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如何同她说话呢?那孩子的眼神总是那么冷清,兴许心里也并不如何盼望见到他这个父亲吧。
短短一条路走了好半晌,终归还是远远瞧见了平芜馆的大门,院子里四下无人,只有屋里偶尔飘来几声谈笑,似是幺女正在屋里同她身边的丫头说话。
“小姐这是又在画梅?”
她的丫头问。
她似应了一声,语气和平时看人的眼神一般浅,过一会儿又反问她的丫头:“梅不好么?”
“好,自然好,”对方脆生生地答,“家中小姐们的名字都取自写梅的诗,自然是最好的。”
是的。
疏影横斜水清浅。众芳摇落独暄妍。
——“疏妍”。
“可我与姐姐们终归还是不同的……”
宋澹在门外听到幺女低声说着。
“不同?”她的丫头有些诧异,“有什么不同?”
“姐姐们的名字都摘自一句,”她静静地答,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我的却不然。”
……是的。
“疏影横斜水清浅”,后面那句其实是“暗香浮动月黄昏”……并不是“众芳摇落独暄妍”。
“那一句里只有三个适宜入名的字,排到我这里都不剩了,是以只好翻回前面找。”
他又听到幺女补充道。
“啊……”她的丫头似有些语塞,“那……那小姐不喜欢这样么?”
宋澹心中一动,身子更侧向门边,屋里静默了好半晌,随后才听到幺女有些模糊地答:“没有不喜欢……只是间或会想父亲是不是也当我是个多余的女儿。”
她的声音实在浅,以至于连其中的情绪都变淡了,飘渺的愁绪萦萦绕绕,就像冬日枝头的寒气一般若隐若现。
“小姐……”她的丫头还在劝慰她,“……您可是有些怨恨主君了?”
这又是一个他想知晓答案的问题,而幺女的回答也来得很快。
“我从未怨恨父亲……只是不知应当如何在他身边做一个女儿。”
她像是在苦笑。
“我盼父亲怜我爱我,也盼能好生在他身旁尽孝。”
“只是也许一切都不巧……父母子女之间也要讲一个缘分罢了。”
宋澹一僵,为幺女这过分通透的话,也为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伤怀委屈——他之前竟忘了,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也会怕人不爱她,也会盼能在父母膝下承欢。
恍惚间又忆起亡妻,倘若她还在大概也会怨他对他们唯一的女儿不够好,一阵悲哀汹汹袭来、正和歉疚一般强烈,明明只有一门之隔罢了,却让他不敢踏进去再直面幺女那双与亡妻极其肖似的眼睛。
他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彼时坐在房内的宋疏妍却不着痕迹地透过窗子向外看了一眼,平静的眼底透着漠然与冷清,并没有半分方才说话时的优柔伤情。
——她早知道父亲今日会来,因为就连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拂了一身满》19、第19章
此前二哥到他面前说的那几句话也是她央的,过午之后她便将院子里那两个粗使丫头支了出去,更一句一句教坠儿问方才那几句话;她要父亲知晓她的委屈、却不愿亲自去他面前声泪俱下地陈情,并非因为放不下身段抹不开脸面,只因笃定人心本多疑,自己偶然听来的总比求告到门上的更可信。
她早就不是五岁前那个迫切需要父亲疼爱关照的孩子了,身在钱塘这些年也早已看清人情冷暖,一切奢望都已放下,现在的她只需要在这个疏离的异乡勉力活下去——这并不需要多少真心,甚至真心越多越会误事。
……不是么?
【请收藏本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