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宫寂寥。
回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冬季的天总是黑得很早,赶回皇宫时,已是黑云压天。这一路上的气氛很是沉闷,谈钊策着马,大气不敢出一声。
今夜的雪停了,不知明日还会不会下雪。
步瞻走下马车时,不知是不是今夜月光太过于瘆白,竟照得他面上没有多少血色。见状,谈钊担心地张了张嘴唇,却被男人挥手止住。
他说,不必唤张太医。
马车停落,干秃秃的树枝上有积雪扑簌簌坠下来,坠在男人的衣袍上,登时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步瞻缓缓伸手,将其自衣摆上拂去。
谈钊看着他,欲言又止。
虽然主上嘴上不说,但跟着他这么多年,谈钊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自娘娘剪断那红绸之后,主上的面色骤然变了一变。这一路颠簸,他坐在马车似乎在静思着什么,沉默良久,一路无言。
他似乎在发怔,又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情绪。
方才回宫时,马车驶过朱红色的宫门,恰好听见宫墙另一头小宫人的窃窃私语之声。她们正在谈论近些天发生的事,听到那一声“姜皇后”时,皇帝的目光兀地冷了一冷。
一侧的谈钊立马会意。
劲装男人一个眼神,不过少时,宫墙后便传来宫女们凄切地求饶声。
皇帝下令,日后,任何人都不允许提起皇后,更不允许妄议皇后。
又是一道冷风,吹得男人衣袍簌簌。
步瞻微低着眼睫,平静地下达了旨意。
男人声音、神色皆是缓淡,这般不咸不淡的情绪,令谈钊感到一阵心慌——谈钊知晓主上素日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的他,实在太过于淡定、太过于平静了。
自从看着娘娘将那红绸剪断后,主上就未再说过一句话。
彻骨的寒风寸寸拂过他清冷的眉眼。
步瞻略略抬眸,凝望向不远处的长明殿。他的神色很淡,满心情愫像是被那一把锋利的剪刀尽数剪断了一般,直将他的情绪剪落,一整颗心也变得坚不可摧。
谈钊道:“主上,还有何吩咐?要不要传唤陆大人和李大人?”
步瞻淡声:“明日再传。”
闻言,谈钊只得应了声是,随着主上步步迈向那灯火通明的长明殿。
步瞻未让其他人跟着,只身走入这一片漆黑的夜色里。他的脚步并不沉重,甚至有几分轻缓,像是彻底放下了那些纠缠不清的往事一般。就在谈钊稍稍放下心来的后一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沉闷地倒地声。
“皇上!!”
那一袭梨花白衣轰然坠了地。
周围宫人赶忙上前,凑近些,才惊觉,皇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面上毫无血色,嘴唇更是变得煞白无比。男人安静地闭着眼,若不仔细探查,还以为他已没了声息。
这一片冰天雪地。
他亦像是一片脆弱的雪,差一点就要融化在这寂静的冬夜之中。
……
这大半个月,姜泠在金善寺过得有些惬意。
似乎受了步瞻的吩咐,也似乎怕互相侵扰,住持并未将她带到金善寺主院里,还是将她安置在一处清幽的偏院。
院子很大,四下却无人,十分安静而自在。
最中间是两间厢房,姜泠一间,绿芜与青菊一起住一间。再往东南边的那一间是个小小的灶房,里头物品齐全,不愁吃喝。
在青衣巷的三年,姜泠学着会做了许多糕点饭菜,手艺丝毫不比宫里头的那些厨娘差。她生性喜静,素日里也是一个人待惯了、不是什么享清福的命,故而来到金善寺后,她竟觉得这里反而比藏春宫惬意。
不对,是比藏春宫惬意许多。
在这里的日子就这般波澜不惊地流淌而过。
她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淡下去,直至一日深夜,一名男子忽然闯入。
那是个极奇怪的男子,一身玄黑色的袍子,突然倒在她的门口。
那日门外头下了极大的雪,鹅毛倾天,浩浩荡荡地铺撒下来。如若不是绿芜发现有一个人晕倒在院子外头,他甚至会就这样冻死过去。
当他被抬入屋时,正坐在房间里蹲下身子烧炭的姜泠吓了一大跳。
“这是何人?”
她缓缓站起身,面上写满了疑色。
“奴婢、奴婢也不知,他就这样倒在院子门口。奴婢方才探了一下,他还有些气儿,外头这么冷的天,便和青菊将他抬了回来。”
她们如今身处在金善寺,受佛祖庇佑,总不能见死不救。
姜泠将手里头的炭放至一边儿,走过来看他。
那人阖着目,眼睫未动,只一眼,姜泠便直觉——这个男人十分危险。
她为何会下这样的定论?
只因他的身形,与记忆中那个极危险的人极为相似。
姜泠走近了些。
忽尔,空中拂来一道有些熟悉的香气,引得她心头微微一颤。她忍不住凝眉,这是……
旃檀香?
也不是。
她低下头,又嗅了几下。旋即,放下心来。
这并不是旃檀香,面前此人,也并不是步瞻。
这香气虽然闻上去有些像,身量虽然看上去极为相似,可那眉眼、那面容,这分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面前这名男子生得浓眉大眼,明显不是步瞻。
就在她准备将此事告知住持时,男人忽然睁开眼。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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