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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眼睫低下,神情似有些犹豫,“当?年先帝在?世时?,曾赏赐过靖安侯府一枚金牌,此金牌可号令四方兵马。你可回府过问你母亲亦或者是祖母,她们应当?知晓内情。拿着这枚金牌,一路调兵向北,兴许可解北境困局。”
许明舒擦了擦眼泪,神色茫然道:“我没听父亲说过有这样的东西”
“你没听过,是因为靖安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真正使用这枚金牌。先帝的恩赐固然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那?也只能是荣耀,若是拿着先帝赏赐的东西威胁违背当?今君主的心思,必然要惹来是非。”
萧珩胸口起伏了下,缓缓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如你所见我如今不是储君,更无意于?皇位之争,如何做决定你同家人自行商议吧。”
许明舒满心满脑子都是这枚金牌,如果她猜得?不错,若是真的有这东西,她父亲必然会?交给祖母保存。
就如萧珩所说,此金牌一旦使用,必然会?给整个侯府惹来灾祸,让朝中?之人对靖安侯府的不满激增。
“但是小舒,你若是真的决定这样做,我会?尽全力替你解决朝中?的纷争。”
不过就是同萧瑜斗上一番,不过再夺嫡一次而已,即便他?这一世一无所有,即使他?对皇室中?人反感至极,还是愿意为许明舒去冒这个险。
算是弥补亏欠,也算是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真心待她的机会?。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愿意随时?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只要她还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萧珩伸手将许明舒搀扶起身,“此事尚需你同家人从长?计议,小舒,听我的,别这么冲动行事一走了之好吗?”
许明舒魂不守舍的游荡回府时?,天光已然大亮。
京城街面?上来往商贩纷纷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同平常没什么两样。
靖安侯府的小厮正在?洒扫着门?前的落叶,见她回来,小厮有些雀跃地招了招手。
“姑娘回来了!老夫人这几天都念叨您好几次了!”
许明舒打起精神露了一个勉强的笑,“祖母现下在?哪儿?”
小厮挠了挠头,“老夫人这两日说是疲乏,免了府中?的晨昏定省,现下应当?在?房内休息,不过姑娘回来想来老夫人定是十分开心。”
许明舒点了点头,朝祖母坐在?的院子走去。
余老太太喜静,平素也爱整洁。
院子里花草不多,倒是布置的别致雅观。
许明舒在?廊下徘徊许久,不知该不该前去打扰祖母休息。
她等了半晌,都没见房间内有动静,院中?的丫鬟小厮匆匆行过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眼看到了晌午,许明舒抬眼望了下头顶的阴云,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门?前走去。
她轻手轻脚地叩响了门?,里面?很快传来了余老太太的声音。
许明舒刚一推开门?,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祖母衣着整齐,身旁的桌案上摆着大小两个盒子,正端坐在?主位上像是等待许久。
见她进来,余老太太慈祥地笑了笑,“小舒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听见熟悉的嗓音,许明舒心口一酸。
她缓步上前,给余老太太行一个端正的礼。
“听闻最近祖母精神不大好,怎么在?这儿坐着不去休息。”
余老太太笑了笑:“人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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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太多也不见得?有什么作用。”
许明舒定睛朝祖母两鬓处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去宫里陪伴姑母之前,祖母的头发?似乎并未有这么多花白。
苦涩蔓延至肺腑,许明舒闭了闭眼缓缓上前跪在?余老太太膝下。
“不瞒祖母,孙女今日回来是有事同祖母商议。”
余老太太看着面?前孙女如花似月的脸上,一双眼红肿又疲惫,她抬起手替许明舒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你黎瑄叔叔这几日已经?将事情的详情告知于?祖母了,我猜你是要回来的。”
许明舒瘪瘪嘴,强忍着眼角的泪水,“所以?孙女可能要对不起祖母,对不起我们府中?四房亲友了。”
余老太太目光上移,叹息道:“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我老了,没什么能为你们小辈谋划的,却也总是担心这世间的刀剑险恶隔阂了你们,以?至于?府中?手足心生隔阂。”
“京中?多少高门?显贵的世家都是从里头败坏起来的,祖母自幼见了不知多少高门?大院因手足不和而日渐败落,一家人相互理解相互帮衬着没有过不去的坎。”余老太太叹了口气,低头看她:“砚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自幼命运多舛,能有今日全凭自身坚毅。抛开同你议亲之事,我们也不能放任他?在?北境受困,置之不理。”
余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爹爹子嗣单薄,你自幼在?府中?亲友的宠溺中?长?大,从前祖母总是担心你骄纵任性遇事拿不定主意,心软误事。这几年下来,我瞧着我们小舒成长?了不少,能帮亲友分忧,有大局观念,如此一来,祖母也就放心了。”
许明舒眨了眨眼,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想起邓砚尘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平缓道:“从孙女同邓砚尘相识起,就是他?包容我帮衬我许多。他?其实心里很是担忧,怕自己配不上孙女所以?这么多年来拼了命的努力,就想拿到军功之后?再同爹爹开口。”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孙女就是想,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到了紧要关头我却总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你的错,小舒。”
余老太太将身旁桌案上的锦盒递给了她,“砚尘有今日之难,说到底是待你父亲受过,原是我们侯府对不起他?。”
许明舒颤抖着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放着的是一块金牌。
原来祖母一直端坐于?此,就是在?等她回来。
早在?她知道关于?金牌的消息前,祖母便下定决心不顾侯府安危去帮助邓砚尘。
许明舒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余老太太用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孩子,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大胆的去做吧,交战地战事瞬息万变,军机稍纵即逝,不要在?琐事上耽搁太长?时?间。”
许明舒捏紧手中?的金牌,朝祖母深深叩首,拜别了祖母后?匆匆朝别苑赶回去。
余老太太目送着许明舒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看不见了。
她端坐在?主位上,面?上的笑一点点褪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脂粉无法掩饰的疲惫。
她抬手拿过一旁桌案上剩余的大一点的锦盒,掀开盖子,里面?放着的是先帝在?世时?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吉服。
除却荣耀的象征外,那?更是许家老太爷当?年生前赫赫战功的代表。
这么多年,她身处内宅从未行驶过一品诰命夫人的权力。
就连吉服都封存起来,就是怕睹物思人,想起些伤心事。
如今为了儿女事,她这把老骨头临了临了也不得?不燃烧上一回。
余老太太正襟危坐,轻阖双眼,良久后?开口道,
“来人,把这吉服送去熨烫打理一番。”
许明舒赶到别苑时?,宫人已经?乱作一团。
沁竹早上醒来没见到许明舒,又在?茶盏下找到了她留得?书信,以?为她出宫去了北境寻邓砚尘。
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寻不见办法,只好求助于?宸贵妃身边的女官芷萝。
芷萝正带着人四下打探,正愁没法和宸贵妃和靖安侯府交代时?,却又看见许明舒背着行囊匆匆赶回来了。
吓得?她急忙上前过问缘由,可许明舒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没多同她们解释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芷萝见她神色慌张,倒也没再追问,驱散了聚在?一起的宫人,自己也回到宸贵妃身边伺候。
许明舒自回房间后?,将锦盒内的金牌拿了出来用香囊装好,轻手轻脚地饶去了后?院。
四下打量了一圈,没见到她想见的人。
她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头,往四周每一个屋顶抛过去。
刚抛了两块,她听见身后?一阵风声。
转身时?,见裴誉稳稳地落在?地上,正抬头看她。
许明舒没时?间同他?做多解释,将香囊往他?怀里一塞。
“拿着这个,通往北境的所有州府都可以?调兵谴将,你只管按着我的话?去做,无须有顾虑,尽快抵达北境增援。”
裴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正欲离开时?,许明舒再次叫住了他?。
他?听见她声音颤抖,近乎哀求道:“裴誉,他?的安危此番就仰仗你了。”
第94章
邓砚尘再次有意识的时候, 似是有人正掰着他的嘴一点一点地给他?喂药。
喉咙间的苦涩与血腥气在这一刻不断清晰起?来,他?仅仅只是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却觉得胸前一阵剧痛, 疼得他喘息都变得艰难。
尚未完全?恢复意识, 脑海中各种画面混杂着。
他似是看见岭苍山山脚呼啸的风雪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看见敌军挥舞着铁锤从四面?八方袭来, 看见身边的弟兄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意识的最后?, 他?像是回到了京城,在一处院子的古树下, 许明舒站在雪地里转过身?笑着看向他?。
少女眉眼弯弯,朝他?伸出手。
“小邓子,我今年的岁敬呢?”
邓砚尘咬了咬牙, 脑海里她轻声?细语像是一阵暖流蔓延进?他?五脏六腑。
不能再躺下去了, 他?得尽快醒过来。
京城还有一直在等他?回来团聚守岁的人。
喂药的大夫正?准备将?碗底剩下的一点灌进?去时, 见邓砚尘唇瓣微微一动。
大夫连忙将?药碗放下,伸手去探他?脉搏。
察觉邓砚尘隐隐挣扎,不缓不慢安抚道:“不必着急,现下尚无敌军来犯。”
大夫顿了顿, 轻捋了下胡须又补充道:“不过, 如今也快了。”
邓砚尘昏迷的这段时间, 不断有蛮人的小部队前来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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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事。
他?们有组织有计划, 只要守城的玄甲军一有还手或是出门迎战的迹象, 他?们迅速转身?,从不恋战。
一来二去, 蛮人心知肚明, 岭苍山那一次使得玄甲军主将?邓砚尘身?负重伤,难以支撑战事。
今日一早, 勘察兵来报蛮人正?在整治全?军,似有带着大部队前来进?攻的迹象。
因着接连打了几次败仗,邓砚尘又重伤昏迷不醒。
玄甲军士气?低沉,一众将?士们打不起?精气?神来。
邓砚尘苍白的嘴角微微张动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将?那药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他?震伤了肺腑,整个人胸前背后?都用钢板绑带固定着,行动起?来很是艰难。
他?撑在床榻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也只能勉强僵硬地半倚在哪里,随即叫了几个人过来,将?近来的大小军情听了一遍。
这场草率的军中会议尚未召开一半,有将?士急匆匆地跑进?军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邓砚尘眼皮不自?觉地跟着跳了几下,看着面?前一片惊慌的小将?,哑声?问道:“出了何事?”
小将?颤抖道:“回将?军的话,蛮人主力部队正?向我方靠近,约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抵达城楼之下。”
闻言,营帐内的一众将?士惊呼声?和愁苦声?此起?彼伏。
以他?们目前的兵力,拼尽全?力只能勉强同蛮人一战,更何况前方尚有铁锤军开路。
如今得知邓砚尘重伤,敌军此番带着必胜的决心而来,他?们很难再抵挡得住这样来势汹汹的进?攻。
一旁一位老将?犹豫了下,上前几步道:“朝廷的增援一直都没下来,这一仗我们硬碰硬最多是个两败俱伤,此刻尚有时间,不如抽出一小队护送邓将?军回京”
话音未落,营帐内一片寂静。
老将?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抬眼时见邓砚尘正?眸色静静地看着他?。
老将?喉结翻滚了一下,左右环视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朗声?继续道:“哎我说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边境防线固然重要,可只有您性命无忧才能有以后?啊!”
邓砚尘叹了口?气?,“身?为玄甲军中一员,岂有畏战而逃的道理?。”
他?语调不高,面?色苍白平静。
可就是这样轻声?细语的话,使得账内一众将?士们同时跪了下来。
老将?见状眼中含泪,抬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
“此战打赢了,能保边境几十年的太平。”邓砚尘胸前的伤似乎疼得厉害,他?按住胸口?低咳了两声?,“幸好,幸好侯爷那边战况顺遂”
远处城楼之上,玄甲军军旗正?随着风雪舞动。
跟随在黎瑄和靖安侯身?边的这些年,他?时常纵马跑过北境的各处角落。
比起?京城,其实他?生?活更多的地方是北境军营。
这看起?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实则危机四伏,恶劣的环境促使着蛮人急于往中原内推进?疆土,谋求更好的生?存环境。
他?们野心勃勃,妄图将?整个中原吞并,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
与乌木赫交手的这几次,他?从他?眼中看见最多的是想赢的念头?。
也正?是因为这种念头?,促使着乌木赫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赢的机会。
然而此时,正?是敌军等待许久的转机。
外面?的雪隐隐有了要停的趋势,邓砚尘抬眼朝京城方向看过去。
也会有属于他?们的转机的,他?想。
裴兄既然能临行前送他?信鸽,就不会对他?的回信置之不理?。
良久后?,他?收回视线平静地开口?道:“取我的枪来。”
闻声?,营帐内跪着的一众将?士纷纷抬起?头?。
“将?军!”
邓砚尘闭了闭眼,再次吩咐道:“备马,取我的枪来。”
北境的隆冬,大地银装素裹,四周望过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城内玄甲军大军整齐地排列在雪地里,气?氛像是这惨淡的冬日一样沉闷冷清。
邓砚尘站在营帐内,他?行动不便,穿盔甲和上马的动作?都需要人帮助。
长青替他?整理?好衣领,面?上神情紧张。
将?头?盔带在邓砚尘身?上后?,二人近在咫尺,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邓砚尘叹了口?气?,朝他?笑了笑,伸手指向外面?的玄甲军大军。
“咱们的军队素来有依赖主将?的特点,此番蛮人来势汹汹,我若是倒下了,岂不是毁了将?士们必胜的决心。”
长青身?上的伤也很重,左手手臂打了钢板挂在脖颈上。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邓砚尘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们不会就这么低沉下去的,京城那边一定会传来好消息。”
长青点点头?,翻身?上马,没有再多说什么。
邓砚尘牵起?手中的缰绳,随即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从胸口?中摸索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被鲜血浸染的平安符。
他?干裂的指腹在那平安符上来回摸了几下,良久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再次放回原位,策马朝大军方向走过去。
白马银枪,玄甲军将?士们看着来人皆是一怔。
听闻主将?在巡视途中遇袭,重伤昏迷不醒,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邓砚尘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众将?士们面?上的欣喜难掩,纷纷仰起?头?看向邓砚尘。
可仅仅是几瞬,眼尖之人已然发现邓砚尘单薄的身?形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面?色也是极为苍白,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
就连背后?的长青都吊着手臂,脖颈和腿上四处皆是绕着着绷带。
前排的将?士们咽了下口?水,别开眼不忍再看,默默地低下了头?。
城门外风雪滚滚,一望无际的雪地远处,正?有一队大军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
尚未看见人影,却仿佛听见了马蹄踏地的雷鸣声?。
邓砚尘策马上前,迎着风,身?后?的军旗飞速翻飞发出阵阵响动。
苍梧口?鼻里传来呼噜声?,邓砚尘缓了缓神,忍着周身?的不适深吸一口?气?,“玄甲军众将?士何在。”
步伐声?整齐如同雷鸣,“在!”
“今日将?是我军驻扎北境这段时间里,面?对最惊险的一场战事。会有很多人因此受伤,也会有很多人死去,我也一样”
喉咙间一阵痒痛,邓砚尘皱了皱眉,将?想咳嗽的欲望忍了回去。
“此战若是胜了可保边境几十年太平传我军令,全?军上下做好迎战准备,如若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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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看见我落下马来,不要分神,不要停止冲锋。跟随军旗听从各位副将?号令,奋勇杀敌,誓死方休!”
玄甲军方阵中人眼眶晶莹,却也生?出一种无名的血气?在体内翻滚。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朗声?道,
“杀!杀!杀!”
风雪将?至,城门外烟尘滚滚。
乌木赫纵马在最前方,寒风宛如弯刀划过他?的面?颊。
他?不觉得疼痛,反倒是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答应过他?的额吉,只等过了这个冬天,他?打赢了这场仗,便会带着部落向中原推进?,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存条件。
他?会继承他?父亲没能完成的遗志,带领部落走向光明,成为众人眼中最优秀的首领。
如今胜利在望,想赢的心思在他?体内不断膨胀。
大军赶到玄甲军城墙前时,风雪已经停了。
乌木赫拿着特制的镜子朝远方望过去,见各个城墙口?都有玄甲军驻守。
弓箭,火石,弩车一应俱全?,像是已经等待许久。
但这些于此时的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他?挥了挥手,发布了攻城的号令。
身?后?的大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弓箭队就位,一轮如雨点般的箭率先发起?细密的进?攻后?,紧随其后?的一众将?士开始向城墙上攀爬。
火石不断从天而降,顷刻间黑烟阵阵,横陈遍野。
乌木赫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第二分队继续上前接替。
随着城下的蛮人越来越多,玄甲军的弓箭火石攻势逐渐弱了下来,不断有蛮人成功爬上城楼,开始面?对面?的搏斗。
乌木赫看到了突破口?,正?欲策马上前,见城楼之上一把银枪在风雪中冒着寒光。
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定睛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再次看了看。
确是邓砚尘无误!
这怎么可能呢,那日他?分明看着邓砚尘被铁锤击中胸口?,坠下马来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短短几日,他?竟能出来打仗,甚至挥舞银枪自?如。
乌木赫五指紧紧攥住手中的望远镜,眉宇间怒色更盛。
他?不信邓砚尘能恢复的如此之快,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城楼上的邓砚尘手臂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半跪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身?后?的玄甲军将?士遗体混杂着攻上城墙的蛮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放眼望去,雪地被鲜血浸染,红的刺眼。
抬眼朝城楼远处望过去,乌木赫带着人马已经逐渐逼近。
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去,嘶吼声?哀嚎声?遍地。
小将?迎上来似乎是想搀扶他?,邓砚尘抬手拒绝了,自?己撑着长枪站起?身?,“还剩多少人?”
小将?抿了抿嘴,眼中泪光晶莹:“不到五成了”
“五成”邓砚尘默念了几句,“告知全?军集中力量镇守城门城楼两处,能多”
话音未落,几个爬上城楼的蛮人不顾一切地朝邓砚尘冲过来。
他?反应迅速,调转枪尖笔直地朝那几人刺过去。
再回首时,邓砚尘突然发觉爬上城楼的所有蛮人都在第一时间寻找他?所在的位置,应当是乌木赫为他?们下了新命令。
他?听见身?后?的小将?呼喊道:“保护将?军。”
邓砚尘咬了咬牙,没办法分神嘱咐他?们。
城墙上的玄甲军若是赶过来保护他?,就会较少防守导致越来越多的蛮人爬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本来在城门口?守着的长青上来稳住了局势。
可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蛮人已经打开了一个突破口?,难以补救。
长青挡在邓砚尘身?前,他?左手有伤不能用枪,只好握着剑抵挡着扑上来的敌军。
不知过了多久,城楼上的众人听见一声?吼叫。
蛮人手中的剑刃穿过长青的胳膊,笔直地刺向邓砚尘的左肩。
顷刻间,血流如注。
玄甲军将?士们愣在原地,看着邓砚尘单薄的身?形站在城楼上摇摇欲坠,最后?在他?们的视线中,笔直地倒了下去。
泪水涌上眼眶,想起?开战前的军令,玄甲军没有犹豫仓促间用鲜血尘土混杂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继续投身?于厮杀中。
长青手臂被贯穿,他?挣扎着抽出腿间捆绑着的匕首,一刀封喉。
他?耗尽了力气?,手臂上的剧痛使得他?难以站稳,半跪在邓砚尘身?前,冷汗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就这么败了吗
长青抬眼看向城楼上越来越多的蛮人,突然他?神色一顿,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再次袭来。
他?撑着剑寻声?望过去,一队人马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大军中北境身?后?四州旗帜混杂着。
是援军来了!
多日来的苦战终于迎来了转机,他?拍了拍倒在地上的邓砚尘。
“小邓,别睡别睡,再坚持一下,援军来了!”
邓砚尘大口?大口?艰难地喘息着,像是听见了他?的话,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头?向侧边一沉
营帐内一片寂静,眼前光线昏暗。
邓砚尘半梦半醒间,似是听见一个女子的哭泣声?。
他?想他?是伤得太重出现幻觉了,北境苦寒之地,哪里来的女子。
若是有多半是在黄泉路上,阴曹地府里
身?上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四处都疼得厉害。
邓砚尘轻叹了一口?气?,还知道是痛的,看来阎王爷待他?不薄尚未将?他?带走。
他?想动一动僵硬的身?体,突然觉得脸颊一阵温热柔软。
像是谁的指腹划过去,猛然间邓砚尘意识在这一刻恢复了七八成,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面?前坐着一个人。
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那人的影子一点点在视线中清晰起?来。
不是许明舒,还能有谁。
他?突然有些心虚,张了张口?,哑声?道:“你怎么来了,我睡了多久?”
许明舒面?色平静,脸颊上还带着半干的泪痕。
“有十日了。”
她胸口?起?伏一下,像是极力压抑波涛汹涌的情绪。
良久后?,邓砚尘听见她问自?己。
“我若是不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第95章
似有数万根针扎得邓砚尘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临行前余老夫人的嘱咐犹在耳边,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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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夫人想劝诫他惜命的同时,更是想提醒他,京城还?有人在等他平安归来。
邓砚尘喉结翻滚了下,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许明舒。
“对不起, ”他抬抚上许明舒的脸颊。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许明舒佯装生气地打开?他的手, “你还?想有下次, 你想得倒是美!”
邓砚尘又好气又好笑,将她的手拉回?自己?掌心里, 紧紧地攥住。
“你怎么会到北境来,外?面太平了吗,朝廷派了哪个营的将士来支援?”
面对他一箩筐的问题, 许明舒耐着性子答道:“敌军损伤四成?兵力, 现下已经撤回?营地, 最?近一段时间应当不会有进犯了。”
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邓砚尘解释援军的事?。
“援军是北境后方四州兵力组成?,并非朝廷派兵。”
邓砚尘眨了眨眼,似是没听懂她的话。
良久后, 他试探着开?口, “你的意思?是, 此番前来增援的兵马并未得到朝廷授意?”
许明舒迎上他的目光, 点了点头。
她在他瞳孔中看见自己?模糊的轮廓, 许明舒以为他会惊恐,会心急。
可?他只是平静地躺在那里, 望着她, “明舒,如此一来, 我便给侯爷添了很大的麻烦。”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动?用此金牌的后果。
朝中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靖安侯府看,只等有机会寻见一点过错揪住不放,慷他人之慨以彰显自己?对朝廷的一片忠心赤城。
靖安侯远在外?御敌,作为儿女家人的她本不应当给爹爹增添麻烦。
可?她也的确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邓砚尘因着朝中那些宵小?的算计,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她握紧邓砚尘的手,指腹在他生着薄茧的掌心里滑过。
“你出征后没多久,三叔重审户部一案,此番真相大白户部尚书?刘玄江贪赃枉法,私自买卖军粮战马,超额征收赋税盗窃国库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已经定下了年底问斩。”
邓砚尘疲惫地笑了笑,“好事?。”
“五日前,锦衣卫抄家之时,在刘尚书?府宅中搜出了几封北境的军报,同送信官呈给兵部的内容完全不同。皇帝派人追查此事?,听闻四皇子萧瑜被仗责四十,如今正?被禁足于皇子府上。”
“萧瑜,”
邓砚尘眉头微皱,尚未想清楚四皇子这?般做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存疑点在他脑海中闪过。
“刘尚书?一早就接受三法司审讯,这?种关头他哪里来的精力去劫北境军报?”
许明舒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事?应当是萧珩一手促成?的。
四皇子萧瑜私自调换北境军报,耽误重要军情,险些导致北境沦陷,一众将士命丧黄泉。
如此种种,若是被朝中那些一直听着假军报,误以为北境平安无事?的文官和言官们知晓,即便萧瑜贵为皇子,也少不了口诛笔伐,落得个身败名裂下场。
此事?非仅关系于萧瑜一人,更是有损皇家颜面。
光承帝若是知道实情,必然会有心隐瞒不叫外?人知晓。
如此一来,北境一众将士们便是真的白白送了性命。
萧珩很清楚他这?个皇帝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有选择冒然揭发萧瑜,而是将北境的书?信偷偷藏在刘玄江府上,只等锦衣卫抄家之时被查出呈报给圣上。
刘玄江一步废棋,倒也是发挥了最?后一点作用。
就如预想的那般,有了这?枚废棋,光承帝为保皇家颜面,顺理成?章将全部罪名推在刘玄江身上。
左右他恶贯满盈,罪不容诛,再加上几条耽误军情的罪名也无伤大雅。
对于萧瑜只是以约束亲眷不利为由,狠狠地责罚了一番。
许明舒将自己?的推测一字一句地说给邓砚尘听,他听得认真,神情也一直紧绷着没能松缓下来。
半晌后,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虽然陛下和朝中文武百官是因受到蒙蔽,才没派兵增援。可?是一码归一码,不知情是一事?,私自调兵便是另一码事?。”
后半句话他咽了回?去,朝中还?是会有许多人会揪着此事?不放。
许明舒替他掖了掖被角,邓砚尘经历重创的身体躺在那里显得格外?单薄。
“等爹爹凯旋而归,你又打赢了乌木赫,那便是立下了大功,届时他们就是再不如意,也无可?奈何。”
邓砚尘笑了笑,“你就那么相信我?”
这?人一副伤疤都没好,便已然忘了疼的模样,许明舒情绪有些低沉。
“久别重逢,除了军情,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闻言,邓砚尘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
“有的。”
“什么?”
“北境苦寒之地,且战事?尚未结束,”邓砚尘叹了口气,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鼻间一阵发酸,却还?是倔强道:“可?我已经来了。”
邓砚尘眸光沉沉,“我不忍心你留在这?里陪我受苦。”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听不见任何有关北境的真实消息,那才叫苦。”
她纤细的手指拂过邓砚尘的面颊,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在他心口绷带和钢板交叠的位置停下来。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你疼不疼啊邓砚尘”
她这?句话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疼不疼啊,
这?句话从她得知前世她身死?后的种种,连同着两世他不求回?报的为她付出,她便想问出口。
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守约的约定,孤身一人带兵前往北境御敌,坚守厮杀了那么久,该有多疼啊。
九千长生阶啊,寻常人连徒步登顶都十分辛苦,
他却背着她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爬完了九千长生阶,该有多痛苦。
像是吞了一颗未熟的青杏,酸涩蔓延至五脏六腑。
许明舒本以为邓砚尘不会回?答,谁知道沉默良久后,邓砚尘竟然开?口坦诚道:“疼的。”
“有好几次,疼得我想还?不如给我个了断,就这?样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算了”
他面上似是隐隐带着笑意,一双眼却是盛满了疲惫和艰辛。
“可?我转念一想,我在京城的院子还?没有修葺完,院中移植过来的山茶花树还?没能等到明年春天,它真正?的主人前来观看。我也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能同你说完,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不甘心。,”
“那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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