,又受了轻伤惹得圣上太后怜惜,这些时日有数不清的宝贝药材赏赐下来, 而且婚礼挑了个好时候, 比先前定下的要隆重华贵许多。

    听闻皇上未曾和奖赏太子武王一样,在朝政上赏赐肃王,但是让礼部拨了三十万钱粮给肃王开府,还从私库中挑选了许多送给肃王——这对肃王来说, 保证了后半生的富余,当真是极好的。

    他还记得,先帝时皇子开府的钱粮,平均是二十万呢。

    这样感慨着, 殿中省总管赶紧吩咐手下人拟了婚礼相关的各色单子,呈给太后、肃王并靖北王妃。

    谢锦安看了单子, 想如往常一样, 亲携去给顾菀瞧瞧。

    太后一眼便知道了谢锦安的心思, 与靖北王妃对视一眼, 轻笑道:“咱们朝可不如前朝那样开放, 可是有个规矩,成婚前一个月,新娘子和新郎不允许见面的,防止往后相看生厌的。”

    谢锦安握着单子,抿了抿唇,心想道:他和阿菀才不会这样。

    “那这单子总要给阿菀瞧瞧才好,不然阿菀有不满意的就不好了。”谢锦安面有犹豫,准备转圜一下:他原就半个多月未见阿菀,再加上一个月,岂不是如隔万秋?

    只瞧着荷包中的茉莉花朵,就让他心尖酥痒。

    靖北王妃在一旁含笑接口:“肃王珍爱莞娘,自然也就知道莞娘的喜好——依着我看,莞娘是新娘子,成婚那日就该享受惊喜才是。若什么都让莞娘亲自过目,便累上了许多。”

    “况且现在镇国公府是莞娘掌家,平日里事务本就繁多,如今还要备着自己的嫁妆呢。”

    “要是肃王殿下怕不行,偷偷地将单子送给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看一看,就可以了。”

    谢锦安仔细想了想,敛起眉眼,低低应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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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好。

    心中在那一瞬想了许多的画面场景,最后竟是弯唇浅笑起来。

    “要成亲了,人倒是变傻了。”太后眉眼带笑地轻斥一句,旋即让谢锦安请安告退,同时不忘嘱咐道:“你若是想那日英俊地骑马去接纯阳,可要按照太医的叮嘱上药才行。”

    靖北王妃也顺势告退:“臣妇要去备一备给莞娘的嫁妆,便不扰太后安宁了。”

    镇国公府中,顾菀亦与老夫人、镇国公提起嫁妆之事。

    老夫人看着单子觉得甚好,抬眼却看见自家儿子面色略有苍白,额头上甚至有一层薄汗。

    “父亲觉得不好吗?”顾菀对着镇国公莞尔一笑。

    镇国公第一时间未曾答话,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不由得从头到尾仔细瞧了一遍嫁妆单子。

    陪嫁的珠宝、服饰、床被、生活器具并一众车马俱是种类齐全而繁多,镇国公府咬一咬牙也是能拿出来的。可其中,还有五间京城铺子并占了镇国公府田产近一半的田契……这可都是如今镇国公府进项的顶梁柱呀。

    若是都给了出去,往后逢年过节的贺礼,怎么出?

    “不是不好,只是这铺子和田契……”镇国公向着顾菀陪笑。

    “我也是查询了先帝时乡君最低的嫁妆旧例,再顾着府上减了许多列出来的。”顾菀怅然叹气。

    言下之意便是:这已经比六品乡君最低的嫁妆还少了,若是想省减,那镇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菀丫头真是勤俭。”老夫人不由得和蔼笑道:“要是再添补上一些田契,也是无妨的。”

    闻言,顾菀就望着镇国公隐隐透露出青紫的面庞,唇角含笑。

    她对账时就察觉出来了,田契铺子方面账目瞧着是好的,可较之老镇国公在时,无知无觉间就少了不少。想来是镇国公府运作困难,卖了不少田产铺子维持体面,又怕老夫人知道,所以未曾给老夫人完整的账目对比。但镇国公又思量顾菀年轻,瞧不出来,所以让管家送了完整账目。

    她这个父亲,一边勉力维持国公府,一边钻营地毫无效果……当真是失败无用呀。

    顾菀摇首拒绝了老夫人,将殿中省送来的礼书单子递给镇国公:“况且女儿列单子时,参照了殿中省送来的礼书,照着一半多列的。”

    嫁入皇室,嫁妆肯定是不能比皇家出的彩礼多,让人觉得皇上吝啬,也不能到不了皇家彩礼的一半儿,让皇上觉得臣子仗着好女儿不恭不敬了,一半多倒是正好的。

    镇国公嘴角透着艰难的笑意,几乎僵硬地不能动。

    半晌后,他才强笑道:“既然母亲和菀儿都觉得好,那就这样办罢。”

    旋即在心里思量:蓝氏的嫁妆是不是还有许多没填呢?看来最近要同蓝氏软和些,支撑起府中才好。

    不过还好,殿中省回头就会送来纳采的赏赐,也能填补填补嫁妆的亏空了。

    自九月十一到十月初十,殿中省派人在镇国公府与宫中往来不绝,布置成婚当日的装饰。连带着从镇国公府到肃王府的一路上,都挂上了写着“囍”字的灯笼,还连上了绵延不绝的细细红绸,瞧着欢喜极了。

    琉璃甚至和一个经常来跑腿的、名唤小钟子的小太监熟络起来。

    十月初十这日早晨,老夫人亲自带了苏妈妈到正厅,看管家将顾菀的嫁妆用红色锦布盖上,系上红银双色的丝线,准备按照殿中省给出的吉时,派一众身着红衣的壮丁出街而过,抬到肃王府去——这是本朝成婚的传统,叫“预箱礼”。

    瞧着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箱子从镇国公府抬出,自有人对镇国公府刮目相看:原还想着镇国公府恐怕要衰落下去,如今看着是在藏拙呢。

    殿中省悄悄点完了嫁妆,回宫上报给皇上。

    “倒是不错。”皇上对镇国公府出的嫁妆颇为满意,转头见殿中省总管有些犹犹豫豫,就道:“有话就直说,别浪费朕的时间。”

    “禀皇上,晚上的开箱礼,该如何呢?”总管有些战战兢兢。

    开箱礼一般由皇子的母妃来做,可是罗贵妃早已经仙逝……皇后娘娘自然可以代劳,但昨日皇后称病,想来就是不愿做这件事情。

    皇上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尚且晴好的面色浅淡了些许。

    “罢了,朕晚上横竖也无事,就去肃王府逛一逛吧——你记得将贵妃的牌位带上。”

    这就算全了开箱礼了。

    殿中省总管赶紧应下,然后将一张单子奉上,拱手道:“肃王殿下明日要穿的蟒袍吉服已经做好。包括明日随着肃王殿下奉迎的大臣并护军,还有去镇国公府唱交祝歌的诰命夫人,奴才都安排好了,只等陛下过目。”

    “那便好。”皇上颔首道:“皇宫中久久不闻礼乐欢庆之声,千万不要出错才行。”

    皇上明日特意吩咐不必如常上早朝。

    是想给自己放放假,补一补万寿节没过的假期,也有厌烦了太子与武王在奏对朝政时彼此阴阳怪气的意思。

    还是看看自己三儿子的大喜事,高兴高兴才好。

    至晚间,顾菀如往常一样去洗漱沐浴。

    又和平常一般,坐在美人榻上,用柔软的棉布一点点拭去青丝上含着香气的水珠。

    琉璃端着一盘新鲜的果子进来,笑道:“奴婢听说,新娘子出嫁那日,惟有早膳能用一点,其余时间都要饿着肚子,直到喝完交杯酒才能用晚膳。所以奴婢方才吩咐了膳房,早膳做一些能抵饱的,再准备些精巧的点心。”

    “乡主就不必紧张饿肚子啦。”

    琥珀则是话语带笑:“奴婢跟着乡主从小到现在,是第一回 看到乡主这样紧张呢。”

    “我哪儿紧张了?”顾菀的面容在灯烛的辉映下格外美艳逼人,如一朵雪中灼灼的玫瑰,说话时如花枝轻颤:“你们两个就尽管打趣我罢。”

    琥珀望着顾菀憋笑:“哪里是奴婢嘴硬,分明是乡主紧张而不自知呢——从前乡主擦拭头发,都是先轻轻地按压头发、吸收水珠,然后才动作轻柔地由上到下擦拭干净。”

    “但乡主今日坐在榻上,就很是心不在焉,只重复揉搓左边的湿发。”

    琉璃放下果盘,将一个可以开合的菱形铜镜举到顾菀面前,咯咯笑道:“乡主快看,左边的头发险些要变秃了,奴婢都要替它们委屈了。”

    顾菀也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而后有些愣愣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自然在脑海中对明日的流程排演了几百遍,甚至连哪个环节、会出现哪些意外情况、又该如何应对都想好了。

    她原是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的。

    可望着镜中,顾菀脑中就倏尔浮现谢锦安骑马入京的身影。

    明日肃王便要身着红服、骑着骏马来镇国公府了。

    来娶她。

    顾菀心尖一阵颤动。

    她发觉……自己还是很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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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修)

    ◎成婚当日(1)◎

    因着要讨好顾菀, 幽兰院内室中燃起的灯烛,是宫中时兴的香灌蜡烛。

    点燃时有袅袅的幽香飘然出来,让人恍若置身于花海之中。

    顾菀一张玫瑰面儿, 轻绽在满屋的暖郁花香之中。

    被浅染上动人的嫣然粉色。

    似出水的芙蓉,却又因殷红饱满的一对痣添了妖冶娇媚。

    “奴婢帮乡主擦头发,再抹上香香的柔发膏。”琥珀见顾菀神色中有小女儿家的羞恼,当下就笑着接过拭水的棉布, 唤过琉璃:“赶紧给小姐用小叉子叉些水果吃。”

    琉璃自觉方才调侃了顾菀,连忙叉了一颗去籽的、白圆水嫩的荔枝,送到顾菀嘴中:“这是今日小时子送花时一并送来的呢,想来也是肃王殿下的心意。”

    屋中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苏妈妈在此时带着笑意推门进来,对顾菀行礼道:“乡主, 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公公并殿中省总管来了, 让六个人扛着一整个大箱子呢。”

    “老夫人赶紧让奴婢来请乡主过去。”

    琉璃立刻手脚利落地给顾菀拿了见客的衣裳,服侍顾菀穿衣。

    琥珀则是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将顾菀湿哒哒的头发擦拭到半干的状态,最后绾成一个简洁大气的发髻:“幸好京城中的秋老虎没有离开, 天气还是有些炎热的,乡主披着有些湿的头发也不怕感染风寒。”

    收拾好一切,二人就随着顾菀去了老夫人的寿梧园。

    一见到顾菀,李公公与殿中省总管便起身行礼, 琥珀照常将准备好的两个荷包送上,琉璃负责将小一些的香囊给抬箱子的几位太监。

    瞧着顾菀发上湿气未干的模样, 李公公就知道自己来的时机不巧, 连连起身道歉, 连收荷包的速度都比往常慢了不少。

    老夫人对顾菀伸手, 神情和蔼地笑道:“菀丫头过来, 再给祖母握一握你的手。”

    “祖母这话说的,像是我从今往后就见不到祖母一样了。”顾菀扬起笑脸,过去坐在老夫人跟前的椅子上,将一双手都纳到老夫人怀中。

    殿中省总管适时上前,点头哈腰道:“老夫人、乡主,奴才们搬来的是明日乡主要穿着的凤冠霞帔,是由肃王殿下亲自监工完成的,太后娘娘与王妃娘娘也特意增添了许多的光彩。”

    宫中在赐婚圣旨颁布之后,就寻了个时机,让宫中绣娘来府上为顾菀量身,赶着回去将里衣袍子都赶制出来后,让顾菀试了一遭。等着一切都合心之后,再那回宫中描绘纹饰、缝制坠下的珍珠、盘扣等物,直到前几日才正式完工。

    又因并不会有不合身的问题存在,殿中省总管便机灵地先让太后、肃王并靖北王妃过目之后,添补了些许细节,然后才送给新娘子看。

    老夫人摩挲着掌心顾菀柔嫩的双手,对顾菀低声道:“快仔细瞧一瞧,这是你明日要穿的呢。”

    虽然宫中出品的嫁衣必然是上等的,但从一些小细节处,就能看出宫中对顾菀的态度。

    即便有靖北王妃的关系在,还有太后娘娘的青睐,老夫人还是有些担心,甚至都想好了:要是细节处有一些含糊,那她就将自己名下的田产送给顾菀一半——这不算在嫁妆里面,知道的人也少,菀丫头就多了些底气,自己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孙女在看。”顾菀反手轻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含笑,抬眼望向屋子中央用矮凳垫着的一人高的宽大木盒。

    总管稍微挥一挥拂尘,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就会意上前,将木盒缓缓地打开。

    屋中登时便有泛红的珠光映出,眨眼间几乎要将明亮的烛火压倒。

    耳畔有琉璃素心等发出的小小惊呼。

    即便是顾菀,此刻望着箱中也有些怔愣。

    箱底以柔软的锦缎和时令的鲜花瓣做底,从箱头到箱尾,依次摆放着凤冠、霞帔、凤袍嫁衣、喜鞋,均是正红色为主,辅以耀目的金银丝线并明蓝点翠之色,鲜艳亮人而并不显得杂乱无章。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按照谢锦安的吩咐,给顾菀一一介绍了起来:“请容奴才为乡主介绍——凤冠是将金丝结为胎网,依照皇子妃的三四爪金龙、二五尾凤凰的规格,用金雕刻而成,又嵌了珍珠为眼,点翠为凤尾,用镂空金丝并各色宝石水晶穿系,两边从凤口衔住长长的珠宝流苏垂下,还有配套的大小绢花、花钿,额旁还有勾着红帘的暗扣。”

    因时人随着皇室喜好奢华,成婚时用的凤冠都极为漂亮,前朝常用的红盖头就变作了红帘头——有人或许一生就戴得一次漂亮凤冠,也是成婚两家的颜面之一,不展示给宾客看,当真是可惜了。

    红帘头就是在凤冠上设下暗扣,将红纱从上系住,似帘子一样遮掩住新娘子的面庞。

    “……这凤冠正中的硕大明珠,可是肃王殿下从皇上那儿得到的。”李公公道了这一句,又继续道:“凤袍嫁衣和霞帔则是用上好的蜀锦制成,除龙凤外还用双色金丝绣了祥鹤衔芝、百合鸳鸯这样的吉祥花样,喜鞋上头也是用上好的东海明珠点缀的。”没提到的腰带还坠了自带仙气的双色流苏,底下挂着翡翠压底。

    说完这句话,李公公就朝着顾菀笑道:“这一身可以说是肃王殿下置办的,不知乡主可是喜欢?”

    “我很喜欢。”顾菀眉眼间带上几分笑意,眼中绽出熠熠的光彩。

    她是女子,虽对珠宝首饰并不如顾萱顾莲那样看重,但也是很乐意拥有亮晶晶、璀璨夺目的头面钗环。

    谁不想做一个明艳美丽、受人艳羡的新娘呢?

    只恐怕蓝氏看了这件嫁衣,又要在院中修养些许时日了。

    “肃王殿下真是有心。”方才还十分紧张的老夫人此刻喜笑颜开,嘴中止不住地赞道:“也是皇上与太后娘娘仁心垂怜的缘故。”

    而后转了头,对顾菀叮嘱:“你往后可要感恩皇上与太后娘娘。”

    如此说了一番漂亮话。

    殿中省总管表示自己都听了个清楚,回头一定将镇国公府的恭谨敬上都汇报给皇上。

    旋即又开口道:“今晚皇上要亲携了罗贵妃的牌位,前去肃王府行开箱礼,奴才们还要赶着过去伺候,就不再多留了。”

    老夫人听了更加喜悦:这也算皇上亲自行了开箱礼,这是很大的颜面呀!

    当下就亲自送了总管和李公公出去,命苏妈妈又封了两份大红包。

    而后眼中含着泪光回来。

    “肃王殿下这样用心,我对你往后可是放心了。”老夫人拉住顾菀,眼中含泪带笑。

    顾菀拿起自己的帕子,为老夫人擦拭了眼泪:“祖母放心便好,等我过了年去,将您接去肃王府享一享清福。”

    老夫人今夜格外动容,望着顾菀露出不舍的光亮,忙不迭地将自己几十年来在镇国公府的经验缓缓道给了顾菀,最后望了望外头的天色,亲手从袖中取了一本书出来,交给顾菀:“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我母亲最后将这样东西交给了我,如今我也学着我母亲给你——你暂且先不要看的,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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