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恨意,和对权势病态般痴狂地追随,终于,他踩着皑皑白骨,站在整座皇城的最顶端,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
他低垂下眼睫,静静打量着身前孩童眼底的情绪,须臾,如同灌输着某种思想,语气淡漠道:
“你记住,你的母后已经死了。为人君者,当学会无情无欲。”
“倘若我学不会呢?”
小孩子抬起头,满眼都是倔强,“倘若我不想与你一样,做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呢?”
步瞻神色微顿。
稀疏的冷风吹来,将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拂得动了一动。男人面上表情未变,他淡淡地扫了地上横置着的那把铁剑,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平淡无波地留下一句:
“再好好练练。”
回到青行宫,已是深夜。
戚卞玉在寝宫内等了太子许久。
步煜自幼没有母亲陪在身侧,也不愿喊奶娘伴着,故此卞玉时常留在青行宫里,在太子需要自己的时候静静陪伴着他。听见脚步声,正守着宫灯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她从桌案边站起身,轻声唤了句:“殿下。”
太子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不知经历了什么。
戚卞玉十分担心,走上前。
“殿下,您怎么了?”
步煜低下头,沉默少时,忽然闷闷道:
“卞玉,你打我吧。”
“什么?”
戚卞玉不明所以,“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
“我没有说胡话,”小皇子抬起脸,道,“目无尊卑,以下犯上者,杖三十,罚跪宗祠。卞玉,我今日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你责罚我罢,被你杖责,我起码会好受些。”
戚卞玉微惊:“殿下,您……您做什么了?”
小皇子抿着唇,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见状,她也不好再过问。不过顷刻,步煜便让人在院子里准备好了长椅、棍棒之物。他走到长椅之前,面色自若地趴了上去。
“卞玉,来罢。”
“殿下,臣、臣不敢……”
“不要怕,犯错的是我,不是你。”
戚卞玉接过比她手腕还粗的棍棒,发着抖,吓得快要哭出来。
“殿下,您到底做了什么啊!何必要领受如此责罚……您去同皇上说,您是他的皇长子,是大魏的太子殿下,平日里又从未犯过什么错,若是无心之失,皇上定然会网开一面、从轻责罚您……”
她苦口婆心,道。可步煜根本不听她的劝,他抱紧了身子前的东西,发了令:“打,不要留情。”
对方没法儿,只好动手。
卞玉虽是一个小姑娘,却从小伴着太子一起读书习武,手上力气也比极大。这一棍棒落下,只听极沉闷的一声响,小太子彻底趴了下去,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
“殿下——”
太子煜:“卞玉,继续打,我受得住。”
又是两下棍棒。
戚卞玉彻底慌了神。
她是跟着殿下一起长大的,最了解太子殿下的秉性。他虽还比自己年幼上两岁,却极为懂事,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周围有宫人看着,见状,亦不敢轻易上前。戚卞玉又打了七下,即便后面几下故意放了水,可殿下总归是个孩童,挨了这十棍棒,已是气息将绝。
她生怕这样打下去会出事,赶忙停手,眼泪汪汪地道:“殿下,不能再打了,您的身子熬不住的。这剩下二十棍子,臣先给您记着,待日后您养好了身子再打也不迟。”
“您贵为大魏太子,金枝玉叶,可千万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戚卞玉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劝说了良久,终于劝得对方抬了抬手,示意她止住。见状,周围宫人一拥上前,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床榻上,又赶忙去喊太医。
小姑娘坐在太子榻前,擦着眼泪。
步煜本来是身上痛,一见她哭,心口处不禁也隐隐泛着疼。他忍痛伸出手,将小姑娘的手指勾住,气息很轻:“你莫哭了,我没事的。”
言罢,他顿了顿,转念间想起一事。
“对了,去传孤的指令。将近年关,天气转寒,让内务府往各宫多送上一个月的炭量,就从孤的私库里扣——记得,定要给每所宫殿都送到,一个都不准落下。”
……
另一边,藏春宫。
自从院内的那棵桃花树被移栽走后,整个庭院又清净了许多。东风萧瑟,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就在绿芜正为今年该怎么过冬而发愁时,内务府忽然送来了暖炭。
“公公,您确定……并未送错?”
往年内务府也会送来炭火,但都是些很难烧的粗炭,今日送的,竟是香炭,不止是绿芜,就连姜泠也有些意外。
公公命人将香炭放下来,对着庭院里头笑:“是,奴才并未送错。”
绿芜青菊大喜过望,捧着炭筐欢喜地走进屋。一进门,却见姜泠满面愁容,坐在桌子边。
“娘娘,怎么了。”
绿芜将炭放下,走过来,“发生了何事?”
闻言,姜泠微微回过神思,抿了抿唇。
就在不久前,她刚听闻煜儿昨日在长明殿闹了很大的动静,似乎还惹恼了步瞻。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问那宫女,对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自从被关入藏春宫,她就没再见过煜儿,在她的印象里,煜儿还是一岁多孩童的模样。
姜泠等啊等啊,终于在大年三十这一夜,等来了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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