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七人…”
“你想说我胜之不武?”
“不是,她既坐上擂台,规则又是她定的,那就没有胜之不武一说。我是要讲,那个姑娘很厉害。当然,你也是个极厉害的姑娘。”不好骂迟兮,陆爻心里大骂思勤,都是他让自己活得这般卑微。
薛冰寕瞥了陆爻一眼:“我虽然打不过陆老爷子和阎晴姐,但也是自幼苦学到大的。那女子确如你言,很厉害。我也不否认她巅峰时我未必能赢她,可就像你说的,规则是她定的。”
“怎么好像不高兴?”陆爻的话也没别的意思,辛珊思给她夹了只羊肉包子。
“别提了…”薛冰寕自嘲:“四十五两银都驱散不了我心里的郁闷。”
风笑笑道:“那就说出来,我们给你评评。”
虽不想提,但薛冰寕不觉自己拿那银子有错,,端水喝了一口,咽下喉间的堵:“我到叙云城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在叙云城摆了几天擂台了。她披着麻,盘着的腿上横放着把剑。我以为这就是个武痴,围观的人除了赞她也没说旁的。
可我赢了她之后,周遭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拿了银子下擂台,有几个男女更是指桑骂槐了起来,骂我是家里老子娘没棺材下地了才来挣这银子。我当时就不忍了,冲过去要质问。
擂台上那姑娘立时翻身下来拦住我,冰冰冷冷地说…”学起腔调,“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你别太计较。”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只是质问,又没动手打他们。”尺剑自认不甚通人情世故,但也辨别得出啥是假意。
“对…”终于有明白人了,薛冰寕气死:“因为她这句话,骂我的人从三四个蹭一下涨了八·九个。我也不怕事,斥那些给女子抱不平的男女,问他们自家里能吃上饱饭吗?他们知道女子手里那把剑值多少钱吗?
那女子似遭人点到痛处一样,眼泪滚滚流。周围都沸腾了,我被骂得狗血淋头…”犹觉不够,“体无完肤。”
辛珊思已经感受到她外散的怒气了:“那最后你到底弄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骂?”
“弄清楚了。”薛冰寕撇了下嘴:“那女的之所以披麻,是因今年八月初三乃她的主子去世三周年的忌辰。”
主子?辛珊思眼波微动。
薛冰寕笑了下:“她摆擂台只是为了估估自己的功夫到哪般了,是不是可以去报仇?”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我还以为什么血海深仇呢,一打听才知她家小姐曾以剑招亲,看上个俊朗青年。那俊朗青年也爱极了那把剑,只不愿娶她家小姐,还欲强买。她家小姐受了刺激,没多久就病故了。”
辛珊思笑了,转眼回视望来的黎大夫,得意地扬了扬眉。她就说顾铭亦那出还没完。
“我娘子堪得神机妙算。”黎上一本正经。顾铭亦跟凤喜一自红缨镇就出双入对,多少人看在眼里。惦记着一剑山庄和盯着苏林两家事的那些,自也清楚。
目光打转,薛冰寕有点迷糊:“你们认识那女的?”
“不,只是听说过。”辛珊思把顾铭亦去暗市碰运气的事讲了遍:“没有强买,差点被强赖上倒是真。”
“呵…”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遇上那女的她是倒霉,但比顾大少主要幸运多了。薛冰寕抬手给自个顺顺气:“那把剑确是把难得的宝剑。”
吃完饭,几人拾掇了碗筷桌凳便不再停留。莫山旧市,就在几十年前莫鞍山地龙翻身震毁的那个莫山县。官家没有重建莫山县。可喜的是莫山县在那场地龙翻身中活下来的人里,有对极灵秀的姐弟,叫沈喜、沈稳。他们看着断壁残瓦,没有哭没有怨天,而是苦思,终叫二人想出了“旧市”。
他们领着莫山县的人收拾家园,保留了地龙翻身过后的大体模子,就地取材构建了一个个怪状摊子,卖旧货。三十余年过去了,莫山县已经成了江湖武林乃至大蒙最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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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旧货市集。
集上什么都有,有来路干净的也有来历不明的。这里讲究银货两讫,最忌的是问名。
辛珊思一行到时,日头已偏西,将车赶往莫山县人后来建的新街,寻了家门脸不错的客栈先住下,安顿妥当了才赶牛车向旧市去。因此方鱼龙混杂,几人都把重要的东西随身带。
尺剑背着主子的药箱走在慢哒哒的牛车前,他不是第一次来莫山旧市,对这地还算有两分熟,领他们到边缘处,长臂一张:“眼所及之地,全是卖旧货的。”特回头看了眼久久娘,果然双目放光。与她一般样的,还有薛冰寕。
这么大的地儿!愣是辛珊思见多了世面,也不禁感叹,哪里望得到边?地貌不平,上上下下,但中间行道起伏不大。断壁还在,残瓦碎砖已经修成各式各样的小棚、矮屋。瞧着荒,却不觉乱。有人在塌房里摆摊,有人挤在小棚,货少的就择矮屋。
摊多,地也广,故并不拥挤。逛集的人不少,有奇装有异服有遮住头脸的,互不打搅,自看自的。
黎上给闺女正了正帽子,让珊思挽上他,一齐跨入旧市。跟在后的薛冰寕左看右望就不瞅瞅地,若非陆耀祖快一脚踢走她快踩上的碎砖角,她铁定要崴一下。
锅碗瓢盆、陶瓷瓦罐、旧衣旧鞋…应有尽有。辛珊思停下细看的第一个摊子,是卖竹简和牛皮的。竹简很散,基本没有连卷的。牛皮十几张,脏旧不论,只一块完整。摊主盘坐在矮屋最里,盯着一支竹片。
风笑摸过几张牛皮,便收了手。薛冰寕挪去了隔壁卖小铁器的摊子。翻了两部残卷,辛珊思不再继续。逛了大半时辰,他们终于见着一旧书摊子,摊上书还不少,就是太乱了。
辛珊思最喜这个,蹲下翻起。尺剑、风笑、陆爻都上手,黎上抱着闺女站在摊边看着。黎久久不安生,小脑袋往下勾望,瞧不全还用小脚脚蹬她爹臂膀想着翻个身。
书虽杂,但耐心点,还是能挑出好的。风笑就挑出几本完好的野史和地方志。尺剑还找着本辞典,虽然封面缺失,但不影响用。辛珊思收获也不错,腿边堆了一堆,全是破破旧旧的话本。
不知何时,黎上的目光落在了摊主手上。摊主邋遢,发松松散散油油腻腻,不晓多少日子没梳洗了,手面上积了很厚的灰,长长的指甲里全黑乎乎的,模样跟四处游荡的乞丐没差。
他拿着的那本书,有点意思。封面完好却没一字,只画了个手串。手串的珠子似佛珠,可珠上刻的却不是佛而是浅笑的骷髅头。
“好了。”辛珊思望向看书看得痴迷的摊主:“您给瞧瞧这些多少银钱?”
闻言,摊主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书,瞧向摞得高高的两沓,还糊着眼屎的双目一下清明,有什么流淌到嘴边,立马闭紧嘴吞咽了下,手一指,问:“都要?”压不住兴奋。
辛珊思点头:“都要。”摊主立马爬起,放在膝盖头上的书倒翻在地,他也不在意,忙不迭地从旁绕到两沓书边,飞快地整理。
盯着书封看了三四息,辛珊思脚前挪伸手将那本书捡起,扭头问:“老板,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在忙着理书的摊主眼都没抬一下:“可以。”
一指卡在老板看到的书页,辛珊思翻到首页。首页有八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没落款。再翻到书最后,也有字,虚妄念,贪嗔痴,何了了何时了。立马转到开文页,她的心跳得怦怦的。
摊主理完书,嘴默念了会,说价:“三十一本书,这六本是二十六文一本,野史三十文一本,辞典三十五文…”一通算下来,总共一千一百零八文。
辛珊思微笑,拿高手里的话本:“这本怎么卖?”
“额…”摊主笑没了,他眼里有挣扎,迟迟才哭丧着脸说:“这是我才收回来的,我还没看完。”
“二十两银。”黎上开价。
什么?摊主面上僵住,后又晃了晃头,仰首看向那个很是体面的青年,似不太信地确认:“你刚说多少?”
“二十两银。”
音没落,摊主一下蹦起,跨过摊子拱进棚子拖出只破木箱子:“那本我卖了,这些都是我的珍藏,你们再看看。”搬开箱盖子,“像那本鬼珠封的,我还有一本。”
几人看着摊主倒腾,是没想到这位讲究起来也挺像回事,至少他将自己的珍藏都归置得很好。
“这鬼珠封面的话本是我看过的所有话本里写得最精彩的,很不易得,而且近十几二十年都没出新本。”摊主将压箱底的一本鬼珠封面话本取出:“也不知道鬼珠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是死了…”又跨过摊子,双手送上,“你们看看。”
辛珊思站起身,接过后退半步,背靠上黎大夫抱着孩子的那条手臂,翻起书。黎上快阅开文两节,点了点首,移目向紧张的摊主:“要。”
天降横财!摊主喜极:“那那…一共是多少?”
辛珊思看了眼他那木箱子:“那里面的也要,不过除了鬼珠,其他的价咱们另说。”
“行行。”摊主没一点不愿。
风笑拉上两手不知往哪放的摊主去向小棚,十来息就出来了,让尺剑把书搬上牛车。摊主对没看完的那本话本全无不舍,欢欢喜喜地送他们离开。又逛了个书摊,他们便从另一条路出了旧市,返回客栈。
一进了房,辛珊思就道:“肯定是他写的,你读读这开头,晟化十五年,雁城覃氏嫡支两房南勤、南新损于丰城,自此覃氏嫡脉下行。”
黎上将凝着小眉头瘪着嘴的闺女放到窝篮:“南雁城秦家确是在嫡二房死了两位当家人后,开始走的下坡路。”
才想说什么,辛珊思就听呜哇声,立马丢下话本去洗手,再快步回来将饿了的小人儿抱起喂奶。
用不着晃窝篮,黎上拿了板凳上的话本看起,一目十行。待黎久久吃饱,他一本也翻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神剑山庄姓孤,孤家寡人的孤,孤沉娶了覃氏旁支独女覃宁,得了覃宁父亲的神剑和覃氏过半家底。两年后体弱多病的覃宁有喜,冒死诞下一女,取名孤怡安。
孤怡安不满周岁,覃宁病逝。孤怡安四岁,她爹孤沉再娶,并于次年得子。孤怡安在继母的用心‘照顾’下慢慢地成了第二个‘覃宁’,羸弱多病。十九岁,被她爹许给了一世家独子魏昉…”
辛珊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怎么不直接叫魏舫?”
黎上弯唇:“孤沉原本是想借联姻吞了魏家,哪料身怀六甲的孤怡安被继母和三个弟弟气得早产,一尸两命。这使得魏昉和孤家彻底反目。结局是…”翻到结尾,“魏舫并了神剑山庄,与覃氏嫡房一姑娘在雁城郊外荷花池边相遇,还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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