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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东西?,大理寺要处理海量的失窃案,阮渊陵公?务繁冗,忙得近乎是脚不沾地,温廷安今次见着他?独自一人进来,有些纳罕,本是倚在坐榻上的姿势,当下忙正襟危坐。

    “将策论给我?看罢。”阮渊陵在温廷安对面拂袖落座,嗓音低哑如琢石。

    他?竟是亲自校验她的策论!

    温廷安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寺卿大人公?务都快堆积成山了,竟能抽空来看她的文章。

    将策论递与给他?的时候,静谧之中,在不经意之间?,温廷安嗅到了一阵极淡的酒香,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阮渊陵是喝了酒么?为何?会喝酒?可是有甚么心事?或许是,公?务压力过大,要解救浇愁?

    她想起前世,大城市诸多加班族,夜半落班都习惯小酌解压。

    温廷安按捺住心间?的疑绪,端端正正地坐好。

    不知是不是出于她的错觉,感觉阮渊陵虽然?拿着策论,那一双黯沉沉的目色,却是定格在她的身上,视线炽沸又温热,把温廷安注视得有些不大自然?,甚至是,后腰都反射性躬了起来。

    “阮掌舍,你……”

    话未出口,温廷安的手腕便是被?男人轻轻握了住,“这篇策论写得不错,殿试的时候,就保持这样?的水准就可以。”

    可是,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阮渊陵仍旧没有松开?手掌,反而用更紧的力道,攥握住温廷安的腕子,她的皮肤本就薄嫩,没几下,便是被?捏出了一道鲜红的印子,在盈煌烛火的照彻之下,这番景致,格外得夺人神魄。

    阮渊陵的吐息,不由沉了一沉。

    温廷安觉得这样?的氛围委实?是太诡谲了,与以往任何?时刻都不太一样?,在她眼中,阮渊陵一直是她的师长,他?一直同她保持着师生情谊,但在今次傍午之中,阮渊陵好像是捅破了横亘在师生之间?的纸,做出了一些让她尤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知晓么,温廷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孩提时期、豆蔻年?华,我?都见过,本以为,我?能够、能够……”

    一贯的称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畴昔的『本官』,变作了现今的『我?』。

    温廷安觉得有些畏葸,但她的骨子里,到底过了少女的年?纪,也不会再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暗昧,而乱了阵脚,温廷舜的靠近让她心慌意乱,面对阮渊陵,她却能保持心淡如水。

    这就是很玄妙的一桩事体。

    温廷安不动声?色抽回手,徐缓地起身道,“阮掌舍,您应当是累了,我?去唤随扈过来……”

    后半截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身后传了一阵低哑的话音:

    “你父亲,本来是打算将你许配给我?,假令你落榜的话。”

    温廷安行进的步履蓦然?一怔,迟来的真相让她心中起了一丝风澜,只听阮渊陵继续道,“温廷安,我?对你一直百感交集,见你天资聪颖,就忍不住想要督导你,但私心而言,我?又不希望你高中,这样?一来,我?便能娶你为妻,你的下半生,也有了依托和着落,但造化弄人,你被?太子相中,你也成为了今岁的登科状元郎。”

    阮渊陵以手撑着颐面,黯然?神伤地笑了下,“我?还没恭贺你呢,新科状元郎,或者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番话有些刺着温廷安的心,她感觉阮渊陵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寺卿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人,怎的会变成现在这样?。

    觉察到温廷安的沉默,阮渊陵如梦初醒一般,抬起眼,看到了对方略显苍白的容色,便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只是有些情绪憋在心中许久,寻不到宣泄之处,所以我?才有些口不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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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温廷安,对不起。”阮渊陵想去安抚温廷安,却见她疏离而客套地后退了一步,淡声?道:“请寺卿大人自重。”

    阮渊陵猝然?一怔,唇畔处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连掌舍也不叫一声?了么?”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温廷安没有任何?准备,她实?在不知道该同阮渊陵说什么,毕竟在她的心目中,阮渊陵一直是师长的身份,她从未想过别的,有朝一日,她所敬重的师长,竟是对她抱持着其他?的念头,这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阮渊陵从案榻之上徐缓地起了身,温廷安下意识握紧了腰间?蹀躞带的软剑。

    阮渊陵觉察到了她的防备,唇畔漾曳起了一丝苦涩的笑。

    不但是她对他?生出警惕,还有她腰间?的那一柄软剑,应当是温廷舜赠与她的罢。

    阮渊陵垂下了眼睑,行出院舍之外,思及了什么,回首对温廷安道:“好好准备明昼的殿试。”

    第125章

    卷絮风头寒欲尽, 坠雪飘香,白日?红成阵,翌日?晨早, 温廷安、温廷舜一众贡生便进了大内宫中, 温廷安前世参观过故宫几趟, 今番到了大内,这?皇城与她印象之中的所差无几,甃砖嵌红,重楼叠阙, 长桥卧波,造相恢弘且气派,在入宫的路上, 碰到了几位老熟人。

    诸如沈云升, 吕祖迁他们,好久未见?, 本欲叙一些话谊,但转眼有礼部带着他们去学殿试的诸般规矩了, 饶是有些旧谊要叙,也仅能暂先搁置。

    教授他们规矩的是两位公公,亦即皇廷内侍,温廷安见?到了之前在贡院里见到的那位公公, 这?位公公姓鱼, 雪面须颐,穿一袭圆领白泽补子,首束蚕丝文弁, 她原以为这?位公公,会形同在贡院时那般温和好说?话, 哪曾想,目下于宫廷之中,鱼公公不苟言笑,端的是峻肃得很,一板一眼地?教授这?些贡生,面圣时要注意的诸般事项。

    只待行至温廷安近前,鱼公公的肃容稍霁,看她的眼神,俨似在看未来的主子,肃穆的气质朝内收敛了些,隐微换上和蔼慈然的面目,手指捻动搁在臂弯处的一尾拂尘,用气声道,“温老爷不必拘谨,今儿有太子在,您好生答题便是,其余的不必多想。”

    皆是混迹宦海之中的人物,这?机心,又?哪里简单纯粹的了,温廷安面容并无太大风澜,垂眸拱袖,并不言语。

    温廷舜与沈云升就立在她身后,毕竟这?站位便是依照名次排序,状元、榜眼、探花,教礼仪的另一位公公瞻仰了三?位的仪姿,对鱼公公慨叹道:“今岁中鼐甲的三?位贡士老爷,仪表生得委实毓秀,这?般养目,若是策论写?得妙,面圣时那乌纱帽也?就稳了。

    鱼公公一副胸有成竹的仪容,“这?可不是,尤其是那位状元,可了不得。”未来还可能是太子妃呢。

    光是学宫中礼仪便是学了两个时辰,学完礼仪,就是到了殿试的环节,中途也?没有可供休息的余地?,一众贡士的精神几乎绷得格外?紧,一行一止多少有些拘谨,唯恐一个不慎犯了错处,惹得主考官不悦。

    因是恩祐帝龙体不虞,这?主考官,可是未来即将得登大宝的东宫太子,即将见?到未来的帝君,谁不心情激动。

    温廷安有些忧心温廷舜,他已经与太子结下过梁子,虽然这?回顺利高中,但她忧心赵珩之会刻意在殿试之上寻茬,是以在进宫的时候,温廷安刻意压低声音,在跟前,低声对温廷舜嘱咐了几句。

    温廷舜低垂下眸子,望定温廷安,薄唇轻抿出?一丝弧度,“是在关心我么?”

    日?光照彻在她雪白的后颈处,皮肤泛散出?皓白的光泽,俄延,温廷安的皮肤之上便是泅染出?一丝薄透若缠丝的晕色,淡淡剔他一觑:“谁关心你。”

    还说?不是。

    口是心非的人。

    温廷舜浅笑不语,但心中到底还是落了一份计较,比及温廷安转回身去,他容色上敛灭了所有情绪,神情淡到几乎是毫无起伏,整一张面容罩在了半暝半暗的阴影之中,情绪莫测,朝着快行至近前的乾清宫掠去一眼。

    从东内阁门鱼贯入内,陆续抵达乾清宫,此处便是殿试之地?,恩祐帝正端坐于龙座之上,至于圣颜具体如何,无人敢去抬首探看,毕竟鱼公公等人悉心教授过来礼仪,在殿试前会见?到帝王与太子,但他们的视线必须得学规矩了,若直视圣颜那便是大逆不道,因于此,这?一众贡士都垂首行礼,伏地?不语。

    龙座之上传了恩祐帝数声难掩的咳嗽声,他挥手,鱼公公遂长喝道:“平身免礼——”

    过后就直接开始今日?的主题,殿上开考。

    温廷安寻着自己的座位,双膝并拢跪下,隆冬的地?面上,平铺着一张薄薄的毡毯,却是熏过一重热香,温廷安听?着此起彼伏的倒吸寒气声,乍然恍回神来,只有她所坐的这?一张毡毯,是特地?嘱咐了人去熏热过吗?

    温廷安蓦然觉察到,有一道微微泛烫的视线,从不远处的金鸾地?上蔓延而来,不轻不重地?投落在她身上。

    一股清郁的龙涎香,徐缓地?由远及近,一阵槖槖靴声在她身后响起,温廷安正在给策论起提纲草稿,眼前,一道男子修长伟岸的身影,在朗日?的照彻之下,投落在她的书案之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得严严实实。

    太子正立在身后看着她写?策论。

    这?殿试出?的策论,之前阮渊陵和黄归衷出?了大量的考题,有治疫、地?动、外?敌犯禁等等各种关乎大邺的时事政论,二人还针对历年出?题,专门押了题。

    当初,黄归衷说?恩祐帝很可能会考如何治疫,因为这?是历年的高频考题,科举十?五年,其中有九年,帝王都在考如何治疫,形成了固定的套路,只要背熟模板,再结合今岁治疫时事和政策,就能得高分,哪怕考生从来没历经过疫情,也?能写?得有模有样、一板一眼。

    阮渊陵则不以为然,他认为前年春闱刚考过治疫,今岁便不可能再考,若要出?题,帝王定然会从『饥荒』、『地?动』、『御敌』三?个方面入手,因为这?三?个政论,前十?五年不曾考,虽属冷门的时事政事,但近年以来有这?样的趋势。

    温廷安觉得阮渊陵占理?,治疫是国家大事,不论是治水疫、还是治火疫,但在科举的考卷上,出?现频率委实太高,而且去年刚考,帝王极可能不会再拿出?来考一回。

    因于此,过去一个月她将重心放在『饥荒』、『地?动』、『御敌』三?个方面的策论训练之上。

    事实证明,阮渊陵是有先见?之明的,帝王果真从他所讲述的那三?个方面出?了论题,温廷安一揭开卷面,便是看到了其中一个论题:『饥荒』。

    没想到竟会考得这?般冷门。

    自大邺建朝以来,不论是熙宁帝,还是恩祐帝,因是励精图治,朝内歌舞升平,这?地?动,便是就从未发生过,它对于很多贡士而言,究其不过就是听?说?过的程度,至于如何治理?地?动,这?种考法,就难住了特别多的人。

    因为没经历过,更未进行对此针对训练,所以,面对这?样的论题,很多人大脑一片乱绪空茫,下笔之时,便显得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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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廷安专门特训过,在前世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去过震灾地?区当过志愿者,目睹过不少治理?的大工程,如何如何治救灾民?、如何安抚家属、如何重建家园、如何筹措米粮等等,这?些她都有详细的经验帖。

    是以,拟列策论提纲的时候,几乎是下笔如有神,比及书写?正文内容时,她如倚马可待似的,落笔千字,写?至半途,写?至最关键处,赵珩之就这?样立在她的身后,无声地?注视她写?策论。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大抵是所有贡士,皆未料到矜贵之躯的太子,竟会从金銮殿下来,躬自看士子答题。偌大的廷殿之中,此起彼伏响起正襟危坐的声响,众人皆挺直脊梁。

    蓦然有一种监考主任在身后,盯着她答卷的即视感。

    温廷安说?不紧张是假的,后颈处已悄然渗出?一层极薄的冷汗,殷切期盼着太子看个三?两秒,就能离开,不曾想,停在她身后不再走动了。

    温廷安只能佯作若无其事,继续搦墨往下写?。

    好在那些要写?的内容,深深扎根在了温廷安的脑海之中,纵然是紧张无比,她明面上依旧能顺遂下笔,通畅无阻。

    终于,比及她写?到倒数第二段时,赵珩之这?尊大佛终于走了。

    他一离开,她周遭的氛围,从原本的凝冻僵滞,重新变得流畅起来。

    剩下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温廷安担心赵珩之会为难温廷舜,但她所担心的事情,最终并没有发生,这?乾清宫之中,一片风平浪静,温廷舜就坐在她的不远处,略用余光去看他,在将坠未坠的日?色之中,淡金的光投射于少年修直峻挺的身影之间,落笔即成文,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温廷舜淡寂的面容微微动容,寥然侧眸,隔着一片朦胧的光影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虚空之中相会了。

    似乎被彼此的视线烫着了,氛围岑寂,呼吸静落可闻,俨似时涨时伏的潮汐。

    尔后,两人又?默契地?各自挪开眼,不再看彼此,各自继续书写?尚未写?完的策论。

    温廷舜在策论处停顿了一会儿,方才赵珩之在看着温廷安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虞的涟漪,那一种感觉,是捧在心尖上的珍宝,受人觊觎的感觉,温廷舜悄然握紧了掌心间的墨笔,面容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那一抹日?光笼罩不到的地?方,神情逐渐变得沉郁。

    他要变得更加强大,不然的话,就没有办法将她从太子那处争夺过来。

    这?一份心念在他的心底野蛮滋长,日?益坚定起来。

    很快,这?一场殿试就结束了,刚想去寻温廷安,却见?金銮殿上,有道人员行了过来,

    第126章

    大内宫道马迟迟, 高柳乱蝉嘶,当?温廷舜行将步向温廷安时,却发现, 赵珩之亦在同时朝着?她行过去, 温廷舜半垂着?眸, 蓦地顿步,鸦黑纤长的眸子,轻轻敛起?,覆落一抹黝黑的翳影。

    温廷安不?曾想, 太子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负手行过来,此下虽是傍午的光景, 泰半贡士写完策论都走光了, 但还有剩下一小撮贡士在乾清宫之中,太子的存在感在此处是如此明晰, 使得他们都不?得不?注意到,更何况, 任谁不欲瞻仰一番太子的仪容呢?

    方才只顾着?书?写策论了,现在都可?以略略抬起?眸,领教一番未来帝君的君仪了。

    于是乎,乾清宫内所有人, 不?论是贡生, 还是近侍,都见着?了赵珩之走向今岁的登科状元,原以为下访民情, 孰料,赵珩之仍旧寡言淡语, 既未攀谈,也未寒暄,仅是替她收拢笔洗与笔山,拢入考篮之中,因是沉默,整一座大殿之中,仅是回?荡笔墨纸砚碰磨在竹篮之中的窸窣声响。

    四处太多复杂的视线,如疾射而来的草箭,扎得温廷安后?颈处一片生疼。

    太子殿下,咱们可?以装不?熟么?

    毕竟本来也不?是很熟。

    但毕竟是对方是尊贵的监考官,她也不?能?贸然唐突,只得揣着?一颗强大的心脏,佯作若无其事地对太子叩首言谢,尔后?,在一片复杂的视线之中离开了乾清宫。

    赵珩之沉寂地注视温廷安纤细背影,薄唇轻轻抿出一丝弧度。

    她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偏眸看?过去,视线与温廷舜的视线在虚空之中短兵相接,淡金日色普照在宫殿的玉阶,本是蒸腾出一片柔暖的气氛,但在此刻,尚在乾清宫里的贡士,却深觉无端发寒,恍若置身于数九寒天之中。

    赵珩之希望能?从?温廷舜的容色看?到不?甘、嫉妒、不?服的神?色,只遗憾,温廷舜竟是教他失望了。

    少年面容沉寂如一潭静水,瞅不?出丝毫的情绪波澜,甚或是说,他脸上的情绪是淡到毫无起?伏的。

    这厢,温廷安在出宫的御道之外等候温廷舜,想问他关于『地动』的答题情况,她不?晓得温廷舜是否历经过地动,脑海里是否也存有关乎地动的治理经验。

    没先等来温廷舜,便?先见到了九斋的沈云升。

    彼此互相打了招呼寒暄一二,到底是原书?男主,在考试方面一如既往地拥有主角光环,沈云升答题是答得顺风顺水,今岁的探花宝座他是坐定了。

    气氛缓和了些,温廷安遂是道:“洛阳素有榜下捉婿之风,这一段时日,沈兄可?得多加留意才是。”

    沈云升生得仪表堂堂,腹有诗书?气自华,按照原书?剧情发展,她和原书?女主崔元昭该是作配的,但不?知剧情何处出了问题,教他和崔元昭居然不?来电。

    这可?真教温廷安匪夷所思。

    似是洞穿了她心之所想,沈云升道:“元昭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那是谁?”温廷安下意识道。

    此话一出,她才姗姗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佯作腆然的模样:“哎呀,一个?不?慎,就说出来了。”

    沈云升露出无碍的表情,“我感觉,她对吕祖迁有中意之情。”

    “吕祖迁?”温廷安不?可?置信,这简直完全无法扯上关联的两个?人。

    “命运本就玄妙无比,在不?对的时刻,饶是再欢喜的人,也有看?不?对眼的一日,却在对的时刻,原本看?不?顺眼的一个?人,忽然之间有了悸动与感情,这本就很寻常的一桩事体?,”沈云升望向温廷安,嗓音轻了一轻,“温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见沈云升忽然这般称呼自己?,温廷安蓦觉沈云升是话中有话,彼此都是敞亮之人,她便?道,“沈兄这番话是何意?”

    沈云升视线幽幽淼淼地望定他,“在你心里,便?没有一个?中意的人么?”

    温廷安眸睫微瞠:“为何好?端端的,问我这种事情?”

    沈云升挑起?一侧的眉,道:“这件事,难道不?是你先提起??”

    温廷安倏然想起?,自己?方才问过对方榜下捉婿的事情,现在对方问起?她,她反而提防起?来,这便?衬得她格局小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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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更何况,沈云升也不?是甚么外人,是个?树洞般的存在,到底是值得信任的。

    温廷安垂下眼睑,有一些话想要开口,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开不?了口。

    沈云升见她这般面目,淡声问道,“你是中意温廷舜么?”

    一语道破心事,温廷舜整个?人俱是怔然,下意识是要否认的,但看?着?沈云升堪比洞若观火的神?情,她却又道不?出半个?不?字。

    宫道之上并?无任何一人,坠落的夕云堪堪掩蔽住日色,这宫阙之间的景致都暗了一暗,沈云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虽然温廷舜是待罪之躯,暂且也给不?了你什么,但投靠了太子,便?是你真心想要的么?”

    赵珩之对她的不?同寻常,原来让沈云升都看?不?出来了。

    “你委托温伯父在太子面前,为温廷舜求情,代价是牺牲你自己?,但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温廷舜会真正接受么?你是否问过他到底想不?想接受你的帮助?”

    沈云升道:“你太小看?温廷舜了,凭他的能?力,就算不?用太子,他也能?走到金銮殿参加面圣,太子虽是储君,但真正拿主意的,是当?今圣上。”

    “真正赋予温廷舜以春闱资格的,是当?今圣上,至于太子,你真的会单纯地以为,他会帮温廷舜求情么?”

    突如其来的翻转,让温廷安后?颈处渗出一片薄薄的虚汗,心中仿佛历经了一场巨大震动,“我是嘱托过父亲拜托太子的事情,我一直以为——”

    “温伯父是太子的党羽,也是你的父亲,你让他夹在中间,便?是让他极为难办。至于求情之后?,太子会不?会采纳伯父的建议,那又另当?别论了。”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身份都是太子,赵珩之又怎么可?能?会让温廷舜爬到自己?头上来,以威胁自己?的皇位?

    比及温廷安跳出这个?迷局,或许很快便?能?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太子给骗了,他接受了她的牺牲,但并?未真正履行承诺,他仍旧要温廷舜死,只不?过,恩祐帝选贤任能?,是看?重温廷舜的能?力的,便?是要保住他,加之先帝与大晋皇室颇有渊源,温廷舜的地位与身份,自当?也非同小可?。

    沈云升道:“倘若你对温廷舜的态度,一直这般暗昧不?清,在他和太子之间游移不?定,再这般下去,你可?能?会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

    “你也该表态,至少对温廷舜表达出一丝明确的态度了,让他知晓,你心里到底是如何作想的,如果不?中意她,大可?以直接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而不?是一直白白接受他对你的感情,且并?不?负责。”

    “或许你会寻借口替自己?挽尊,比如,要为了光复崇国公府的门楣,不?得不?继续维持这样的身份,要入朝为官,但你的感情与你的仕途,并?不?相冲不?是吗?纵任为官,也并?不?影响你去接受一份感情,只不?过,两者之间总要做出权衡,以及牺牲其中一方一小部分的利益。”

    沈云升淡淡地说完这番话,便?是离开了。

    独留温廷安一个?人,在宫道之上任风吹了许久。

    该表态了吗……

    今夜是家宴,温青松问起?殿试策论的情况,温廷舜、温廷猷都是浅述一番自己?的答题情状,因是『地动』的论题,乃大邺建朝以来第一次考,加之大邺此前并?未发生过地动,是以,谁不?能?说得太过于详细,提纲都写得较为笼统。

    父亲、二伯父和三伯父也在讨论这件事,论议为何帝王会指示翰林院出这道题,结果得出一致的结论,听闻是钦天监的国师夜观星象,发现中原出现荧惑之象,恐有地动之灾,恩祐帝深信不?疑,是以才下了诏,吩咐翰林院出了这种题。

    “廷安,你是如何答这『地动』的题目?”

    家宴上有人问起?温廷安,可?温廷安尚在思量沈云升那一席话,神?情便?是显得心不?在焉,直至温廷凉在旁侧轻轻揪了一番她的云袖,温廷舜安适才如梦初醒。

    她的身份是登科状元,现在崇国公府地位直线上升,开始有了话语权,府中老小,不?论叙什么话题,都会习惯性地征询她的意见。

    温廷凉附耳将方才众人谈论的话题,简述了一回?。

    温廷安下意识看?向了温廷舜,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之前本想问温廷舜他是如何作答的,但因方才走神?,也就没听到他具体?回?答了什么。

    她看?过去时,本以为他也会默契望过来,却是发现,他并?未在看?她,眼神?矜冷若霜,恢复了以前那般疏离的模样。

    距离感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那一行一止的生疏,让她悄然生出一丝不?适。

    她垂下了眼睑,沈云升的话,在这一刻似乎一语成谶了。

    温廷安淡淡地答:“我也没定数,只能?等后?日面圣再议了。”

    第127章

    小楼赤阑满庭芳, 笼院细柳娇无力,金碧上青空,花晴帘影红。

    进行正?式殿试之前, 温廷安一直足不出户, 一直在想着温廷舜这?件事?, 当然,她明面上是不会对外人这般说的?,只说是要静心休养,拒不见外客。

    其实这一段时日以来, 这?洛阳城内,特别多人前来?谒拜她,尤其是姑娘家。之前, 她对沈云升说的榜下捉婿, 在自己身上也灵验了?,确乎有不少世家差遣媒人来?说亲, 爵位囊括公侯伯子男,各个阶层皆有之。偶尔出街的话, 不说会有掷果盈车之待遇,但路上总有三五成群的女儿家,或论议、或偷看、或丢丝帕,胆大些的?, 便会前来?搭话了?, 甚或是主动提出邀约。

    温廷安何时?这?般受人瞩目,这?种?生活时?时?刻刻教人盯着的?感觉,教她并不甚习惯, 时?而久之,她便是学精了?, 逢有人问?起婚配或是提出邀约,她便是如此答道:“家中已有一位结发妻和一个女儿,汝可容拙生回家细议一趟?”

    问?话的?人,绝对是没想到温廷安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成婚,也有了?儿女,她这?样的?回答,自然是绝对劝退。

    世家女谁愿意做妾呢?市井女子觉得做妾也有体面,但对方?已经有了?个孩子,也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又能高的?到哪里去呢?

    时?而久之,也就?鲜少有人再?上门提及议亲之事?。

    吕氏同其他房的?夫人叙话时?,便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同时?表情也逐渐凝重了?些许。

    女儿为何要损坏自己的?名声呢?

    近日以?来?,常见温廷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不是在忧心面圣,好像是少女在思闺的?模样。

    吕氏心间不由打了?个突,感觉这?种?事?非同小可,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前来?濯绣院,且行至温廷安所在的?小院里。

    春暖香浓,粉雪渐褪,最近回温得很快,檀红与瓷青,各人正?替她打起香扇、卷上竹帘,当下见了?吕氏来?了?,吕氏挥了?挥手袖袂,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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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下罢。”

    侍婢俱是伶俐地应了?声,双双告退。

    “安姐儿,是在为何事?所忧?”吕氏握住了?温廷安的?手,在手背上很轻很轻地拍了?拍,“最近总见你不展眉,有何心事?,不妨说给娘听听。”

    温廷安的?目色,自话本子缓缓挪上来?,“母亲和父亲,是在白鹿洞书院相?识的?吗?”

    吕氏一噎,“是的?啊,怎么了?,安姐儿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她嗅觉无疑是敏锐的?,“莫非,安姐儿是有了?喜欢的?人?”

    接下来?,她看到温廷安的?耳根肉眼?可见的?蘸染了?一丝粉晕。

    果然如此。

    吕氏登时?敛了?容色,肃声道:“安姐儿莫忘了?娘之前给你的?嘱托,你的?使命是撑起温家的?门楣,这?世间的?情与爱,你是千千万万不能沾。明白吗?我记得畴昔已经嘱告过你多次了?。”

    又是这?一套说辞。

    又是这?一套说辞。

    也完全是这?一套说辞。

    温廷安徐缓地阖拢话本子,问?:“以?前去族学读书前,母亲跟我提过,您和父亲是在书院之中结缘的?,你是喜欢父亲,才选择跟他成亲的?么?”

    这?一问?,委实问?得吕氏有些发怔,没想到温廷安居然还记得这?种?陈年旧事?。

    她思忖了?良久,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娘当年去书院最大的?目的?,便是为了?看你的?父亲,念书倒是在其次。吕家和温家是世交之家,因于此,我和你父亲订的?是娃娃亲,这?一门亲事?,是打娘胎里便是定下来?的?,我和你父亲是盲婚哑嫁,你外祖父和温老太?爷约定好了?,待你父亲高中后,他便是娶我过门。”

    “你女扮男装去书院的?时?候,记得父亲生什么面目吗?”顿了?顿,又问?道,“他知道您来?书院看他吗?”

    吕氏轻轻握了?握温廷安的?手,“你父亲自然一无所知,毕竟这?件事?是我瞒着他做的?,我女扮男装隐藏了?身份,用了?个男儿的?名字,我到现在还记着,名曰温衡。”

    “那个时?候看过画师递呈来?的?画像,真的?不大好看,我有些灰心,想要拒掉这?门亲事?,你外祖父便劝谏我说,至少要见过本人再?做成算,否则,这?门亲事?说退就?退,拂了?老友颜面,也让崇国公府太?没面子了?,我也就?答应下来?。后来?去了?白鹿洞书院,费了?几番周折,打探许久,才真正?看到了?你父亲……”

    吕氏笑着摇摇头,“你父亲长得比画像里还要文气多了?,相?容也很出色,据闻他那个时?候是个穷举人,没给画师好处,那画师是个势利眼?儿,也自然将他画丑了?。”

    温廷安听罢,蓦觉忍俊不禁,“您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父亲的?么?”

    大概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承认自己喜欢丈夫只是因为他的?皮相?,那不衬得自己肤浅了?吗?

    吕氏渐然露出一抹窘腼的?表情,道,“您父亲生得好看,只是在其次,更重要地是,他有一颗良善谦逊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那个时?候在书院之中,他经常在课下敦促我的?功课,但凡我有困惑,他随时?都会跟我答疑解惑,耐心极了?,书院里有诸多簪缨子弟,普遍清高也自我,但你的?父亲极为不同,他从不以?科举论英雄,说人无高低贵贱,每个人都能走出自己的?路。”

    吕氏道,“你父亲文章写得非常好,又是这?般谦恭入世,还与我有诸多相?似的?喜好,都喜欢读诗抚琴,我有忧虑,他必悉心倾听并解忧,我当时?心里就?认定了?,这?一生,就?非他不嫁了?。”

    温廷安听得有些动容,“一直以?男儿的?身份自居的?话,父亲有没有发现过端倪呢?”

    吕氏听罢,极淡地笑了?笑,轻轻捏住温廷安的?鼻子,眼?神忽然变得很幽远,“有啊,有那样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避我,跟我叙话时?,也不敢再?拿正?眼?看我,诗社不同我去,也不愿跟我同食,我感到匪夷所思,觉得他应当是生发了?什么事?,或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避我唯恐不及,我决意问?清楚。”

    “问?清楚了?吗?”温廷安狭了?狭眸。

    吕氏忍俊不禁道,“自当是问?清楚的?,一次下学后我老早就?去逮着他,问?他为何避着我。你父亲素来?是坦荡雅炼的?一个人,生平头一回变得如此口拙,甚或是笨嘴拙舌,他说,他对我存了?非分?之想,怀疑自己有断袖之癖,但又怕我觉察到了?,会因此疏离他,事?已至此,只为了?不伤害到我,他决定主动避嫌。”

    这?番话听得温廷安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父母这?一辈的?故事?,比预想之中远要曲折与精彩,我听了?以?后,决定跟他坦白,我永远都忘不掉,你父亲听到真相?以?后那一瞬间的?表情。”真是教她永生都难忘。

    温廷安心中有些触动,“可是,为何我目下没再?看到您和父亲共寝过呢?”

    这?些年,温善晋都一直是待在药坊之中,没再?去吕氏所在的?院子里宿夜。

    吕氏也鲜少与温善晋有亲昵之举,比起吕氏口中所述之事?,温廷安觉得二人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相?敬如宾,缺少少年时?代?的?花火。

    被温廷安这?般一问?,吕氏用绢扇掩了?掩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挹露的?胭脂眸,她拢回了?被无限放远的?眸心,从似水流年的?追忆里挣脱出来?,空闲的?一只手握紧温廷安,“没人能真正?熬得过七年之痒,这?七年便是一个分?水岭,岁月会稀释掉过往的?情感,余下的?路,只能靠亲情一起来?走。”

    温廷安瞠了?瞠眸,只听吕氏继续道,“你所看到的?话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太?多了?,代?表着世间男女对爱情的?憧憬,但很多笔者,只是写到男女从相?知到成婚,成婚后,如何维持一个家,不同的?生活习性、饮食习惯该如何磨合,账本该怎么管,如何教子,婆媳如何相?处,诸多的?琐碎卒务要操心,但这?些,笔者鲜少详写,恐怕写话本子的?文人骚客也没真正?经历过,只是把他们的?遐想写了?出来?。”

    “还有,你所中意的?人,他自身也有缺点和不足之处,并非尽善尽美之人,当你真正?跟他同居在一个屋檐之下,发现诸多你以?前未曾发现过的?一面,不太?符合你的?预期,你又该怎么办呢?毕竟,人永远无法靠少年时?期的?诗意和憧憬来?过活,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你心中有了?喜欢的?人,我知道现在也不能过于阻拦你,但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一番,再?好好做决定。”

    “我只有一个底线,仕途是你的?立身之本,未来?有一天,哪怕温家倒了?,或是我和你父亲都不能保护你的?时?候,你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吕氏说这?番话,口吻异常的?平静,也让温廷安感受到一番不同寻常的?意蕴。

    怎么母亲说这?番话,是在同她诀别似的??

    是她的?错觉吗?

    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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