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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 13解冻感 久侯故人归(第2页/共2页)

 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儿?

    带上车门,钟弥报地点:“京舞。”

    到宿舍,钟弥钥匙没用上,因为宿舍门是开着的,她进去放下小行李箱,看到自己桌子边堆了几个快递。

    她正在看寄件人,室友何曼琪贴着面膜,抱着一盆洗净甩干的衣服进来,她惊道:“弥弥,你怎么回来啦?”

    “有点事要处理,你没去实习吗?”

    说到实习,何曼琪叹气,去阳台晾衣服:“哎,我跟你又不一样喽,邹老师给我介绍的也不是什么好单位,不打算去了,这几天在投简历,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去当模特,听说能赚很多。”

    捏着衣架,用力一抖湿衣的褶,何曼琪一下抖出记性,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失言了。

    钟弥本来的安排是很好,但她现在去不成京市舞剧院了。

    她站在阳台侧头去看,钟弥蹲在那里拆快递,并没有什么任何被刺激到的样子,侧脸平静又漂亮。

    “弥弥。”

    “嗯?”这些快递上的寄件人和电话号码都不是钟弥熟悉的,她找裁纸刀打开,发现里头是一些香水护肤品之类的东西。

    何曼琪期待地邀请:“弥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面试模特啊?你条件这么好,肯定行的。”

    “我不喜欢当模特,祝你面试顺利。”

    “那你实习的事怎么解决啊?”何曼琪面露担心,“那个彭少爷不是说,如果你不答应他,他会让你没法儿在京市跳舞吗?”

    钟弥不当事:“总能解决,大不了不待在京市就好了,”钟弥把东西拆完,看向旁边那张空置许久的床位,“这些东西都是靳月送的吗?”

    “嗯,她助理寄来的,估计是品牌送给她,她用不掉才送来给我们的吧,小恩小惠,谁稀罕似的。”

    钟弥见她去浴室揭了面膜,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一罐大几百的精粹水往脸上拍,一边拍一边表情丰富地说:“弥弥你说,她也不跟我们讲她傍上了谁,会不会是那种糟老头子?她不好意思讲?怕我们笑话她?”

    钟弥低头,何曼琪那瓶精粹水和自己手上的这个一模一样,应该也是靳月送的。

    “你又听谁讲的?”

    何曼琪一脸天真:“班里女生都这么说啊,我刚刚去洗衣房还听到人说呢,说上个月在羲和古都见到一个地中海跟靳月有说有笑进了电梯。”

    “哦,不对,人家现在有艺名了,不叫靳月了,应该是江——近——月——”

    钟弥问:“谁在洗衣房说的?之前隔壁宿舍那个徐凝?”

    何曼琪惊到捂嘴:“你怎么知道?”

    钟弥一笑:“猜的。”

    当初靳月由徐凝介绍去做宴会礼仪,徐凝身为学姐,每次拿到日薪都扣一笔钱才发到靳月手上,话里话外还要靳月拿她当恩人,最后有人当礼仪遇贵人,有人当完礼仪继续一场接一场当礼仪,如今混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摆不上台面的中介。

    这种在漂亮姑娘里谋利打转的中介,要说难听了就很难听了。

    被子很久没用,钟弥拆下床单被罩去洗,今晚打算住酒店,忽然想到徐凝已经毕业怎么会又出现在女宿洗衣房。

    “徐凝今天过来干什么?”

    “好像是她朋友开了模特公司,说福利很好,问我们几个要不要去,还拿了一些香水小样来,说是品牌送她的,我没要。”何曼琪很小声地说,“我说靳月送了我们正装嘛……”

    之后徐凝自然是一通阴阳怪气,怎么恶心怎么说靳月。

    钟弥猜得到。

    不过,她也有没猜到的。

    今天徐凝过来的时候,还问到钟弥了,何曼琪说钟弥不在,不知道开学会不会过来。

    徐凝冷哼一声,冲着何曼琪说:“你们宿舍也真是出人才,一个是真势利,一个是假清高,绝了,你瞧着吧,钟弥最后绝对会巴巴跟了那个姓彭的,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人家彭少爷今天法拉利明天保时捷的,你当她真的一点不心动?给自己抬价呢!殊不知啊,那些有钱少爷见多了这种假清高的女的,嫌没意思了,现在人家不追了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说靳月就算了,何曼琪觉得靳月又是休学又是拍戏,多少沾些传言的爱慕虚荣,可钟弥什么也没干,好好的实习机会没了,说起来还挺惨的。

    于是何曼琪就帮钟弥说了句话:“弥弥不是那样,弥弥跟靳月不一样,她又不缺钱。”

    徐凝拍她肩膀,高深莫测道:“曼琪啊,你太单纯,你对人能有钱到什么程度还没概念。”

    这些,何曼琪都没跟钟弥说了。

    把床单被罩送去洗衣房,钟弥回来打湿两张洗脸巾擦去桌子书柜上的薄灰,随后收拾起衣服。

    何曼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涂指甲油,时不时目光朝钟弥投过去。

    钟弥很多衣服和包都不便宜。

    一个人是否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无法伪装,也无法隐藏。

    就像收到靳月礼物,她和另一位室友很容易觉得靳月在炫耀,本质上是因为一种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因为这些对她们来说是很好的东西,而钟弥不会。

    即使曾经的室友当上了所谓明星,豪车接送,钟弥毫不嫉妒。

    不过何曼琪想,也是,钟弥不必嫉妒。

    因为追她的人也身份不凡,只要她愿意,豪车接送,她随时可以拥有。

    何曼琪状似无意问:“对了,弥弥,好像没听你说过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我妈开了个茶楼。”

    “哦,那生意应该很好吧。”

    “还行吧。”钟弥将近期打算穿的衣服收进箱子里,不想要还半新的衣服用袋子装起来,打算送去楼下捐衣箱。

    忙到天黑,钟弥才将自己的床位上下打扫干净。

    何曼琪见她拿起包和行李箱准备走:“弥弥,你打扫这么干净,不是打算在宿舍住吗?”

    “住。”钟弥说,“今晚先住酒店,明天太阳好,晒一下被子再睡,不然不舒服。”

    “哦,那拜拜。”

    “拜拜。”

    人从门口消失,何曼琪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晒过被子,也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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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她起身从床上拽一角被子闻闻,一股脂粉香,她喃喃:“会不舒服吗?真娇气。”

    –

    贵人事多,以前在钟弥的世界里是一个很边缘的概念,直到她被人从天晾到五天,半点音讯也没有。

    她一度怀疑,那位杨助理是不是忘记有她这号人了。

    处理完开学事宜后,她提着包,准备往学校练功房去,想着今天迎新晚会,艺术楼那边应该没什么人。

    艺术楼负一楼是仓库,钟弥到那儿,几个带学生会志愿者袖标的男学生正搬东西,几叠崭新红毯卷成厚厚一卷,显然是有什么足不沾尘的贵客要来。

    这时,一个挽低髻的,你前阵子回校了。”

    郑雯雯是钟弥另一个室友。

    钟弥没法说自己这趟来只是处理家中私事,没有留京的打算,一时沉默。

    搬红毯的几个男生走之前打招呼,说:“邹老师,那我们先把东西送去礼堂门口。”

    邹老师应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钟弥:“怎么到校也不跟老师联系?”

    “有点自己的事在忙。”

    邹老师拉着钟弥,从艺术楼一路说到大礼堂门口。

    京舞的礼堂有年头了,横幅红毯花篮,样样件件摆足了也欠些气派。

    门口梁柱的漆是新漆,但旧物件耐不住粉饰,总能在细枝末节瞧出饱受风霜的痕迹来,年年传言礼堂要换新楼了,雷声大雨点小,好像始终缺一个飞黄腾达又乐善好施的校友。

    邹老师很委婉地跟钟弥说,实习那事儿内情她了解到了,今天京市舞剧院的某位大领导也会来参观指导,钟弥大二就去舞剧院的特别献礼里担任过小组领舞,或许那位大领导对她还有印象。

    钟弥拒绝了老师引荐的好心。

    她不纠结这位大领导记不记得自己,只是老师对内情了解还不够透彻,不知道就是剧院的某大领导跟彭家沾亲带故,她才会被掐得那么死。

    七八个排群舞的女学生穿着鲜艳飞扬的民族风裙子,从钟弥身边笑闹而过,即使是布料粗糙,走线做工都经不住细究的表演服,也足够明媚夺目。

    青春本身就已经是最漂亮的东西了。

    无花也是锦。

    邹老师语重心长告诉她:“弥弥,你还年轻,其实有时候低一低头,不是坏事。”

    钟弥说:“谢谢老师,您忙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郑雯雯今天也有独舞节目,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

    今天是京市九月最典型的好天,难得没霾色,落叶木未落,晴时天正晴,因晚会庆典校区暂时对校外车开放,什么稀罕牌照这会儿在京舞看到都算不稀奇。

    今天没了练舞的心思,从礼堂往宿舍走,钟弥仰头,有点为这样的好天气遗憾。

    她在想,她这样的人,低不下头,这辈子大概注定是诸事无成,烂在泥里不甘心,刚一折腾着冒头,又瞻前顾后。

    她痛思,到底什么是自由?

    刚到女宿门口,有人现身示范。

    杨助理给她打电话,说旁先生今天有空。

    钟弥问今天什么时候。

    对面回她:现在。

    真自由。

    钟弥询问见面地址,说自己收拾一下就打车过去。

    杨助理说:“旁先生今天在家会客,这边出租车进不来,还是您告诉我您的地址吧,我安排车来接您,这样方便些。”

    地址发过去。

    钟弥按熄手机屏幕,回了宿舍,换衣服,化淡妆,二十分钟后再度出现在宿舍楼下。

    一件米白色绉纱里衬正适宜天气,半高的窄领,脖颈中间是一枚小小的珍珠扣,平口方领的同色系外裙,臂弯里搭一件浅绿色的薄西装。

    长发扎起来,耳饰和戒指都是极小颗的珍珠。

    秋色里,生生穿出一抹亮眼春意。

    出校门时,钟弥望天,希望好天气可以带给她好运气,顺利把画拿回来。

    去的地方叫璟山,在车子经过一道门卫后,仍朝里行驶了十分钟左右才停下。

    钟弥隔窗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欧式别墅门口。

    男人在钟弥下车后,主动上前介绍自己就是先前跟钟弥联系的杨助理。

    钟弥颔首:“您好,旁先生还在会客吗?”

    杨助理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臂,为钟弥引路:“旁先生在等您,这边请。”

    进园区时,钟弥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靳月。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手机振动,靳月的微信回复弹出来,但此刻没时间点开看,钟弥捏紧手机,跟着杨助理去了一楼的会客厅。

    热衷文化收藏的旁先生比钟弥想象年轻太多,十来岁,温润俊朗,甚至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钟弥想,老天从来不公,这些人不仅坐拥金山银山,偏偏外貌还要脱俗出众。

    这想法叫钟弥想到另一个人。

    她愣了一秒。

    面前的男人朝她伸来手:“钟小姐,你好。旁巍。”

    钟弥与他浅浅交握:“钟弥。很高兴见到您,也感谢您愿意抽出宝贵时间跟我面谈。”

    “这边坐。”

    钟弥刚坐下,旁巍边斟茶边说:“谢没什么好谢的,但钟小姐也要做好这次面谈结果不理想的准备。”

    上好的熟普洱推到面前,钟弥没碰,轻声问:“不理想,是指什么意思呢?您不愿意……”

    割爱这两个字,钟弥没说出口,割爱听起来像放弃什么珍贵又心仪的东西,那幅画就是她画的,这么说显得太抬举自己。

    旁巍垂额刮了刮眉梢,一副头疼样子,说:“倒不是我不愿意,之前我助理应该跟钟小姐说过了吧,这画呢,我倒不在乎真迹与否,朋友生日快到了,觉得有趣,买来打算作贺礼的。”

    钟弥静静听着,点头说:“听杨助理讲过。”

    “所以,生日还没到,也可以另选礼物,毕竟这样一幅画也不是很适合当礼物,您朋友和我这幅画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今天有了。”

    钟弥蹙眉不解。

    旁巍道:“今天我这朋友难得有空光临我这寒舍,他已经看到钟小姐那幅画了,一见钟情,爱不释手。”

    慢悠悠吐出的两个成语,透着显而易见的暧昧意味,让钟弥忽然开始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她脑子里想到了不好的人,思绪不由朝最坏的结果沉淖不返,抵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拇指挨个按压其余四指的关节,一下比一下用力,以此来缓释内心的压力。

    她思忖许久,然后保持平静问旁巍:“所以旁先生现在的建议是什么呢?”

    “你得跟我朋友谈谈,问他愿不愿意割爱,毕竟东西我已经送出去了,不好再自己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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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要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钟弥面上不显,心内却有一丝冷笑。

    她猜就是这样。

    旁巍轻松翘着腿,瞧戏似的看着她笑,让钟弥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隐隐有断裂之势。

    旁巍说:“我这位朋友钟小姐也认识,好巧不巧,他现在就在我家,钟小姐要不要——”

    钟弥突然起身,很不礼貌地冷声打断:“不用了,这幅画,我不要了,您的朋友真这么喜欢就拿去吧。”

    还没来得及转身。

    钟弥只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独有一种悦耳又从容的秩序感,替她解围时,有融冰般的干脆冷意,同她说话时,又如春涧诗意多情。

    “真的不要了?不是说对你外公的名声很重要?”

    钟弥倏然转过头。

    那人站在数步之外,手上拿着她的画,眉眼间有种久候故人归的温和深远。

    那一瞬,钟弥有种解冻感。

    仿佛动一动,周身就会掉落一层防备的惨白霜棱。

    只因此刻沈弗峥的出现,如温潮漫漶而来。

    似来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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