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
秦瑨勒住缰绳,侧头问她:“怎么了?”
“我不坐了!”姬瑶掸去衣袍上的尘土,嫌弃道:“这车也太破了,里面连个软垫都没有,颠的我全身都要散架了。这驴好像也有什么毛病,不停拉尿,臭死人了!”
她挑三拣四的臭毛病又犯了,秦瑨不禁板起脸,“别胡闹,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尽量多走一些,快上来。”
“我不!”姬瑶摇头,“你给我想想办法,让我舒坦一些。”
“上来。”
“不!”
斜风拂过,柳绦簌簌摇曳。两人在明媚的阳光下对峙,有那么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巍峨轩丽的大明宫。
秦瑨心里那叫一个够。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与人有关的事,她是一点都不干,怕是非得下了黄泉才能捶打捶打她这恼人的性子。
“好。”他一咬牙,“你不走就留这,我先行一步。”
本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谁知竟真的赶着驴车走了。
姬瑶杵在原地等了一会,见他没有折回的意思,忙不迭紧追其后。
“秦瑨,你给我停下!装聋是不是?停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这是欺君犯上!我要杀了你!”
听她开始口不择言,秦瑨立时勒住缰绳。
没多久,姬瑶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捂着岔气的肚子,秋眸紧瞪着他。
那眼神萦着怨怼和愤恨,秦瑨却觉自己不该承受。
寒霜瞬间蒙罩心脏,秦瑨下了车,冷冽的声线如刮骨利刃:“你若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我欺君犯上,那便杀了我吧。”
“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姬瑶蛾眉蹙起,方才被他羞辱逗弄的气愤达到了极致,唰一下抽出了他腰间的刀,直接架在了他肩上。
秦瑨面色不改,身姿挺拔如松,静静等着她动手。
如此模样,更像是在逼她。
“你……你……”姬瑶眼尾泛红,腕子亦开始发颤。
她承认,她无数次想要杀掉眼前之人,却不愿在这个时候……
云霭随风遮住日头,秦瑨抬起手,轻而易举就缴了她的刀,收回鞘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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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杀我,先回你的大明宫再说。”
不含任何情绪的话语,钻进姬瑶耳中变成了冷嘲热讽,让她无地自容。
他嫌她没气魄,知她不敢在这时候动手。
他像个可怕的野兽,洞察着她的内心,时不时再刨出来,暴晒在炎炎烈日下。
姬瑶不知自己是如何上车的,只觉泪珠止不住,很快就把襟口打湿了。
委屈的啜泣声许久才停,秦瑨掀开幔帘,见姬瑶斜靠在车蓬上,已经累的睡着了,原本漂亮的眼帘此时红红的,肿成了两颗小桃,可怜极了。
他叹口气,往后的路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住家。
傍晚将至,姬瑶还没有醒,秦瑨便把驴车停在了门口,轻叩门扉。
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老妪,佝偻着身子,面容慈祥,“你是……”
“阿婆,我是过路的,请问有没有多余的被衾卖?”秦瑨言辞和善,回身指了指驴车,“舍妹身体不适,想买来铺垫铺垫。”
长安春夜,火树银花。
官街以东的江府门扉紧闭,安静异常,与外面的歌舞升平相比,如有天壤之别。
书房内亮若白昼,太傅江言身穿赭色襕衫,端坐案前。旁边有二人来回踱步,分别是英国公刘序和侍中赵明义。
三人惧是面染忧悒,沉默无言。
靠窗的灯烛突然爆开,发出哔啵一声,紧接着门外有人进来,风尘仆仆,脸上携着几分疲惫。
英国公率先回神,急匆匆道:“你可回来了,那边情况如何?”
来人是金吾卫统领卓骁,刚从淮南道快马赶来,对着三位老臣行礼后,凝重道:“瞫县周围尚未发现踪迹,末将已让禁军乔装打扮,拿着两位的画像散到淮南道各州去了,暂时还没消息。”
“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卓骁道:“禁军搜山是遇到一伙夜行人,怀疑是反党,原本抓了几个活口,但嘴里都含毒,全部自尽了。”
已经十天了,还没有好进展,英国公锤了一下腿,心急如焚的“哎”了声。
尚书令也跟着叹气,回身看向江言,“太傅,宁王不日回朝,绝非好兆头,咱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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