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有哪一个让她如此肝肠寸断。
没有哪一个像比格阿哥这样爱她。
周遭乱作一团,萨摩耶阿哥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双小狗眼里全是心有余悸,他来不及安慰齐东珠,大声叫着:
“去请太医!去请太医!”
景仁宫只来了寥寥几个人,此刻被皇太子仪仗围得满满当当,闫进和苏培盛拼命往外挤,却总是被高大的侍卫拦住去路。
方才满脸狰狞暴虐之态的皇太子此刻竟然狠戾全无,眉梢带笑,面目平和,除却一点儿充血的红润,半分看不出片刻之前的癫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衣摆,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声音轻慢道: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皇太子仪仗此刻才给景仁宫的人留出了空缺。闫进和苏培盛连忙率先窜了出去,急迫地去请太医。齐东珠把比格阿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哭得浑身都在打颤,一双鹿瞳却隔着眼底的泪水,带着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愤怒盯住了缓步走来的蓝湾牧羊犬。
她身旁的小萨摩耶压低了肩膀,呲出了还未长成的尖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咽,却半分没有让蓝湾牧羊犬止步。他那狼似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很是享受眼前的一切似的。
“四弟无碍吧?可要请皇阿玛来看一看?”
他靠得更近,垂眼看着形容狼狈的一人两崽,而后瞥过了脸,对着他身后的何玉柱斥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四弟都昏厥了,还愣着不去请皇阿玛来?如此蠢笨不堪,真是丢了毓庆宫的脸。”
他说着敲打奴婢的话儿,语调甚至微微上扬,似乎带着说不出的闲适,目光却是冷的。齐东珠本该感到恐惧,她见识到了存在在史书中的戾太子,见识了那种嬉笑间习以为常的暴虐和转瞬便能重新戴在脸上的假面。
她肉眼便能见识他的强壮和冷酷,他能轻而易举撕裂她咽喉的利爪——那并不是真正的野兽利爪,她理智上是明白的,但那丝毫改变不了他能即刻扼断她喉咙的事实。
而那或许不会给太子带来任何一点儿负面的后果。
就像此刻,在亲自动手将比格阿哥踢到晕厥的时刻,他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差人去请皇上。这种坦然和不屑,这样的底气和放纵,绝不是一日两日之宠溺而形成的。齐东珠心里蓦地下沉,气得抱着比格阿哥的手臂都微微发起了抖。
她的幼崽,她精心照顾了好多年的狗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踢晕,甚至得不到什么公正的说法儿。
“景仁宫的姑姑,纳兰氏,是吧?”
太子低沉的声音从上首传来。齐东珠停止了发抖,抬起眼睛直视太子阴沉的兽瞳。
“姑姑倒是四弟忠仆。孤一时气急,并无责难景仁宫的意思,八弟和姑姑倒也不必如此防着孤。”
齐东珠听到自己牙齿紧咬在一起咯咯作响的声音。她不再害怕眼前野兽似的太子,或许他本就是野兽,暴露在齐东珠视线里的才是他的本相。残暴、嗜血、裹着一层高高在上的、华美的外衣。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景仁宫必不敢忘——”
萨摩耶阿哥低声说。他年岁小,声音本是清澈灵动的,齐东珠还是头一回儿听他把声音压得这么低,满是压抑到极点的憎恨。可这憎恨却只换来太子毫不避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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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弟可是生孤的气?气性这般大,倒和你那入宫多年却晋不了妃位的额捏有些像了。可惜了你额捏一张清丽出尘的脸。”
萨摩耶阿哥浑身僵直,并未长成却已经拔高的毛绒绒的小狗四肢几乎痉挛起来,齐东珠胃里翻江倒海地泛起了恶心,实在难以想象为何一国太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亵渎地谈及他生父的妃嫔,以此来刺激他的亲生弟弟。
“太子言语如此污秽不堪,又是师承何处?!”
齐东珠知道此刻自己实在不该开口,如今她只是一个奴婢,被两个崽连番庇护在身后方才保全,可是她实在愤怒难耐,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将一只十岁的比格从地上稳稳抱了起来。
萨摩耶阿哥在急怒之中,仍然是想要保护她的。他的爪子拽着她的衣物,又将毛绒绒的小身子塞进了她和太子之间的缝隙里。可他到底身量未成,拦不住齐东珠与太子对视时目光中的刀锋。
“动辄责打,仗势欺人,言辞污秽,这便是一国太子的气度,我今日还真是受教了。”
太子睁大了眼睛,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困惑。他难以想象竟会有奴婢胆敢如此直面他,也惊讶于她一张在盛怒之中显得格外艳丽的面容——那双眼亮得惊人,里面饱含对与他明目张胆的厌恶。
这感觉着实让太子感到新奇,他歪起了头,沉吟了片刻。若是齐东珠的认知没有被篡改得如此彻底,她就会发现太子和康熙是极为相像的,特别是当他们那双凤目微微亮起的时候。
“谁给你的胆子,皇阿玛,还是四弟和八弟?”
他轻声问道,声音之中真情实感的困惑呼之欲出,而齐东珠却看得到他墨黑皮毛下的指爪上筋肉堆起,那是想要攻击的征兆。
萨摩耶幼崽也弓起了背,已经准备去扑那个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敌人。就在这时,康熙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处。
他面色阴沉,没有带他那明黄色的皇帝仪仗,只带了几个贴身侍从,恐怕是想家丑不外扬。萨摩耶阿哥却是心下一沉,浓浓的失望蔓延上来:皇阿玛如此行事,他怎么看不懂这是要包庇太子之意?
这倒也不稀奇。太子这些年对于朝廷命官,宗室大臣甚至军中之人也是动辄打骂,毫无顾忌,哪怕铁帽子王也照打不误。他本以为他和四哥至少也算皇子,皇阿玛对他们有养育之恩,总还是要怜惜自己的血脉,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太子是皇阿玛的儿子,难道他们就不是吗?!
雪白的半大小狗仰起脸,拼尽全力才压抑住心里的失望,却看见太子在对皇阿玛行礼之前瞥了自己一眼,目光里全是讥诮。
是了,太子胆敢在行恶后派人去请皇阿玛,本就算好了皇阿玛定会包庇他。如今自己流露出的失望,恐怕是正中他下怀吧!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太医此刻也赶到了,上前给四阿哥诊脉。齐东珠抱着四阿哥,任由太医翻弄着比格崽的眼皮和脉搏,耳畔隐约传来太子身边儿的侍从对康熙复述前因后果。
她抬眼看着康熙,正撞上康熙的视线。他挥退了眼前的侍从,几步靠近齐东珠,似乎想查看齐东珠怀里的四阿哥,可齐东珠却是本能地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愿放开怀里的四阿哥。她像一只应激了的雌鹰,拼命展翅护住巢穴中的雏鸟,当众就不明所以地落了皇帝的面子。
她身旁的太医本想将四阿哥引入阴凉室内,可皇上亲自上前,他们就不敢再动,让本想跟他们离开的齐东珠也不得不钉在原地,脚步踌蹰,无处可去。
赶紧松开手。她对自己说。一道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讥笑的、嘲讽的、忧虑的。她几乎就要做到了,眼泪却先一步落了满脸。
真恶心啊,这权势迫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这个出身决定正义的地方。
“你太让朕失望了。滚回毓庆宫。”
康熙的声音裹挟着怒气,一个带着人体温的大氅落在了齐东珠的肩头,熟悉的龙涎香再度裹挟上来,短暂地驱散了她从骨头缝儿里冒出的寒意。
她被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腰背,被推着迈开了步子,浑浑噩噩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老四确实被太子一脚踢晕,滚落台阶。
而且当时康熙完全没管,不了了之。
第125章 教育
◎康熙什么教育水平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子如今除了一副金玉锦绣的皮囊,内里是什么血型暴虐的模样齐东珠不敢细想。宝珠是她的小猫咪,是佟佳氏的◎
——
眼前的轿子唤起了齐东珠的神志, 她耳边传来萨摩耶阿哥的声音:
“皇阿玛御辇,臣等不敢坐,儿臣为四哥备了轿子, 还请皇阿玛允准嬷嬷和四哥同乘。”?
齐东珠脑子清醒了。她侧过脸看到身旁趴着一只倔强小狗,随着小狗说话儿的声音, 他的耳朵一抖一抖, 分明是忍着委屈和怨气。
齐东珠怀里的比格也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要苏醒, 齐东珠觉得没空耽搁,看到了一旁的青色小轿, 连忙将比格阿哥放了上去, 轻声催促抬轿子的奴才起轿,自个儿提起衣摆, 准备跟着轿子小跑回景仁宫。
康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竟也挥退了奴才, 迈步跟上了齐东珠。齐东珠知道康熙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抬着四阿哥轿子的奴才有些腿抖, 但却也不敢停顿。他们都是景仁宫的奴才, 虽然惧怕皇帝,但也顾念自家小主子的身体。
到了四阿哥的院落, 比格阿哥已经清醒了。他面色如常地拍了拍齐东珠的手臂以示安抚, 被齐东珠身后的皇阿玛免了礼后, 便平静地仰躺在榻上,等着太医的解衣查看。
比格阿哥的人类年纪也有十岁了, 齐东珠被他用眼神安抚住, 又听太医说并无大碍, 只需将瘀血推开, 便只能退了出来,在外殿坐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康熙一眼。
她无声地深呼吸着,想将方才那难以控制的情绪压下去,可谁知却听见康熙说道:
“你在与朕置气?”
齐东珠闭了闭眼,发现胸口中的火气又迅速蒸腾起来:
“奴婢怎敢?”
她说着就想往外间走,今日比格阿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总得请人去同德妃报一声平安,再想办法养好比格阿哥的身体。太子那一脚踢到了心口处,恐怕这几日都要谨慎小心才是。
她不能发火儿,也不配觉得委屈,因为她是奴婢,因为行凶的是太子,包庇的是皇帝。
齐东珠实在没力气应付康熙,她的全身力气都在安抚自己和担忧比格阿哥,实在是无暇他顾了。她惹不起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儿父子,还躲不起么。
可她的手臂却被一把扯住了。她咬着牙拼命挣了挣,但她那点子力气怎么和十三力半的臂力相比?火气蒸腾而上,她猛地转过身,冷声道:
“皇上还想如何?今日四阿哥是为了护我,若是皇上晚点儿再来,或许躺在床上的还要多一个八阿哥。您是不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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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但他们也不止是您一个人的孩子。您想在我身上寻乐子,您的宝贝太子可不觉得开心!”
康熙的凤目微微睁大了。他抬眼,用眼神驱走了侍从,又转而盯着齐东珠:
“四阿哥今日也不敬储君,朕…”
齐东珠听不进这些话儿,她只觉得分外可笑。她拼命挣脱着康熙的手,想将他手中的胳膊抽出来,可是半晌过去也只是让自己气喘吁吁。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朕会罚太子禁足。朕与你之事,还轮不到太子来置喙,你不必忧虑,四阿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齐东珠额前的发丝落下来,发尾扫过了她的眼睑,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再引人发笑地胡乱挣扎。康熙见她如此,轻轻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脚步腾挪,转到了她面前来,盯着她泛红的眼睑。
“这是朕第一次禁足太子。”
他说道。这话儿是半点儿不掺假的,康熙宠溺太子,此事本朝人尽皆知,往日就算太子暴打铁帽子王平郡王,殴打宗亲,鞭笞大臣,康熙也并不责罚太子。
在他心里,太子是储君,君不可有错,若是君行径不得当,那定然是为臣者引诱所致,其心当诛。
齐东珠张了张干裂的唇,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她不讲话,康熙也一反常态没有出言相逼,想来今日之事,两子相残,恐怕对于康熙来说也不是幸事。
“奴婢自请出宫。”
殿内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齐东珠突然开口道。
她当然不是在拿乔,她只是看明白了。今日,她的两个幼崽争相护着她,而她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幼崽受难,而那只因为太子看她不顺眼。
太子是储君,是康熙亲手带大的嫡亲孩子,可以在伤害皇子后全身而退。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这就是不可动摇的地位。齐东珠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发现,主子与奴才之间隔着一道天堑,或许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将同类分出个三六九等,由一小部分人看着一大部分人受苦受难才觉得合适。
她在宫中帮不了任何人,因为她已经被太子盯上了。在太子从未被皇帝责罚的情况下,因她而禁足,日后太子的报复可想而知。
而她有什么?康熙心血来潮的兴趣吗?不,她有的只是爱她爱到以身相护的两个幼崽,可这两个幼崽如今只是幼崽,或许日后能呼风唤雨,改天换日,但如今在太子面前什么都不是,能轻而易举地被针对和打压。
她不能拖累她的幼崽们。
康熙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几乎能感受到那目光之中有火气在灼烧,她不以为意,正准备下跪行礼,却突然被康熙扼住了肩膀。
“你当真要跟朕置气?”
齐东珠并不抬眼,只低声说:
“皇上说笑了,奴婢不敢。”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恭顺,却令康熙的胸腔里起了燎原大火,几乎让他的心肺都灼烧起来: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奴婢,你如今做的事和奴婢有半分关系吗?”
齐东珠不想与他纠缠。她泪腺浅,这时候又开始渗出新的水液,这让她失去了她想要的那种气势和果决。
泪水让她的外表变得虚弱,她不想这样。
“我也不知是什么了,我也不是与皇上置气。”她顿了顿,压下喉咙中的哽咽。
“皇上心血来潮,我反倒给景仁宫招了祸患,我不能留下了。”
康熙看着她眼尾的红晕,又听她这哽咽的话儿,心中也是重重一颤。他心里想着对纳兰东珠好些,却见她这般委屈模样,只觉得有点儿难堪。即便她的泪水让她的脸比往日更为熠熠生辉,他的心仍然瑟缩起来。
“太子从未为难于朕的嫔妃,朕亲自教导于他,一国储君,岂会做此等不忠不孝之事。”
齐东珠的帕子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抬起袖子便去擦脸上的水渍,精神虽然勉强从方才的惊恐之中走出来,身体却还是打着冷颤,
似乎在系统离开她之后,她的魂魄和这具躯壳融合得更好。她灵魂的喜怒哀乐直接影响着她的身体康健,如今在这大恸之中,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仍然无法控制地发着抖,头脑眩晕,双足难以支撑。
“皇太子做事,我们无权置喙,只希望皇上看在血脉相连的份儿上,不要让四皇子他们受伤了。”
齐东珠声音虚弱,若是往日,她或许会较真起来,言语之中冷嘲热讽,可如今在她彻悟之后,她反倒觉得没有那种必要。皇太子两废两立,都是在二十年后了,如若历史按照原本的轨迹,八皇子胤禩将皇太子拉下马,自己也彻底成为了康熙的眼中钉。
针对皇太子,就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涯献祭。这道理想来大家都明白。
康熙伸手扶住她的肩,摸了一手细密的惊颤,心中也觉得不好受。他知道今日景仁宫受了委屈,他是想要补偿他们的,可是八皇子方才在轿子前就开始给他摆起了脸色,纳兰东珠又是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他再一次允诺,掌心的温度渐渐渗入齐东珠在失去佟佳氏之后同样变得有些瘦弱的肩膀。
“皇上能不能也疼疼其他孩子?八公主降生后,您没陪过她几回。日后景仁宫没有了主位,四阿哥和八阿哥年岁还小,皇上能不能多记挂着他们点儿?”
勉强憋回了泪水,齐东珠小心说道。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觉得卑劣可鄙,但她想利用康熙对她那点儿来源不明的兴趣,为她的孩子们多加一层保护的筹码。她知道自己无能,只能做这么多。
“他们都各自有母妃看护,只有皇太子,他从小只有朕了。你安心便是,朕定然不会亏待了景仁宫的阿哥皇女,若是你肯留下,朕——”
他话说到一半,便见齐东珠摇头,握着齐东珠肩头的手紧了紧,将她的身子拨弄过来,蹙眉问道:
“为何?”
“我开罪了皇太子,不敢留于宫中。”
康熙声音变冷,低声问道:
“那八公主呢?朕还真当你慈母心肠,如今你连八公主都不顾念了吗?”
齐东珠的眼睫又开始颤抖起来,抬起一双带着水光的鹿瞳直视康熙:
“太子是失祜,皇上如此爱护,八公主也失去了额捏!皇上便对她置之不理了吗?”
“你——”
康熙因齐东珠如此放肆的言辞心头火起,猛然转身踱了几步,心中挫败和无奈交错缠绕。他大声说:
“好,你不顾念,朕这就将八公主接入乾清宫,亲自抚养!”
“不行!”
这话儿一出,齐东珠心中更急,当即大声吼出来,让康熙都因震惊而停住脚步:
“你说什么?”
齐东珠额头上急出了汗水。康熙什么教育水平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子如今除了一副金玉锦绣的皮囊,内里是什么血型暴虐的模样齐东珠不敢细想。宝珠是她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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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是佟佳氏的延续,是景仁宫的明珠,绝不能落在康熙手里!
见齐东珠眼中又冒出了泪水,眼睑已经有如桃仁儿般肿胀,康熙终于心软了。他重新折返回去,握住齐东珠的双肩,稳固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你到底想要朕如何?”
他轻声问道,也并不指望齐东珠给他一个答案:
“你总是说朕心血来潮,一时寻乐,可你怎不想想,朕认识你十年之久。满宫妃嫔花枝招展,风华正茂,你呢?你就是这副倔性,一块儿难啃的骨头,若不是——若不是朕当真心悦于你,朕何必自讨苦吃?”
“这些年,朕总在琢磨你想要什么。巡视河工,朕想你要百姓安居,顺江南下,朕又想你会喜欢江南景致,重新为你铸了一个簪子,比曹寅的要好百倍。”
“朕不觉得这是心血来潮,只是从没机会给你。”
第126章 欲擒
◎你且等着,太子头一回儿在皇阿玛眼前吃了挂落,绝对会将此事捅到太皇太后面前,届时姑姑若留在宫中,绝对不安,还是暂时将她送出宫保护为妙。◎
——
齐东珠静静听着, 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她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在别人袒露心事时出言嘲讽或是打断,但她同样对此不以为意。
她不懂康熙口中的男女之事是真,但她却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再悸动的浪漫心思恐怕也抵不过康熙和太子之间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她自己也算好几只小猫小狗的妈妈,她还能不明白吗?
她这样温柔和气的人, 若是今日手中有刀, 也会恨不得将行凶虐狗的太子捅个对穿。
就在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童声:
“儿臣胤禩求见皇阿玛。”
康熙愣了愣, 转身对殿外说道:
“进来。”
“皇阿玛,四哥醒了, 想求皇阿玛一见。”
雪白又毛绒绒的小萨摩耶恭敬地趴在地上, 小毛脸儿半分都不抬,整个小身子刻板到毕恭毕敬。康熙何等敏锐, 知道八阿哥是心中生了怨气, 就像方才纳兰东珠上轿时他口称不敢僭越一样。
他心道一国之君行事, 如何要和几岁孩子解释, 但心中莫名有些愧疚, 没有出言敲打八阿哥隐晦的不恭顺, 只“嗯”了一声,便抬步向内殿而去了。
萨摩耶幼崽没跟去。在康熙走后, 他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来, 走到齐东珠身边儿, 用小爪子牵她的手,又掏出一块儿带着他身上冷香的帕子, 塞到齐东珠手里。
“嬷嬷别哭了, 四哥没事儿的。”
齐东珠附身抱住他, 眼泪又偷偷流了出来, 全都蹭到小萨摩耶白软的头毛上。她饱含愧疚,心想都是我的错,可喉咙里堵着肿块儿,什么都没说出来。
萨摩耶是一种陪伴犬。古代萨摩耶人培育出萨摩耶这个犬种,其实主要是为了在冰天雪地之中给小孩子们保暖用的。萨摩耶性情稳定,被抱住时也会一动不动,更何况是被他爱的人抱着。
萨摩耶阿哥一动不动地扮演了许久合格的毛绒玩具,而后轻声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齐东珠说道:
“嬷嬷,我一定会让太子付出代价,此生此仇,胤禩一定会报。”
齐东珠抱着小狗的手臂更紧了些:
“无论是惠妃娘娘,你额捏还是我,我们不求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活得轻松快乐。我知道你是个极好的幼崽,对爱你的人掏心掏肺,但你记住了,有恩我们要回报,有仇,我们不一定要深陷其中。你人生中有太多风景要看,有太多人要相遇,有太多书和故事要听,我不在乎你能有多位高权重,我只希望你有勇气,在每一次跌倒的境遇里爬起来,重新开始。”
“我希望你有一个很长很长的人生。嬷嬷真的好爱你。”
萨摩耶阿哥也落了泪,但泪水背后却是一双更坚定的眼。他还年轻,也更无畏,他在齐东珠的爱意里很快弥合了伤口,引齐东珠回到了八公主的小院,而后便在齐东珠安稳下来便离开了。
他并未回自己的小院歇息,反倒是改道去了胤禛的院子。
他到时,胤禛正在床上仰躺着,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垂下绦子的穹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胤禩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儿,守夜的奴才见八阿哥来了,只当小主子之间有话要讲,便退了出去。
胤禩见胤禛没怎么留意自己,便在榻边儿坐下,将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了摸胤禛的手。
“四哥,胸口还疼吗?”
胤禛并没接茬儿,仍然用他那双黑沉得几乎不太透光的眸子看着穹顶。等不到胤禛回答,胤禩又小声埋怨道:
“今日你明明早就醒了,还不肯睁眼,害嬷嬷担心好久。”
“太子如此行事仍不受罚,是我算错了。我道明珠一党倾颓,索额图一党势大,皇阿玛或许会借机敲打他们一番,可没成想皇阿玛倒是舐犊情深。嬷嬷如今开罪太子,宫中不能保,你在两日后沐休时将嬷嬷送出宫去。请大哥派人看护她,断然不能离了人去。”
胤禛突然开口道,胤禩抬眼,窗外熹微的光线映进来,落进他一双遇光而耀的琥珀瞳里。
“四哥答应了?也是,如今皇阿玛对景仁宫有愧,就算我们将嬷嬷送出宫,他也做不得什么,还能不要脸面了不成?我唯一担忧的便是八妹,她和我小时候一样,离不得嬷嬷——”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胤禛不耐道:
“你真当入不入后宫是嬷嬷有选择的事儿?皇阿玛是皇帝,他想要嬷嬷入宫,嬷嬷就得入宫,他想要她留在景仁宫,她就得留在景仁宫!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能摆布所有人的性命,包括我,包括你。你如果把他当成阿玛,那你才是真的蠢货!”
胤禛伤了心口,说话儿不如往日一样中气十足,却仍然说得很快,说到后来气虚了起来。胤禩看得心焦,笨拙地替他拍了拍胸口,却被胤禛不耐烦地拂开。
“之前不让你做,本就是因为你放她出宫也没有意义。你当前朝董鄂氏想要入宫不成?”
“可是皇阿玛他不是——”他不是顺治帝。胤禩想这么说,但这话儿显得对皇祖父实在不够尊敬。胤禛侧过头来看他这副满面纠结的模样,便知道他是孺子不可教。
胤禩和他不一样,这点儿胤禛是知道的。胤禩是齐东珠在他幼年时候给他讲述的故事里,一切正面的形象。他是王子、骑士,是想做英雄的少年,是心怀天下的侠士。他总能看到每个人美好的一面,总能期待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因为所有人都爱他,他便有了这种底气。
可是胤禛不同。他打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齐东珠,恐怕没什么人会爱他这样的人。他不讨喜,即便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没能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性子。
不过没关系,他有齐东珠。他虽然年岁不大,但他早就学会了在人前将自己真实的念头尽数藏起来,因为他也知道那在世人眼中是不善的,过分锋利的。可唯独面对齐东珠时,他心里只有保护和柔软,从来不用刻意隐藏,是表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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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皇阿玛终究是我们的阿玛呀。四哥,你别生气,皇阿玛被太子蒙蔽,早晚有一日,他会知道太子暴虐,不堪为君。今日之耻,我记得呢,一定要太子百倍偿还!”
胤禛冷冷打量着胤禩在黑暗之中仍然灼亮的眼睛,心中想着不知自己何时会被这样一双眼睛刺伤。是的,他嫉妒胤禩,不仅是因为他分走了齐东珠的爱,因为胤禩被齐东珠宠成了这样一副愚蠢、盲目、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更因为即便是齐东珠给了胤禛同样的爱和宠溺,他也永远不可能像胤禩一样长成这样散发着光芒的模样。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天生就精于计较,玩弄权术。
沉默了许久,胤禛终于压下心中翻滚的念头,眼神也重新归于平静。他像往日一样看着在今日变动之后变得有些苍白的胤禩,低声说道:
“嬷嬷出宫后,一定要大哥派军中之人看护方才妥当。不求将嬷嬷看护得滴水不露,却一定要在出了差池时将声势闹大,让皇阿玛派去的人知晓。”
“四哥的意思是,皇阿玛并未死心?”
“你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想要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多等几日已经是极限了,绝无可能袖手旁观。”
胤禛冷笑,看着胤禩还带着一点儿懵懂的、稚嫩的脸,心中对他的幼稚充满不屑,浑然不知他自己双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消退。年龄上半斤八两的两个幼崽都肃着一张脸,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四哥,这话儿太僭越了。”
胤禩小声说道,用他暖烘烘的小手去握胤禛放在被子下面的手:
“那我们把嬷嬷送出去,岂不是做无用之功?”
“你懂什么,”胤禛一脸深沉道:
“留宫等封便落了下下成,嬷嬷心思纯质,用一点儿欲擒故纵的手段,才能更加刻骨铭心。况且你真当太子今日过后会消停下来?”
“如今朝廷之上明珠被围剿,索额图正到了风光无限的时候,太子突然被罚禁足,他们坐得住?嬷嬷身份特殊,被强纳入宫绝不是无可指摘,你可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对二嫁女入宫深恶痛绝。你且等着,太子头一回儿在皇阿玛眼前吃了挂落,绝对会将此事捅到太皇太后面前,届时姑姑若留在宫中,绝对不安,还是暂时将她送出宫保护为妙。”
头几句“欲擒故纵”,胤禩听得云里雾里,后面的话儿他却是听懂了,不仅听懂了,他脸色还更白了几分。太皇太后和董鄂氏,或者说和痴迷董鄂氏的顺治帝的恩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顺治帝的癫狂和太皇太后的无可奈何还历历在目,如今太皇太后虽然年高,但还神志清醒,若是闹上这么一次,齐东珠当真无法自处。
显而易见,不止是齐东珠,胤禛和胤禩也从没把康熙的举动解读为对齐东珠的真心,都只当他是一时兴起。他们深宫内院中长大的孩子,自己的母妃如何过活,宫廷之中隐藏的规矩如何运作,没人比他们懂得更多了。皇帝的一时起兴对他们而言,再是轻贱不过。
“我晓得了,都听四哥的。”
胤禩将两只小手都伸进胤禛的被子里,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道:
“那日是弟弟错了,给四哥陪不是,日后弟弟全听四哥的,再不忤逆四哥了,四哥仍然像以前一样,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他声音放得甜软,用得是他惯用的哄人伎俩,胤禛对他摆布长辈的手段心知肚明,心中不屑,可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他压根儿就没准备放手不管胤禩。他答应过齐东珠,这辈子都会照管胤禩的一切。
管到胤禩入土为止。
【📢作者有话说】
东珠发动召唤术!比格大魔王和萨摩耶天使准备就绪!
第127章 高歌
◎齐东珠不知道,她半张白皙的脸面向窗外,被冉冉升起的朝阳柔和的阳光放肆地抚弄着,描绘着她在吟唱之中开合着的,线条柔和的双唇,描绘着她挺◎
——
接下来的两日里, 齐东珠足不出户,只在景仁宫里陪伴比格阿哥和狸花公主。
她想要同惠妃和双姐道别,可是她却不敢出宫。景仁宫出了这样的事, 放在宫中算不上光彩和体面,旁人也不便上门, 她便只给双姐和惠妃留了信, 让萨摩耶阿哥日后将信送给她们。
比格阿哥的心口瘀伤看起来很严重,但他却总说不疼。齐东珠不信, 那日都昏厥过去,如今再说不疼, 八成是为了安慰她的。可她也知道, 他们相处的时间或许不太多了,不想用眼泪和苦水淹没他们相处的时刻。
比格阿哥跟尚书房告了假, 萨摩耶阿哥却整日里往宫外跑, 问是去哪儿了便说是去进学, 每每到了傍晚才回来, 将毛绒绒的小狗头拱到齐东珠的怀里, 一副被累惨了的惨兮兮模样。
齐东珠问不出小狗子去哪儿了, 便也不去追问。她陪着她的三个崽又看了两场日升日落,到了第三日, 萨摩耶阿哥小心翼翼地过来说, 出宫的轿子备好了时, 她并没有惊讶。
她怀里正抱着不到三岁的小狸花儿。小猫头上被她戴上了春日里采来的干花儿,像极了昔日里佟佳氏旗头上盛放的牡丹。
小猫带着一点儿小兽的天性, 头上戴了花儿和漂亮的小珠串, 便不怎么活动脑袋了, 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此时, 紫禁城的宫门刚刚打开,小狸花儿往日里被齐东珠纵容,这个点儿两个人都不会起床。可今日里小狸花儿却是格外安静和专注,一动不动地窝在齐东珠怀里,眨巴着一双暖棕色的小猫眼。
齐东珠撒不开手,抬眼请求般地看了一眼萨摩耶阿哥。萨摩耶阿哥抵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儿,主动出了殿门儿,去偏殿等着,给齐东珠时间与八公主道别。
齐东珠眨着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轻轻摇着暖烘烘,还带着奶香味儿的小公主,在她安安静静地注视里揪心着。
小狸花太安静了,她本可以不这么安静。可在佟佳氏缠绵病榻的大半年里,在小狸花儿到了语言能力成长的关键时候,齐东珠太过心绪不宁。她在幼崽面前藏不住悲伤和难过,任由自己的负面情绪感染了这个敏感体贴的幼崽。
小狸花儿在一岁多的时候开始少言寡语。她感受到齐东珠日渐增长的疲惫和焦虑,为此她所做的便是不再频繁地出声,不再给齐东珠添加负担。她用她笨拙幼稚地方式保护着齐东珠,在一个过分幼小的年纪学会了关怀。
可这也让齐东珠无比愧疚。她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小狸花,亏欠了她的母亲佟佳氏。
“公主再睡一会儿好不好?睡醒了,你哥哥就会来陪你。”
睡醒了,她也不会在宫里了。
若是换了别的幼崽,像是三岁的比格胖崽和三岁的萨摩耶幼崽,此刻早就泪水涟涟,哭声震耳了。可是小狸花不会这样。她被放在了熏着梅花香气的柔软被褥里,像是带着白手套的小猫爪乖巧地蜷缩在身前,甚至没有勾着齐东珠的手,不放她离开。
她太乖巧了,不愿给她爱的奶母添一点儿麻烦,可这最是让齐东珠心疼,疼得面色都有些扭曲。
真正爱幼崽的人,永远不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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