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音苦笑:“我怎么好意思让长辈睡沙发啊,真让你睡,你那腰受得了吗?”
苏成桥没回答,只是说:“你爸我身体也还好,不至于那么脆弱。”
苏羡音只是笑,最后还是按下暂停键,将电脑收起来。
直直望向苏成桥,说:“爸你有话还是直说吧。”
苏羡音垂着眼睫,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苏成桥叹口气,又坐近了点,犹豫开口:“最近……还想妈妈吗?”
想啊,无时无刻,总是毫无预兆的,妈妈的笑容就浮现在脑海。
苏羡音语气很平淡:“还好。”
深陷进掌心的手指甲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苏成桥没发现苏羡音的异样,继续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有不喜欢的地方,就讲出来,爸……爸肯定还是希望你开心,希望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把日子过下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但……已成事实,爸也只想尽力弥补你,满足你的要求。”
一家人。
到底谁跟谁是一家人,谁又是局外人。
苏羡音抿着唇,声音有些发抖:“我并没有什么不满。”
她的不满在15岁和孟凡璇初次见面时就表达过,只是苏成桥觉得她是胡闹,父女俩也默契地再也不提这件事。
既然都默认要掩盖过去的伤疤过日子,又何必要追问她有什么不满。
“羡音……”
苏成桥一时语塞,又叹口气,摇摇头:“算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看剧。”
……
苏成桥走后,苏羡音的书久久没有翻页,她心里有点烦躁,升腾起一股燥意。
于是她起身去厨房倒水喝,苏羡音拿着水杯边喝边往客厅走的时候,路过自己原来的房间,看到一束光打在自己窗户上,还移动着,看形状明显是手电筒照射出的光。
她站定了,又看了会儿,确认这束光不仅没有消失,还继续晃了晃,她缓慢地走过去。
她们家住在二楼,是老城区的老房子,窗户装的还是那种有色玻璃,清晰度也不高,一开始她只能看到楼底下确实站着一个人。
大半夜用手电筒照人房间,怎么想怎么诡异,苏羡音手放在窗户上,迟迟不敢拉开。
也许是底下的人看见了窗边出现的人影,那人拿着手电筒似乎跳了一下,然后苏羡音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苏羡音,是我,陈浔。”
真是见了鬼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电视剧纯情男主吗?
苏羡音平复了虚惊一场过后的心情,才慢慢将窗户拉开。
苏羡音的房间窗口下正好是一盏路灯,路灯下,陈浔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背着光,发丝间像藏着萤火虫,仰着脸看向她,笑意很浅,但笑容和路灯的色调完全一致。
苏羡音很难不承认这画面令她心跳加速。
陈浔拎了拎手里的东西,说:“我买了学校门口的炒年糕,吃吗?”
其实是动了恻隐之心的,那轮廓太美好,少年的笑饱含真诚,那是她追寻了很多年的光,此刻却像小太阳一样守在她的楼下。
换做以前,这场景会是她今晚睡前循环播放的画面。
可现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我减肥,谢谢你。”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陈浔将拎着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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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的手放了下来,又牵动了嘴角,说:“要……下来走走吗?”
苏羡音没回答。
陈浔见她不回答,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摸摸自己后脑勺,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下来吗?”
“等着。”
苏羡音说完,“咣”一声关上了窗户。
……
陈浔在她房间楼下踱着步,拿着手电筒在地上画圈圈玩,等的时间有点久了,他又把手电筒对准苏羡音的房间窗户照了照。
“什么人!啊?”
陈浔听到声音,迷惑地转过头,看见一个带着居委会红袖章的大叔拿着大型照明灯直往他脸上怼,怼得他眼睛根本睁不开。
大叔:“什么人啊在那鬼鬼祟祟的,大半夜的在人小姑娘楼下干嘛呢?”
陈浔用手挡眼睛:“我……”
“还不走?啊?再不走就跟我去居委会坐坐去。”
陈浔:“……”
他做梦也没想到,苏羡音让他等着的,是这个。
第24章 真的不熟
苏羡音早上起得很早, 睡得也很香,似乎并没有被昨夜某个人的奇怪造访以及沙发的柔软质地所影响。
某种层面来说,她还挺能适应环境的。
不过早晨7点, 苏羡音就发现冷寂了几年的荒废不用的竞赛班群有人发消息。
是邹启然。
7然:【听说老周升官了啊, 有几个人在家啊, 我们去看看老周呗?】
时间还早,无人响应, 于是苏羡音也没回复。
她没放在心上, 暂时将手机放在一边。
临近中午,她吃饭的时候才想起这茬儿来, 才发现不止是竞赛班群, 实验1班的群也热闹了起来。
【那我们几点去啊?下午?有没有人知道老师的课表啊?】
【下午四节课的时候去不就行了?离第一节 自习还有时间,比较宽裕。】
【报名啊报名,班长大人定好时间地点, 大家参加的就在下面接龙, 积极参与啊大家,难得这次长假, 回来的人比较多。】
其实放假回去看老师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以往一般都是临近春节的时候, 同学们约好了上老师家里拜访, 国庆节回学校看老师还是头一回。
苏羡音也想看看附高的变化,毕业一年多了她还没有机会能回学校去看一眼, 于是她在接龙报名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多同学看到苏羡音的接龙才知道她也回了南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活动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怀旧情怀, 苏羡音收到的私聊消息渐渐变多。
她当初高考也算是发挥超常, 拿下了年级第五的好成绩,现在好奇她近况的人不少,还有不少来问她川北到底好不好玩的同学, 一时之间,她的手机震个不停。
有一个当初和她一起进了化学竞赛班的同班女生,跑过来问她。
【羡音你下午回去看汪老师的话,我们要不要顺便去看一下周老师啊?】
苏羡音正想着回复,没立刻回答,退出聊天框,发现邹启然也给她发了消息。
7然:【下午我们看完老汪也去看看老周呗?】
yin:【大组织委员?两场活动都是你组织的?】
7然:【/憨笑,不敢不敢,我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7然:【去吗?怎么说你当时还是老周的课代表呢?】
苏羡音还是答应了。
竞赛班和卓越班高度重合,甚至周老师本来就是卓越班的班主任,苏羡音没有在竞赛班接龙名单里看见陈浔的名字,但她感觉他应该也会去。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还算不赖。
苏羡音是先跟实验1班的同学一起去了汪老师办公室。
汪老师变化不大,见到他们很是惊喜,拉着大家问近况,又跟他们说现在他带的这个班是真的闹腾,远不如当时他们班让人省心。
气氛和谐,大家正因为老师讲到一个调皮鬼的非常规操作而笑成一团的时候,汪老师突然看向一直默默站在最外圈的苏羡音,问:“苏羡音在川北大怎么样?升大二挺忙吧?学习上生活上还适应吧?”
众人自动给苏羡音让开了一条道,她现在已经能从容面对这样的注视,浅笑着说:“还算能应付,已经住了一年多了,都适应了。”
汪老师多问了几句,苏羡音一一答了。
汪老师:“这批孩子里,就你是最最懂事,当时高考我就跟其他老师打赌,我说苏羡音这孩子蓄力蓄够了,肯定能一鸣惊人,果不其然呐。”
苏羡音只抿着唇浅笑了下。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学习上并不算是天赋特别高的孩子,她高一刚进班的中考成绩不过中游。
升高二以后,物理的学习对她来说甚至有一点吃力。
可她每次路过成绩大榜的时候,都会看向年级第一名那个位置的名字。
那两个字是对她最好的激励,只要想象在成绩榜上与他的距离一步步缩小,她就充满了动力。
升入高,她的成绩稳列班级第一,年级前二十,曾经也想过卓越班到底会不会讨论,那个实验班的苏羡音次次杀入几乎被卓越班包揽的年级大榜前五十,会不会他也参与了讨论。
但也只是想想,无从求证。
苏羡音二模的时候考砸了,甚至跌出了年级前一百,当时班主任安慰她,告诉她二模难度一般都比高考大,主要是想让考生戒骄戒躁一步步稳扎稳打,她不需要为这次的考试成绩感到沮丧。
但她依旧在天台吹了一晚自习的冷风,哭了一小会儿。
道理她都明白,但她只是发现,本来以为自己努力学习就能追赶上他的步伐,最后才发现其实她跟他的差距远不止平时成绩榜上的那十几名距离。
一旦考试难度加大,他的优势只会发挥得更充分,她也原形毕露,无法与他比肩。
她为自己感到沮丧,也为此感到消沉。
……
苏羡音几乎是走神着听完了后半茬儿聊天。
同学们和汪老师约定好了晚上吃饭的地点,簇拥着往外走。
邹启然找到她,说:“走吧,咱几个也去看看老周去。”-
苏羡音看到陈浔的时候不算意外,意外的显然是其他同学。
苏羡音今天穿着一件浅黄色钩花针织开衫,里面是一件带刺绣的白色T恤。
而陈浔,里面穿着一件浅黄色卫衣,外面是一件纯白色夹克。
两人下身穿的牛仔裤、白球鞋更是几乎像是商量好的。
很像……
邹启然拿腔作调地说:“哟,这是情侣装啊这是。”
苏羡音幽幽瞥他一眼,他立刻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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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班一个女生看过来,问一句:“实验1班的苏羡音?我记得你是不是也去了川北大学来着。”
“难怪啊”有男生笑起来,搭着陈浔的肩,“同是校友,这么快就混熟了?”
“陈浔的社交能力果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啊。”
苏羡音抢在陈浔之前淡淡答:“认识,但不熟。”
陈浔:“……”
他眯了眯眼,舌尖轻抵住牙齿,没拆台,只是笑了笑,定定地望向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苏羡音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跟着大部队慢慢走进周老师的办公室。
这次卓越班也来了十来个同学。
但苏羡音没想到两个班居然就约着一起吃饭了。
还是邹启然攒的局。
“都毕业了都是校友啊不分什么这班那班的了,老周和咱们老汪也是多年老搭档了,晚上咱们一起跟两个老师吃顿饭,热闹热闹啊。”
居然也没有人有异议,反而各个都很兴奋的样子。
苏羡音起了想溜的心了,还没开始走,就被自己班上的两个女生从两侧架住。
如果不是她们叙旧得太过自然,苏羡音都怀疑自己是被盯上了。
一行人优哉游哉到了校门口,门卫大叔却不放行了。
附高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上学以后除了晚上下自习不得擅自外出。
邹启然走在最前头,笑得无奈:“师傅,我们都是毕业了的啊,我们是11级的啊,回来看老师的。”
门卫大叔狐疑地看了众人几眼,却不放行。
将信将疑地问:“都是11级的?没有混进在校生?”
邹启然:“我们一个多小时前进来的啊,刚刚你不在,之前那个门卫师傅可以证明。”
一时之间,一行人就堵在了校门口,进学校的时候还算顺畅,出学校居然被拦住了,也是有趣。
正吵吵嚷嚷的,演变成门卫大叔必须要邹启然给老师打电话并且确认人数才放行。
“柳师傅,是我,我们真的都是11级的。”
陈浔声音算不上大,但他刚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从队伍最尾巴从容地走到最前面。
门卫大叔眯着眼看了陈浔一眼,立刻笑了,拍着他的肩:“小陈啊,回来看老师啊?”
“嗯,难得回来一趟。”
于是就这么放了行。
苏羡音抽了抽嘴角,原来陈浔在这座学校不仅仅是个传奇,还是一张到哪哪都好用的令牌,居然连严格的门卫叔叔都认识他。
简直不要太离谱-
一个大包间,熙熙攘攘坐了20来人,苏羡音坐下后,两个刚刚挽着她的女生立刻一左一右坐在了她两侧,继续问她川北大的图书馆是不是真的24小时不闭馆。
正说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了椅背上,轻轻环住。
陈浔的声音依旧干净好听。
“同学,换个位可以吗?”
女生见到陈浔,肉眼可见的紧张了几分,惊慌地站起来,还伸长了手:“你坐你坐。”
陈浔朝她点头:“想离校友近一点,不熟就该多培养培养感情。”
女生丝毫不觉得这话术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
苏羡音:“……”
独属于他的气息很快就窜进她鼻息间,她不自在地往另一侧挪了挪,几乎跟左边的女生大腿贴大腿了。
……
饭桌上,同学们激情高涨,吃饭是其次,谈天说地才是正事。
苏羡音也不知道真的是自己变化太大,还是自己高考当年的超常发挥让大家都印象深刻,不知怎么话题就频频往她身上落。
她吃饭本来就细嚼慢咽,很慢,又每次刚咬一口肉,就被cue到,干脆到最后她都没怎么动筷子。
人多,一盘菜上上来,有的还没转一圈就空盘了。
但苏羡音的碗里却很快垒满了一小碗,各种各样的菜式,在被缴清之前,被夹起一筷子放进了她碗里。
邹启然怪笑着:“浔哥,别夹了啊,都快装不下了,自个儿多吃点啊。”
“吃你的饭。”陈浔懒洋洋的,笑道。
众人把视线移过来的时候,陈浔正试图以一个完美的角度将这块扇子骨嵌入苏羡音已经装满了的碗沿缝隙里。
大家笑得很欢。
这二十来个同学几乎代表了附高11级的荣誉,难得聚在一起,都对彼此的近况感兴趣到不行。
但此刻苏羡音领会到,大家果然还是对八卦更感兴趣。
有男生挤眉弄眼地接茬:“我看浔哥是看人家女孩说跟他不熟,自尊心受挫了吧,也不至于这么极力表现啊浔哥,物极必反懂不懂啊?”
“你懂个屁,浔哥一向贴心。”
……
不同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甚至还有大胆的男生问苏羡音此刻被年级风云人物如此关照有何感想的,苏羡音抿着唇不想回答,又不想显得不礼貌。
身侧的人却毫不费力地自然将话题转移开,苏羡音再回神的时候,周老师和卓越班的班长的赌注已经成了这场饭桌上更吸引人眼球的话题了。
陈浔忽地凑近,有薄荷味飘进苏羡音鼻子里。
他压低声音道:“趁着现在多吃几口吧,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cue你了。”
苏羡音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接话,而是夹起了那块扇子骨。
服务员端着最后一道菜——菌菇老鸡汤上来的时候,众人正因为那个赌注而怂恿周老师喝酒,一时气氛达到了最,甚至有几个学生干脆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鼓着掌欢呼着。
苏羡音和左手边的女生最后还是隔开了一个空位,方便服务员上菜。
苏羡音早早看见了端着瓦罐的服务员面有难色,将座位又往陈浔身侧挪了挪,示意她:“我给你找个空位。”
苏羡音转动着转桌,将已经空了的一个长方形碟子拿起来,给服务员空出了一个空位。
她没来得及回头示意服务员,忽然被一股力道给带离了原位置,滚烫的气息就拂在她耳边。
她不可能辨别不出这香气属于谁,于是浑身僵直了。
“啊!”
“小心!”
几声尖叫过后,吵吵闹闹的包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汤泼了一地。
苏羡音清晰地感觉到脚边一阵热意,有几滴溅到她脚踝还有隐约的灼热感。
她听见身后女生向服务员道歉的声音,忽然意识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紧张兮兮地掰开他的手,查看。
陈浔轻笑了声:“手没事儿。”
苏羡音刚松了口气,视线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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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几乎是被陈浔一把薅进怀里的,他身子侧向她,双腿张开,将她搂进怀中松松拥着。
而他朝向外侧的左大腿直至膝盖处,牛仔裤一片深色,显然是被泼了一片汤。
滚烫的,刚出锅的,鸡汤。
陈浔注意到她的视线了,才慢悠悠倒吸了口凉气。
他眼神里居然有些可怜兮兮,像只受伤了等主人安慰的小狗。
“腿有点儿事,可能。”
苏羡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听见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们终于醒悟过来后,有人较真地问了句。
“他俩真的不熟吗?”
第25章 所念所想
苏羡音跟着陈浔站在饭店门口, 南城的秋天昼夜温差大,吹来一阵夜风,苏羡音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陈浔试探性地看了她好几眼, 见她迟迟不将视线移过来。
认栽一样叹口气:“苏同学,你有点狠心。”
“就没有一点点爱心关爱一下同学吗?”
苏羡音看向他, 皱着眉看向他膝盖。
其实不担心是假的,不论她因为他先前的行为有多生气多伤心, 今天怎么说也是他救了她,还因此被烫伤。
只是他穿的是长裤,大腿那个位置, 她看不到伤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苏羡音心里揪成麻花了,嘴上还是说:“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很客观的表述。
陈浔笑得有些无奈。
十分钟前, 事故发生后,小部分人忙着处理事故造成的一片狼藉,大部分人都在关心陈浔的伤势。
邹启然绕了大半个圈跑过来,大喇喇就要掀陈浔的裤腿, 但陈浔今天穿的裤子并不是工装裤那类的宽裤腿,要将牛仔裤掀到露出大腿,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陈浔制止他的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 两个老师都喝了酒开不了车, 现场乱糟糟的, 周老师最终下了命令让陈浔直接去医院。
邹启然:“距离这最近的医院都要十几公里,还不如让浔哥找他奶奶老院长看看, 我记着浔哥奶奶家就在这一块儿吧?”
陈浔的奶奶是曾是南城中心医院的院长,现在退休在家里,距离也合适, 更不用说陈浔这一阵本来就住在奶奶家。
一拍既定。
邹启然搀着陈浔往外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喊上苏羡音,还说怕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她是不知道,陈浔不过是烫伤了腿,又不是双腿不能直立行走,从二楼包间到饭店门口等车。
到底是会有什么突发事故,邹启然一个人搞不定?
更诡异的是,本来是个人站在路边等车,邹启然还没等一分钟就溜了,说什么楼上还等着他开启第二轮。
苏羡音无语凝噎。
叫的车终于在两人傻站门口2分钟后稳稳停在饭店门口。
苏羡音手扶在打开的车门上,对着陈浔淡淡说:“你直接回家?应该搞得定吧?”
陈浔迟疑了一会儿,问的颇具试探性。
“搞不定的话你要送我吗?”
苏羡音弯腰钻进了车里,将陈浔眼底的震惊与欣喜一览无余之后,她淡淡对师傅说:“师傅等下把他送到了,送我去石华街就行,顺路的。”
石华街是苏羡音家所在的街道。
陈浔:“……”
苏羡音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车窗上倒映着陈浔的吃瘪表情,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学以致用的能力好像还挺强。
希望落空的心情想必他这几天也终于能与那时的她有一些些感同身受了-
陈浔的膝盖起了水泡,又因为一直被裤子闷着,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他被奶奶训了一顿。
谢颖然在旁边幽幽道:“妈您还不了解您孙子吗?陈大少爷怎么可能在他同学面前把裤子剪开啊,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陈浔:“……”
奶奶摘下老花镜,说:“就知道胡闹,面子能当饭吃吗?用冰袋敷是有风险的,要用凉水冲啊,本来可以天就恢复的,这下好了,五天甚至七天……”
陈浔绕到奶奶身后,捏着她的肩,讨好地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吴院长别生气了,烫伤而已嘛,不用太担心。”
奶奶的脸色立刻好转了些。
谢颖然看着直摇头,想起什么,说:“对了,妈,明早你是不是要去庙里一趟?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点事,中午留在庙里吃斋饭,估计下午回来吧,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我叫了我朋友女儿过来吃饭,就是在我花店兼职那个小姑娘,我算一下有几个人在家,备下菜。”
陈浔挠挠眉心:“那我明天中午不在家吃。”
谢颖然:“?”
“你去哪儿?你小子又跑?人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真是挺好一小姑娘……”
陈浔打断谢颖然的介绍:“我陪奶奶去庙里。”
谢颖然:“就你这膝盖,是你陪奶奶还是奶奶陪你啊?别捣乱。”
奶奶却点点头,看起来兴致挺高:“也是,让小浔跟我一起去吧,他还从来没去过,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谢颖然倒也没坚持,只是说:“你倒是能行吗?走得了路吗?”
“行啊,包扎好了我当然能照常走路。”
……
睡前,谢颖然敲开陈浔的房门,再次向他确认:“你明天真的跟奶奶去庙里?不留在家吃饭?你确定?”
陈浔看着手机,微信界面始终没有那条告诉他苏羡音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的提示,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
谢颖然有些狐疑地踱步至他身后,幽幽道:“看什么呐?”
其实没什么可心虚的,但是陈浔被吓了一跳,吓得手机反扑在了桌面上,就显得这形迹过于可疑。
谢颖然老道地笑了笑,仿佛已经把他这点小心思洞察得一清二楚。
“成,每次一跟你提哪个阿姨的女儿你就直摇头,原来是因为有目标了啊?”
“有喜欢的女孩儿了?进展如何?还是说已经在交往了?”
陈浔有些无奈,笑得很牵强。
“这都什么跟什么,妈,别乱猜了,早点睡觉,OK?”
谢颖然被陈浔推出房门的时候,还在锲而不舍地问:“妈妈是支持你谈恋爱的啊,你不用不好意思啊……”
最后半句直接被陈浔的关门声给硬生生截断。
谢颖然气得吹刘海:“臭小子!”-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陈浔就被闹钟闹醒,他下意识打开手机第一步就是去看微信,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依旧没有被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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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中,陈浔还是非常遵循本心的,低骂了句。
比他想象中还更令他烦躁。
她的家他也去过了,同学聚会也组了局,可怎么就连个微信都加不回来。
难道真要他提着水果礼盒上她家去登门道歉才能拥有向她解释求得她原谅的机会?
他还是难以想象那种场景。
……
奶奶是退休以后养成的往寺庙跑的习惯,也算是给自己的老年生活找点事做。
陈浔的膝盖水泡已经挑破,上了药缠上了纱布,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工装裤,方便他行动。
可一眼望向大概数十上百级阶梯的时候,陈浔还是皱起了眉。
奶奶这时候居然不心疼他了,还一个劲儿的鼓励他:“心诚则灵,走走楼梯怎么了,就当锻炼了。”
陈浔其实很想说一句,他根本就“没所求”,还要求什么心诚则灵呢。
等他爬完了这几十级阶梯,陈浔的伤口已经不能用“疼”一个字来概括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跟着奶奶主要是当个陪衬,确实是他逃避谢颖然组的饭局的借口,但没想到奶奶真的让他在金像面前拜一拜,顺便祈愿自己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今天庙里的人非常多,陈浔看着身后排着的长队,也没扭捏,不想耽误后面香客的时间,照着奶奶的嘱咐做了。
只是双手合十祈愿的时候,陈浔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张清秀的脸庞。
果然心里有个疙瘩,连祈愿的时候都会像个泡泡一样第一时间冒出他脑海。
……
中午留在寺庙里用斋饭,饭后奶奶去找住持办事,陈浔百无聊赖地在寺庙各角落转悠着,香火味伴随着烟雾缭绕,缠了他一身又一身,于是他随意逛了一圈以后,走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左手边,摆了一张红桌,坐着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有人在抽签,他在解签。
解完一签,道长注意到陈浔的目光了,忽地朝他招招手,说:“小伙子,要来一签吗?”
陈浔礼貌地摆摆手,道长却像是盯上他了,笑容和煦有亲和力。
“解一签吧,兴许所有困惑都迎刃而解了。”
陈浔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有些魔怔了,当他把签条递给道长的时候,甚至有想要收回来的冲动。
“小伙子,你虽错失一些良机,但显然后面还有转机,你心中所想所念,会出现在你眼前。”
陈浔:“……”
听起来很有道理,又像是什么也没说。
他无奈地笑了声,勾着头,摸了摸自己后颈处突出的棘突,点头道谢。
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下午回到家,可乐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一边摇尾巴一边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陈浔一把将他抱起来,撸了几下,低下头去蹭他的脸。
谢颖然正好从厨房走出来:“你下午有空最好带可乐去看看吧。”
“怎么了?”陈浔握着可乐的两只前脚,问道。
可乐是他读高二的时候,爸爸送给他的礼物,一只可爱的布偶猫,自从他们家因为爸爸工作调动原因去了川北,可乐就一直养在奶奶家。
谢颖然摆弄着花瓶里的花,说:“猫砂味道不对,那味儿,啧,而且它怎么老没精打采的,像是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陈浔立刻将可乐放回原处,一边问谢颖然详细的症状,一边去房间里拿猫包。
二话不说就带着可乐出了门。
问题还算发现得及时,医生给开了驱虫药,并且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陈浔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挑挑眉逗弄乖坐在一边的可乐。
……
陈浔下了公交,穿过公园就是奶奶家,他信步走着,拿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联系不上的人还是联系不上。
陈浔叹口气,一抬头差点踩到人。
刚到他腰位置的小屁孩,一把抱着他,眼巴巴望着他。
陈浔蹲下身来,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小男孩不知怎么绕到他身后去了,只有小女孩软糯的嗓音说:“忘记路了。”
陈浔摸摸她脑袋,问:“大人呢?”
小男孩这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我们就是要去找奶奶!奶奶在跳广场舞。”
那就是在公园西侧的空地了,并不远。
陈浔笑笑:“走吧,带你们去。”
小男孩却问:“哥哥你的猫好可爱啊,可以摸摸吗?”
“可以,但是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要温柔一点。”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拉开猫包,探了只手进去。
……
陈浔很快就带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奶奶,任务完成,他也松了口气,松开两只肉肉的小手,说:“去吧。”
小家伙们朝他响亮地喊:“谢!谢!哥!哥!”
“啊!”陈浔刚转身,身后小女孩就惊呼一声,“哥哥,猫,你的猫跑啦。”
可乐从没被小男孩完全拉上的猫包里一跃而下,“嗖”地一下钻进了草丛里。
陈浔扶额,他回趟家还真是回成了公园历险记。
“可乐?可乐?”
“在哪儿呢?”
他弯着腰,一一查看着树根底下的草堆,没见着猫。
找累了,他直起腰来,松口气往别处瞥。
一眼就瞥见,苏羡音蹲在鹅卵石小道边,脚边一只纯黑的小猫正蹭着她的胳膊,她的手正摸着可乐的头,浅浅笑着。
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去玩了,长发扎成半披发,戴着贝雷帽和珍珠耳坠,薄荷绿海马毛毛衣背心里是一件荷叶领米色长裙,此刻因为她蹲下的姿势,裙子下摆晃晃悠悠,险些挨地。
陈浔笑了声。
云层轻轻浮动着,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蓝渐变粉色,他忽地想起下午在庙里道长说的话。
“你心中所想所念,会出现在你面前。”
陈浔嘴角浮起零星笑意。
他看见可乐忽地跳上苏羡音的膝盖,她惊得整个人抖了一下,笑却柔和,眉眼弯弯。
可不就出现在面前了么?
心中所念所想。
第26章 小人行径
苏羡音看到陈浔的时候, 浑身僵了一下,她刚对着两只猫咪笑得太灿烂, 此刻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她像放慢动作一样收起了笑意。
她抱起牛奶,转过头就走,也听见后面跟着一串脚步声, 但没有回头。
陈浔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油腔滑调, 也许真的是跟姚达待久了,偶尔也能cpy一下张口就来的技能。
“美女, 你也养猫啊?我也养猫, 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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