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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沈霁并不慌张,站起身说道:“太后的圣寿节上出此变故,臣妾身为筹办人之一,责无旁贷,还请太后降罪,臣妾甘愿领罚。”
“但两仪殿里里外外臣妾都经手查验过,皇后娘娘不放心,昨日还让云岚一道来检查过,都不曾出问题。若说是有人蓄意陷害,那便是臣妾和云岚走后发生的事,时间尚短,臣妾能一一查明,一定给太后和赵才人一个交代。”
一番话,不卑不亢,不仅直接将罪过揽在了自己身上安抚好了太后,还撇清了干系,反衬出她的用心良苦。
相对于宜德妃直接开口兴师问罪,高下立判。
这番话说得漂亮,秦渊颇为侧目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她直接了得的认错,没有哭哭啼啼推三阻四坏了皇室颜面,太后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反而略显不悦地看了眼宜德妃,此番言辞,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太后沉声道:“在哀家的圣寿节上也敢如此造次,可见此人居心颇毒,既你如此说,那哀家就给你时间,让你细细查明。”
“坐吧。”
沈霁稍一欠身,恭谨道:“谢太后。”
一件不算小的风波就这样三言两语被沈霁化解,该起的作用非但没有起到,宜德妃反在高位心中落得一个小家子气不识大体的印象。
被反将一军,她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
但宜德妃并未因此失态,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歉意地笑着说:“太后的圣寿节实在紧要,又出了这样的事,姐姐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玉贵嫔千万别放心上。咱们姐妹一起操办圣寿节,任何错误应当一起承担,怎能让你一人受罚?真说错,姐姐也脱不开责任才是。”
沈霁神色自若地笑了笑,抬手捋一把鬓边碎发,愈发显得她清媚动人:“德妃姐姐进退得宜,堪称臣妾们的表率。”
她既没说这责任在谁,也没应下宜德妃一同受罚的言论,只轻飘飘夸她进退得宜,乍一听是夸赞,但实际却是在说她变脸快,能屈能伸,明眼人都能听出里头的意思。
沈霁今日牙尖嘴利,宜德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却从容地坐下,不再开口了。
说多错多,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真的上了玉贵嫔的当和她争执起来。
见宜德妃沉得住气,沈霁眉梢微挑。
圣寿节是沈霁和宜德妃接掌宫权后办的第一件大事,任何一个人出了差错都不容小觑。
一旦出错就意味着心不够细,能力不足,不堪大任。
若日后再有什么过错,极有可能就会被架空,反而倚重另一人。
宜德妃虽明面上一直温婉纯良,从不与沈霁相争,可她的心思在沈霁这里,却是从未干净过。
只是沈霁多少觉得有些疑惑,宜德妃是聪明人,就算想要她在陛下和太后心中添上一抹自己难当大任的影子,也不该选在今日——太后的圣寿节上。
尤其还用了这么低劣的手段,在横梁上动手脚
,
让献艺的嫔妃出现意外,
以此来让众人觉得她对待宫宴敷衍了事,用心不够,这才让赵才人遇险。
何况此事漏洞颇多,且不说赵才人和她无缘无仇,在宫中也不曾和谁结怨,她一个无宠的嫔妃,沈霁根本没有动手的理由,加之筹办嫔妃献艺的事是宜德妃管着,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万全的主意。
若是旁人,恐怕就会认为这就是宜德妃的目的了,但沈霁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知道她的手段。
宜德妃是最爱给自己留后手的人,她一贯喜欢打消敌人的戒备心,再转移视听达成真正的目的。
就和那年冬日,她和林氏联手先害了玉雅,让她为玉雅悬心之事,再将矛头对准她,让她险些滑胎一般无二。
沈霁猜不到宜德妃到底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她一定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达成什么效果。
假如沈霁中了宜德妃的圈套,不曾化解今日的麻烦。
那么不管结果到底如何,她今日都不能完全洗脱干系,身上带着嫌疑的人,陛下和太后今日一定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就没了说话的余地。
沈霁的思路渐渐明悟。
宜德妃想让她今日在陛下和太后跟前说不上话,是因为她有话想说,而且沈霁一定不会轻易让她如愿。
想起方才文纾低头和宜德妃说话的模样,她掀眸盯向宜德妃,眼中渐渐带上些许略显讥讽的冷意。
原来是抽空想说林氏的事。
可惜,她算盘落空了。
赵才人一事过去后,殿内很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氛围。虽说有人受了伤,可这个宫中一向很现实,赵才人久居无宠,所以无人在意,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歌舞升平中,珍馐美酒过了几巡,家宴渐渐到了尾声。
太后知道皇帝心中琢磨着林太傅薨了的事,眼神示意了他一番。
秦渊见状,知道母后的意思是圣寿节到这就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散席,这时候说起林太傅之事,既能昭告天下皇帝的仁义,也能显出皇家恩德,是最好的时机。
何况,林氏在朝中的人脉和权利树大根深,却大多都来自于老太傅的功勋,陛下亲自安排老太傅的后事,也能让重臣能臣都感到欣慰。
秦渊环视四周,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声音立刻如潮水一般褪去,殿内安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陛下身上。
老太傅薨逝是今天傍晚才发生的事,宫外的官员们早早就筹备着入宫赴宴了,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因此也都十分好奇,不知陛下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秦渊沉肃道:“今日是太后圣寿节,举国欢庆,本该是一件美事,但今日同样有一件哀事,令朕十分痛心。”
“林太傅今日因气血攻心在林府不幸薨逝,如今正停灵在林府。林氏上书给朕,说怕冲撞了太后圣寿节,不欲大操大办,预备明日下葬。但林太傅一生清廉,名满长安,更是先帝和朕的老师,满身功勋,乃是我朝的功臣,就这么让匆匆下葬,
朕心中过意不去。”
说到这,秦渊顿了顿。
下座的朝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三两对视,眼中流露出惊讶,但意外之余,又似乎觉得早有预料。
但陛下仁慈,看重情谊,哪怕撞上圣寿节也愿意好好操办这位元老,对他们这些臣子而言,实在是好消息。
大臣们纷纷起身,跪拜道:“陛下仁慈——”
秦渊垂眸看向他们,语气中露出惋惜和追忆之色:“老师的丧事要办得风光,停灵七日后,朕会亲自去林氏为老师送葬,并追封老师谥号为“文定”,以示哀荣。”
“其余的事,就交给礼部去督办。”
底下人跪成一片,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林太傅的名声在这里,陛下又重视,不管内心是什么样子的情绪,面上都要表露出哀痛来。
待家宴散后,大臣们一个个地离去,等没有朝臣以后,宜德妃柔柔抹了两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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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起来福身说道:“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允准。”
秦渊原本准备起身离开,见宜德妃如此,便打消了起身的动作,刚刚说完林太傅一事,她这时候起来,不外乎是因为林氏。
“说。”
宜德妃感激地垂泪,柔顺道:“启禀陛下,林太傅薨逝,臣妾亦很痛心。臣妾母族和林氏有亲,幼时也唤林太傅一声祖父,如今人不在了,每每想起十分哀伤。”
“臣妾知道,祖父从前最宠爱的就是林庶人这个嫡孙女,想来会病倒也有因为林庶人的缘故。”她忙跪下道,“林庶人罪不容恕,臣妾此言绝非是为了林庶人开脱,为她求情,而是肯请念在祖父的份上,陛下能够允准让林庶人的后半生能稍稍体面,不至于无声无息死在宫中。就当是全了祖父和林庶人从前一番祖孙情谊,想来祖父黄泉路下,也能走得宽慰些,更加感激陛下恩德。”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有林太傅这个已经逝去之人的情感寄托,加之他方才在众臣面前说过的那番话,秦渊很难不应允。
亦或者说,他最好是允了宜德妃的这个请求,既不影响什么,亦能两全其美,为他添一分美名。
但他迟疑了。
不为旁的,是因为沈霁。
林氏屡次陷害沈霁,对她言语侮辱,针锋相对,更是丧心病狂地在宫中行刺,本按罪当斩。
便是因为她姓林,是林太傅最宠爱的嫡孙女,又念着从前的情谊他才法外开恩饶了一命,只让她终生禁足在长信宫。
秦渊知道,沈霁的心中一定是不舒服的,但她一向体贴,再多情绪也不说出口,默默成全了他的考量。
难道如今又要对她法外开恩吗?
那沈霁该作何想?
其实秦渊知道,身为帝王,一切都应以国事为主,其余的都该是次要的。
但他就是见不得沈霁难过。
殿下的沈霁神色有一瞬的错愕,红润好看的嘴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宜德妃:“林庶人不久前才在宫中对臣妾行刺,不死已是陛下仁慈!德妃娘娘就算对臣妾再多不满,也不该说出这样的理由!”
宜德妃缓缓转眸过来,仍在捻帕擦泪:“这件事是姐姐对不住你,但逝者已逝,唯有哀思。林庶人固然罪不可恕,但陛下也已经重罚,且妹妹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何须咄咄逼人呢?姐姐只是想让林庶人日后过得稍稍体面,不至无人问津默默死去,仅此而已,难道妹妹念着老太傅的颜面,也不肯松一丝口吗?”
她口口声声拿林太傅的死后哀荣作筏子,沈霁自知人微言轻,咄咄逼人无益,却始终心中憋屈,红唇紧绷,看着陛下不肯开口。
见状,宜德妃垂眸,眼中却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主位上,秦渊尚未开口,太后却发话了:“林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林太傅已逝,这要求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她终究是犯下大错,活的太体面也不像回事。”
“传哀家的旨意,从苦役里拨一个宫女进长信宫伺候林氏,旁的就不必了。”
宜德妃感念太后恩典,福身谢恩,沈霁则隐忍委屈,红着眼睛屈膝行了礼。
但无人看到,沈霁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半点不悦,她想要达到的,同样是这个目的。!
第132章
圣寿节家宴散后,陛下要陪伴太后回长寿宫,嫔妃们起身恭送,待人离去,也陆陆续续起身回到自己的宫中。
沈霁落到了最后才走,神色一直冷冷淡淡,不欲和任何人搭话,这幅样子落在谁眼中都会让人认为是她心中不快。
宜德妃牵着二皇子走到她跟前,满脸歉意:“妹妹,实在对不住了,姐姐从前和林氏终究有旧,祖父已故,实在不忍心。”
“你若心中过意不去,就都怪到姐姐身上吧,姐姐绝无二话。”
沈霁冷冷牵了牵唇角,皮笑肉不笑:“德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太后旨意,臣妾岂敢不尊呢。”
“林氏几次三番想杀臣妾,德妃娘娘心中应该也清楚,宫中行刺按律当斩,陛下早已法外开恩过了。”
宜德妃以帕掩唇轻咳了声,无辜道:“话虽如此,可太后既允下,那便说明是对的,妹妹心中再不满,也不要挂在嘴边了。”
说罢,她温柔看了眼旁边跟着的二皇子:“子戎今日也累了,跟母妃回宫歇息吧。”
宜德妃牵着二皇子离去,最后又回头看了眼沈霁的神色,见她神色依然冰冷,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沈霁将这一切纳入眼底,淡声道:“回宫吧。”
太后今晚下令,那明日就会有苦役被送入长信宫,时间虽紧,却也来得及安排。
回宫后,沈霁屏退众人,唤来了青檀。
她垂眸思量半刻后,交代道:“青云之路作饵,他们会时刻用心的。”
“去吧。”
四月十二,长安是个不见日光的阴天。
清晨的冷风萧瑟,偶有几滴小雨滴答,仿佛暴雨将至。
早朝后,陛下换上常服,亲自去了一趟林氏凭吊林太傅。
与此同时,宸佑宫内,赏赐随着陛下去林氏凭吊的消息一同到了沈霁面前。
琳琅满目的好物件,不少都是陛下私库里的珍玩,沈霁随手拿起一幅,听说是哪个前朝书画大家的真迹,是意境颇美的一幅山水画。
沈霁记得陛下很是喜欢,时不时拿出来赏玩一番,她只是随口说过一句好看,这会儿便巴巴地送来了。
虽不是真的多需要这些,但她也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昨日太后做主赏给林氏一个苦役做宫女,她不愿意,陛下是拿来哄她的。
那是太后的圣寿节,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拂了太后的面子,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陛下觉得她也许会心中不快,所以才精挑细选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她。
沈霁压根没有不高兴,但陛下的这份心意倒是难得。
她笑了笑:“霜惢,好生收起来吧。本宫改日亲自向陛下谢恩。”
送礼过来的是张浦,他没跟着陛下一起出宫,反而被派到了沈霁这,恐怕也是陛下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这会儿见沈霁笑盈盈的,张浦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来了,忙躬身笑着说:“娘娘喜欢,陛下定也是会高兴的。”
“既如此,那娘娘先歇着,奴才这就退下了。”
沈霁笑着摆手:“亲自送大监出去。”
只是平静尚未持续多久,午后,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林氏出了大问题。
今日陛下去林氏凭吊林太傅,这本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但林尚书却在陛下面前明里暗里几次三番地表示想要尽快将老太傅下葬,言不愿意冲撞了太后圣寿,且林氏身为臣子,怎可让陛下为难。
陛下尚未表态,林尚书的三弟便疾步到了陛下跟前,跪求陛下为老太傅做主,说老太傅绝不会是病逝,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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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凿凿真情实感,陛下便派人请来了仵作和御医一同诊断,结果真验出了不对劲。
林太傅根本不是病倒,而是中毒,只是毒发的症状恰如气血攻心导致猝死的症状,刚好和林太傅之前晕倒相符合。
老太傅在家中被人暗害的消息一出,满堂文武大臣皆惊,陛下怒不可遏,派人封锁林氏,严查下毒之人,务必要将背后之人查出来。
这么大的事,午膳没用完就传遍了长安城,人人都等着看林氏的笑话。
陛下下令严查林太傅中毒一时,闹得林氏人心惶惶。尤其是林尚书更是整日坐立难安,担惊受怕。
短短两日内,整个林氏就分成了两派,愈发割裂,争论不断,上下几乎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点齐心协力办丧事的样子。
陛下大怒,命礼部操持一切,停灵七日一到,就安排老太傅风光大葬。
这么一查就查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殿前司负责此事,将林氏顺藤摸瓜查了个遍。
除了朝政繁忙之外,后宫倒是显得平静多了。
因为心中始终觉得亏欠了沈霁,秦渊隔三差五就往宸佑宫送去赏赐,一得空便常常陪伴,虽说不是独宠,但她的尊荣和地位在宫中无人能及。
但哪怕如此,秦渊还是觉得沈霁并没有多高兴。
虽然她总是柔柔笑着,和从前仿佛并无二致,也从未和他争吵冷脸,更多次在他问的时候表示她并未不满。
可秦渊就是觉得她不高兴。
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可他有这个直觉。
沈霁和他之间,的确不大对劲。
若真要说起来,就好像是他们之间的亲密都隔着一层隔膜,始终没有真正的亲近感。
但沈霁不愿意多说,秦渊也不想逼迫她,便将心事放在了心底,日久天长,他总会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五月十一,林太傅中毒一事终于查了个水落石出。
下毒者是林太傅的亲子林尚书,在查明此事的时候,连带着又查出了林氏许多密不见人的脏事。
贪污受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更有高位以官职为引,交换美人钱财,种种重罪不下十余件。
这些罪状在朝上一一念出,陛下雷霆震怒,林尚书被革职
处死,所有涉事之人也该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林府财务被抄了个七七八八。
念在老太傅的功勋上,保留了林氏府邸,不处置女眷和未曾涉事的林氏子弟,只处置了相干之人。
但林氏也正是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撑起来的,如今人死财尽,偌大的林氏只剩这么不顶事的撑着,从此长安的名门望族里再也没了林氏,恐怕这辈子都不成气候了。
偌大的家族转眼崩塌,不免让人唏嘘,可虽说是因为老太傅之死导致的灾祸,但明眼人也看得出,在这件事上,陛下未尝不是乐见其成。
既全了林太傅的颜面,亦借此机会处置了林氏,杀鸡儆猴的道理,这些究竟朝堂的老油条心中跟明镜似的。
林府内,林夫人看着七零八散被翻得乱糟糟的房间宅院,心中哀痛怨恨,说不出的凄凉,院内的女眷和孩子都吓得眼含泪水,不敢吱声。
家里的男人们被处置,她们能留下一命还住在这大宅子里,不跟着去流放已经是陛下开恩,就算心中再悲痛不舍,再无措害怕,也只能将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如今林氏成了这个模样,能主持大局的便只有林夫人了,有几个胆大的女人过去搀扶林夫人,颤着声音说:“长嫂,如今家中这局势,您可得想法子重振旗鼓啊……若非如此,咱们剩下的人可怎么活啊!”
林夫人绝望地看着天,再也不复从前的盛气凌人,泪流满面:“怎么活……难道我就知道该怎么活了吗!”
“如今还有谁能指望!”
周遭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哭着说:“如今林氏就像案上的鱼肉,任谁都能分一口,若无人庇护,无人撑起这个家,那咱们……”
“如今旁人是指望不上了,可我听说,宫里的宜德妃娘娘还是惦记着林氏的,她可是有协理后宫之权,若她肯念着旧情——”
“是啊嫂嫂,您就去试试吧!如今可是唯一的指望了!”
公公死了,丈夫死了,儿子也都犯事流放,要么就关入大牢,她的女儿也被废为庶人,终生幽禁。
林夫人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土,她什么都没了,哭得几乎昏死过去,这个时候了,宜德妃可还会念在她是她的婶母的份上,帮林氏一马吗?
沉默许久,林夫人落下悔恨的泪水。
“帮我递入宫的拜帖吧,这是林氏如今,最大的希望了。”
碧霄宫内。
宜德妃正笑着看二皇子写字,文纾从外面接过拜帖,走进了殿内。
她将拜帖呈给娘娘,撅了撅嘴:“娘娘,林夫人送来的,想见您一面。”
宜德妃瞧她一眼,走出子戎练字的书房后,冷嗤了声:“林氏如今是过街老鼠,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倒是有脸,还想来攀本宫这根高枝。”
“当初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在皇后跟前得脸才给了两分颜面,她还真的忘记了,当初她和她的宝贝女儿是怎么对待本宫的。”
宜德妃抬手撕碎了拜帖,冷笑道:“想当初本宫明里暗示让她去对付玉贵嫔,她幸好是没胆子动手才活到了现在,真是愚不可及。”
“就说本宫病了,不宜见客。”!
第133章
林夫人在宫门前苦苦等待宜德妃的消息,谁知却等来她称病不出的消息,这才惨白着一张脸,如梦初醒。
什么婶母,什么亲戚,都是骗人的谎言罢了,从前被践踏如泥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她怎么能指望这个女人会帮她们。
林氏从前风光时多少人巴结,如今一有难,全都各自飞!
门口传话的小太监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也知道林氏近来都出了些什么事,好歹没再语出恶言:“既已得了消息,夫人还是早些回吧,宫门重地,不便久留。”
陪同来的人一听宜德妃不愿意见急坏了,忙去抓林夫人的胳膊,哭着央求她再试一试,林夫人怔怔看向前方,一把甩开她们的手,充耳不闻地往林府的方向走,失魂落魄,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
“噗通!”
随着一声水花,彻底没了声息-
如今前朝后宫的注意力都在林氏,林府才被抄家,人人都想看看到这地步的林氏怎么苟延残喘,谁知次日,林夫人自尽于林府井中的消息一传开来,不意外的同时亦是难免唏嘘。
同在长安为臣,彼此联姻互通,人来人往,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如今也亲眼看着他高楼坍塌,荣耀不存。
怎么能让人不感慨。
林夫人自尽的消息传到沈霁耳中的时候,她正在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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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那边送上来的宴席单子,对林夫人自尽的消息,并未有丝毫的怜悯。
想当初见到林夫人的时候,她是多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这才多久,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沈霁扯唇讥笑,继续看手里的单子。
虽说尚食局都是宜德妃在管,但这是二皇子的周岁宴,一应细节都要她亲自把关,宜德妃自知跟她无关,也没什么好抢的。
子昭满一岁的生辰,陛下的意思原本是想好好操办,在宫中设宴摆上几桌的,但林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陛下又朝政繁忙,这会儿太过显眼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来的人多了难免要一一应付,沈霁精力有限,不愿意做那个面子功夫。
所以她和陛下商量着,今日百花小径那边的芍药花开得正好,在琼花台设下几桌,除了宫里的主位和交好的嫔妃,再宴请几位平时来往的多的命妇就是了。
届时陛下会来,便是不那么大场面,也能彰显出陛下对子昭的重视。
如此两全其美,再无不妥了。
这张宴饮单子没什么问题,沈霁看完就递给了身边的筠雪,让她现在亲自去知会尚食局一声,明日就按着这个来就是。
筠雪捧着单子犹豫了会儿,小声说:“那尚食局是宜德妃管着的,娘娘,您说明日她会不会……”
沈霁偏头瞧她一眼,弯唇笑了:“你现在的心眼倒是多了,还知道未雨绸缪了。”
被娘娘打趣,筠雪不好意思低头,娇嗔道:“奴婢担心,娘娘还调侃奴婢。”
想起宜德妃,
沈霁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放心,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犯这种蠢事。”
“何况,她现在的心思该在另一人身上。”-
林氏一事出后,林氏一族被惩处,相应就有办事得利被陛下奖赏的官员。
在调查林氏这件事上,殿前司功不可没,陛下论功行赏,其中就有娆贵嫔的一哥——殿前司副指挥。
说来娆贵嫔便是命好了,她一开始入宫就得宠,后来哪怕恩宠渐薄也没吃过什么苦,宫外的父亲和哥哥接连为朝效力,得陛下赏识,母族荣耀,她身在后宫,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今日陛下早朝时才封赏过哥哥,刚一下朝,赏赐就到了颐华宫,还是张浦亲自带人送来,可见陛下的重视。
自从承安五年,这一批新人入宫后,娆贵嫔的宠爱就一年不如一年,虽有宫外的娘家撑腰,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但陛下待她渐行渐远,颐华宫也冷冷清清,始终让她觉得不安。
尤其是她入宫好几年,膝下却一直没有一个子嗣傍身,没有宠爱时寂寞不说,于她的将来也没有好处。
现在宫里的主位嫔妃们,庄妃有大皇子和长乐公主,宜德妃有一皇子,玉贵嫔也有二皇子,就她无宠无子,光是凭借父亲和哥哥才勉强坐稳这个位置。
眼下是还过得去,可时日一长,难保不会生出变故。
最要紧的是,玉贵嫔如今在宫中风头实在太盛,宫中其他女人的宠爱加一起也比不上她一个人,她现在又有掌宫之权,实在不可小觑。
还有那个宜德妃,原本不过是林氏身边的一条狗,出来蹦跶了蹦跶就得了赏识,宫里不知道多少人巴结。
若再不想法子,自己日后恐怕都要仰人鼻息了,她尊贵了一辈子,当然不愿意向这些人低头。
她慕妙春自问不差,当初只是因为陆氏才沉寂了这么久,如今风头早就过去,恐怕陛下都想不起来这个人了,也是时候想想办法了。
娆贵嫔客客气气地派人送走了张浦,让掌事宫女惜灵安排人将陛下送来的赏赐都收进去,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以她如今,想在宫里分得一席之地并非易事,若能有帮手,才能有一丝胜算。
这个帮手——
她心里倒是有合适的人选。
便是才入宫不到半年的恪美人。
但她之前几次二番邀请恪美人,恪美人都找借口不见她,她这丫头自小心高气傲,和她这个表姐感情不深,娆贵嫔只好作罢。
但最近,恪美人的明光宫陛下去得也少了,和她的颐华宫差不了多少,她就不信恪美人心里不急。
思来想去,娆贵嫔开口道:“惜灵,你去从刚刚陛下的赏赐里头挑些年轻女子会喜欢的出来,本宫要去一趟明光宫。”
闻言,惜灵迟疑了,有些不舍得:“娘娘,陛下现在轻易不赏赐咱们颐华宫了,刚送过来就送到明光宫去,那恪美人也未必领情。”
娆贵嫔凤眸微挑,红唇勾起一丝笑意:“恪美人生性高傲,她不会收的。”
会收还送?
惜灵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娘娘表情,还是噤声去挑选了。
片刻后,惜灵选出一对白玉耳铛,一支缠丝莲花珍珠簪,并一支镶红宝石海棠金步摇,各自选了金贵的锦盒装上,让二个宫女分别端着,十分气派地跟在了娆贵嫔的步辇后。
待娆贵嫔的仪仗一路穿过长街一路停在了明光宫门前时,明光宫门前的宫女都怔了片刻。
娆贵嫔坐在步辇上,抬手抚了抚发间步摇,扬声笑道:“本宫来见恪美人,还不快去通传。”
惜灵扶着娆贵嫔慢悠悠走下步辇,仰起头好好打量了一番明光宫。
都说明光宫华丽宽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她的颐华宫夺目许多。
但见过玉贵嫔的宸佑宫后,这明光宫也要黯然失色。
恪美人心里会痛快,她才不信。
殿内。
恪美人原本正坐着饮茶,神色淡淡的,谁知门口进来的宫女通传,道娆贵嫔来了,她的面色愈发淡了下去。
时隔多日,娆贵嫔亲自带着礼物来访,恪美人就算想不见也推辞不了了。
对于这个表姐,恪美人原本是秉承着能躲就躲,绝不同流合污的想法的,但没想到她这么执着,一次两次不成,居然这次还亲自上门了。
再怎么说也沾亲带故,又是宫中主位,多次驳她的面子始终不好。
恪美人舒出一口气,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请进来吧。”!
第134章
通传的宫女告知娆贵嫔后,她没有丝毫意外,微微一笑,提裙便走进了明光宫。
高位来访,恪美人再不愿意见也得起身到门口候着,她站在殿门口屈膝福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娆贵嫔越走越近,情绪有些复杂。
陛下在朝中重重封赏殿前司和相干人员不是秘密,恪美人自然也知道她那位表哥受陛下赏识,但看着娆贵嫔今日志得意满的模样,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且不说娆贵嫔在宫中不算得宠,就算得宠,也大可不必这样一得势就显摆到她跟前看。
就好像在告诉她,瞧瞧,从前你不和我来往,今日我就这样风光的过来看你,让你知道当初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就该投奔到我这来。
恪美人心里生出一股郁气,脸色也冷淡下来:“给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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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请安。”
娆贵嫔快步走到她跟前,浑然不觉恪美人心中所想,笑着夸赞道:“你进宫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到你这明光宫来。都说明光宫很是气派,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恪美人起身跟在身后进了殿,淡声:“难道娘娘今日来就为了参观妾身的偏殿吗?”
察觉到恪美人的语气冷淡,娆贵嫔主动落座在主位上,凤眸微挑,嗔怪道:“我好歹是你的表姐,你这半年都不见我就罢了,怎么今日见了还要这样冷冷淡淡的。旁人想在宫里有个伴都难,你我姐妹是现成的,怎么你还不愿意要呢?”
说罢,她也知道恪美人的性子自小有些古怪,主意又大,还不喜欢和人凑一堆,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便笑着招呼道:“方才陛下送来颐华宫的赏赐,我让惜灵挑了几样好的给你送来,你快瞧瞧。这些都是二哥哥在陛下跟前得力,我也是沾个光罢了。”
惜灵笑着福福身,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将锦盒里的几样首饰呈上来,样样精美,用料做工都很不俗。
恪美人的目光缓缓落到这二个锦盒上,最终看向那支镶红宝石海棠金步摇,眉头微微一皱,挪开了目光。
她神色不佳,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旁的就算了,这支步摇拿来做什么。”
半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纤细白皙的脖颈越发笔直,似乎半点不愿意弯,生硬道:“步摇只有主位才可佩戴,你就算是送来,于我也不合。”
看恪美人这般强撑自尊的模样,娆贵嫔红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刚刚离宫前让惜灵去挑这支步摇的时候,她就知道以这个表妹的性格,绝不会要这样的嗟来之食。何况这支金步摇只有主位可以用,她一看见就会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玉贵嫔,心里更是堵得慌。
但若非有这些刺激,娆贵嫔再想拉拢恪美人和自己联手可是难上加难。
这时候,恪美人身边的夕语亲自奉了茶过来,娆贵嫔特意没那么快开口,反而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待时候差不多了,才悠悠道:“一支步摇而已,有什么不合的。”
“我让惜灵给你选的都是合适你用的,款式和花样都年轻,贵
气又精致,
不会压你的年纪。至于那支步摇——”
娆贵嫔放下瓷杯,
笑着说:“我知道你自小喜欢海棠花,这支步摇虽然你如今用不上,但假以时日必然可用,凭我表妹这般家世姿容,何愁没有用武之地呢?”
她缓缓开口,循序渐进:“连玉贵嫔那般的出身都能在短短两年晋至主位,只要咱们姐妹联手,好好经营,必能在后宫占得一席之地。”
“等你日后再诞下皇嗣,主位还不是信手拈来。”
恪美人冷淡地看了娆贵嫔一眼,抿唇不语。
如今宫中的形势如何,其实恪美人自己心里也清楚。
起初刚入宫的时候,她信心满满,踌躇满志,以为凭自己的姿容才学、家世背景,想要讨陛下欢心,得到宠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她没有想到,除了一开始陛下还会多来几次以外,后面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到现在,更是成了一个月一次,明显是为了敷衍了事的地步。
但她无论怎么思考,也不明白究竟自己哪里惹了陛下不喜。
她是这宫里最年轻的嫔妃,有貌美有才情,在陛下跟前,也并非是一板一眼不知情趣之人,她自问不输任何人,那陛下究竟为何不喜她?
像她这般的女人陛下都觉得可有可无,那玉贵嫔究竟是哪里特别,才勾得陛下对她宠眷不衰。
这个问题对恪美人而言,一直无解。
但时日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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