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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他们反复亲吻彼此,浮浮沉沉。

    酩酊不醒。

    衔池醒过来时,还有些恍惚。

    她没看到任何一个她以为会见到的人,守在榻前的,是梅娘。

    梅娘见她终于肯醒了,也没什么表示,只去给她端了一碗热水。

    衔池喝下去润过嗓子,开口时嗓音却依旧嘶哑:“梅娘,眼下是什么时辰?”

    “别管什么时辰了,你都昏过去三天了。”她将衔池扶起来,自顾自道:“不是世子不来守着你,如今京中乱成了一锅粥,他忙得脚不沾地,就这样,还每天来看你……”

    她话还未说完,衔池便打断问道:“京中怎么了?”

    梅娘故作惊讶地看她一眼,“原以为你会对世子的事儿更感兴趣些。”

    衔池皱了皱眉,目光锐利望向她,梅娘却一下笑开了,“眨眼间送你走也有两年多了,性子倒是变了不少。还是说,你先前就这性子,只是在人前装得跟只兔子似的?”

    “罢了,不逗你了。京中还能怎么,太子薨逝,噩耗传得太突然,也不知圣人是受惊了还是怎么,听了竟当场呕出血来,病倒了。”

    “圣人这一病来势汹汹,储君之位又悬空,朝中自然要动荡些。”

    听到太子薨逝时,衔池还是怔住了。

    她方才追问,也是存了分侥幸的心——万一沈澈是骗她的呢。

    宁珣怎么会死,从北疆回来后,她每日都会去佛前敬香,求他万岁千秋。

    神佛无眼。

    一直撑着她的那口气骤然散了,她倚靠在榻上,脸色灰败,半晌才哑声问:“这是哪儿?”

    “夺月坊。世子的意思,正值多事之秋,哪儿都不如这里安全。”

    衔池嗤笑了一声,没多少气力,虽虚着声,恨意却分毫不减:“眼下什么于他不是探囊取物,还称得上安全不安全?”

    知道她这时候落进世子手中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梅娘随口道:“那也说不准。虽已经十拿九稳,但二殿下毕竟不是圣人仅存的血脉。”

    “何况,世子要娶你,还得过太后那一关。”直白些说,就是怕熙宁郡主知道她的存在以后,一怒之下会做些什么。

    衔池闻言心念一动。以她对沈澈的了解,如今离他的大业只一步之遥,太后的支持至关紧要,他不会拂了太后的意。

    他还是会娶熙宁。

    而先前蝉衣同她说过,二皇子一直对熙宁郡主有意,连宫人都瞧得出来。

    若熙宁在沈澈手上出了什么事,他们二人难保不会反目。

    她霎时想通了。

    她若是眼下立刻随宁珣去了,留他们好端端地在这世上,登上权力顶峰,何其不公。

    既然迟早有一死,为何不搏一把?

    她要为宁珣报仇。

    既然她还活着,那便是为他活着。

    第104章

    ◎她望过去的那一刹,正逢他也望向她。◎

    李德贤匆匆将御医送出来, 又马不停蹄去亲盯着煎药。娴贵妃正在里头侍疾,一连熬了好几宿,眼见着鬓边头发都白了两根——只是不知这里头是几分真情意。

    真情意, 从前当是也有过。但在这幽幽宫墙之下,能撑得过几年磨损?

    太子薨逝后,朝中呼声最大的自然是二皇子。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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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时候趁热打铁请得一道立储的圣旨, 宁禛日后才称得上名正言顺, 能免去不少麻烦。

    娴贵妃代管六宫,若不是动了这念头, 也不会独独禁了温妃的足。

    奈何圣人病得愈发重, 前段日子还好些,眼下竟一连几日神志不清, 重新立储一事只能这么搁置下。至于究竟能不能好起来,御医也没个准话, 只说圣人这病是急症,乃大恸之下急火攻心,需得慢慢调理。

    但从症状上看, 却像是皇后娘娘当年的病症。没多久, 宫中便传出流言蜚语,说是皇后娘娘当年临死之际,只求了圣人一件事,便是看顾好太子殿下,而今太子殿下走得蹊跷,皇后娘娘便来索命了。

    半个月过去,衔池逐渐弄明白, 眼下她是被囚在夺月坊北苑的三楼——这一整层守卫森严, 平日里除了梅娘能进来, 旁的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

    而一楼二楼则同以往无甚区别,照旧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从外头看,谁也想不到北苑还藏了人。

    屋里她所能拿得动的陈设几乎都撤了下去,也没有任何尖锐的物件儿,应当是怕她寻短见。初时梅娘也一直留在她身边守着,看顾得仔细,近些日子见她愈发平静,才稍稍松散了些。

    至于沈澈,他隔三差五来一回,每回都是夜里,也不久留,似乎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看她一眼。衔池每次都装作已经睡熟了,就这样躲了半个月。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这日一早,她在梅娘进来送早膳时将人叫住:“劳烦同世子说一声,我想通了,我要见他。”

    梅娘丝毫不意外,轻轻笑了一声,点头:“早些想明白了也好。”

    沈澈当日便过来了,眉目间难掩倦色。

    夺月坊多得是好酒,衔池找梅娘要了一壶,提早温上。

    沈澈进来时,她刚喝了半盏。他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衔池低头给他斟了一杯,推到他面前,方抬眼望住他:“世子。”

    这声称谓让他眉头一皱,“这就是想通了?”

    “我需要时间。”

    “那便再等等,什么时候时间够了,我们再谈。”他起身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袖。沈澈低头看向她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白皙,却并非柔若无骨,相反,她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攥着什么的时候,便轻易不会撒手。

    他无端在想,过去那两年,她这双手挽过宁珣多少回?既能挽宁珣,为何不能挽他?

    衔池只拽了那一下,很快便松手,平静道:“诚如世子所言,我没有选择。”

    “我说想通了,便是想通了。不想通又能如何?只是昔年在送我入东宫前,世子曾经许给过我三个承诺。”

    “第一,是照看我娘;第二,是要世子明媒正娶;第三件事,那时我说还没想好。如今想好了,第三个要求,还望世子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

    衔池将给他倒的那杯酒又往前一送,补了一句,“在你我成亲之前。”

    沈澈没接,她看了他一眼,手腕一转,索性拿到自己跟前,举杯欲饮。

    酒盏刚刚碰上她唇,便被人拿去:“身子还未养好,少喝。”

    她抬眼,听他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但有一事,本想着晚些再告诉你。”沈澈重又坐下,将酒盏拿得离她远了些,“我要娶熙宁。”

    “婚期定在八月初八。”

    果然如她所料,衔池分毫不意外,只意思意思挑了下眉。

    熙宁对沈澈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眼下局势还算明朗,宁禛不过缺一个名正言顺,太后也能放心将人交付给镇国公府,而沈澈他们也正需要太后出面。

    她笑了笑,“若我说,我不做妾呢?”

    “也好。”沈澈微微颔首,“本想着,你若愿意,便同她同一日进府。过些日子,她那位子空下来,再将你扶上去。”

    他说得太过坦然,衔池心中不由得一凛。疯子。

    “若你不愿,也不会等太久。”

    “好。”衔池应了一声,“我不想住在这儿,底下太吵。”

    “过段日子,便能接你回镇国公府。”

    “夺月坊就很好,但我想住回原先我住的那里。”

    这是小事,沈澈直接叫了梅娘替她安排。

    “还有一事。”衔池看他一眼,“在东宫的时候,我有个宫婢……”

    沈澈轻笑了一声,“得寸进尺。”

    “东宫走水,宫人皆要领罚,重者难逃一死。但你那个宫婢,已经保下了。等我们成亲后,你若喜欢,就叫她进府伺候。”

    “现在……”

    “不行。”他拒绝得干脆,衔池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沈澈走后,夺月坊对她的监视就此松了下来。这些人本就是防着她想逃,或是想寻短见的——毕竟宁珣一死,也没什么人会再联络她。

    她搬回了之前住的那地方,初时梅娘还不时来试探一番,后来见她一直本本分分,想她是认命了,夺月坊杂事又多,梅娘也便不再日日盯着。

    这段时日里衔池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睡觉。

    混混沌沌地睡,昏天黑地,有时半夜迷迷糊糊,习惯性地转向床榻外侧,扑空的瞬间便惊醒,而后便坐起来,怔愣望着外头黑沉的夜空。

    一坐便坐到天明。

    直到青衡找了过来。

    正值盛夏,屋里闷热,她便整宿整宿地开着窗子。

    青衡摸进来的时候,她正抱膝坐在榻上。

    风将纱幔扬起,拂扫在地。

    衔池抬眼望向来人,青衡上前两步,低首屈膝跪下。

    衔池轻轻呼出一口气——影卫只听命于太子,誓死忠诚,而她手上有太子私印,她知道,但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冒死也会来找她。

    夺月坊的三楼他们不一定找得到,但她原先在夺月坊的住处,他们是知道的。

    “他还……”她一顿,下意识不想提及生死,改口道:“会回来么?”

    青衡默下去,良久才回话:“属下带人赶回去时,已经太晚。”

    她本就没存多少侥幸,闻言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而问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半数。”

    他们赶回去得太晚,所以负责护送衔池去荆州的这一半都还在。

    “足够了。”衔池从榻上起身,走到他跟前,“殿下的私印在我手上,你们便要听命于我,是与不是?”

    “是。”青衡抬头:“但殿下交付给属下的任务,是送你去荆州。属下已经安排好,只要你点头,必然能毫发无损去到荆州。再往后,天大地大,姑娘换个身份,仍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衔池却只问了一句:“我娘在那边可好?”

    “宋夫人一切安好。荆州不必担心,莫说他们现下根本腾不出手,就算真去查,也查不出人到底在哪儿。”

    “好。你安顿好余下的人,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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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八月初八,我们动手。若我没猜错,那天,躲在暗中放箭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在他们的叙述里,宁珣受的致命的那一箭,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既然回到了相似的境况下,她只要让一切按原定的轨迹走下去,该出现的人,迟早会出现。

    那人是来杀她的,所以要引出那人,她必须以身做饵。

    但那也不打紧。她甚至在期待那日到来。

    影卫在暗处,那人只要对她放了箭,便是露在明处。青衡定然能替宁珣报了这一箭之仇,兴许还能问出是受何人指使。

    只是她管不了那么长远了。能等到八月初八,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们的人,再杀一个沈澈,够么?”

    青衡沉吟片刻,“镇国公府豢养了不少死士,大婚当日潜藏在沈世子身边护卫的死士只会多不会少。若要一举杀了他……”青衡摇了摇头。

    衔池没多纠结:“那便杀熙宁,最好能嫁祸给他,再将消息送到二皇子耳朵里。”

    青衡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审视了眼前人一遍。他今日来,原以为她会答应逃去荆州,难过一段时日也便罢了,日子总要继续,没想到她却一心想着报仇。他看得出她很清醒,并非是一时冲动做出的抉择,只是这清醒中,却透出一股执拗的疯劲儿。

    他正色道:“可以一试。但同样,不敢说一定能成事。”

    衔池轻笑了一声,“本也是一死,成不了便成不了。能成,便是赚了。”

    青衡退了两步,头一次对她行了大礼,而后在眨眼间便消失在窗前。

    衔池再见到沈澈,是半个月后。

    听说皇帝的病情稳定了不少,虽缠绵榻上,但一日总也有两个时辰能清醒过来,处理朝政。只是龙体已经亏空,料是撑不过今年冬。

    重新立储一事仍没有动静,但皇帝已经开始将朝政放手给了宁禛,也算是一种默认。可与此同时,皇帝也解了温妃的禁足,时常召至身边。

    朝臣不免也开始注意到温妃和四皇子——虽四皇子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建树,只站在太子身后,可眼下这时间敏感,只要储君一日未定,谁也不敢保证会如何。圣人龙体欠安,温妃又常常随侍左右,说句不好听的,若哪日圣人不好了,遗诏十有八九便是落在温妃手中。

    暑气将尽,沈澈早早换上了披风。

    衔池通过梅娘向他说了七八回要去护国寺,原以为他答允了便罢了,没成想他竟亲自来了一趟,陪她一同来了护国寺。

    他愿意来,衔池也没拦。她先去佛前敬香,却在看见佛前敬奉的长明灯时失了神。

    她也点过一盏,在佛前拜跪叩首,求佛祖垂怜,佑一人千秋万岁。

    她在这儿怔了太久,沈澈走过来,从她手中将点燃的三炷香拿走,拜了拜,替她奉在佛前。

    衔池收拢心神,转头看向他:“既然来了,我还想去看看我阿姊。”

    “池清萱?”

    衔池点了点头,“也有段时日不曾见过了,便想着顺路看两眼。”

    何止,她这一趟,正是为池清萱而来。

    她尚在池家时,便与池清萱亲厚,即便是后来,在沈澈那儿,两人关系似乎也一直不错。沈澈不疑有他,将她带去了寮房。

    池清萱正在抄着佛经,乍一看见两人,神色难掩惊诧。

    衔池柔柔看向沈澈,“我有些话,想同姊姊说。”

    她太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沈澈意味深长地看了池清萱一眼,方望向衔池,温声应了一句:“好。我在外头等你。”

    沈澈刚走,池清萱便笑了一声,脸上的疤痕随她这一笑,弯曲狰狞:“恭喜妹妹,苦尽甘来。”

    衔池自己找地方坐下,叹了一声,“还不算呢。世子马上便要同熙宁郡主大婚,何甘之有?”

    “也是。”池清萱随着她叹了一声,“不过世子如此看重妹妹,想必不会叫妹妹受委屈的。妹妹进门的日子,世子可提了?”

    衔池摇摇头,望着池清萱笑:“他不愿我做妾,想以平妻之礼抬进府。如此一来,要筹备的便太多,也得看着吉时,日子哪能这么快便定下来。”

    看着池清萱顷刻间握紧又松开的手,衔池笑着补了一句:“不过他说了,会尽快,不会叫我等太久。”

    既然池清萱看不得她好过,那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此事告知熙宁。

    ——上辈子她是和熙宁同一日进门,熙宁才从池清萱这儿得知了她和沈澈那些过往,才会对她有那般浓重的敌意。

    而今,既然要引导着一切向前世那日靠拢,她只怕熙宁不知道。

    她没心思久留,在池清萱这儿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仍同来时一般,分坐在两侧。沈澈正闭目养神,却听她突然开口:“再过段日子,便是世子的大喜之日。”

    她这话说得突兀,叫人难免从中多品出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沈澈睁眼,不自觉便软了目光,“是。”

    “我想在大婚之前搬进镇国公府,不必张扬,世子若是不便出面,随便安一个什么身份也成,舞姬,婢女。”

    “为什么?”

    她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怕世子反悔。”

    饶是如此,沈澈眼中也已经浸满笑意,一口应下。

    他正有此意,不过本是想着等稳住了熙宁,再将她接进来——总不能叫她一直在夺月坊那种地方待着。

    她又问他:“郡主可有什么喜好?”

    “不需要。”沈澈一皱眉,“她不会在你眼前晃太久。你只要先忍让一段时日,忍过去便好。”

    衔池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婚前,她果然被安排进了镇国公府。仍是舞姬的身份,只是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了一处自己的小院落。

    被特意指派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嬷嬷领着她进门,笑眯眯道:“世子的意思,眼下这时候姑娘不能太打眼,否则容易出事。姑娘多担待些,先凑合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因着临近大婚,府中又忙又乱,嬷嬷特意嘱咐她这几日不要到处乱走,少露面为好。衔池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她对镇国公府本就没什么好感,也确实没什么好乱逛的。衔池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直到大婚当日。

    外头宾客未散时,她也好端端地待在屋里——只是一早便换了身石榴红的袄裙,搭了珠翠,又精心描了妆。

    嬷嬷本觉得不妥,刚要劝,便见她从镜中望了自己一眼:“世子大婚这样大的喜事,自然要瞧着喜庆些。”

    她这话一出,嬷嬷也便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簪好最后一根钗,衔池才转过身——初初见到她的时候,嬷嬷便被她的样貌惊艳过,原以为相处了这些日子,也该习惯了,可她回身那刻,嬷嬷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恐惊天上人一般。

    衔池微微笑起来,“嬷嬷,我想去世子书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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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要求虽突兀,但先前世子吩咐过,只要不会撞上如今的世子妃,宋姑娘有什么想做的,一应皆随她。

    世子喜静,书房的位置甚至称得上偏僻,不会有宾客去那附近。而今夜是洞房花烛夜,想来世子也不会去书房。

    思及此,嬷嬷便没拦,替她提着灯,将人送去了书房。

    衔池打量了一圈他的书房,先将手中东西搁下——她带了酒来。一壶酒,并两只酒盏。

    她手中捧着一盏,另一盏就放在书案上。等她慢慢啜饮完这一杯,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支走了嬷嬷。

    书房空下来,她借衣袖掩着,不动声色地将用油纸包起来的药粉洒进书案那只酒盏中。

    药粉是青衡想法子寻来的,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这药性温和得很,常人喝了,顶多是难受上几日,于性命无虞。可若是本就体内虚空,用了这药,稍有不慎,譬如受了寒,便会勾起陈年旧疾——旧病越凶险,这药便越凶险。

    衔池晃了晃酒盏,将那药粉全然化入酒中。

    她还要引出背后放箭那人,不能叫沈澈立时便死在这儿。

    又过了一阵儿,她听见有脚步声朝书房而来。衔池回头,果然见沈澈一身喜袍未除,远远走进来。

    他在宴席上喝了酒,虽不至于醉了,但脚步也略有些虚浮。看见她那刻,他眼神一软,“怎么在这儿?”

    “这话当是我问世子。新婚之夜,世子不陪着世子妃,来书房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的新婚。”他走到她身前,看向桌案上的酒盏,“陪她喝过合卺酒了,足够了。”

    “所以,你来做什么?”

    衔池将酒盏拿起,一手一只,轻轻碰了一下,方将其中一盏递给他:“贺你新婚。”

    他看向她,语气温柔,出口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今夜听够了恭贺,只是不知你这一句,是真情,还是假戏?”

    衔池不禁错开了视线,手心微微出汗,却依旧将酒盏递到他眼前:“自然是假的。”

    沈澈笑起来,半晌,从她手中接过酒盏,仰头喝尽。

    衔池紧紧盯着他吞咽的动作,低头又啜了一口,便将酒盏搁下。

    再抬头时,却撞上他莫名有些滚烫的目光。

    衔池不自觉退了一步。

    沈澈收回视线,有那么一刹,他想上前一步,将她全然收进怀里。

    可不经意看见自己这身碍眼的喜袍,他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既然世子要在书房过夜,衔池便先回去了。”她看了一眼沈澈,适时补了一句:“免得世子妃知道了,心怀芥蒂。”

    想起熙宁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沈澈捏了捏眉心,“你先避着她些。眼下她身份比你高太多,她若要在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处置你,没人拦得住她。”

    衔池点点头,面上乖乖应了一声好,实则心里想着,沈澈未免也太低估了熙宁。

    应当是池清萱的功劳,熙宁早便注意到了她,她来书房这一路,都被熙宁身边的婢女远远跟着。

    熙宁郡主知道她在书房,眼下沈澈也进了书房,两人共处一室这样久,又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便是再好脾性,怕是也忍不了。

    她从书房出来,便径直去了后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眼下她站在湖边,竟丝毫不再怕了。

    影卫有青衡统领着,就潜藏在附近,暗箭一出现,便能将那人抓出来。

    等闻讯赶来的人多些,在合适的时机下,他们会用镇国公府的弩箭,杀了熙宁。

    可惜她是看不到这些了。

    她原本怕冷,怕黑,怕水,怕自己护不住娘,怕一无所知地死去……她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宁珣身边两年,眼下竟什么也不怕了。

    硬要说,她现在只怕一样。

    怕人死如灯灭,天上地下,他们都再无法相见。

    白日里她不敢去想宁珣,唯有夜里,才会放任自己拼命回忆,回忆他的每一次触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细节到极致,一丝一丝地抠到心脏血淋淋地抽着疼。

    ——因为这样,便能梦见他。细节越多,梦里见到的便越真实。

    可梦终究是梦,越怕什么,在梦中反而越会见到什么。

    于是重复惊醒,再反复睡去。

    能不必再醒,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衔池看向黑沉沉的湖水,隐约听到了雷声。

    要下雨了。

    “把她带过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颐指气使的女声,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两个仆妇过去,将衔池生拉硬拽到熙宁跟前。

    “拜见世子妃。”她朝熙宁行了一礼,熙宁却没叫起,只打量着她的脸和那身石榴红的衣裙,倏地抬高了声量:“把她衣裳扒了!”

    仆妇立刻便动手,衔池堪称配合,没有丝毫反抗,任她们将自己扒到只剩中衣。

    只是有些冷。

    衔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见熙宁自发髻上抽下一支金簪,扬手扔进湖中,而后惊呼了一声:“我的金簪掉了!”

    她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衔池,只阴恻恻道:“听说你水性极佳,那便替我去捡回来,金簪找不着,你也不必回来了。”

    熙宁话音刚落,也不知是谁伸手推在衔池胸前,用了十足十的狠劲儿。

    衔池顺势向后一仰,跌进湖水之前,听到了风中裹挟着的极细微的箭矢破空声。

    雷声滚滚,那支箭一出,立刻便有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自墙外传来——青衡他们,应当是能抓到人了。

    衔池闭上双眼,去迎接自己早便经历过一回的结局。

    却在坠入水中那一刻,被人死死扣住了肩膀,猛地朝外一带——与此同时,有金戈相接之声,很重的一下,而后“刺啦”一声,铁器划过,像是什么被格开。

    是一剑硬生生挡住了那支携了千钧之力的暗箭。

    她似乎听见有什么破碎,又迅速重新生长,抽根生芽。

    衔池霎时睁开双眼,望向身侧之人。

    半张银面具映着晦暗的光。

    她望过去的那一刹,正逢他也望向她。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

    一声闷雷轰然,大雨倾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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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我好想你。◎

    衔池被他护在身侧, 脚踩到实地那刻,人还有些茫然。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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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抬手, 指尖搭上那张银色半边面具,却倏地停下,一时不敢动作。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引着她指尖用力。

    面具缓缓揭下, 是她在梦中反复描摹的眉目。

    雨势不小,顷刻间便将人淋透, 雨幕糊在眼前, 便有些失真。她一时竟不确定起来——她是不是还在梦里?

    宁珣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侧,嗓音有些哑意, 似喟叹般:“衔池,是我。”

    “我来晚了。”

    他唤她名字那刻, 她才像是反应过来,眼泪倏地坠下来,混入雨线。

    她声音哽咽, 仔细听才听得出, 是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宁珣心口一窒,一时竟说不出话,只用力将她拥进怀里——温热身躯相贴那刹,衔池颤了一下,继而死死抱紧了他。

    她心跳得很快,连带着他的心也在随着她震颤。

    宁珣轻轻自她发顶抚下去,手紧绷着, 还在后怕。

    若是他来晚一步, 若是他率军入京后选择了直接杀进宫, 先发制人,而非听说她被困在镇国公府后,先来寻她,此时此刻,她怕是已经沉于湖底。

    他看得出影卫的痕迹,那箭一出,自然也猜出来了她在做什么——以身设局,慷慨赴死。

    倒是长能耐了。

    他不知是气她要为他而死更多些,还是震颤更多些,但眼下这刻,唯余心疼。

    是他先前考量得不够周全,才被逼至如此,累她担惊受怕,是他赶回来得太慢、太晚,才累她身入险境。

    那日他伤势太重,只撑着将东宫的假象布置好,仓促带着剩下的影卫从通往京郊的密道脱身——刚进密道他便失了意识。

    但凡尚余一丝神智,他都会先安顿好她。

    宁珣身上最重的伤,是肩上中的那一箭。

    那日送走衔池后,他便回了书房批阅政务。

    不知过了多久,他腰间那只白底绣鹤的香囊突然掉在地上——是衔池临走前送他的那只。

    他俯身去捡,只那一霎间,一箭自窗外而来,似携了万钧之力,狠狠钉入他左肩。

    若不是他正俯身去捡那只香囊,以这箭的角度和力道,当是正该被穿透心肺。

    那人不知是怎么混进的东宫,只射了一箭——本也只需要一箭,便消失得毫无踪迹。

    影卫忠心,一路将他护送至北疆。

    皇帝对他的疑心,倒也不是毫无缘由——北疆本就是他留的最后一步退路。

    只是从前宁珣能倚仗的唯有自己在北疆布下的暗棋,而这回多了一个宋轩,省去不少麻烦。

    开春回京之际,在兴广城他同宋轩曾见过一面。

    那是他们第一回开诚布公地谈,到最末,宋轩拭着手中剑,缓缓道:“那丫头有句话说得还算有几分道理。这皇位与其叫你那几个弟弟坐,倒不如你来坐。”

    衔池脑子里还混沌着,也听见了墙外的厮杀声,听见了熙宁的尖叫,只是已经顾不得去想。

    宁珣一手拥着她,一手撑在她头顶挡雨。

    沈澈赶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场景。衔池正背对着他,被人紧拥入怀,而本该在地底腐烂成一团泥的“先太子”冷然抬眼,同他遥遥相视。

    厮杀声由远及近,齐整的脚步声并甲胄碰撞声在雨中也依旧清晰。

    沈澈猛地抬眼——宁珣是率军入京。

    他是要反!

    宁珣看懂了他的意思,轻笑了一声,“孤是太子,承这天下,名正言顺。”

    衔池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身望过来。看清来人那刻,她眼中温度迅速褪去,冰凉一片。

    沈澈像是被扎了一下,五脏六腑被人伸手搅乱一般,剧痛之下,他不由得松了手中纸伞。

    雨轰然笼罩上他,似是有万千虫蚁自四肢百骸啮咬而过,沈澈不由得跪伏在地,咳得很重。

    这感受熟悉又陌生——同他幼年时那如影随形的病痛一般无二,可那病,早在江南那时便寻到名医,十多年过去,再没犯过。

    几乎立刻他便意识到,是方才在书房喝的那盏酒有问题。

    地上的雨湿凉,他咳得愈发急促,喉咙里一阵腥甜。发丝凌乱挡在眼前,沈澈抬头远远望住她,咳得愈发重了,却无端笑起来。

    她好狠的心。

    他依稀记得,幼时在江南,他哪天咳得多了几声,她都要紧张半天。平日里更是连只鸽子都不敢杀——后来那只本要给他炖汤补身子的鸽子,就那样养在她和宋弄影的院子里,膘肥体壮。

    这么多年过去,那鸽子想必早就不在了。

    这些年,他旁的没教会她,唯独心狠这一样,她学去了大半。

    沈澈望着她,又摇了摇头——错了。也只是对他,对宁珣,她怕是舍不得。

    唯独肯对他心狠,何尝不是一种特殊。

    有武将踏进来,行至宁珣身前一抱拳:“启禀殿下,镇国公府已经控制住了。”

    沈澈闭了闭眼。从宁珣率军杀回来那刻,便已是回天乏术。

    衔池裹了件厚重挡风的披风,等在遮雨的檐廊下。

    宁珣正在前头同方才那武将核对着什么——那人衔池见过,是曾经跟在宋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将。

    沈澈和熙宁郡主皆被押了下去,因着身份的缘故,暂未处置。而另一边,青衡押着人急匆匆过来,将那人按在地上——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她身姿轻盈,腰间别的那把鎏金长弓却无声昭示着她的身份——乍然见到殿下“死而复生”,青衡百感交集,虽也惊诧了许久,但好在没耽误事儿,领着一众影卫合力将放箭那人抓了回来。

    宁珣打量了一眼,“胡人?”

    女子一声不吭,唯独抬头望向他的眼神凶猛,似是能迸出火星子来。宁珣走近了一步,她骂了一句什么,听得出是契丹语。

    宁珣一挑眉,“能听懂中原话么?”

    衔池闻言走到宁珣身侧,看向那女子——毕竟曾死在那把长弓下一回,她有些打怵,只飞快扫了一眼。

    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宁珣握住她冰凉的手,侧过头去:“跑出来做什么,雨凉,淋久了容易生病。”

    衔池捏住宁珣的手,大着胆子望着那女子的面容。毕竟是世子大婚的日子,哪怕是后湖也挂了大红灯笼,只是被雨浇熄了不少,残存的一两盏晃着,浅淡的红光映在那女子脸上——电光火石间,衔池突然记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她。

    衔池猛地拉住宁珣胳膊,“是四皇子!”

    阿娜尔显然对这句话有反应,闻言狠狠盯住了她。

    衔池浑然未觉,记起她是上元夜四皇子身侧她曾瞥见的那个胡人,不由得一颤,霎时便想通了前因后果。

    这人确实是来杀她的,前后两辈子都是,却迟迟不动手,专挑在熙宁推她入湖那刻才下手,为的便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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