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是在拿人试蛊,他怒不可遏,与顾行之大吵一架,要与顾行之分道扬镳。
哪能这么容易呢,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晚月就是顾行之在得不得汉中时的希望。
可直到顾行之死,宿命蛊都没有成功。
新的家主顾念卿,顾行之的嫡长女,行事作风比顾行之更加狠辣,她将晚月一直关在后宅,顾昭然那边无法成事,令家气焰嚣张,不上不下,顾念卿自然火大。
在这滔天的怒火之下,顾念卿按着晚月逼他吞服了宿命蛊,要是晚月再想不出来解决之法,他也得死。
宿命蛊能够控制人,但往往在控制那人之前,人就死了,晚月命悬一线,总算是找到了法子,但不是从他自己身上,而是祁晏那里。
祁晏不足三岁的时候,就被顾念卿找回来,等到了五岁时,顾念卿就给他喂食了宿命蛊,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将祁晏当做蛊人。
顾行之丧尽天良,顾念卿人都不如,顾家没一个好东西!
从小就被喂食宿命蛊的,不止祁晏,但祁晏是唯一活下来的,宿命耗尽他的身体底子,可因为宿命蛊太烈性,祁晏也失败了。
祁晏失败以后,他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记忆整段整段地断掉,宿命蛊那样痛苦,但他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等死。
失败的下场就是死,没了一个祁晏,还有无数个人,顾念卿想,她总会找到一个活下来的人,直到桑瑞,那个越国的小公主被顾念卿捡到,桑瑞失败了,祁晏却成功了。
其实宿命蛊之下,成功的只有祁晏一个,只有祁晏的血才有如此效用。
顾家的眼线遍布京城,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启用宿命蛊。
祁太安到这里,终于全都想明白了。
祁晏是唯一成功的那个蛊人,只要有他在,就不愁宿命蛊失去效用,染血的红线、将祁晏送去京城,其实都是顾家的谋划。
顾家打着改命的幌子,想要以宿命蛊毒害天下!
京城百姓浩浩荡荡,难以想象要是顾家真的用了宿命蛊,下场会如何。
“我罪孽深重,倘若再回到少年时,再回到少年时……”
晚月喃喃着,逐渐没了声音,即使他再回到少年时,当真能够力挽狂澜吗?
那些因为他一心执着宿命蛊而死去的人,他又真的可以补偿吗?
他不知道,顾行之、顾念卿心机深沉,他未必斗得过她们,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则更加是罪无可恕。
但他知道,面前的祁太安可以。
顾家遇上先帝是生不逢时,遇上祁太安则更是死路一条,眼前的天子才刚刚崭露头角,就能接连解决世家和丞相的势力,假以时日,她必当取得比她母亲更瞩目的成就。
“先生高看朕了,”祁太安缓缓道,“只要他们手里有祁晏,我就动弹不得。”
晚月对她坦白至此,无非是跟桑瑞一样,想要借她的手来灭顾家,来弥补自己的罪孽。
这本就无可厚非,何况顾家该死,祁太安也有这个能力,只是在这中间,对于祁太安看重的祁晏,他们只知道将祁晏经历过的一切全然抛给祁太安,却一点儿也不提解决之法。
桑瑞是,晚月也是,他们只想借刀杀人。祁太安不得不怀疑,就算是顾家最后被灭,祁晏身上的宿命蛊也一样解不了。
她是刀,可以除去顾家,但她想要的始终都是如何护住祁晏,他们不说,她这把刀便不会心甘情愿。
要解决顾家,她有成百上千条法子,不一定要按照他们的路走,她是天子,是这天底下最有能力的人,主导的还是她。
“我没有法子。”晚月坦言,“祁晏宿命蛊入体太久了,注定不能长命百岁。”
? 第六十四章
蜀地, 芙蓉城。
令茴回了信, 要在城中的天香楼亲自面见天子,与天子共商除去顾家的大计。
顾家之事非同小可,令茴有这样谨慎小心的心思,祁太安也能明白, 要是能够拉拢令家, 等同于蜀地的大半都握在祁太安手里,也好与顾家抗衡, 祁太安自然欣然赴约。
天香楼是令家名下的产业,是在芙蓉城中,排得上名号的酒楼。
远远的, 就可见天香楼前门庭若市, 往来百姓从不断绝, 蜀地的热闹, 从这天香楼就能感知一二,清晓去同掌柜说话,明面上是问都有什么拿手好菜, 但实际上两人是在对早已商量好了的暗号。
祁太安趁着这个时候,往二楼打量, 却在形形色色的人里面,看见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本不该出现在蜀地, 她正想再看一看,那人却一恍过去了, 祁太安低了低头, 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清晓很快过来, 她见祁太安在往二楼张望, 以为她是看见了令茴, 轻声问:“陛下,你看见令大人了?”
祁太安绷着脸摇了摇头,又冷声道:“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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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如此小心,岂能叫我看见。”
掌柜过来了,两个人随即跟着掌柜往楼上去,独属于令茴的雅间在二楼的尽头,从二楼的廊上往外望,还能看见底下的江水,这样好的雅间,合该是留给主人用的。
只是不知道,这雅间里,到底都有谁在等着,掌柜在前,敲响了门,敲得很有技巧,三长两短,令茴在自家产业下也要如此小心,可见顾家的势力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进。”
是一道很低哑的女声,清晓在京城见过令茴一两次,容貌她倒是还记得,至于这声音,她已经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令茴的,她暗中对着祁太安摇了摇头,门就在这个时候开了——
里面确实坐着一位华服女子,边上还另有一位女子候着,祁太安顿了顿,她方才从一楼往上望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边上的那位女子。
脸是假的,但容貌祁太安再熟悉不过。
她曾言,这辈子都不会再入蜀,果然只是气话,清晓第一时间就去瞧了那坐着的华服女子,是她记忆里的令茴模样,她寻了个旁人察觉不到的时候,偷偷地勾了勾祁太安的手,祁太安心中有数。
令茴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大概是想不到真的能在蜀地见到陛下,但她这副做派,却是假的不能再假。
令家也算百年望族,哪有这样的伏低做小,戏做过了就会显得滑稽。
令茴想要蜀地的全部势力,可她未必就盼望着祁太安来。
祁太安没来之前,她跟顾家斗得再厉害,那也只是他们两家的事,可要是祁太安一来,这两家的事就会变成国事,即使是令家在祁太安的助力下赢过顾家,但令家也只能在祁太安的控制之下。
到时,蜀地肯定是天子的,而令茴还能不能从中分到一杯羹,谁又知道呢。
祁太安能明白,令茴也定然能明白,可令茴聪明,知道到底是跟顾家继续斗下去更好,还是跟祁太安合作更好。
但她不显山不露水,还要亲见陛下,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那就要谈谈才能知道了。
“陛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清晓侍卫也来了。”
清晓本就是天子近卫,跟着祁太安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令茴特地提及,那就值得琢磨了,谁都知道清晓一直是跟在祁太安身边的,要是清晓在蜀地,在这天香楼内,祁太安就一定在这里。
换言之,清晓身边的这个祁太安是真的。
祁太安聪明绝顶,棋盘上下棋,别人只能想到一步,再甚者,想到十步,但祁太安能纵观整个棋局部署,她要是怀疑令茴别有用心,确实有可能不来。
清晓抿着唇站在祁太安边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太高兴,手按在剑上。
祁太安冷着脸,连笑一笑都不愿意,她径直道:“令大人不妨说些有用的,朕从来不听废话。”
令茴脸上的笑一僵,她朝上摊开手掌,苏寒很快将一个匣子放到她的手上,令茴将匣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书信。
祁太安只看了一眼,令茴就将盒子合上,她道:“陛下想要的消息,全在这里,至于陛下能不能带走,那就得看陛下的本事了。”
令茴的话音刚一落,苏寒就对祁太安动了手,清晓将她来势汹汹的剑招挡住,两人打了起来,祁太安和令茴隔着打斗的清晓和苏寒相望,祁太安冷冷道:“令大人,就凭你和她,是杀不了我的。”
“是吗?”
门外面传来一道女声,门旋即被推开,门口浩浩荡荡地全是弓箭手,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将手里的箭对准了祁太安。
站在中央的是个年轻女子,她手上也拿了一把小的□□,唇角勾着凉薄的笑。
“顾归荑?”祁太安看向她,顾念卿的嫡长女顾归荑,下一任顾家家主。
“我在蜀地,久闻天子盛名,现下终于得见,不想天子也知道我。”
顾归荑越笑,越凉薄,恍若两个女子的野心撞在一起,又都是火花,她手中的□□仍然指着祁太安,她手太稳,也不抖,确实是想要祁太安的性命。
“你们顾家了不起,可若是想要杀我,”祁太安笑起来,那笑有些别扭,“还为时尚早。”
天子身上透着彻骨的寒意,顾归荑也丝毫不惧,“那就试一试。”
顾归荑目光一凛,她数箭齐发,在她之后,弓箭手也开始动手,漫天的箭雨,即使是祁太安的武功再高,也总要中招的,清晓仍旧在与苏寒缠斗,赶不及救祁太安,一旦祁太安受伤,他们的机会就到了。
天子死在蜀地,京中必定大乱,到时候顾家北上,又有宿命蛊,皇位唾手可得。
但再看祁太安,她气定神闲,鞭子挥得几乎出神入化,箭矢根本就不能近她的身,这哪里是武功高强,这分明已经到了人力不可及的地步。
顾归荑心中一动,觉得眼前的事情隐隐透露着不对劲来,祁太安的功夫真有这么好吗?
苏寒和清晓战成平手,苏寒却觉得那天子的武功路数太过熟悉,那人也善使鞭,被师父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也只有她,才能在这样的箭雨中毫发无伤。
“她不是祁太安,是苏玉,苏玉!”后面那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
苏玉一向隐在暗处,她不像清晓,她是祁太安埋在暗处的一把刀,因此在场的人,几乎都不知道苏玉,只有少数几个人回想起,曾经扬名蜀地的天才,也叫苏玉。
可她在大败亲姐之后,就失去了踪迹,要是眼前的人是苏玉,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胜算。
“祁太安”勾勾唇,将□□从脸上取下来,她望向苏寒,“姐姐,太晚了。”
是太晚了。
倘若在这里的是苏玉,那真正的祁太安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苏玉:什么叫武力值天花板啊。(战术后仰)
? 第六十五章
“顾归荑, 你们顾家自诩聪明, 惊天谋划,其实也不过如此。”清晓终于将苏寒擒住,她以天子近卫的猖狂,扫向顾归荑, “就你, 就凭你们顾家,也想跟陛下斗, 真是自寻死路。”
今日种种,都在祁太安预料之内,包括令茴的怀疑, 此时, 清晓再转过头去看令茴, 果然见她浑浑噩噩, 如同被人摄魂夺魄一样。
祁太安不在这里,顾归荑的脑子一片空白,倘若祁太安不在这里, 又应当在哪里,就在顾归荑绞尽脑汁的时候, 底下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顾归荑更加心慌,她穿过弓箭手到廊边去往下看, 楼下是江水,江水之外, 火红的旗子迎风飞舞着, 是西南军。
西南军入城了?西南军驻地离芙蓉城尚远, 而且西南大将军秋濯早已经投效顾家, 不可能会出兵。
可那骑在马上、一马当先的, 赫然就是秋濯,意气风发之态,与那日来顾家的她天差地别。
“一个小小的顾家,怎么比得上天子亲临,要是秋濯还想不明白,她秋家世世代代都是乱臣贼子,祸及子孙。”
顾归荑握紧拳头,却忽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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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犹如步入绝境之人找到逢生的路,她道:“就算是有西南军,秋濯现下手里只有一万驻军,比起顾家和令家的势力,要想在蜀地扭转局面,也非易事。”
蜀地是顾家和令家的天下,两家在蜀地盘踞太久,即使是驻扎在西南的西南军,也不会比顾家和令家更熟悉蜀地。
外地来的豹子,遇上本地的老虎,纵使不打,也该知道胜算在何处。
顾归荑勉强握住了一点信心,她挑衅地看了清晓一眼。
“谁说只有西南军。”清晓不屑一顾。
她的剑入鞘,随后屈起手指放到嘴边,口哨声之后,空中传来鹰鸣,足可以划破长空,击溃顾归荑最后一丝冷静。
寻常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有鹰跟着,只除了阮塘的玄英军。据说阮塘带着她的玄英军在边境大杀四方,玄英军未发,先闻鹰鸣,已经足以使敌溃不成军。
只是阮塘驻守边境,尚在千里之外,她怎么可能会到蜀地来,何况阮塘娶了祁新阳,和顾家是姻亲,她不会也不可能出兵。
阮塘当时从边境赶回来与祁新阳成亲,带了一万人,这一万人才是她为了娶祁新阳和祁太安做的最后交易。
否则就凭阮塘三言两语、信誓旦旦的保证,即使她把真正的谢屿阔送给了祁太安,祁太安也不可能点头同意,阮塘手握重兵,她不会让顾家再多一条臂膀,让自己再多一个宿敌。
但若是阮塘愿意答应她,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她一切谋划的最终时刻,对顾家出兵,那就全然不一样了。
祁太安自发现密室伊始,就对顾家动了杀心,顾昭然前世谋反历历在目,与其等着顾家来犯上作乱,不如她先发制人,逆党什么时候都能杀,何况又出了宿命蛊的事情。
顾家直指天下,祁太安又岂能坐以待毙。
阮塘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毕竟她要的从来都只是祁新阳,她喜欢这个小皇子,但对于小皇子背后的顾家,她不想牵扯,阮家本来就树大招风,要是跟顾家攀上了姻亲,只会更遭祁太安忌惮。
让天子忌惮,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塘想要娶小皇子,又不想与顾家沾亲带故,祁太安的法子正好,论起来,她跟祁太安都一样心狠。
但顾家始终是祁新阳父家,祁新阳自幼受顾昭然宠爱长大,与他的父亲关系很好,阮塘只清除顾家和令家在外围的势力,至于顾府之中,她不会管,那是西南军的事情,她也好在祁新阳面前把自己摘干净。
纵使阮塘同意,但祁太安不会太放心,出尔反尔的人她见得多,口说无凭,字据也不能轻信,只有将其软肋牢牢握在手里,那人才会言听计从。
阮塘的软肋,就是那个干什么都娇气的小皇子,小皇子一直在将军府里闹,不想跟着阮塘去边境,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偏生阮塘铁石心肠,不但不同意,还变本加厉地折腾祁新阳。
要是祁新阳从一开始就知道,阮塘一意孤行要带他去边境根本都是假的,他估计会后悔,后悔在阮塘面前闹,得不偿失。
祁太安带着西南军围了顾府,清晓和苏玉也很快带着顾归荑和令茴赶到。
令茴仍旧没恢复神智,她甚至不知今夕何夕,至于顾归荑,她仰望着骑在马上的祁太安,祁太安站在权力的顶峰,试问天下有哪个女子不想成为祁太安。
原来这就是祁太安,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祁太安,不止顾昭然最开始小瞧了她,以为她比祁沐宁好控制,就连整个顾家都小瞧了她。
步步谋算,睥睨天下,所有人都只能望其项背。
祁太安要是羊,也是一只披着狼皮,茹毛饮血的羊。
顾归荑不知以什么目光去看待祁太安,她的眼中有痴迷,还有仰慕,可她在祁太安面前一败涂地,如此复杂的情绪之下,她的心里又渐渐流露出嫉恨来。
自始至终,祁太安都没看过顾归荑一眼,一个失败的嫡女,不值得她多费心力,她与苏玉清晓点头示意,毕竟最难对付的还在府里。
顾家的人很快就被押了出来,但其中没有顾念卿,也没有顾昭然,顾昭然跑了就跑了,他没什么用处,顾念卿才是至关重要的。
顾念卿其人,奸诈狡猾,老谋深算,要是这一次抓不到她,所有计划都是徒劳,重来一次,她未必会赢,但祁太安没了这个心力。
祁太安翻身下马,清晓走在她身前,苏玉也很快跟了上来,她们两个跟着祁太安一起进了顾府。
大概很久之前,祁太安还没有成为皇太女,她只是刚刚决定要去争那个位置,她的对手是心狠手辣、从小就被当成太女培养的祁沐宁,那个时候,就是清晓和苏玉一直陪在她身边。
其实祁太安已经很幸运了,父亲早逝,母皇底下儿女众多,宠爱轮不到她,但这天地给了她清晓和苏玉,她们一起并肩作战,还给了她挚爱的皇叔,从头再来,得遇故人。
想起祁晏,祁太安的脸色难看起来,晚月曾说,顾府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就养着宿命蛊,要是找到密室,必定大火焚之,使其烟消云散。
也许顾念卿和顾昭然就躲在密室里,但这间密室难找,西南军正在一寸一寸地翻找顾府。
顾府被西南军围得水泄不通,可这里毕竟是顾府,是顾念卿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她想要金蝉脱壳,也并非不可能。
苏玉也在跟着找,她最擅长机关,这天底下还没有能瞒过她眼睛的机关。
终于在顾家祠堂之中,苏玉有了发现,祠堂前面供奉香火的地方可以打开一条暗道,将密室设在祠堂底下,面对着列祖列宗,祁太安冷笑起来,不知道是顾家世世代代都想要谋逆,还是顾念卿胆大包天,不怕被祖辈质问。
小兵取来火把,照亮幽深的台阶,往下延伸,好像深不见底,清晓和苏玉打头,祁太安跟着她们后面,在祁太安之后,还有一队秋濯派给她的精兵。
秋濯是曾经投效顾府的人,祁太安看着也不像是既往不咎的皇帝,她没这种好心,更容不下叛徒。
所以在此时此刻,祁太安还没开始清算秋濯的时候,秋濯肯定忙着如何戴罪立功。
只是又想要祁太安饶恕她,她又贪生怕死,只敢让自己的兵来送死,这样的人,在祁太安的眼里,更加留不得。
下了阶梯,眼前开阔起来,但也只是眼前,在这幽暗不见底又有宿命蛊的密室里,谁都提心吊胆,毕竟宿命蛊的厉害大家都已经知道,谁也不想沾染上。
拐过去,嵌在暗道尽头的房间里灯火摇晃,中间站着一个人,素衣素钗,顾念卿不像一般的女君,她什么也不喜欢,就算是她的枕边人,她的儿女,都说不出来她的喜好。
其实到了今时今日,也不难猜,她最喜欢的,无非是她得不到但又想要的,权力。
权力历来都吸引着野心家,顾念卿野心最大,光看顾归荑,便知道她这位以身作则的母亲,对于权力有多痴迷。
可顾家生就便是祁家的臣子,即使嫡子成了皇夫,身份显贵,也远远还不够,还是被人压一头。
谁想被人压一头,即使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九五之尊,顾念卿也想把她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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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谋反的念头,在顾念卿身上达到顶峰。
她一直都在为谋反做准备,她要窃取这天下,她要让祁家的天下变成顾家的天下。
但从这一刻开始,从她和祁太安在摇曳的烛光中对视的这一刻开始,野心碰撞,远比顾归荑对上苏玉假装的祁太安更甚,苏玉更多是冷,顾归荑比起她母亲也差的远。
相比之下,祁太安和顾念卿,才是两个野心家的最后相遇。
作者有话说:
这本快要结束了,下本开《只是玩玩而已》,大家喜欢就去点个收藏吧。
碎碎念吐槽:校园网突然断了,流量信号是E,我真的会谢。
爱你们,晚安。感谢在2022-09-04 18:03:002022-09-05 23:1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月七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六十六章
野心透过目光迸发出来, 谁也不遑多让。
顾念卿没准备要走, 实际上,她一直在等祁太安来。
“听闻陛下身边高手如云,果然如此。”顾念卿先开口,倘若没有这个高手的话, 要引祁太安来密室之中, 还要多想些法子。
苏玉冷着脸,分明顾念卿才是阶下囚, 她的口气反倒跟请君入瓮她是胜者一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还留有后手。
“顾卿在蜀地, 倒是知天下事。”灯火晃眼, 祁太安索性抽了身旁小兵的刀扔了过去, 打灭了她面前的这一盏, 而那刀,正好落在顾念卿身后的墙上,离顾念卿的脑袋不过三寸。
祁太安当然是故意的, 顾念卿明晃晃地肖想她的江山,就是将她的脑袋砍下来也不碍事, 只是现在,祁太安很想看看, 顾念卿还有什么后招。
顾念卿连脸色都没变,她反倒好整以暇地坐下, 在她后面, 有个透明的罐子, 密密麻麻的红线在里面涌动, 透着比在桑瑞手上更深得可怖, 是顾家剩下来的宿命蛊。
顾念卿坐着,祁太安站着,即使是顾念卿在下位,也不落下风,很少人能在祁太安面前,还有如此气势。
谢一水和沈岁复差的远,黎问有这个气势,但她毕竟已经年迈,祁太安风华正茂,她压不过祁太安,唯独能和祁太安势均力敌的,就是眼前的顾念卿。
假以时日,顾念卿必成气候,实际上她已经成了气候,不是谁都有篡权夺位的胆子。
“臣不止知道这些,臣还知道陛下与皇夫恩爱有加,约定是要白头偕老的。”
顾念卿说这话的时候,手悄然放到了罐子上,祁晏体内有宿命蛊,她此举是在威胁祁太安,“我送他去京城,倒是没想到他能攀上你。”
将祁晏送去京城,是为了让在病中的顾昭然安心,但最重要的还是他身上的宿命蛊,至于祁晏在京城会如何,顾念卿并不关心,谁能知道,他会摇身一变,成为祁太安的皇夫。
祁太安对于祁晏的宠爱,那是顾昭然都眼热的存在,由此可见,祁太安是动了真情的。
她母亲要权更要美人,可在两者之间,会选前者,至于祁太安么,顾念卿勾出一个笑容来,看来当年她将祁晏拐进府里,到底是合适的。
清晓手里捏着飞镖,要不是祁太安没下命令,她真想此时此刻就取了顾念卿的性命。
苏玉和祁太安都没动,很明显,顾念卿还有后话。
“陛下居高位,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可是你有两个计划,未知臣也有。”
令家与顾家斗了百余年,要想蜀地彻底落入顾家手里,令家就是顾家第一个要铲除的阻碍。
令茴的心思只在蜀地,她不知道,顾念卿肖想的却是整个大朔。
宿命蛊这东西虽然能控制人,但代价却是人会死,不能给秋濯用,秋濯手上的兵留待后日有用,但令茴和顾念卿是死对头,她是死是活,对于顾念卿来说,都无关紧要,死了最好。
她又恰好在对令家动手的时候,从令茴那里知道,祁太安要令茴查清顾家在蜀地的势力,顾念卿刚好将计就计,以令茴的名义,约祁太安见面。
既然祁太安已经逼近蜀地,她索性就将事情做得再大一点,蜀地之后,就是京城。
这是顾念卿的第一个计划,一旦顾归荑那边得手,就可联合秋濯挥师北上,夺取京城。
但祁太安跟其他人不一样,这就需要另外的计划,第二个计划刚好戳在祁太安的软肋上,祁太安越爱祁晏,就越会被顾家掌控,动弹不得。
“晚月应当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包括后果。”
晚月也是要死的,她本就知道顾家太多秘密,他自以为他逃走了,躲进深山大林中,其实他一直都处在顾家的掌控之下,那间晚月隐居的草屋,便时时刻刻都有顾家的人盯着。
只是顾家没人见过祁太安,更没人见过清晓,才在中间出了岔子。
但也不算晚,只要祁晏身上仍有宿命蛊,祁太安便动弹不得。
“陛下,到底谁会赢,我想,你应该清楚。”
遥望对面胜券在握、如疯如魔的样子,祁太安竟有点想要迫不及待地说出真相,好看看这张脸上表情碎掉的模样。
应该会很有趣,祁太安有点恶劣地想,但这都是顾念卿自找的,一切企图以祁晏威胁祁太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既然你知道晚月,总该知道,晚月的师父。”祁太安答了另外的话,对眼下避而不提。
顾念卿心中一动,晚月是有个师父,可就连晚月自己都找不到师门在何处,顾念卿不明白祁太安好端端地提起这个干什么,能让她绝处逢生吗?
祁太安在顾念卿对面坐下,两人目光撞到一起,祁太安那双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睛里泛起丝丝笑意,仔细一看,尽然是嘲笑,祁太安启唇道:“她老人家早已故去,但她可不止晚月一个弟子。”
晚月天赋好,又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弟子,本该倾尽所有传他绝学,只是晚月年纪小,不知世间善恶,容易出事,他师父是对两个人寄予厚望,一个是晚月,还有一个是他的大弟子。
晚月走后,他师父追悔莫及,她太清楚晚月的性子,这世间太好奇的人总会铸下大错,犯下杀孽,可若是要去找晚月,不仅无从找起,也是为时晚矣。
师父只好和大弟子一起研究宿命蛊克制之法,寄希望于有一天,能制止晚月。
晚月向祁太安坦白后不久就离开了,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宿命蛊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也是报应,所以他才要将苏昼白托付给清晓,他甚至都没跟苏昼白道别,只说人间山川,风光秀美,他要去好好观赏一番。
晚月走后,大弟子就找了过来,只不过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阴差阳错,有的人注定不能再多见一面。
“你很聪明,你知道朕将祁晏视作珍宝,要是用祁晏来拿捏朕,朕一定会服软,是吗?”
祁太安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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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如此,母皇爱皇夫更爱权,朕不一样,朕有这个本事,能将这两样都握在手里。”
顾念卿的表情一点一点崩塌,看着倒是比祁太安这些年来看过的戏都有意思。
祁太安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朕的计划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西南军入城,玄英军围城,不出三天,蜀地的消息就会传出去,这里面又是哪一点可以回头的。朕不喜欢拿心爱之人当赌注,要是祁晏真的会为你所控制,朕今天根本不会动这个手。”
她字字珠玑,似要将顾念卿的计划都撕碎了给她看,杀人更要诛心,才能全祁太安心中的这一场快意。
顾家如此对待祁晏,就该有这个被她报复的准备。
祁太安巧笑盈盈,背后都是刀子,“朕听说,你一向对子女严厉,但不乏爱意,为了顾昭然你尽心筹谋,为了顾归荑你费尽心思,可是顾昭然十几年未见双亲,顾归荑从被你派去天香楼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弃子,你到底爱谁?”
顾念卿一面想着权力,一面又想爱人,可她在权力和爱人之间,根本无法和祁太安一样两全。
祁太安去争这个权,就是为了祁晏。
不让顾昭然回来,也不让正君去京城,改命是一场骗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骗局,顾念卿分明从一开始,就舍弃了顾昭然。
小兵在泼火油,密室里都是难闻的味道,烛光好像更晃眼了,祁太安还有最后一句话——
“顾昭然呢,阮塘跟朕要了他。”
祁新阳还在京城,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娇贵的小皇子,知道自己父亲死了肯定是要崩溃的,阮塘只好求祁太安留顾昭然一条性命。
“祁太安,你也有预料不到的时候啊。”
顾念卿突然笑起来,她打翻了身边的烛台,漫天的火光起来,隐隐约约之中,还能看见她最后的狞笑。
清晓和苏玉护着祁太安出去,清晓灰头土脸的,甚至觉得嘴里还有烟尘,她张开嘴哈了几口气,苏玉和祁太安就在边上看着。
本来是要取笑清晓的,但三个人最后都笑起来,就连苏玉也笑了,此时抬头,才看见碧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有阮塘底下的人过来,说是在城外发现了顾昭然,暗卫正准备带着他往西逃。
祁太安暗合了目光,她又不是神,当然会有预料不到的地方。
……
苏玉走到苏寒面前,苏寒被五花大绑,毫无还手之力,但还知道死死瞪着苏玉。
苏玉叹一口气,伸手将苏寒脸上的面具揭掉,露出里面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来。
当年她跟苏寒在天谷山绝顶之上比试,苏寒处处狠招,不留余地,苏玉几乎节节败退,只在最后险胜。
当时苏寒也是这样,倒在地上,觉得苏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玉伸出手,苏寒却将她的手打落。
那一日,星光暗淡,苏寒好像说了好多话,苏玉都不记得了,她这么多年来,唯一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一句——
你笑起来真难看。
真可笑啊,也许苏玉耿耿于怀的根本不是这句话,而是源自这句话是苏寒说的,是她相依为命、但却费尽心思要杀她的亲姐姐说的。
“陛下让我们两个留下来,她赶着回去见皇夫。”清晓突然出现,将苏玉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习惯性地将手搭到苏玉肩膀上,“啧,这人跟你好像啊。”
“是我姐姐。”苏玉沉声道,“但也不是我姐姐了。”
早在天谷山上,她们就一剑断恩义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我可以是你姐姐啊,快,叫声姐姐我听听。”清晓嬉皮笑脸地将耳朵往苏玉跟前凑。
寻常都是她厚着脸皮要来叫苏玉姐姐的。
“没大没小。”苏玉呵斥了一句,快步离开了,清晓连忙跟上去,只余下苏寒一个人落寞。
终不复当年人。
作者有话说:
清晓(探头加扭捏):苏玉姐姐~
苏玉:滚出去。
清晓:委屈。感谢在2022-09-05 23:11:332022-09-07 21: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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