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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过那截最初的触手。那么若父亲再次重启实验,她真的不会再去参与吗?

    她静静注视着在楼下围堵她的陌生人,她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愤怒,他们因为被欺骗而愤怒,因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由于某些人的行为而愤怒,这些愤怒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研究政府已经被冲了,且找不到更多的秘密了,那么,唯一的宣泄出口就到了她这里。

    毕竟,把她作为宣泄口,作为需要赎罪的罪人,就能迫使她必须无时无刻为他人降低异化值了。

    江归荑嘴角轻扯,声音带有几分苦涩地道:“是否要用一人的命换取全人类的生存,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覃吟却突然开口道:“不,可你看,总有人站在你这边。”

    顺着她的目光,江归荑向楼下望去。

    她看见,虽然愤怒的得知真相的民众确实围堵了研究院门口,但还有几个人站在所有人对面,正在争论着什么。

    那些人的面孔她很熟悉,即使有些人很久未见面,她也瞬间想起了与之相关的记忆。

    他们是自她来到西京基地后,接触过的所有人——

    安西已经彻底摆脱鸭舌帽了,他原本内向易羞怯的目光变得灼灼,紧紧盯着发放传单的那些人,口中大声理论着什么;

    菲利克斯站在他身侧,明亮的日光照在他淡金色的短发上,显得暖洋洋的,但他的目光却是锐利而有攻击性的。

    还有宋柠……

    ……

    每一个她在西京基地里结识的人,此时都站了出来,为她向命运抗争着。

    第85章

    ——“谁能打下并占领西京基地,就拥有江归荑的支配权。”——

    然而, 她刚刚来到西京基地两月,对她这位有污点的救世主怀有恶意和怀疑的人远远比对她怀有善意的人多。没过多久,楼下再次人声鼎沸起来, 喧嚷的口号声在楼上也依旧清晰可闻。

    江归荑眉宇间隐有冷意。

    覃吟轻声说:“前门已经被围堵地水泄不通了,但研究院还有一个后门可供出入, 那个后面很少有人知道,我刚才看了一眼, 没看见有人守在那里,你可以从后门出去……”

    江归荑眼神清明,神色冷静:“不,我必须露面。”

    覃吟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现在出去,那些人的眼神和谩骂就能把你脱下一层皮!”

    江归荑的神情难以形容, 她的目光扫过楼下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愤怒的表情, 轻声道:“可是,只有我亲自露面,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那我陪你……”覃吟脱口而出道。

    然而,在她的视线里, 江归荑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无比坚定, 止住了她欲追上去的步伐。

    ……

    基地研究院的大门开了。

    正在喊着口号的民众刚要往里面冲, 就望见眼前的一幕, 止住了脚下差点冲刺进去的步伐。

    二十岁左右的姑娘面容秀丽优美,头发乌黑茂密, 皮肤在幽黑眼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莹白, 身材娇小苗条, 脊背挺直如同一根永不弯曲的弦, 正神色平静地望着所有人。

    她的眼中,有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静。

    嘈杂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但是仅仅过了几秒,他们就意识到了江归荑的真实身份,此起彼伏的质问声渐起:

    “美国当初把待研究的变异种分成了几个样本,交由了其余四个国家的研究团队进行研究,你父亲是这个项目的全权负责人,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污染会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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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华清路开始?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重启了这个实验?你有没有参与这个实验?你来到西京基地以后,研究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和联合政府一唱一和?这些事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

    无数的恶意无数的质疑如黑色潮水般一股脑地向她涌来,如果是一个心态脆弱的人站在这里,可能已经崩溃到哭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所有的目光中都是不信任和怀疑,江归荑悍然迎上这些不友善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我在来到西京基地之前已经失忆了,我对我父亲所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印象。”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人群中的质问声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谁信?”

    “不愿意负责就说自己失忆?这样的借口我也会找!”

    ……

    江归荑扫了一眼人群中的这些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多数人的外露皮肤上都带有明显或不明显的变异特征。

    江归荑平静道:“既然联合政府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五国联合研究变异种的过去也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我是否失忆、是否承认对真相的挖掘来说已经影响不大了。而你们一定要我承认父亲的参与以及间接证明众生畸变因我父亲而起,只是想要让我顺理成章地赎罪,对吗?”

    江归荑澄澈平静的瞳孔中映出了面前抗议者们瞬间慌乱闪躲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那么多的人,因为你们这个实验而死,因你父亲的劳什子行为而死,你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江归荑低头笑了几声,没有人能看清她被长长眼睫挡住的神色。

    不满的声音响起:“你笑什么?”

    “我没有骗你们,我即使能够降低人类的异化值,但这是有频率限制的,没有人能够无休止地承受无时无刻的污染攻击,包括我,如果我接连不断承受了太多的污染,那么我也会变成变异种。”

    “很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不知道涸泽而渔吗?”

    人群中安静了几秒钟,半晌有人反驳道:“可是你每次治疗后都要休息那么长的时间,按照你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什么时候人类才能摆脱众生畸变?”

    江归荑摇了摇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众生畸变必须从源头处解决,我的能力仅仅能够用于救火,在延长人类变成变异种的时长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弄明白那场流星雨和那颗陨石的由来,才有可能真正解决众生畸变。”

    面前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他们开始小声讨论,但暂时没有人再次对江归荑提出质疑。

    耳边的声音仍旧嘈杂,但江归荑的视线中出现了某种东西,这让她的眼睛微微亮了。

    她并没有回到研究院内,而是逆着人群,往远离研究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包围她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目视着她越走越远。

    可能是所有人都认为江归荑方才的陈述合情合理,因此,没有人反驳她,也没有人阻拦她。

    直到,他们顺着江归荑前往的方向看去,发现一架客机正在西京基地机场上空,预备降落。

    与此同时,秦粒拿着大喇叭呼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都别围在这里了!传单都拿走,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世界还没毁灭呢,物种还没灭绝呢,人类犯不着先起内讧!”

    人群这次听话地散去了,秦粒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归荑,正听到她问:“那架飞机……”

    “哦,那架飞机是承载着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研究员的飞机,执政官顺便把研究员们带回来了。”

    江归荑虽然不知道在联合政府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对于易北洲把他们带回基地的原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眸子微微黯淡了下去。

    秦粒见状道:“执政官应该也马上就回来了,他没遇到什么危险,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秦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江归荑已经能够猜到他欲言又止的下文了:

    只是,易北洲去晚了一步,并没有成功阻止联合政府被攻破,以及关于她父亲的秘密资料被泄露。

    她遥望着那架跟在客机后面,平稳降落在西京基地机场上的战斗机,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良久,她轻声道:

    “玻璃纸总会被戳破的,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

    ……

    易北洲下了飞机,他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人,基地机场上有还未被领走安排住址的研究员和生物专家们,基地各条道路上也有此前聚集但还未散去的人群,即便如此,凭借出色的视力和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易北洲一眼就看到了研究院前站立的江归荑和秦粒。

    江归荑似乎偏着头和秦粒说着什么,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不知来由却沉重的悲伤意味。

    易北洲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健步如飞般跑了过去,身后似乎有不知所措的研究员试图叫住他“执政官……”但他都没有理睬。

    伴随着清风飞扬,他跑到了江归荑面前,然后在她惊讶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下一秒,他不容拒绝地把她摁到了怀里。

    江归荑的脸紧紧贴在易北洲的胸膛出,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和他的心跳形成共振一样。

    不知何时,秦粒已经默默离开了,人群也逐渐散去了,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就在天地之间,静静地享受着暴风雨间隙之间难得的宁静.

    秦粒的工作效率很高,大致只花了不到一日,就把这些从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千里迢迢带来的生物专家们安置了个服服帖帖,得亏西京基地地方大,之前就有很多闲置的居民楼,这才能短时间内一下子安置了这么多人。

    江归荑已经和部分研究员针对变异交流过了,遗憾的是,虽然他们中很多都是享誉世界的专家,但就连他们,也都猜不到江知秋当年是如何做的。

    即使是另一国家中亲自参与该研究项目的亲历者,也只能握着江归荑的双手,眼神真切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江所长他是如何做的,才能达到这么一种稳定程度的畸变的啊!”

    江归荑挑眉:“稳定?”

    该研究专家点点头,花白的胡子一阵乱颤,解释道:“从现在的统计数据看来,一个人平均接触十次左右变异种,自身也有可能变成变异种,但这其实说明,每次接触变异种都只能造成比较细微的变化。”

    “我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也不在乎坐不坐牢受不受谴责了,现在和您说这些,也就不隐瞒了。我们国家当时分到的那截触手,确实是死亡或者休眠的状态,无论什么生物接近它,都不会受到污染。但是,我们尝试了一种方法,发现其实它是有重焕新生的可能的——”

    迎上江归荑诧异的目光,这位曾被提名为诺贝尔奖候选人的老者开口,语气沉重:“我们选择了几位死刑犯,如果将那截触手嫁接到他们身上,会导致人体迅速受到污染,细胞活性急剧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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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污染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太快了,很短的时间内,人体就会因为超过细胞活性的阈值,再也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从而爆体而亡……而到了这一步,除了离他很近的生物也受到了些许污染后,这场污染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人体也进入了死亡的状态,从而导致污染不能再进行迭代和传播,对吗?”

    老者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而且,人体爆体而亡后,那截被嫁接到人体的触手会重新脱落下来,依旧是休眠或者死亡的状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归荑感到一阵恶寒从脊背处向上蔓延。

    江归荑没有评价他们国家采取的人体实验行为,毕竟,现在还不是互相攻讦的时候,她微笑道:“谢谢您。”

    老者叹了口气:“我也没做什么,现在告诉你这一切,也是为了赎罪而已。”

    他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江归荑的面庞,眼中微光闪烁:“孩子,你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放轻松些,你父亲是个好学者,他不会做出刻意残害人类的事,你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孩子,但很多时候,人需要把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卸下一部分。”

    “你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不必把人类的命运都扛在你一人肩上,毕竟,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江归荑眼中微光闪烁,良久,她再次开口,郑重地又道谢了一次,才离开。

    江归荑来到执政官办公室的时候,易北洲正在与人通电话。

    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持着话筒,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眼底却如同黑云压境。

    江归荑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熟悉,是蓬海基地的陈夙。

    原本风情万种女人的声音此时带上了沉重:“……这次,我哥可能也压不住了,已经有好几个基地联系我们说要一同攻打你们了,我哥自然不想同意,可是……”

    “可是,这次的民意过于汹涌了,他们害怕你那个小女朋友的能力,只惠及西京基地,不惠及其他基地的人……”

    易北洲打断她道:“他们想要如何做?”

    陈夙的声音滞涩:“他们也知道,让江归荑给全世界的人降低异化值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们的诉求是——”

    “谁能打下并占领西京基地,就拥有江归荑的支配权。”

    第86章

    ——江归荑偏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吻。——

    易北洲撂下电话, 眉心郁结,如阴云堆积。

    江归荑在他的身侧坐下,思量着说道:“再这样下去, 要不了多久,西京基地就会变成各方势力角逐的斗兽场。”

    “我们必须想办法, 尽快从源头上真正解决末世。”

    江归荑想了想问道:“史密斯知道什么吗?”

    易北洲揉着眉心道:“不知道,他也说他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你父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江归荑抬眸看向易北洲:“我们是不是,必须前往华清路看一看了?”

    西京市华清路,那个最初的源头。

    虽然那里的变异种污染值异常高,即使是一年半前的易北洲,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但此时不去一趟是万万不行了。

    在易北洲和江归荑都不在的这段时间,易北洲让秦粒加紧布防, 预防其他基地的偷袭。

    照理来说,其他基地是不会选择在这个空挡进行偷袭的,他们的目标是江归荑,而江归荑和易北洲此遭都要去华清路探寻众生畸变真正的秘密, 若有基地在此时机进行偷袭, 那么所谓的一心为了人类的宣言就不攻自破了。

    易北洲开车, 江归荑坐在副驾驶上, 车辆缓缓开出了西京基地的大门。

    江归荑偏过头, 往车窗外看,车辆行驶出一段距离后, 眼前的景色就愈来愈荒凉, 黄沙替代了原本的植被, 放眼所及, 见不到荒草和林木。

    空气中也听不见曾经夏日中常见的昆虫嗡鸣声,一切都显得静谧而荒芜,好似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西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虽然末世后已经不可能出现类似堵车的情况,但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研究所所在的华清路。

    望着这些景色,江归荑忽然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困倦,她的眼皮愈来愈重,思维愈来愈慢。

    易北洲虽然将注意力一直牢牢放在开车上,但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江归荑,他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归荑张了张口,刚想答话,下一秒眼皮一阖,直接睡了过去。

    易北洲蹙起眉,过了一会儿,复又松散开,他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他将车子停在道边,从后座上拽出了一条空调被,盖在了江归荑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想要退回驾驶座,却终于没忍住,在她的额间覆上轻柔一吻,一触即分。

    他注视着江归荑柔和的睡颜,眼中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下一秒,他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将视线转向前侧车窗,却发现——

    一只体长两米的巨蜥变异种正趴在车窗上,舌头在车窗玻璃上不断舔舐着,它长长的尾部布满了黑黄相间的环纹,而每一处环纹中都有无数险恶的眼睛,全身圆粒状鳞片密布,显得无坚不摧。

    发现车内的人类终于注意到了它,巨蜥伸出长有力的尾巴,如钢鞭一般,向着车窗抽打过去!

    ……

    江归荑苏醒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她尽可能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扰人清梦。

    在她睡着的过程中,她只觉得耳边有动物的嘶哑叫声,有冷血动物肢体爬行过物体表面的滑腻声音,还有不住的喘息声。

    那些声音一声声钻入她的脑海,摇动着她记忆的封印,直至把她拖入更加黑暗险恶的梦魇。

    江归荑睁开眼,却看见——

    易北洲仍手握方向盘在开车,脸上表情风平浪静,但他的下巴处却沾上了一记血痕,他原本整洁安静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些许脏污,像是在泥土里打了个滚。

    注意到江归荑醒来,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左眼轻眨,那是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归荑有心想问,但下一波睡意铺天盖地袭来,她再次猝不及防地坠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梦境变得清晰了些许,无数曾经经历过却遗忘的人与事从记忆深层如浪潮般涌现,所有的幻想和企盼都被刺破,真相终于不再遮掩,而是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巨大的悲伤与惊惧一层层地从她的头脑中、她的心中涌现。

    她听到自己的脑中一遍遍回响:

    怎么可能是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

    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是我疯了?

    但另一个她,却依旧沉着冷静地注视着几近疯狂的她自己,像是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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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你怎么抗拒,真相就是这样的,你不是已经在记忆中看到了吗?

    趋近崩溃的她向着沉着冷静的她一遍遍争辩,梦境也可能是假的,我的记忆也可能是假的,从我在变异种的梦境中苏醒的那一刻,我之后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都是假的。

    “可是……”

    她听见沉着冷静的她轻声诘问:“那么他,也是假的吗?”

    明明江归荑仍旧紧闭着眼,明明她没有看见对方指代的任何人,但在这一刻,她深知对方所指的对象——

    难道,在她身旁开车的易北洲,也是假的吗?

    那个会因为别人送花给她而吃醋,会在救回被绑架的她后失控地把她抱在怀里的人,也是假的吗?

    “而且……”

    江归荑几乎预想出了沉着冷静的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很想制止她,却还是看着她在她心中一字一顿地说:

    “你忘了,哥哥说会让你在一个月内想起来的事了吗?”

    “……”

    “这些你不愿意相信的,就是真真正正的现实啊!但你真的,能够承受得起这一切吗?”

    ……

    沉着冷静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归荑的睡意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但在睡意消失的同时,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更沉更软了,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从头到脚浸入了冰湖里,不到一分钟又让人拽着脚拉出来,之后再沉再拽……她不会死,却感觉比死亡更加痛苦。

    忽然,她寒冷的躯体接触了一处热源。

    她尽全力向着那处热源贴去,她想要向那处唯一的热源诉说自己的苦闷和不甘,她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睁开了眼。

    易北洲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他正伸出一只手贴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是真情实意的担忧与心疼,口中说着:“怎么额头这么烫?眼圈还红了,像小猫似的……”

    他打趣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江归荑凝视了他一会儿,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没说出口的是,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易北洲见她的目光中仍带有惊惶,揉了揉她的头,将披在她身上的空调被往上拽了拽,思索了片刻后,他慢慢低下了头,想要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而,江归荑偏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吻。

    易北洲笑着问:“怎么了?”

    他的心情仍旧很好,大概是很少有这样纯粹的时光,只有他和江归荑两个人一起度过,无论是末世前末世后,这样相互陪伴静静等待时间消逝的时光本身就很难得。

    江归荑再次摇了摇头,声音因很久没喝水而有些嘶哑,道:“到哪里了?”

    易北洲启动车子,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说道:“不到五公里了,你苏醒得正是时候。”

    可能是由于变异种也会东迁西徙,因此前往华清路的这一路上,变异种并没有他们之前预想得那么多,但即便如此,易北洲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与变异种进行搏杀后留下的累累伤痕,显得有些狼狈。

    但恰恰是在这一刻,江归荑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被劫持的飞机上,第一眼看到他的心动。

    年轻英俊的军官外表冷漠,嘴角平直如一根线,眼神锐利逼人,但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眼中的千重冰封渐渐消融。

    她注意到了他身上与人战斗留下的伤,甚至就连他的额角,也蹭上了一抹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但这些伤痕并不让他显得狼狈,而是如同勋章般,记录着描摹着那些勇敢的岁月。

    短短几分钟后,“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牌子就已近在眼前。

    一年半的风吹雨打和无人修缮让这家曾经的顶尖研究院的外表看起来异常陈旧。但即便如此,当江归荑看到它的一瞬间,她仿佛能回想起在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是这里,培养起了她对生物的最原始的兴趣,带来了一系列的企盼和期待;

    也是这里,在童年和少年时期让她恨之入骨,因为认为它夺走了父亲;

    也是这里,带给了她最后的沉重一击,像是命运的无情嘲讽。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下了,易北洲先下了车,随后打开了她这一侧的车门,伸出了手欲接她下来。

    江归荑静静地注视着易北洲,却并未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上。

    这一瞬间,她的眼中简直难以言描,很难说其中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易北洲只听见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进不进去其实都无所谓了,因为那些人没有说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易北洲眼里的光倏忽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揭开一切!

    第87章

    ——“你想拯救我,还是全人类?”——

    在江归荑说出口的一瞬间, 起初,易北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眼中的惊愕之色丝毫没有遮掩,他匆忙说道:“即使真的是你的父亲做的, 那也与你无关……”

    “不,可这一切就是与我有关的。”

    她微微一笑, 尽管眼底没有半分笑意,轻悠悠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还记得那只困住我的变异种吗?我曾告诉你, 他是我哥哥。”

    易北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江归荑看不见的角落,他攥紧了手。

    一阵阵疾风从这一坐一站的二人之间穿梭而过,仿佛标志着最后时刻来临前的震荡不安。

    在猛烈的风声中, 易北洲听见江归荑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我没告诉你的是,他很快就会撤去在我身上的影响,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个月,待影响完全撤去,我就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易北洲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惧, 看样子他很想制止住江归荑, 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我哥哥不愿意让我想起从前的一切, 以及, 希望我离开所有的人,无论是爱我, 还是恨我的人……”

    最后一句话她放得很轻, 尾音如蜻蜓点水, 眨眼间就在呼呼的风声中消散了。

    “那你要……告诉我吗?”

    再开口时, 易北洲声音喑哑,但问出口的下一刻,他就后悔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答案。

    江归荑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注视着那座已经废弃的研究所大楼,眼中神色难辨,半晌她笑着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呢,走吧。”

    易北洲瞬间明了了她未出口的答案。

    挂着“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牌子的大门依旧是非常气派的,但走进研究所的大门,曾经被各种专家学者造访过的实验室和研讨室都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覆盖,揭露了这里已经太久无人到来的事实。

    江归荑并没有理会这些灰尘味道,看向这些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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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施,她的眼中甚至有一些怀念。

    电梯已经因为停止供电不再工作了,因此江归荑和易北洲走了楼梯,通往江知秋的办公室。

    “在我小的时候,我觉得这里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天堂。我喜欢这里的研究员叔叔阿姨们,他们温柔又和善;我喜欢观看他们做实验,虽然看不懂,但是小时候的我会盯得津津有味。”

    “……”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与妈妈和哥哥一起到研究所为加班来不及吃饭的爸爸送便当。”

    易北洲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在这个时候,爸爸即使工作再忙,也会尽可能抽空回家……”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易北洲艰难地说道:“你的母亲……”

    江归荑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对,我的母亲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基因病,后来她在我七岁那年去世了。”

    研究所内实在是太安静了,一时间只能听闻他们二人的对话声和脚步声,正因如此,当江归荑说到“去世”两个字的时候,易北洲背上忽得爬上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那个基因病……它有什么症状?”半晌,易北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江归荑却没有回答,她伸手推开了一扇门,这扇门的门牌上写着五个字“所长办公室”,这就是江知秋的办公室。

    她偏头对着易北洲说道:“母亲去世后,我父亲就……很少回家了,从那时起,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

    易北洲进来后,房门在他们身后阖上,发出“吱呀”一声。

    易北洲打量着这间所长办公室,经过了一年半的无人清理,即便是所长办公室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有些脏乱,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但所长的办公室远不仅仅是一个办公室,除了行政所必须的电脑文具等物品外,甚至还摆放了一些简易的实验器材。

    易北洲轻声问:“他是担心睹物思人,才不愿回家的?”

    江归荑一口否定:“不,他是想要找到治疗那种基因病的办法,找到治好我母亲的办法。”

    易北洲脱口而出:“可是,那个时候,你的母亲不是已经……”

    他话没有说完,但江归荑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低头笑了一声,笑声中含着些许嘲讽:“是的,那段时间他其实陷入了一种思维的怪圈里,他不怎么回家,对我和哥哥极其冷漠,我那时候年纪很小,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后来,他得到了美国政府交由他研究的那截触手,从那以后,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复活母亲的契机。”

    “复活?”

    五雷轰顶都无法描绘易北洲此时的震惊,他半信半疑道:“人死了还怎么复活?”

    江归荑平静道:“那截触手落到地球上后就已经死了,那么多的检测手段都无法检测出它的生命体征,但当它嫁接到人体上,却还是可以造成污染。”

    “你觉得,生与死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呢?生与死,真的有明确的边界吗”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道:“可那是一个怪物,你的母亲……”

    江归荑眼睫低垂,没有人能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半晌,她近乎呢喃地说道:“对,我的母亲终究不是怪物,所以——”

    她低低笑起来,虽然那笑意中透出的都是叹息:“他最终失败了。”

    “在他失败的同时,其他几个国家的研究团队也接二连三地宣告实验进展滞缓,国家级实验所调动的资源何等稀缺,万万不能平白耗费在一个已经几乎看不到希望的项目上,从此,国家不再拨款,研究团队大量撤离,如果不是因为之后的事情,可能那场降临在卡里科沙漠上的异象,就会和什么古今中外十大未解之谜一样,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易北洲嗓音有些发紧:“之后发生了什么?”

    丽茨曾经在交代这段过往的时候,将讲述终结在了各国研究团队无功而返这一刻,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之后其后发生的事情,才真正导致了众生畸变的来临。

    江归荑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微微仰着头,看向站着的易北洲,从这个角度,她能将他眼底的神色一览无余。

    “之后发生的事情,其实对于全人类的命运来讲,可能不值一提,但何其讽刺,就是这样的蚍蜉却撼动了整片森林。”

    江归荑轻声道:“2072年末,我患上了和我母亲如出一辙的基因病。”

    易北洲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他的眼中有惊愕、有悲伤、有怀疑,半晌,他话音滞涩地说道:“可是,这和众生畸变的起因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是说,如果你患上了基因病,那么它大概率会是你能降低他人异化值的源头……”

    江归荑摇了摇头,仿佛连她也觉得有些好笑:“那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易北洲有些彷徨地看着她:“我不明白。”

    江归荑笑了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患上了与我母亲一样的,足以致死完全无解的基因病,还能好好坐在这里与你说话吗?”

    在易北洲惊惶的目光下,她停顿了半秒后继续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在末世开始后一年半才从梦境中醒来,途中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吗?”

    易北洲简直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江归荑微笑道:“你猜的就是真相,因为,我早就是变异种了啊。”

    易北洲看着眼前眼神澄澈容貌可人的姑娘,心里升起一阵荒谬之感:“可是,你没有那些混乱邪恶、不可名状的生物特征,你甚至还会降低他人的异化值,你……”

    江归荑轻悠悠道:“你不是想知道,那种罕见基因病的症状如何吗?”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的,在一个人的生命进程中,他体内的细胞会不断地通过分裂进行增值,分裂速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减慢,直至生命的尽头。可母亲和我由于这种基因病的影响,细胞分裂的速度却提前减慢了,也就是说,当新细胞增值的速度降到很慢,远远小于旧细胞消亡的速度,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易北洲恍然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无数庞杂的信息在他的头脑里交错纵横,在他即将要抓住关键的一点时,却又变成一团乱麻。

    “你是不是觉得这和变异的原理很像?”

    “……”

    “曾经,父亲为母亲的病症费尽心思,却都无法阻止她的死亡,他花了很多年才从母亲的死中走出来,不再寄希望于研究那截触手,可是,就在他刚刚打算放下那一切,将关注重新倾注在我和哥哥身上的时候,他却崩溃地发现,我也患上了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病。”

    易北洲声音喑哑:“那段时间,你说你的研究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出来和我见面。”

    江归荑低头笑了一声,道“对,那段时间我整日躺在医院里,那时候,我其实没想过还有能这样和你说话的一天。”

    “你想知道,众生畸变是如何发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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