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样都是手上有不少人命的同类,他装的那么好,在队员之后左右逢源一副温和守法的好好先生样子,要不是这个空间门特殊,引出来了这么多死者,恐怕他还能继续装到离开探索。
这个叫斯卡奥的到底是何许人也,手上能沾这么多条人命怎么可能会是个新人,怎么可能是个无名小辈,他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过长相类似的先驱者?
杨培心里愈发焦躁,恨不得直接冲到他的面前问问他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手上有这么多条人命,斯卡奥绝对不可能是个普通队员,自己没有听过他的名字,那他只可能是自己从来不敢接触的高端空间门里下来的队员,甚至有可能他也不叫斯卡奥,他连名字一开始都是说的假名!
而他杨培虽然手上人命多,却只敢在中低端副本中横行霸道,不就是因为高端空间门太过危险,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安全出来吗!
他怎么能和这样一个高端队员结仇!
而且不光是斯卡奥本人,就连他杀了的人也都是不要命的疯子,不对,那些人也确实早早就没了命,但他们对于杀害自己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心甘情愿言听计从的模样!
尤其是那个金发的外国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提着一把菜刀就敢冲进人群里,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伤似的,发了疯似的把攻击都挡在了斯卡奥之外。
这根本不对劲,连他自己都要靠着固定属性建立的威压去压制住那些亡魂,为什么这些死于斯卡奥之手的人在他离开之后还会这么拼命!
等等……离开?
杨培的视线缓缓转移到那些正在逐渐消失的亡魂中,斯卡奥去哪里了?
“他进了503。”侧面薄如一张纸片的“刘莓心”忽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他进了503?
杨培没空去观察刘莓心,他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503室的门口。
他还没来得及把斯卡奥逼进去,怎么他就自己进去了。
杨培站在门口踌躇几秒,轻轻把门推开了一点门缝。
如果斯卡奥就是高端空间门下来的大神的话,那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开门投诚,在两人结了仇的情况下低声下气祈求对面的原谅,希望对方能在这个空间门探索结束后不要发动自己的能量去找他杨培的麻烦。
不论失败成功与否,他的威信将彻底不可挽回,但他将有可能在探索出去之后活下来。
第二个,既然他已经进了503,不如他杨培一不做二不休,在这个未知空间门内联手早已设下圈套的“刘莓心”,一起“弑神”!
这步很险,可一旦成功,他杨培就会成为第一个在镜头前“弑神”的中低端探索队员!他将积累前所未有的威望!
兵行险棋,这一把拼了!
“我们怎么办?”他转头问“刘莓心”。
“我们?我不能进去,而你只需要干一件事,”刘莓心神色古怪,她的眼里像是满含着希冀,又像是隐隐约约有些畏惧,“你只需要打开门,确认他还活着,然后帮我给神像上三炷香就好。”
“记住,只能是三柱,不要抬头看,”她着重强调,“上完赶快出来。”
杨培猛地打开门。
“刘莓心”现在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不能沾水,看见房内蔓延的血泊之后就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满地的血泊中,杨培只好一个人捏着鼻子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半敞着的卧室门。
卧室门中似乎闪烁着点点烛光。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见烛光之中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他认识的那个长发青年,现在正斜斜依靠在墙角。
满地的血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沾染了他白色的上衣,但他一点不在意似的。闪烁的暗黄烛火下,长发青年的脸上是一副惊人的艳丽殊色,眼睫低垂,睫毛微颤,眼尾一抹勾人的红,唇峰一点摇曳水光。
他不受控制地朝长发青年看去,忘记了刘莓心的嘱咐,一瞬间门,属于至高存在的威压,宛如一片不可抵挡的海潮向他袭来。
什么……情况……
杨培的大脑艰涩的运转。
任何人在没有看见这尊神像前都无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伟大的存在,他在这个神像面前渺小到尘埃里。
他的大脑仿佛在这一刻断连了,它在被动的震颤,在这尊神像前俯首,抛弃了属于他主人的一切意志与想法,完全失去控制。
靠着墙角的长发青年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最为惊艳,明明灭灭的烛火里,长发青年眉眼微抬,唇.瓣微翘,看见他来,居然缓缓勾出了一个笑容。
在排山倒海的威压之下,这个带着诡异殊色的笑容击溃了他最后一丝理智防线。
杨培一瞬间门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
长发青年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撑直了身子。
如果弹幕此时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的话,就会发现,无往不利的幸运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
他低估了对于一个伟大存在,“有关于您的一切”会是多么庞大的信息。
他的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由神像自上而下从天灵盖里灌进来的知识就把他冲击的几乎站不稳。
过于庞大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让他呼吸都困难,只能下意识捂住嗓子,不由自主地发出窒息的“嗬嗬”声,试图通过弯腰来缓解这过于恐怖的冲击。
那些难以分辨的信息拂过他大脑上的每一段勾回,划过他每一段尚存理智的神经,在神经元末端亲昵的摩擦,随着信息在脑海中的展开,长发青年努力张开嘴,给嗓子里艰难地塞入一段空气,膝盖一软,跌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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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血泊里。
血液顺着裤管浸入他的皮肤,留下微凉而黏腻的触感,长发青年半跪在地上,鼻端全是骤然窒息又急促呼吸过后的血腥气,洁癖针扎似的发作,他跌跌撞撞朝着墙角走去,把自己丢置在了唯一一片干净的空间门里。
恢复呼吸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思绪变的异常活跃,异常不可控,异常……异常能理解这些信息中所包含的异常。
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目前只开发了百分之十,这百分之十并不能完整处理这段过于超出理解的信息,于是给予信息的神明强行开发了他的大脑。
痛楚到了一定境界本应被大脑屏蔽,但如今他的大脑被强行撑开了一部分,信息如潮汐般在其中反复冲刷,长发青年整个人只能不受控制的微颤,牙关几乎咬出血。
在满天的信息流里,他艰难地从其中捕捉到了一段熟悉的画面。
这是患者父亲那张尚且年轻的脸。
五十多年前,尚在厂内工作不久的患者父亲喜得一儿,兴奋激动之下,他请了厂里关系最好的几个同事来家里吃饭,顺便公布了这一喜讯。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孩子的八字极其特殊。
特殊到吸引上了一些奇怪人物的关注。
方工,厂里技术岗上的一把好手,忽然在这次宴请过后迅速的和患者父亲相熟了起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到了能够拜把子的过命交情。
长发青年看着脑海中画面里方工那张从未见过的脸,扯扯嘴角,继续强忍着颅内的剧烈疼痛往下翻找。
彼时还是小方的老方出手大方,为人热忱,一下子引得了患者全家的信任与友谊,两家人的交情维持了二十几年,这个八字特殊的孩子一眨眼就成为了青年。
青年人入职了家公司,需要一份体检报告,家里父亲的好友方叔介绍了一医的检查科,说科里有熟悉的医生,能比正常速度快三天出结果,正好早点入职。
一家人不疑有他,青年人带着方叔的介绍找到了医院里的医生。
接着,他确诊了癌症,就是这一家人悲剧的开端。
而这一切,都在方叔的意料之中,他串通了医生,故意将青年人误诊了癌症。
或者说,并不能说是方叔串通了医生,这个检查科内的医生,从一开始就是方叔的人。
一家人砸锅卖铁,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妹妹在方叔的授意下丢了工作,父亲的岗位也从核心管理层被故意掉到了其他部门,一家人借无可借,生活每况日下,甚至最后开始求神拜佛,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之上。
方叔把一切看在眼里,假装于心不忍,偷偷告诉患者父亲,他老家那边有不少萨满仙家,听说他们那里供着一个特别灵验的神明,只要足够诚.心什么都可以实现。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神明按照规矩不能出山,想要供奉这个神明,得家里人亲自出人去请,至于萨满那边他去说情,妹妹的路费他也可以看着借。
人到了穷途末路,什么都会相信的,患者父亲满怀感激,只觉得老方为人大气,是此时为数不多还肯为他们一家费心的兄弟。
于是和青年血脉相连的妹妹被方叔带着进了深山,她捧出了一个原本完全不可能离开大山的吊诡雕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方叔用一个特殊的八字,一个血脉相连的同怀,一段二十几年的筹谋,成功解开了邪神的封印,把他请到了十万大山之外的烟火人间门。
高高神像下,青年人满怀绝望的许下了更换身体的愿望,成功在大山外种下了信仰的种子,而十万大山中,方叔和误诊他的医生跪拜在神像前。
“伟大的存在,”医生满目虔诚,“我这次想要一个更高的身份,一副更好的皮囊。”
他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医生能够得到的。
“至于这幅我褪下的,”他诡异一笑,“当然可以给他用。”
他背后,缓缓褪下的皮囊内,是狰狞可怖的怪物。
长发青年脑内宛如刀搅,他深呼吸几口,迅速把这段含有神像本体过于吊诡的回忆略过,
他的思绪从未如此快速而清晰过。
替换。
这个神像的权能是替换,可以让信徒替换他人的身份,以他人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从而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方少宁和这个所谓的癌症医生早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属于自己的身体早已被这份信仰异化为怪物,他们一次又一次替换别人的身份,进入他人的皮囊,就是为了获得永生。
最后甚至不仅要自己走出大山,还要把他们被封印在山内的邪神带入人间门。
医院内的红脚隼木雕就是神像权能的展现,几十年来没有拆除的住院部老楼则是红脚隼木雕庇佑的范围。
青年人的八字特殊,可以把邪神带出大山,而邪神一旦在大山外的世界有了信徒,就可以深深扎根于大山之外。
方少宁在设计了青年人之后,又利用第一份信仰的执念构筑了这个特殊的空间门,把无数医生,还有中元节死在医院内的患者困在这个空间门内,再用他们想要出去的执念为邪神营造吸纳信徒的土壤。
于是白天,这里属于被困的医生,他们坚信着只要信仰这个邪神,就可以在患者违背规则后展开时停空间门发动攻击,拿走他们的手环,替换他们的身份,离开这个永无尽头的无间门地狱。
夜晚,这里属于患者,几十年来中元节死在这里的患者们渴望着重生,化为了夜色中病房内的眼,窥伺着路过的生魂。他们相信一旦这些生魂失去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手环,就是他们可以替换生魂离开这里的时候。
只有护士是特别的。
在青年人的执念里,并没有留有护士存在的空间门,但一个正常的医院内,不能没有护士的存在。
于是为了补齐空间门内的bug,医生们在神像前跪拜,创造属于自己的纸人,通过取走患者的手环替换他们的身份后,属于他的护士则变回纸人,和他一起离开。
就像方少宁和消失的“小刘小李”。
但万物有灵,一旦有些东西被创造出来,那么就必然会在某一刻失去控制。
何护士是孙主任手下的护士,孙主任在一医中磋磨多年,终于找到了离开了机会。
于是他在不属于医生的夜晚孤注一掷,试图不成功便成仁,而有了自己想法的何护士却不想和孙主任一起承担50被抹消的风险,于是她偷偷拜了神灵,成为了祂的信徒,试图绕过自己的创造者来提前一步离开。
但这样做是有代价的。
纸人能够运用的只有医生的能力,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体,于是她在时停空间门开启之前拜了神像,确认了替换对象为长发青年后,她就只能换走长发青年的身份。
何护士只是一片纸人,她没有实体,选定了替换对象后,即使她在仓皇之下学着医生的手段偷取了刘莓心的手环,换入了刘莓心的身体,她也只能是一张纸片,不能是一个真正的人。
想要离开这里,她只能进入白烬述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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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要在得不到手环的情况下与他互换,就要让他也进入503,在神像面前插下三根香,成为信徒,完成这对双向的契约。
长发青年已经知道这个空间门里面全部的规则都是些什么了。
但麻烦在于,他拜过神像,得知了最后一条规则的同时,他也出不去了。
成为信徒意味着打开通道,即将和何护士互换身份,永远留在这里。
但好在90的幸运,即使会反噬,也依旧足够幸运。
神像的可怖威压下,送上门来的杨培怔怔站在卧室门前,动也不能动。
“我说,”他听见长发青年哑着嗓子问,“我都拜过您了,是不是现在也算是您的信徒了?”
长发青年深呼吸几下,喉头滚动,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我献祭。”
神像需要献祭极大的珍贵情感才能显灵。
足够的诚.心,足够的孤注一掷,足够的迫切与渴求,这些情感他都没有,他唯一对于真相规则的渴求已经用在第一次祈祷上了。
他对于生存的渴望并没有达到足以开启神像的程度。
但人世间门还有一种最不易伪装,最不易获得的珍贵情感。
而这对于他来说恰恰是最廉价的选择。
他胆大包天,伸手勾上了那座巨大神像的指尖,跪坐着俯上了这位伟大存在的膝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含着惊人殊色的微笑。
杨培一阵后背发凉,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思考长发青年要献祭什么,他的内心现在被惊恐填满,像是看见蝼蚁妄图去染指一位神灵。
蝼蚁的眼睫湿润,唇峰湿润,语气也湿润。
蝼蚁的眼角微红,唇畔微红,舌尖也微红。
而杨培动也不能动,惊恐的看着长发青年就这么宛如对待恋人一样俯在神像的膝上,眼神虔诚而缱绻,语气喑哑又缠.绵,不像是在祈祷,倒像是真的爱上了这座神像似的。
他是个从小在赌场中看着赌徒长大的小疯子,而现在,他第一次把自己摆上了赌桌。
然后他狡黠地推出筹码。
“伟大的存在,我想要把杨培献祭给你。”他说,“您和他互换身份吧。”
杨培来的真是时候,他会记得这个工具人的贡献的。
“方少宁个傻逼,”他一边毫不客气的拉踩一边又语气温婉缠绵,“山外的世界也只不过是虚假的未知空间门之一,而我,要救您出去。”
他找到bug了,只要神像不属于这个空间门,那他自然也不会被规则强行留下。
这个空间门内的人不是很喜欢换来换去吗?
好啊,这把就来置换个大的吧。
让他把这个未知空间门的神明,直接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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