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侍卫来报,说是在青素屋外花盆中发现一封信。
这信先拿给仵作瞧,他看完跪拜:“陛下,这才是那位姑娘的真迹,只是内容......还请陛下过目。”
声线有些许不稳。
许襄君听出他声音中惊恐,飞眉轻瞥,却瞧不到信笺上只言片语。
康灯取过呈报,打开两张纸笺写满,细看过后夏明勤将信笺甩在皇后面前,脸色混青。
夏明勤声若洪钟:“襄君身子不爽利先回去休息,此事朕容后给你个交代。”余光已然对身旁人起了厌烦。
又瞧许襄君,夏明勤温声宽慰:“今日朕同你说了重话,晚些政务忙完去瞧你,莫要为此受惊。”
许襄君不明信笺是何内容,但知此时殿上不该有她,屈身:“臣妾告退。”
这是夏明勤给皇后的体面。
她带着白衡与平珠退出立政殿,许襄君前脚出,后脚殿门便狠狠关上。
经过院门前龙凤浮雕地界,许襄君忽觉着膝盖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那两个时辰,步子比往常快几分。
黎至在人群中匆匆扫此处一眼,敛了眸中深邃。
回去所有人都舒口大气,仿佛逃过一难。
白衡瘫软了肩,眼下红扑扑,走到许襄君身边:“娘娘,要用茶吗?方才惊着没有。”
平珠目光绞在黎至身上,又不敢直视,密密麻麻惊恐爬了满身,梗塞住她喉咙。
许襄君罢手,径直去小佛堂,到门前与众人说:“今儿都惊着了,上下轮着休息,什么活计也不用做。”
她看向白衡:“一会儿陛下来了赏,你挑拣三四件喜欢拿去,今日你当赏。”
宫人们发出惊呼,白衡叩谢。
许襄君神色浅淡,随意一指:“进来帮本宫诵两段,本宫现下心还慌着。”
黎至尊声‘是’,跟随着进去。
门合上时,许襄君正在佛前燃香。
线香插.进香炉,黎至才出声:“诵什么?”
许襄君脚下急急走至他身边,一手拽住:“你到底安排的什么,那些证据怎么做出来的,夏明勤方才看得是什么,怎么脸色变成那样。”
想起最后夏明勤对皇后的眼神,她掐眸:“你不会嫁祸给......”
黎至抬手掩住她口,倾身在她耳畔低语:“娘娘怎就是学不会属垣有耳。”
檀气笼在她发梢,暗香袭人,幽韵撩人,黎至心神狠狠一震。
许襄君看向黎至眼神惊悚中带着诧愕,压低嗓子细细抖出两句:“你怎么敢在皇后头上动土,黎至,你胆子太大了!几条命能让你这般行事。”
斥责中含满忧心。
黎至从她肩头看向佛龛前几缕盘旋而散的烟,音嗓迷离几分:“她让你跪了两个时辰,你受伤了。”
许襄君揪住他衣袖,急色:“那又如何,我那是为了逼你不去东观。区区两个时辰,怎容得你用性命儿戏。”
根本不敢想要是有细微指向,她区区五品婕妤,怎么保得住黎至。
黎至一掌抚慰在她背上,温厚声浸.润她神思:“无事,你莫多想。我给你诵段经静静吧。”
掌下是细颤,黎至继而又说,“我做的干净,不会有事。”
许襄君哪有心思听经,再说她何曾信过佛,一切只是障他人目罢了。
想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从何处说。
揪紧他衣袖,尚未从这处惊险中脱身,门外来了陛下宽慰的赏。
惊魂未定下,宫内片刻传遍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三个月的蹊跷。
还有一位赵婕妤莫名病死在屋子,陛下赐奚宫局收尸。
用宫内收拾婢子内侍尸体之所,来葬一位五品婕妤,处处透着诡异。
两件事连着想根本沾不上边,可分开辩,哪又有巧合一起发生这样怪事?
平珠听闻这些人直接栽倒在地,被几人一同搀扶回屋。
待人走尽,她掩住口不敢发声,只如同那晚般簌落落抖个没完。
她什么也不知道,但直觉这件事笃定是黎至所为。
当真如他所言,众目睽睽下抬走一位娘娘也是能的......
从入宫至今许襄君都借身子不爽关着宫门,无人来去走动,减省了许多应付。
经此事件许襄君又顺理成章继续闭门拒客,好不悠哉。
辗转惊慌了一夜许襄君才想清关窍,那位赵婕妤是真正给她送补品的人,所以黎至借陛下的手惩戒。
宫内随意用药是天大忌讳,今日是赵婕妤能下到她碗中,明儿就可能是皇后、陛下碗中。
可之前已有了顶罪之人,赵婕妤便没了惩戒名头,故而病故。
如此忌讳之举,难怪夏明勤要叫奚宫局敛尸,连一个排位名分也不肯给。
只是黎至这手有些伤及无辜了。
再思及皇后娘娘,她更是蹙眉。
就算那两张纸是将青素之死嫁祸给皇后,一个奴婢性命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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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一国之母禁足三个月之久吧。
想来想去想不通此处,乘着诵经时许襄君问:“你到底做什么了。”
黎至抿唇,望着她:“还望襄君知晓后莫觉着我心毒。”笔下却娟秀如飞地默着经文。
许襄君点头:“青素本就留不得,她早晚会联合别人在陛下面前告我状,罪过大小未知罢了。”
这点子她心里是清楚的,无论如何处置皆算不上狠毒。
如此,黎至浅声:“我不过是将青素的死、与给你下药都按到皇后身上。”草草一句轻描淡写。
许襄君瞪眼,这些可并不好嫁祸,宫内是没人能明断是非么。
黎至瞧许襄君神情凝动,只好细说:“我用你给我炭火改了青素屋内温度,造成死亡时辰差异。还作了真假两封信笺,一封说你逼迫,一封剖露心声‘还原’事件本因。皇后娘娘威胁她自裁嫁祸给你,她不想死。”
“宫内有经验的仵作可根据细节推测万事,故而我借了他们自持的老道经验,在窗栏留下凶手逃跑假的脚印,作成他杀证明以及凶手形象。”
“这才有皇后娘娘命人下杀手嫁祸你的由来。”
他突然拧眉:“赵婕妤却是奇怪,时间紧促给你投毒原因我尚未查清。她的药从何处来也有些不明,大抵是早就有了吧。多一事也能罚的重些,就一并按在皇后娘娘身上了。”
“她被赐死是我未料想到,毕竟你不曾服下,按宫规她只是降级罚俸,最多幽闭也是两年期满。这些弥补她对你的恶意我本不觉有过,病故这事怕有蹊跷。”
许襄君颦眉,倒了杯茶就往嘴里掀。
心口怦然,他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布置好如此周密计划的,且无任何外力相助。
这些纵横开阖之术,黎至本该在朝堂上施展,如今却这般放到她身上......许襄君心口隐隐作疼,鼻头一下子就酸了。
黎至不曾搁下笔,边写边垂声:“娘娘可是在惜才,觉得我大计小用?”
许襄君咬住杯沿,轻轻闷声并无回答。
他搁下笔,抬眸看向她:“我若连你都护不住,任人委屈苛责你,这些又有何用。”
黎至牵唇:“你跪的那块地方现在大概被陛下拆了吧。”随后又开始默经,一笔一划酣畅淋漓。
许襄君怔愣,“什么?”一时没懂他话中意思,“被拆了是什么意思。”
她走近黎至小案旁,撑着问。
黎至舒眉弯目:“陛下大抵会觉得那片浮雕不吉利,下令拆换,日后襄君再去立政殿时,瞧了回来告诉我换成什么了。”
许襄君掐眉,人往前贴他面上:“你又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做这么多。”
黎至眼中她灵动含情,指腹动动,不知该碰不该碰。
喉结滚凝两下:“龙凤呈祥得地砖你跪着的时候疼不疼?”
“我挖了凤眼填上红蜡,锯断龙角埋下草灰,离开时我在那处上撒了白磷。陛下离开正当午时,届时凤凰涕血,龙角崩裂。加上皇后那两处罪过,此为神罚,三个月禁闭不足什么。”
许襄君摇头‘啧啧’,随后脑袋耷他肩上:“黎至,你当真是一手翻云覆雨,好深的谋划。”
指腹摁上他心口:“你这些谋划怎么没说用在我身上?”
黎至感受着肩上重量,轻轻开口:“席嬷嬷从奚宫局调我至上辰宫真那么容易?几处调遣记录、上呈下报过程繁琐,几日怎能办妥,我又身负满门皆斩的罪过,哪里那么容易到陛下心尖上的襄嫔娘娘处。”
许襄君肩颈一顿,指尖攀上他衣袖,咬着隐忍唤了声:“黎至。”
黎至轻轻应了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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