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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白夜
程珩一睡了大概两个小时, 睡到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
怀里的枕头柔软温暖,散发出暖阳的味道,令他舍不得醒来。
岑眠百无聊赖, 又睡不着, 转着眼珠子发呆了两个小时。
她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咕叫。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珩一皱皱眉,缓缓醒来, 闷哼出声。
岑眠感受到锢着她的两条手臂有些松了, 她动了动,小声问他:“你醒了?”
听见她的声音,程珩一微愣, 薄薄的眼皮掀起来, 才发现怀里抱着的不是枕头。
岑眠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干净。
程珩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蹭了一下。
“嗯。”
男人的碎发扫过, 蹭得她痒痒麻麻, 岑眠觉得浑身发烫, 像是也发烧了。
肚子不识时务地又叫一声。
“饿了?”程珩一起身,“我去做饭。”
他的动作迟缓,手拢起, 靠近唇边,发出压抑的咳嗽。
岑眠拉住他, “你休息吧,我去做。”
程珩一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信任。
岑眠被他的眼神冒犯到, 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会?”
毕竟她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 自理能力还没有到那么废的程度,不是不会, 只是平时懒得做而已。
程珩轻笑,赶紧哄她,“那我今天要饱口福了。”
他们从卧房出去,程珩一为了表示信任,甚至没往厨房走,坐在沙发里。
岑眠双手抱臂,站在厨房里,思索片刻,打算先给程珩一做个甜牛奶鸡蛋小汤圆,省得叫他小看。
她刚把装了牛奶的小锅放到灶台上,打起火,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一边踮脚,在橱柜上找汤匙,一边接起电话。
“喂。”
“你现在在哪?”沈镌白直接问。
“家里呢。”
“回来一趟吧。”他说。
岑眠找到汤匙,从橱柜里拿出来,问:“怎么了?”突然要她回去。
沈镌白沉默半晌,道:“刻刻快不行了。”
“……”岑眠愣了愣,一个失神,手里的汤匙松了,落了下来,打在了奶锅上。
奶锅倾倒,牛奶浇熄了灶火,发出一声悠长的扑哧声。
“回来了我叫司机去接你,先挂了。”沈镌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因为岑虞在另一边叫他,嗓音里含了湿气。
岑眠张了张口,忽然发不出声,半晌,应了一句:“好。”
厨房里发出的碰撞声传到客厅,已经很微弱。
程珩一听见,目光移动,望向厨房微阖得门,提高声音问她:“需要帮忙吗?”
厨房里许久没有回应,也再没有其他动静。
程珩一皱眉,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到厨房。
他推开厨房的门,看见岑眠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灶台上是打翻的锅,牛奶沿着灶台流了下来,一片狼藉。
程珩一的眸色倏紧,忙走过去:“烫着了?”
岑眠把脸埋在双臂里,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稍稍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侧过脸,在胳膊上蹭了蹭,就着衣服,蹭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缓缓站起来。
程珩一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确认没有沾到牛奶的痕迹和烫伤,才放心下来。
他抬起眸子,在岑眠的脸上停留,注意到她微微湿润的眼睫,泛红的鼻尖。
刚才在客厅里,他隐约听见岑眠在和谁讲电话。
“出什么事了?”
岑眠吸了吸鼻子,她望着程珩一,难过的情绪重新被勾起来,低低地说:“刻刻要走了。”
刻刻是在岑眠小时候来的他们家。
后来等刻刻再大一点,沈镌白把他送去了德国的导盲犬学校。
岑虞失明以后,刻刻作为一只非常忠诚的导盲犬,成了家里很重要的帮手。
刻刻到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对于狗的生命周期来说,已经很老很老,最近一年更是三天两头要去宠物医院接受治疗。
因为是自然的老去,岑眠也早有心理准备,没有那种很悲恸的情感。
但是一想到曾经陪了他们一家人十几年的家庭成员要离开,还是难免伤心难过。
程珩一望着她,展开双臂,把她拢进怀里,温热的手掌抵在她的后背轻拍。
从北京到南临,高铁需要两个半小时。
程珩一让岑眠去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自己把厨房里的狼藉打扫干净,两个人直接出门,打车去高铁站。
岑眠的心绪不宁,冒冒失失,为了赶上最后一班高铁,下出租车时,连后备箱的行李都忘记了拿。
所幸程珩一跟在她身边,不需要她考虑其他。
在高铁即将发车前,他们及时赶上了车。
高铁发车,缓缓驶离车站。
岑眠的情绪逐渐平静,她凝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觉得太过清凉,转过脸,头轻轻靠在程珩一的肩膀上。
程珩一由她靠着,另一边的胳膊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无声安慰。
感伤的情绪被压下,岑眠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上次回南临是什么时候?”她问。
“……”程珩一沉默,似在想,“很久了。”
“多久?”
“上大学以后就没回去过。”
闻言,岑眠一愣:“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回去过?”
程珩一淡淡道:“没有回去的理由。”
岑眠不甚解,却难得敏感,知道可能不该再问,转移了话题。
“那你也很久没见过刻刻了吧,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
以前她带刻刻出门放风,刻刻看见程珩一,每次都兴奋地乱叫,往他身上扑,要他陪着玩。
“他应该还记得你。”想到这里,岑眠垂下眸,语气含着酸涩地说,“你回来送他,他肯定很高兴。”
他们快到南临的时候,家里的司机发来消息,说已经到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了。
岑眠抿了抿唇,让司机先走,她自己打车回家。
自从去过白溪塘以后,她多少有些理解程珩一的顾虑,所以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表现出她的家庭所带来的优越。
高铁逐渐靠近城市的边缘,景象越来越熟悉,灯火辉煌。
岑眠抬起头,想叫程珩一看,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
他的感冒还没好,一直戴着口罩,应该是身体仍旧不舒服,阖着目,眉心微微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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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露出一双眉眼,仰靠在座椅里,就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为了让程珩一多睡会儿,高铁驶进车站时,岑眠才轻轻推他,把他喊醒。
程珩一睁开惺忪的眸子,“到了?”
岑眠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温度比早上要低一些,她点点头,“嗯,走吧。”
晚间,出租车等候区排队的人少,很快他们就坐上了车。
“到哪儿?”司机师傅在前排问。
岑眠答:“御华公馆。”
闻言,司机从前排回过头,看一眼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发动车子离开。
南临人都知道,御华公馆是南临市最顶级的豪宅群,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御华公馆位于南临最市中心的地方,外围有完备的警戒防卫设施,从公馆正门进到别墅区,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周围种满了植被,仿佛被包围在了森林之中,隔绝了市中心的喧嚷,闹中取静。
除了业主登记的车辆,出租车是不能够开进公馆的。
公馆门前有一处岗亭,保安老刘看见有人走来,从窗户口探出头。
老刘在御华公馆工作了快二十年,算是看着岑眠长大,客客气气地笑道:“回来了啊。”
岑眠也朝他笑了笑:“刘叔,今天值班呢。”
“是啊。”
老刘从椅子里站起来,才看见岑眠后面跟了一个眼生的男人,他拿出登记簿,态度和善地说:“来登记一下,写下姓名和手机号。”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或探究或好奇的表情,要想在这种地方工作长久,就是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该关心的事情不要关心。
程珩一登记完,保安老刘拿起登记簿,扫一眼他的名字,又抬起头看他,像是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消失。
程珩一以前家就住离御华公馆不远的另一处高档小区,上下学和岑眠都是一起走,每天早上七点半,他准时到公馆门口等。
岑眠背着书包,一蹦一跳,踩上他自行车后轮的脚撑,嘴里还咬着没吃完的面包片,腮帮子鼓得像是小仓鼠。
她双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明明是自己磨蹭迟到,反而要催程珩一骑车慢。
老刘的回忆停留在他们初中的时候,等上了高中没多久,就再没见程珩一来了。
从门口往公馆里走,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岑眠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位置是别墅区里的最高地。
复古的双开铁门,足足有两米高,管家知道岑眠要回来,早早就在门口等了,殷勤给她开门。
程珩一送岑眠到家门口,他站在铁门的外面,定住脚步,同她说再见。
岑眠回头望他,隔着一道铁门,不愿意承认,却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变得远了。
岑眠进了家门,客厅里的灯光调到了最暗,沈镌白和岑虞坐在沙发里,听见开门声,朝门口看来。
“回来了。”岑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谁。
岑眠也下意识压低声音问:“嗯,刻刻呢?”
“刚睡下,傍晚听见你爸跟你打电话,知道你要回来,一直不肯睡觉,非要等你,后来实在撑不住,才去睡的。”
岑眠换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到阳台。
阳台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只金毛犬,蜷缩着身体,毛发的颜色已经暗淡,像是呼吸非常困难,发出沉重的沙沙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岑眠蹲在刻刻身边,抚摸它的毛发。
好像是感觉到了小主人的气息,刻刻缓缓睁开眼皮,露出湿润漆黑的眼睛,眼睛里满是疲态,仿佛睁开眼,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挪动了一下头,蹭了蹭岑眠的手,然后又沉沉睡去。
等完岑眠回家,沈镌白扶着岑虞,回了一楼主卧休息,出来后,走到阳台。
“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刻刻就是这两天了。”
“我和你妈陪了它一天,明天你陪陪他吧,带他出去玩玩。”
岑眠抚摸刻刻的手顿了顿,哑声说:“好。”
“嗯。”交代完,沈镌白转身离开。
岑眠陪在刻刻身边,静静坐了许久,久到双腿麻木,夜色催更,凉意从地板浸透到她的膝盖。
她站起来,抹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眼泪。
岑眠看向阳台外,偌大的院子里,在夜色沉沉的铁门后,拉出了一个模糊修长的影子,单薄而寂寥。
寂静中,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岑眠拿出手机,看见两条消息,是程珩一发来的——
“别哭了。”
“晚安。”
明明他看不见阳台里的情景,就知道她在哭了。
第52章 白夜
第二天, 岑眠醒来时,看见刻刻已经趴在她的床上,像是一张沉沉的毛毯。
他安安静静, 不发出一点声音, 听见岑眠起床的动静,才抬起脑袋看她。
岑眠趴在床上, 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像是预料到她起床的时间点, 她刚打开微信,就看见程珩一发来的消息。
程珩一:【醒了吗?】
岑眠:【嗯。】
程珩一:【刻刻怎么样?】
岑眠扭头,盯着刻刻圆溜溜的眼珠子, 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她回复道:【挺好的。】
岑眠凑近刻刻, 指尖蹭了蹭他的鼻子。
“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刻刻听得懂人话,汪了一声,跳下了床, 爪子抓住地板, 来回转,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等一下啊。”
岑眠笑着安抚他,捧着手机继续发消息。
岑眠:【一会儿我要去家旁边的宠物公园,你来吗?】
程珩一:【几点?】
岑眠:【十点, 公园门口见?】
程珩一:【好。】
岑眠盯着这一段话,突然觉得无比熟悉, 好像进行过很多次。
以前每到周末,岑眠就会约程珩一, 带着刻刻, 去到那个公园里玩。
岑眠牵着刻刻还没走到公园门口, 刻刻突然变得格外兴奋,拽着她往前走, 朝某个方向叫唤。
岑眠顺着他叫唤的方向望去,才看见程珩一已经在公园门口等着了。
与此同时,程珩一抬起眼,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在岑眠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而后才缓缓下移,看向刻刻。
刻刻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跑到了程珩一跟前,才晓得犹豫,怯怯地不敢上前。
直到程珩一蹲下来,唤他:“刻刻。”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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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熟悉的声音,刻刻嗷呜一声,扑到他的身上。
岑眠静静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忽然不明缘由的,鼻子有些发酸。
宠物公园里,有一大片绿色草地,可以让狗狗们自由玩耍。
岑眠出门时,带了刻刻喜欢玩的玩具。
程珩一拿了其中一个青绿色的网球,在空中抛了一下。
“刻刻。”他唤。
刻刻转头,看见他手里的球时,绕着他的脚边打了两个圈,汪汪两声,好像迫不及待想要同他玩扔球的游戏。
程珩一的手臂一挥,把球朝前面的草坡扔去。
刻刻撒腿跑了出去。
虽然奔跑的速度比起年轻的时候,慢了很多很多,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却依然有十足的信念感,朝着程珩一丢出的球跑去。
岑眠看得出来,刻刻今天很高兴,从他逐渐衰老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积极地去追过球了。大多时候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倒是难得和程珩一玩得那么起劲。
刻刻消失在草坡上,远离了岑眠的视线。
岑眠等了十几秒,也不见刻刻回来,往前走了几步,踮脚探头去看,内心升起一丝不安。
她回头在程珩一的胳膊上轻拍一下,埋怨道:“你丢太远了。”
岑眠抬腿往草坡上走。
程珩一跟在她后面。
走到坡上时,岑眠看见了坡下的刻刻。
刻刻才跑到球边,刚叼起来,突然,他放下嘴里的球,又往前跑,咬住一个老人的手杖,将他的手杖往回拉。
老人的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眼睛失明,手里是他的盲杖,许是对公园很熟悉,没有拿盲杖探路,往前走时,察觉不到公园草地上挖出的一个大土坑。
要不是刻刻及时拉住,带老人往边上走,他就要摔进那个坑里去。
老人的儿子紧随在后,因为刻刻的举动,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危险,赶来扶住老人。
刻刻见看护的人来了,松开咬住的盲杖,扭头回去继续捡他的球。
他叼着小球,朝岑眠和程珩一跑去,像是一个战胜归来的小战士,得意洋洋。
程珩一蹲下,拿过球,在刻刻的脑袋上揉了揉,温声细语地夸赞。
刻刻听了夸奖,连续地叫唤,像是没玩够,想要再来一次。
程珩一如他所愿,将球扔走。
刻刻反应极快,朝球的方向奔去。
那边老人的儿子走过来,跟岑眠他们道谢。
“你们家狗真聪明啊,要不是它,我们家老人可得摔了,多谢啊。”
岑眠笑笑:“没事。”
刻刻作为导盲犬,工作了十多年,即使到现在,依然保有他的职业素养。
岑眠望着刻刻在草地上奔跑的身影,简简单单地追逐那一颗球。
导盲犬的工作,让他的性格稳重温和,极少有机会能像今天这样肆意。
来回扔了两次球,刻刻已经跑得很累很累,仿佛消耗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舌头吐出,不断地喘气。
他走到岑眠的身边,躺下,蜷缩成一团。
岑眠坐在草地里,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地晃荡,自己则侧身靠在程珩一身上。
刻刻发出微弱的呜咽,漆黑圆溜溜的眼睛里,湿润莹亮,透着一股不舍。
岑眠清楚地感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加紧紧地抱住他,却阻止不了他的灵魂离开□□。
阳光温暖,轻轻拢在刻刻的身上,令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始终留有最后一丝暖意。
“刻刻睡了?”程珩一低声问。
岑眠轻轻“嗯”了一声,携着淡淡的哭腔。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轻轻抚摸刻刻的毛发,鼻子忍不住酸起来。
程珩一伸出胳膊,将她搂进怀里。
他们坐在青绿色的草地里,坐了很久很久。
远处的夕阳渐沉,将天空染成氤氲的玫瑰色。
导盲犬刻刻,在此时,终于可以休息了。
风渐渐温柔,云层疏散,欢迎它的灵魂回归自然。
刻刻被埋葬在墓园里。
沈镌白怕岑虞又哭,对眼睛不好,在家陪她,没让她来。
岑眠叫了程珩一来,觉得有他在的话,刻刻也会更高兴。
墓园里的坟墓一排排。
岑眠往上走时,打扫的大爷从上面走下来,嘴里小声嘟囔:“真是人不如畜生,猫狗也要住墓地。”
岑眠听见了,脚步微顿,当没听见。
程珩一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到了刻刻的墓碑前,岑眠放上买来的花,摆上了刻刻爱吃的各种零食。
程珩一静静地看她忙活,知道这些事情她想要自己完成,只在岑眠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之后,岑眠席地坐在墓前,像抚摸刻刻那般,抚摸着墓碑,跟他说话。
让他在那边好好的。
叫他记得去看看思思怎么样了。
听见岑眠提到思思,程珩一抿了抿唇。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墓碑上,那一块墓碑,正是思思的。
岑眠没忘记给她也带一盒猫罐头,摆在墓碑前。
墓碑上,思思的生年是他和岑眠捡到她的日子,卒年和生年的日期相隔,只有短短半年。
程珩一想起之前岑眠哭着跟他说,思思死了。
她害死的。
这件事情,他始终不知道原因。
离开墓园时,程珩一还是决定问她。
“思思她,到底怎么了?”
岑眠的脚步顿了顿,抬起头。
程珩一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神认真地凝望她。
岑眠回忆起了那段令她非常痛苦的高中生活。
藏了很久的怨恨情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一瞬间被勾了起来。
岑眠觉得,既然程珩一在那时候选择了离开,现在也没有立场再问她,在他缺席的时间里,她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告诉你。”
“程珩一。”岑眠连名带姓的叫他,仿佛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墙,“不关你事。”
程珩一怔了怔,感受到了她突然的防御,鸦羽似的眼睫轻颤。
因她突如其来的抵触,显得那么无辜。
岑眠对上他无辜的眸子,抿着唇,轻声控诉:“是你先走的。”
就算她理解,谁都要以自己的前程为先。
跑得慢的,就要毫无怨言的被丢下,但这个小疙瘩,始终存在。
换作是其他人,岑眠可以做到一点不在意。
但谁叫走的人是程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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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仇,她忘不掉。
第53章 白夜
“……”
不用再多说, 程珩一明白了她防御的原因。
他们一路沉默。
岑眠自己打车回了家,把程珩一丢在墓园,没管他。
她坐在车里, 透过后车窗, 望向墓园的方向。
司机车开得很快,短短几分钟, 就已经把墓园甩远, 超出视野范围。
岑眠抿了抿唇,不再往后看。
程珩一站在墓园门口,凝着逐渐远离的出租车, 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他垂眸, 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叹。
另一辆出租车停下,问他搭不搭车。
程珩一拉开车门上去。
“去哪?”司机问。
程珩一顿住,不知道他还能够去哪, 半晌, 才道:“南临中学。”
南临中学在这十年里, 校内的面积扩大了一倍,修建了新的教学楼。
正门两头石狮子,气派十足。
周末学校里没人, 守门的老大爷听说程珩一是原来的学生,来看看母校, 又见他长相正派,不像是坏人, 做了登记, 便放行了。
南临中学的广场边有一块触控的电子操作台, 能够看到每一届的毕业生名单,名单按照高考排名的成绩依次排序。
程珩一选到了某一级毕业生。
他虽然高考是高一的时候考, 但学年还是算在了两年后毕业的那一届。
在毕业生的名单里,程珩一的名字,赫然在第一的位置。
程珩一直接略过了前排的名单,点了翻页,往后扫,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在上面看见岑眠的名字。
他皱皱眉,打算重新再找一遍。
“程珩一?”
后面有一道不太确定的女声响起。
程珩一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对面。
他想起来对方是谁,斯文礼貌地称呼女人:“王老师。”
王柳笑起来:“真是你啊,毕业那么多年,难得见你回学校看看,上我办公室去坐坐?”
她对程珩一的态度格外热情,虽然只带了他高一上学期,但程珩一到底算是她手里头的学生,也是她带出过最争气的学生。
程珩一继续翻着毕业生名单,婉拒道:“不麻烦王老师了。”
他从后往前,又翻一遍名单,还是没有。
程珩一抬起头:“王老师,这里面为什么没有看到岑眠的名字?”
他确认道:“岑眠您还记得吗,也是我们这一届,您的学生。”
闻言,王柳用力叹一口气,手指在额角揉了揉,像是头疼得不行。
“哎,我当然记得,成天胡作非为,糟糕得不行。”
岑眠在她口中,像是个问题学生。
听到王老师这样评价岑眠,程珩一皱眉,抿唇问:“她做什么了?”
他这一问,王柳来劲了,同他大倒苦水。
“她在学校阁楼偷偷养了一只猫,叫林瑜给她看猫,林瑜你还记得吧?跟你一届的,后面可出息了,也考到了京北大学。”
“林瑜看小猫可爱,喂了一颗巧克力。”
“那林瑜哪知道小猫吃了巧克力会死啊,她非得说林瑜是故意的,对人又是踢又是骂。”
“我把她叫办公室,叫她跟林瑜道歉,死活不肯,甩手就走了。”
王柳全程不提岑眠的名字,就用一个“她”代指。
“就这件事情以后,彻底乱套了,叫她学习也不学,上课就知道玩手机打游戏,到了我的课就翘。”
“幸好后来转学走了,不然真是影响其他同学。一颗老鼠屎,带坏一锅粥。”
王柳跟她最喜欢的学生,大倒苦水:“你说哪有这样的学生,我教了二十年书,也没见过那么嚣张的,仗着家里有点破钱,就不要好,一点不懂得尊师重道。”
王柳自诩清高,看不上岑眠的肆无忌惮,但碍于沈镌白在南临的势力,又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在人后尽情贬低。
程珩一想起岑眠在提起思思的死亡时,哭得那样伤心,那样自责,当时的她,得有多委屈。
而在她最委屈最难过的时候,他却没有陪着她。
以至于岑眠用了她自己的方式,去无声的抗议,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程珩一的眉心皱得更深,脸色沉沉。
“王老师。”他出声打断,“您相信林瑜,为什么不肯相信岑眠?”
王柳愣住,讷讷道:“林瑜是老实的孩子,不会说谎。”
“岑眠更不会说谎。”程珩一说得笃定。
“您教了二十年书,难道不知道,要学生尊重您的前提是,您也要尊重她。”
王柳对上她这个学生的目光,一时失语。
岑眠回到家,就一直闷闷不乐,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扒了两口饭就要放下筷子,去看手机。
上午不欢而散以后,程珩一就真到现在也没来找她。
哄也不知道哄,岑眠撇撇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她知道自己朝程珩一发脾气是一种迁怒。
也许是因为刻刻的离开,让她的情绪本身就很低落,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就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同程珩一计较。
吃完饭,岑眠走到客厅的阳台里,刻刻的小窝还在,岑虞不让管家清走,好像这个家里,会永远等他回来。
她盘坐在刻刻的小窝前,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站起来,趴在栏杆前,看向外头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的光线昏暗,铁门外有一道长长的影子透进来。
岑眠愣了愣,转身走回客厅,在玄关换鞋。
“我出去一下。”
岑虞坐在沙发里,随口问她:“上哪去?”
岑眠含含糊糊说:“跟朋友出去玩。”
沈镌白陪岑虞坐在客厅看电视,手里削着苹果,然后切成一块一块,喂到岑虞嘴边。
电视里,电视剧开始播了。
岑虞咬一口苹果,不再管岑眠,注意力全然放在电视上。
“那你早点回来。”她漫不经心地嘱咐。
岑眠穿好鞋,脚尖轻轻叩了叩地板,“嗯”了一声,小跑出门。
她走到铁门外时,看见在弯腰在修剪蔷薇灌木的管家时,愣了愣。
管家听见动静,停止了手里的活,影子也从铁门边收了回来。
他笑笑:“眠眠,要出门了?”
沈家别墅里的管家阿姨,基本都是看着岑眠长大的,喊她时,仍然亲昵温柔地像是喊小孩。
岑眠藏住眼神里的失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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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耷拉着脑袋,晃荡出了公馆,不知不觉,走到了程珩一家的小区。
岑眠抿了抿唇,走了进去,她拿出手机,主动给他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缓:“眠眠。”温声细语地唤她,好像在试探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岑眠有点拉不下脸,轻咳一声:“你出来。”
程珩一愣了愣。
岑眠:“我在你家楼下了。”
“……”
程珩一反应过来,沉默半晌,道:“我不住在原来的地方。”
岑眠疑惑:“那你现在在哪?”
“酒店。”
“……”
不用程珩一再多说,岑眠瞬间神经敏感起来,她抬起头,望向身旁那栋居民楼。
居民楼六楼最靠边的窗户,透出光亮,不知道现在,是谁住在里面。
岑眠不敢再问,她垂下眼,亦不再看那栋居民楼,她问:“你住哪个酒店,我去找你吧。”
“不用,我来找你。”
岑眠听见对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程珩一已经出门。
随后的信号有些嘈杂,似乎是进了电梯,自动断掉。
岑眠站在原地,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等待。
刚才的电话,谁也没有再去提及白天的不欢而散,仿佛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在旁边路灯的照射下,岑眠看见自己脚踩的这块灰色水泥地板,上面渗透着红色的痕迹,像是谁把油漆不小心泼到过这里。
对面路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瞧见岑眠站在那许久不走,佝偻着背,远远地叫她。
“哎呦,小姑娘,别站在那里。”老太太挥挥手,示意岑眠往她的方向来。
岑眠歪着脑袋,一时不解,却也乖乖地听她话,走了过去。
老太太拍了拍岑眠的胳膊,嘴里嘟囔:“去去去。”像是在驱赶什么不存在的脏东西。
岑眠迷茫地由她动作,问道:“奶奶,怎么了呀?”
老太太拍完她身上的脏东西,把她拉得离刚才的位置更远。
她手指了指岑眠站过的地方,讳莫如深道:“以前那里死过人,不干净。”
老太太的手指扬起,指向了居民楼楼上:“哝,就是六楼那户。”
“夫妻俩吵架,男的把女的从窗台上推下去了,当场就死了。”
“女人的儿子还在现场,亲眼看他妈摔死的,可怜哦。”
岑眠怔了怔,盯着老太太手指的那个窗台,脑子里嗡了一下。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了许多话,岑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老太太见她一点反应也无,觉得没意思,颤颤巍巍地走了。
岑眠凝着那个窗台,许久,缓缓收回目光,落向那块有斑驳红色的水泥地,红色的痕迹其实已经很淡,上面盖了一层的灰。
若无人提起,谁也不知道那是油漆还是别的。
她一动不动,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程珩一给她打来电话。
岑眠接起,张了张嘴:“喂。”
程珩一的声音平静淡淡:“我在小区门口。”
他只在小区外面等,没有进来。
岑眠抬腿,大步往外走,彷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吃人妖怪。
“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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