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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南风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走过这个街口,那里有我们江城最大的新华书店,里面什么书都有。”
老大爷冲向北招手:“自己买多贵重啊,在我这里租着看,一分钱就能看一本呢。”
向北听着大爷说得有趣,冲他笑了笑:“好,有空就到你这里来租书看。”
说罢,两人手牵着手离开民主路口。
新华书店里散发着油墨书香,一进去就觉得阴凉得很。绿白两色的水磨山地面,满墙的书柜,头顶上的吊扇悠悠地转着。
陶南风拉着他的手走到专卖连环画的柜台,右手一挥,笑嘻嘻地说:“看!这么多——”
向北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看花了眼。
五颜六色的封面、包罗万象的内容,从历史到现代,从人物传记到民间传说,从名著到童话、电影,有彩色、有黑白,有线描、有水墨、有彩绘……
真是什么样的连环画都有!
向北挑了一本又一本,感觉自己童年时的缺失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幸福得想要飞起:“买这个、这个、这个……”
每本连环画的价格不等,定价大约都在一毛到三毛之间。向北喜欢战斗、武侠、三国、水浒故事,陶南风喜欢古典小说、戏曲故事,两个人一起挑了五十几本。
两人抱着这一撂连环画到柜台,店员打算盘的手飞快,一下子便算出价格:“十块八毛钱。”
向北付了帐,店员帮他们用油纸打好包。
向北将一大包连环画扛在肩头,那姿态就像扛着炸.药.包上战场一般,雄纠纠、气昂昂。
刚一走出新华书店向北就吹起了口哨。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欢快的曲调,让人听着就心情愉快。
陶南风笑得眉眼弯弯:“书是最沉的,你扛不扛得动?要不我来吧。”
向北的口哨声顿时停止,他瞪了陶南风一眼:“虽然你力气大,但在外面你可不能显露,不然旁人要笑话你男人。”
陶南风第一次见到向北欢喜得像个小孩子:“你小时候没有看过小人书吗?”
向北咧嘴一笑:“小时候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买小人书看。”
他看一眼陶南风,问道:“平时怎么没见你看小人书?”
陶南风回答道:“那都是小孩子看的,后来长大了哪里好意思再看,都收在柜子底下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心里想说的话。
——他好可怜,连小人书都没有看过。
——她好可怜,长大了书越读越多,却再没有闲心看小人书。
陶南风将头歪了歪,靠在向北肩头:“没事,等看完了我们再来买,把家里的书柜装满。”
“我们一起看!你放心,有我陪着你就好意思看了。”向北哈哈一笑,笑声一直传到老远。
两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扛着一大包小人书,像买到了珍贵的宝贝一样,开心地笑成一团。
回到家,向北把连环画扛进书房。
因为没有孩子,东边两间厢房,最东头的那间是主卧,黄花梨的拔步床、梳妆台、大衣柜、锦凳,一应俱全。
靠近堂屋的那一间则布置成陶南风的书房。整排的黄花梨书柜、书桌、圈椅、罗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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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椅,背面窗户正对着竹林,绿影摇曳,清悠而富有动感。
陶南风打开一扇书柜,将书一本本地放好。然后两个人各自取了一本,肩挨着肩坐在罗汉床边,慢慢看了起来。
没有人打扰,时光过得飞快,岁月静美。
等到窗外有人喊:“南风,你找我?”
陶南风这才回过神来:“啊,爸,你回来了!”她放下手中书走出屋,陶守信正站在廊下。
“我上午在系里开会,刚回来就听你婆婆说你和向北回来了,一回家就找我。”
陶南风忙点头:“对,我有事找您,是关于范至诚的。”
听完陶南风的话,陶守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范至诚今天上午在我的办公室编书,一直没有出去,中午我让他在食堂打包,送了他一些饭菜票。如果他当真对厉顺美始乱终弃,那必须在事情暴露之前处理好,否则……很可能他会被取消录取资格。”
陶南风问:“什么叫在事情败露之前处理好?”
陶守信道:“让他承认错误,与范顺美同志重归于好,自然就不会有事。如果他一意孤行,那我们学校也不可能录取品性有瑕疵的学生。”
陶南风点点头,厉顺美虽然不想毁了范至诚,但如果范至诚总这么躲着,迟早会出事。
“我先去找黄主任,再找范至诚谈话。”说完,陶守信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往学校而去。
一直到晚上,陶守信才回到家。
陶南风给父亲端来饭菜、茶水,待他吃完饭、喘匀了那一口气,这才问:“怎么样了?”
陶守信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听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叹息不已。
原来,范至诚十五岁分配到泉山农场,因为太过漂亮,竟然被好男风的场长看中,几次骚扰。他没奈何只得同意厉顺美的追求,厉顺美有五个哥哥,在村里很有些势力,勉强将范至诚护住。
范至诚对厉顺美并没有男女之情,之所以同意摆酒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都只是权宜之计。他是家中老小,与父母、姐姐关系良好,一心想着回城,无奈被那个场长盯得太紧,十二年都没办法探亲。
范家在运动期间受到冲击,父母被勒令停职反省、姐姐嫁了个工人并不幸福,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范至诚。这次他终于回到江城,只想与过去划清界限,哪里愿意再见厉顺美?
陶守信嘱咐道:“范至诚说他被场长骚扰一事太过屈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们切记不要外传。”
陶南风重重点头。
向北问:“爸,那你们是怎么处理范至诚的?”
陶守信说:“我和他导师黄家发商量过,让范至诚回家与厉顺美把话说清楚。这女子与家人护了他这么些年,即使没有爱、也有恩,做人要有责任感,要有始有终。他应承了我们,明天一定会与厉顺美面对面沟通,将事情处理妥当。”
说到这里,陶守信叹了一口气。
“做人要对得起良心。这件事情让我对他很失望。他明知道厉顺美天天在他父母家门口哭闹,却一直躲在姐姐家里不肯与她相见。估计是想着这个乡下女人语言不通,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自己就会回去。”
陶南风接了一句:“可是他却没有想过,一个乡下女人在这陌生的大城市如何生活!”
是啊,对枕边人如此残忍,这个范至诚的品性有问题。
第105章 范雅君
过了一天,陶南风与向北再一次去民主路写生,听茶水摊的胖老板说,范家老二回来了,和厉顺美见了面。
胖老板摇着头说:“唉呀,你们是没有见到。那农村女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抱着二毛又是眼泪又是笑,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的话。”
陶南风问:“后来呢?”
胖老板说:“不知道。反正他把那女人带回家过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和她一起出去,也不知道送她去哪里。”
陶南风眉头微蹙,有些担忧地看着向北。
听父亲说,范至诚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厉顺美来学校闹事。再问具体怎么安置她,范至诚便语焉不详。
毕竟范至诚是黄家发的学生,他与妻子的关系涉及隐私,民不告官不究,陶守信不好继续追问,只交代了一句:“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范至诚当时的回答意味深长:“陶教授,谢谢您告诉我厉顺美的事情。我信任您、拿您当知心人,将最不堪的过往讲出来,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至于我如何处理和厉顺美的关系,请您不要再过问。总之一句话,我承担一切因此而造成的后果。”
这句话,当陶守信转述时,陶南风心情非常复杂。
目前来看,范至诚的确已经成功安抚好厉顺美,但到底是将她送回乡下、还是另有安置,谁也不知道。
向北看得出来陶南风与陶守信都是善良的人,看不得弱者受苦。他拍了拍陶南风的手背,柔声安慰着她。
此后,陶南风再没见过厉顺美。这个坚韧的乡下女人就像是海浪卷起的泡沫,转瞬就消失不见。
蜜月很快就过完,向北要回农场办公,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向永福与梁银珍在院后村的菜地里刚刚撒下种、育上苗,他们知道陶守信、陶南风不是能干农活的人,肯定照顾不好这些苗,便留了下来。
“南风和她爸爸平时一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我留在这里还能给他们做点吃的。就是你……妈还是放心不下。”
听到梁银珍的话,向北道:“我当过兵,自理能力强,食堂就在办公楼旁边,方便得很。您别担心我,还是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你儿媳妇吧。”
梁银珍性格柔和,笑眯眯地点头:“好,我听你的安排。”
向永福蹲在廊下抽旱烟,看着早出新芽的菜地说:“你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反正到哪里都是种地、种菜、干农活。你下次回来带点烟叶子,带过滤嘴的烟抽得没这个带劲。”
就这样,向北离开,梁银珍与向永福留在江城。
1978年第一届研究生入学,学校非常重视,给研究生分配单独宿舍,每个月发饭菜票、生活补贴,全力保证他们心无旁骛地学习、科研。
建筑学专业的研究生课程安排是教授们暑假期间反复斟酌之后定下来的,除了专业课程之外,还安排了社会研究方法、诗歌欣赏等人文类课程。
陶南风就像一块海绵,在知识的海洋里拼命地吸收着营养。
同样努力的,还有范至诚。
范至诚一到学校报到,立马引起轰动。无它,这个男生实在是太漂亮了!
范至诚的漂亮和陶南风的漂亮不一样。
陶南风是女生,眉目如画、脸庞精致、气质出众……再美好的词语放在她身上也不会有人觉得诧异。
可是范至诚不一样。在这个男人以阳刚之气为美的年代,他这样柔弱中带着坚韧的中性美,实在是太少见。
身姿纤细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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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颜绮丽娇艳、眼波盈盈似秋水——这样的词放在男人身上,就给人带来极大的冲击感。
这一男一女,同样容貌出众,一起坐在教室听讲,光是看着这两人就是一种享受。
研究生的课程就在系部办公楼的一楼,每天都在导师、教授眼皮子底下学习,压力还是有点大。
这一天,陶南风刚刚走出教室,迎面就看到父亲、黄家发主任陪着三个陌生人从大门走进来,朝着楼梯口而去。
下课的学生们抱着课本从教室鱼贯而出,看到两位教授忙站定鞠躬:“黄教授、陶教授!”
陶守信一眼看到陶南风,冲她招招手。
陶南风小跑过来,乖乖地喊了人。陶守信对三个陌生人中间的唯一一名女子说:“范总,这就是我的女儿,陶南风,今年读研一。”
那女子个子高且瘦,白净清秀,穿件碎花小方领衬衫,一条涤纶铅笔裤,一双平底羊皮鞋,素雅中带着女性的柔美。
她冲陶南风伸出手,嘴角弯了弯:“你好,我是范雅君。”
范雅君?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陶南风与她握手,一脸的仰慕:“您好,我听说过您的名字。”
范雅君看着陶南风,赞了一句:“原来你就是陶南风。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报道,你那关于家务劳动社会化的设计理念我非常欣赏。”
她转身看向陶守信,微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黄家发在一旁开了句玩笑:“岁月不败美人,范工风采依旧。”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范雅君对陶守信说:“让陶南风参与这次设计项目吧,正好她设计过农场职工宿舍楼,有经验。”
陶守信点点头。
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陶南风跟上教授与江城建筑设计院工程师们的步伐,来到二楼的会议室。
刚一坐定,范雅君便开门见山。
“江城毛巾厂的职工宿舍新建项目的设计任务市里非常重视,要求做出示范工程。因为时间太紧,我们设计院想和黄主任、陶教授合作。借助学校资源,大家一起快速推进项目。当然,按照合作惯例,设计费用我们会拿出三分之一给学院。”
陶南风还是个学生,这里轮不到她发言。她在角落坐下,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范雅君所说的每一句话。
知性、文雅、干练,这样的范雅君令陶南风看入了迷。
在农场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的名字,据说是黄兴武读书期间的暗恋对象。后来在住宅设计大赛中周若玮抄袭她的作品,范雅君这个名字再一次被提起。
名人嘛,坊间总会有些传言。
三十六岁,高级工程师,单身,身边却追求者不断。凭着出色的个人能力,在江城建筑领域站稳脚。
听说范雅君有一个执着的追求者,那就是江城建设局最年青的副局长,她的大学同学江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一直没有结婚。
范雅君语速有些快,陶南风不敢分神,这些传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
很快,进入双方讨论环节。设计院将毛巾厂总平面图展示出来,在旁边圈出一大片空地:“这就是市里划拨的待建宿舍地块,目前已经完成场地平整,正在进行地质勘测……”
话题进行到一半,范雅君大约是要去洗手间,道一声抱歉,便起身开门走了出去,走廊外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过得几分钟,范雅君再次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漂亮得出奇的男生。
黄家发奇怪地喊了一声:“范至诚,你怎么来了?”
范雅君示意范至诚坐在陶南风身边,满脸笑意地将一张速写画放在桌面。
“走廊上正遇到这个同学在画画,没想到你们专业学生的绘画底蕴如此深厚,黄教授您这位高徒的手绘简直出神入化。”
黄家发拿起肖像画看了一眼,陶南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得清楚。
速写画的正是范雅君与陶守信、黄家发三个人,寥寥几笔,却将范雅君的文秀干练、陶守信的儒雅博学、黄家发的憨直朴实都表现出来。
最厉害的,是三个人身后的背景清晰明了。
水磨石地面、楼梯踏步、水泥栏杆,还有门厅那几盏日光灯
范雅君说:“正好,我们团队需要一个能够快速绘制建筑效果图的人,黄教授,让他也参加这个项目吧。”
黄家发原本想着范至诚刚入校不熟悉业务,这一次没打算带他参加设计项目,因此刚才陶守信介绍女儿的时候他并没有顺势将范至诚叫出来。
但现在范至诚入了范雅君的眼,直接带进办公室,黄家发只有同意。
他哈哈一笑:“既然是范总您点名要的人,我肯定同意。范至诚,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范至诚站起身,面对范雅君三人,笑容灿烂、态度诚恳:“各位前辈好!我叫范至诚,今年读研一,是黄教授的学生。我愿意加入这个设计团队,请大家多多指教。”
设计院的另外两名建筑师一个姓赵,一个姓李,看着范至诚这张漂亮得出奇的脸蛋,熟络地开起了玩笑。
“我听说美人相互吸引,原来真是这样。”
“可不是,人长得好、画也画得好。”
范至诚不喜欢旁人议论自己的相貌,眉头微皱。
黄家发抬手让他坐下:“好了,既然参与那就用心做事。你先坐下旁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陶南风。”
范至诚靠近陶南风坐下,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亮晶晶的,波光荡漾,仿佛一潭碧水,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
这样一双桃花眼,一般女人根本无法抵抗。
“陶南风,是什么项目?”明明已经二十六岁,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丝青涩,仿佛是那树上刚结出来的青苹果。
陶南风见识过他对待厉顺美的绝情,他再漂亮也无感,冷着脸将笔记本放到他面前。
“江城毛巾厂职工宿舍设计,市里指定的示范工程……”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守在走廊故意吸引范雅君的注意,真是个心机男!
作者有话说:
厉顺美后期会出现,她没事。
新生活、新篇章,陶南风身边会出现新的朋友与敌人。范至诚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所以这里花了一些笔墨来描写他的过往,后面会以陶南风的事业线为主。
第106章 甲方
虽然陶南风在心中腹诽,但依然一丝不苟地介绍着项目内容,简单几句便让范至诚迅速了解眼前状况。
范至诚轻声道:“谢谢。你的介绍既专业又清晰。”
陶南风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他的感谢。
范至诚感觉自己碰到一堵墙壁,明明对方态度大方、礼貌,但自带一股疏离,旁人根本触碰不到她真实的内心。
这种的陶南风让范至诚来了兴趣。因为容貌太盛,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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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冷落、拒绝别人,还真没有人会给他冷脸。就算是那位一直迫害他的场长,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么殷勤热情。
范至诚坐直身子,没有再和陶南风说话,认真聆听范雅君与陶守信等人的谈话,习惯性地拿出速写本,右手铅笔在纸上唰唰地勾画着什么。
陶南风眼睛的余光看到他几笔便勾出一个人,并在旁边画个对话框,在里面写上关键词。
——竟然是以连环画的形式做会议记录。
不得不说,范至诚真是个人才。
陶南风内心哼了一声,人才又怎样?品德不行,一切白瞎。
厉顺美对他有恩,他却能够在考上研究生之后对恩人不知会一声便偷偷溜走,在她找上门之后避而不见,哪怕他说是想与不堪的过往划下一道分界限,陶南风依然无法理解。
至少,他应该对厉顺美有所交代。
如果不爱,那就不要接受她的照顾、保护与关心。
没有爱至少还有责任感。就算没有领证、没有同房,但村里、农场里都把他们视为夫妻。厉顺美的父母、哥哥因为女儿嫁了个这么漂亮的知青而感觉脸上有光彩,对范至诚关怀备至。
一家人都对范至诚尊重且爱护。
可是范至诚不辞而别,仿佛这一切都是浮云。一个人对他坏,他记恨、努力逃离;一群人对他好,他却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说得好听,这人冷情;说得不好听,他就是个白眼狼。
“走!时间紧,我们现在就去毛巾厂看现场,边走边聊吧。”范雅君站起身,会议室所有人都跟上。
一行人坐上设计院开来的车,往位于江北的江城毛巾厂而去。
毛巾厂的职工宿舍条件之差,陶南风深有体会。
萧爱云的大姐萧爱雪与厂里的工人结婚,可是没有分配宿舍,只得暂时住在娘家老宿舍,一家七口人挤在老宿舍楼里。
院后村的王良海之所以卖自己房子,也是因为在毛巾厂上班的大儿子王恭松要结婚单位没房子,私下里买职工房需要两百块钱。
的确应该建新宿舍楼的,不然那么多年青姑娘、小伙,结了婚住哪里?这一回之所以被市里重视,指定为示范工程,就是因为厂里职工联名上书,还在市政府门口吵闹的结果。
路上范雅君说:“要说呢,爱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回毛巾厂工人们一闹,市里了解过情况之后非常重视,勒令毛巾厂基建科在半年之内建起五栋职工宿舍楼,设计院全力配合,水泥、钢筋、砖、沙全部特批供应。
就是有一点,市政府拔的这块地位于毛巾厂和同德里之间,同德里是百年前的老建筑群,老居民很多,这次施工肯定会对周边建筑造成干扰。这也就给我们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陶南风听到这里,忍不住接了一句:“同德里?”
范雅君转过头看向她:“你了解这个地方?”
陶南风不敢托大,谦虚地说道:“暑假要完成我爸布置的速写作业,我一直在同德里附近晃,对里分这个独具江城特色的建筑群有些了解。”
范雅君哈哈一笑:“莫非陶教授未卜先知,先派你去打探情况?”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渐渐融洽。
范至诚却没有笑,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陶守信非突然让他处理好厉顺美的事,原来是陶南风在同德里瞎晃悠,碰上了厉顺美。
陶南风真是爱管闲事!范至诚心里默默地骂了她一句。
黄家发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范至诚是老江北人,好像就住在那附近吧?”
范至诚见躲不过,只得回应道:“是的,我就住在同德里13号楼。”
范雅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里是江城美术出版社的老宿舍楼,你父亲是……”
一交流,了解到范至诚父亲是连环画画家,设计院的李工恍然大悟道:“难怪你的线描人物画得那么好,原来是从小学的。”
到了毛巾厂下车,陶守信特地将女儿拉到一旁交代:“多看、多记、少说话。”
陶南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
她原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在农场带着大家盖房子,习惯了发号施令,当上基建科科长之后,也习惯了主导基建项目,大家围着她转。
现在转换角色,成为团队最底层,陶南风一时半会没适应过来。
来到毛巾厂的时候正是饭点,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饭菜香味。
设计院这一行七人一到,基建科的人想请大家吃饭,却被范雅君拒绝:“我们只谈工作,不吃饭。上次我们要的设计任务书做好了没有?给我。我再带两位教授走走现场,熟悉一下环境。”
基建科的刘科长搔了搔脑袋:“看现场嘛,随便看。就是那个设计任务书……还没做好。”
范雅君明确表达不满:“市里、厂里一直在催我们设计院,可是你们连设计任务书都没做,我们连具体的设计要求都不清楚,怎么设计!”
刘科长双手一摊:“我们毛巾厂的情况你也知道,住房少、职工多,只要是房子,你就是搞成学校集体宿舍那样的他们也喜欢,哪里有什么要求。你们设计院经验丰富,反正就是职工宿舍,你们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要啥子设计任务书哟”
厂里的基建科同志大都来自基层,文化程度不高,对这些书面的规范流程并不熟悉,写不出来设计任务书也很正常。
范雅君没奈何,对刘科长说:“你们总要随便写一个设计要求吧?多大面积、多大规模、使用人数多少、多少层……不然我们眼前一片黑,怎么设计?”
刘科长模样粗豪,态度随意,哈哈一笑道:“我们毛巾厂一共一千一百二十名职工,现分配有宿舍的只有两百三十名,其余都住集体宿舍,六人间。
现在市里拨款、批地盖职工宿舍,真是天大的好事,厂里职工个个翘首以待。要我说啊,你们就看那块地能做多少,尽量做,在规划允许的范围内把那块地用足就成。”
他想了想,再补充了一句:“当然,也要在市里允许的费用之内。”
得,这甲方要求看着简单,但却给设计院提出了大难题。
用足土地,尽可能多做房子,以满足目前没有住房的八百多名职工的需求。八百多名!开什么玩笑。
范雅君知道和刘科长沟通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对陶守信、黄家发说:“两位教授,那我们去看看现场吧?”
她看着知性,走路的速度却不慢,有一丝职场女性独有的利落劲。
陶南风跟在她后面走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捧着铝制长方形饭盒从食堂走出来的职工与这群人正遇上,看到带队的刘科长,都围了过来。
有人问:“刘科长,这是不是市里派来帮我们盖职工宿舍的?”
刘科长得意洋洋地介绍着:“这可是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还有江城建筑大学的教授们,他们是来帮我们设计宿舍楼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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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科长的这个介绍,职工们一下子都兴奋起来。
“啊,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懂得一定比我们多。”
“咱们这一回豁出去到市里闹,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赶紧嘀,有要求就提!”
“对对对,科长都说让我们提要求,那就赶紧说呀。”
大家纷纷嚷嚷地议论完,一下子都挤上前,恨不得冲到范雅君等人面前。
“我们想住带厕所、厨房的房子!”
“我们也想和领导干部一样,有个大大的客厅。这样家里来客人就不用挤到卧房里去,床都快被亲戚坐垮了。”
“对的对的,听说现在城里都流行什么两房一厅,我们也想要。”
“……”
范雅君被吵得脑仁疼,抬起双手大声道:“同志们,不要吵!你们这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我根本听不清楚。”
她眼睛的余光看到陶南风掏出小本本,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显然是想认真收集居民的意见。
范雅君摇摇头,继续说道:“这样,大家把这些要求都反应到基建科,由刘科长整理之后交给设计院,我们一定会充分考虑大家的意见,建造出让大家满意的房子。”
一句话,将大家的焦点转向刘科长。
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范雅君整理了一下仪容,叹了一口气:“唉,和这样的甲方打交道真是头痛。问他要求,他说没什么要求怎么样都好。可是等你开始设计之后,他那边就冒出无数想法来。”
黄家发点点头:“所以,设计任务书很重要,至少让他们白纸黑字把条件、要求说清楚,到时好沟通。”
范至诚暗自将这些记在心上。
陶南风的基建经验丰富,她在农场做建筑设计之前会亲自调研。农场小学开建之前,她便带着基建科的人找小学生沟通交流,充分听取用户意见之后再从专业视角出发进行设计。
设计院的操作流程似乎与她以前的做法不太一样?她一边在本本上整理着刚才听到的意见,一边在脑中思索着。
范雅君刚才就留意到陶南风和别人不一样,这个漂亮女孩对于毛巾厂职工提住房要求这件事接受得非常自然,一点为难的模样都没有。不仅认真听,还用心记,态度非常端正。
范雅君问她:“你在记什么?有什么收获?”
陶南风没想到她会询问自己,看一眼自己的父亲,陶守信点了点头。陶南风将笔记本递到范雅君面前,认真地汇报着。
“就是记了些职工们提的要求。左边这个圈圈里,记的是职工的特征,性别、年龄、工种这些,右边这个划线的部分,是他们的诉求。面积大小、分配比例、房间多少、户型设计等。
至于收获……按照毛巾厂职工的住房需求大致可以三类,一类是未婚男女,希望多建单身宿舍,不要再住以前的六人间,最好是双人间;二类是结婚无孩户,希望建带厕所、厨房的套间,最好面积大一点;三类是有孩子的职工家庭,希望多做卧室,合理功能分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陶南风这一番话,充分体现出她的专业素养。
“行啊,陶南风,不愧是设计作品得过全国银奖的人,总结到位!”范雅君笑着将笔记本还给她,再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范至诚:“你怎么想?”
范至诚刚才被职工们的热情吓到,工人围过来的时候他退后了几步,刻意保持着距离。
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他没读完高中,基础知识不牢,之所以被教授们看中,无非是他的手绘水平高,对建筑艺术有浓厚的兴趣。
但真要和陶南风比,他的专业水平远远不如。
听到范雅君发问,范至诚避重就轻地回答:“百样米养百样人,不同的人对住房要求不一样。我们设计师只有一双手,很难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我个人认为,范总刚才让刘科长汇总意见的想法非常好,这样我们设计者才能更为精准地满足住户需求。”
范雅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反感年轻人有野心,也愿意给这个漂亮得出奇的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研究生果然眼界不一样,两位教授的学生都很优秀。陶南风细心平易,范至诚目标明确,你俩要是能够通力合作,一定能够做出完美的设计作品。”
听到范雅君这四平八稳的评价,陶南风没有说话,抿了抿唇,眸光暗沉。
到达现场,所有人都在踏勘。
陶守信与黄家发与范雅君沿着边界走了一圈,边走边说话。
范至诚在速写本上快速画出地形概貌图,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看向陶南风,似乎在说:要不要合作?
陶南风低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没有理睬范至诚投来的眼神。
不肯走进群众、不愿倾听使用者的声音,这样的设计师怎么可能做得出真正好的作品。
是的,她不愿意与他合作。
第107章 传承
踏勘完毕,范雅君请大家在民主路的国营饭店吃饭。
这家饭店就在同德里,临街的两层小洋楼改造成了饭店。石柱石廊,红砖红瓦,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进店里,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范雅君虽是女性,但行事说话极为利落。还没开席,她先叫了这里自产的桔子汽水,每人发了一瓶。
“附近工厂多,这是橙心汽水厂产的桔子汽水,冰镇过,夏天喝解渴消暑。天热,咱们就不喝酒了,喝点汽水吧。”
范至诚接过,喝了一口,眼帘低垂,轻声道:“离家十二年,真的很想念这里的冰镇汽水,今天终于喝上了,谢谢范总。”
范雅君挑了挑眉,看向范至诚。他的眼睛里水波荡漾,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怜惜之意。
范至诚看着范雅君,轻声解释:“我在鄂西北农场当知青,一待就是十二年。如果不是考上研究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范雅君有些动容,安慰道:“失去的时光,总会补回来的。”
陶南风冷眼旁观,越来越看不惯范至诚。他这个欲说还休、动不动就卖惨的模样到底是作给谁看的?
上山下乡当知青的人多了,怎么就他可怜?
是不是因为卖惨可以获得好处,比如研究生免试指标、比如厉顺美的照顾爱护……所以他现在这套技艺已经十分娴熟?
陶南风将目光转移到店里的陈设,越看越着迷。
装修并不豪华,却独具匠心。
调方面多采用灰、白、黑为主要元素,简洁而沉稳。门口有一排玻璃展示柜,既隔断视线,也非常美观,上面放着一些有趣的小摆件。
楼梯两侧是最简单的铁栏杆,刷着青灰色的油漆。沿着楼梯向上,二楼层高略低,是饭店的员工宿舍。
头顶吊扇在慢悠悠地转动,日光灯贴在墙角,这样工业风的装修风格,让人一走进来就觉得一片清凉。
一直到上了饭菜,陶南风才停止这一番打量。
范至诚撕下一页速写纸,推到陶南风面前:“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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