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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失控

    看房好累。这算是柳絮宁这几天下来的唯一感?受。

    地方与地方之间的距离有些大, 炎炎夏日,走?在晃动的树荫下,柳絮宁难免走?的有些生闷气。

    那位不熟的二叔说的也不错, 的确是过惯了好日子?,娇气得连这些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她应该尽早习惯的。

    看房的时候, 偶尔会?撞上梁恪言打来的视频电话。柳絮宁下意识地接通, 对?面出现?他的脸。他那时应该是刚起,头发还没整理,有一搓乱糟糟地翘起。

    柳絮宁忍不住笑出声, 他还没醒透,闻声疑惑地看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说被他帅到。

    梁恪言敷衍地笑了下, 说他知道。

    她冷哼一声, 说这你也信?

    他反问, 为什么不信?

    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柳絮宁没挂断手机, 连上蓝牙后直接捏在掌心, 边找地铁站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在外?面?”梁恪言突然问。

    “对?啊。”

    “北蕉路?”他语气略带疑惑。

    柳絮宁一惊,将手机摆在自己面前:“啊?”

    他怎么知道。

    梁恪言拿过书?桌边的酒杯, 抿了口:“刚刚镜头扫到路牌了。”

    “哦……”因为心虚,眼神扫了一下周围装作?看路,“没什么事做,出来走?走?。”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笑得她耳朵有点发麻, 像是被人拆穿一般。

    她立马理直气壮地问回去:“你笑什么?”

    梁恪言没笑了,反而?认真地和她说这边治安不太好, 又和她说前头的十字路口每到早高峰时总是车流湍急,堵车是常事。

    柳絮宁皱紧眉,这里租金便宜,加上房东和中介吹得天花乱坠,上一个急着转租的租客也告诉她这地方真的不错,就是可惜自己要回老家?工作?了急着出。

    她顺着问:“真的吗?”

    “嗯。”

    “那我就不——”她戛然。

    梁恪言那边似乎信号不好,卡顿了一下,他没听见她说的话,反而?问了句什么。柳絮宁摇摇头说没事。

    上了地铁,过匝道时信号时好时坏,最后机器播报到如意洲时,柳絮宁下了地铁,一出地铁站,信号又通畅了起来。

    和上一个租客约好了在小区门口见面,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梁恪言,对?方说好,晚上再?给她打。

    “你过几天不就回来了吗,不需要时时刻刻通话的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可能要晚几天。”

    “事情不顺利?”

    “嗯,被吃了闭门羹。”

    柳絮宁扑哧笑出声来,屏幕里,他臭着张脸,看着郁闷。

    “那你就天天蹲人家?门口,上天总会?被你的毅力感?动的。”

    听出她的敷衍,他依然给面子?:“你说得对?。”

    挂了电话,柳絮宁往约定好的小区走?。这个租客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租了房子?准备考研,如今临时改了念头,放弃了考研,这房子?也就不需要了。

    “我租到了年底,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每个月降两百。”女生说,“不过如果过了今年十二月,你就得和房东谈了。”

    一千八的基础上再?减去两百,想?想?就很心动。周围地铁公交都很近,民水民电,除却没有电梯要每日爬五楼外?没有什么缺点。

    当晚,她给那个女生打去电话,确定自己要了。

    敲定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在第二天和女生签下了租房合同。她不想?拖太久,也不想?先告诉梁恪言和梁锐言,因为结果无外?乎只有一个——阻拦她。而?她对?自己是有非常清楚的认知,这颗本就不太坚定的心只需旁人的劝说风稍许一吹,就能吹得她七摇八晃,心绪起伏。一个俗到极致的凡人,怎么可能下定决心拒绝纸醉金迷的生活呢?可是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所有弱势也应该攥在自己手心牢牢不放。

    一切都确定好了,就差最后一步,告诉梁家?人自己要搬出来的事实了。而?当万事俱备之后,她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

    实习报道是在一个周一,隔周的周一是一个月初,她想?在那一天搬进?去,这样电费和水费也好算的清楚些。

    周一晨间下了场大雨,出门时,柳絮宁看着自己被污水沾到白鞋,惆怅地叹了口气,真是出师不利。这是她第一天上班,接触未知事物,难免有些期待。昨夜她就没有睡好,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熬夜到很晚,没想?到第二天起床还可以如此亢奋。

    带柳絮宁这一组的女人叫Cindy。

    “叫我Cici就可以。”Cindy自我介绍之后,带实习生熟悉公司各部?门。结束后,所有人坐在已经分配好的工位上等待任务。

    柳絮宁不敢拿出手机,甚至不敢看一眼。她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大学以前的学生时代,玩手机时偷偷摸摸的就怕班主任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柳絮宁。”设计部?门口,有个高挑的女人叫了一声,“哪个是柳絮宁?”

    来人是总经部?高级秘书?,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找一个实习生,Cindy有些奇怪:“怎么了?”

    女人说有人找她。

    柳絮宁站起来。

    “你就是柳絮宁?”

    “嗯。”

    “跟我下来吧,有人找你。”

    柳絮宁此刻茫然,Cindy拍拍她的肩:“跟着她去吧。”

    下了一楼,面部?识别过闸机时,她无意地抬眼。看见周叔,她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不是胆小到躲在自己的保护罩里就可以于?事无补的。她妄图逃避,但那些让她惧怕的东西会?主动迎上来。而?她,在站上擂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明晃晃的输家?了。

    柳絮宁坐在后座,周叔在前头开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望。女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原本白皙的脸色更显得苍白,车窗外?阴雨绵绵,有枝丫狂蹿。柳絮宁想?起台风快来了。

    瓢泼大雨像逐渐涨潮的海水,越靠近梁家?老宅,那股海水就涨得越高,将将要淹没她的胸口。

    雨大到可以凭空升起一道雾气。恢弘的老宅屹立于?雨中。

    车缓缓停下时,柳絮宁突然想?,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

    唐姨在厨房煮花茶,中途出来拿出来的东西看见她,笑了一下。她看向柳絮宁身后,没有梁锐言。她自己来的吗?怪不得梁继衷早晨只说柳絮宁过会?儿要来。

    她上楼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唐姨担忧地说你小心啊。柳絮宁没转身,用?力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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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书?房,有人在谈话。柳絮宁站在门口,里面皆是熟悉的声音,她深呼一口气,叩响了那扇门。

    “进?来。”

    书?房里,梁继衷坐在主位,面前的长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

    “宁宁来了。”梁继衷笑了笑,下巴朝那边抬了一下,“还记得他们吗?”

    沙发上坐着的人,柳絮宁再?清楚不过。也许面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陌生,可血缘真是一道奇怪的结节,将这世上不尽相同的人拉扯在一起,不管如何切割,那柔软的绳总是怎么都切不断。

    “爷爷,奶奶,二叔。”柳絮宁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爷爷奶奶没有说话,只从鼻腔冷漠傲然地哼出一声,倒是二叔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应了声。

    只需出席几面,就能获得梁家?这一大笔钱,柳平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这三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却让柳絮宁无端端厌恶。像是一场童话梦境,因为他们蓄谋的出场而?到此为止。

    柳絮宁苦中作?乐地想?,自己的视力可真不错,那日在展馆门口瞧见的几人竟然真是他们。

    “宁宁,你是聪明孩子?,爷爷就不和你绕圈子?了。”梁继衷说,“你们年轻人如今的关系复杂得很,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恪言还是阿锐,我要你和他们全部?断掉。”

    柳絮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出公司门的时候,底部?一圈被路边的水溅到,今日果然做错很多选择,无论?是鞋还是裤子?。

    “恪言这几日在英国,你是知道的吧?”

    柳絮宁想?说知道,可喉咙莫名苦涩,如被强力胶粘住,连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只能点头。

    “那你知道,明年开始他就要去英国了吗?”在柳絮宁流露出诧异的眼神中,梁继衷说,“起瑞明年在英国要开发新项目,这个位置,恪言想?要,但给不给,取决于?我。”

    他起身,走?向柳絮宁:“宁宁,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利益。想?要得到权利,就要付出代价。对?恪言来说,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和聪明女孩的交谈,是一场轻松到无需亮出武器的争斗。

    梁继衷看着柳絮宁逐渐发白的脸,她垂着头,些许打湿的头发贴着面颊,垂在腿侧的双手虚虚握成拳。

    但以他对?柳絮宁的了解,她其实要更坚强一些。一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年轻女孩是不会?勾得他两个孙子?神魂颠倒深陷情感?沼泽的,她也许有他意想?不到的强大内核,但很可惜,他没有兴趣去仔细领会?。

    江虹绫和梁安成已经有为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往事笑料了,她的女儿和他的两个儿子?的名字再?牵扯到一起,那还有个什么道理?时隔十几年,他们梁家?难道要再?次创造一个青城娱记笔下的笑料吗?

    梁继衷想?,也许将她幼年时那些心计忽略不计就是自己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错误。

    “宁宁,爷爷真的希望你们,还有你和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可是你是怎么进?的我们梁家?门,你还记得吗?”

    柳絮宁骤然抬头,回头看着柳家?的三个人。

    她犹记得,自己对?着镜子?模拟了百十遍,如何哭才够楚楚动人;这双眼睛如何看人,才能将可怜发挥到极致;如何说话,才能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脆弱。

    自虐过后,她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拨通梁安成的电话。这颤抖的手,也许是因为自己带来的疼痛还未过去,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做坏事而?紧张害怕。

    她就是这样一个阴暗至极表里不一的人,藏在这张脸下的是如何肮脏毒辣的一颗心。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敢去陷害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无意外?的,梁继衷看着她的眼里出现?慌张无措,出现?心虚。

    “爷爷相信,你和恪言现?在的确是在互相喜欢的阶段,那你说恪言如果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个这样的人,他会?怎么办呢?宁宁,我可以忍受你的这些小心机,也没有出手断了你和阿锐这些年来的关系,我让你在梁家?好吃好住,在最好的学府上学,这些金钱上的损耗不算什么。你过去的行为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有些过了。”梁继衷扫了柳家?那几人一眼,岁数相近,但两方人的气势却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穷酸。他在心里嗤笑一声,环境果真能最大程度地影响人,柳絮宁和这几个人站在一起,除了依稀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其余的任何,都不能叫人认为他们是同类人。

    “选专业前,你想?参加艺考,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不考了。”梁继衷坐回主位,姿态闲适,“宁宁,爷爷现?在给你个机会?,送你去英国读书?,我可以资助你直到你毕业。这些钱,包括过去几十年所有用?在你身上的钱都不需要你来还,梁家?不计较。但是,相应的,你要和他们两个,也和我们梁家?断的干干净净。”

    话说到这里,其实无需同意与否。在梁继衷看来,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是没有资格上他的牌桌的。梁继衷甚至没有兴趣让她思考等待她的回答,毕竟,这是一场只有唯一解的命题。

    “爷爷等你的答复。”梁继衷说,“你今天应该是上班第一天,我和你的主管说过了放你一个上午的假。要不要在这里吃好午饭再?走??”

    柳平就是在这时站出来的,布满皱纹的脸上被阿谀奉承的笑包围:“不用?了不用?了梁董,我们这就带她走?。”

    他说着,顺其自然地去搭柳絮宁的肩,被柳絮宁骤然躲开。

    柳平皱眉,轻声:“干什么啊柳絮宁,现?在还嫌弃上你二叔了?”

    柳絮宁胸口震颤,似水漫过头顶,残忍地围绕着她,将残酷的冰冷全部?渡到她身上,淹得她几近窒息。哭是世界上最没用?的行为,她也不想?哭,何况是在这些人面前。

    她竭力逼回眼泪,回头,视线笔直地看向梁继衷:“爷爷,学校在英国,梁恪言不是也在英国吗?您把我送去英国,我怕我不小心又和他连上了。”

    撒谎的时候才会?前后矛盾。

    梁继衷点燃雪茄的动作?顿住,眉头剧烈地皱起。被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女孩看着,他竟然一时噤声,不知如何回答。上次被简单的言语卡入对?话的死角时,对?面站的是梁恪言,他眼神坚定地告诉自己,英国与青城的往返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句话好像耗费掉她所有所有的力气。柳絮宁垂着肩膀,低头往外?走?,柳平在后头直唤她。两位老人按住他。

    “叫她干什么?”

    “爸,妈,她又不住梁家?了,以后就要回我们柳家?了。”

    “胡说些什么,她不住梁家?关我们家?什么事。”

    “……”

    像密密麻麻的针齐齐扎在脊背,柳絮宁的头更低了一点,盯着地上的格纹,却差点摔倒在台阶上。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但她没有心情打开。

    这里不好打车,她却想?最后奢侈一回,打开打车软件输入公司的地址。

    微信又弹出消息。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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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刺痛的手指误触之下,微信被打开。居然是梁恪言的消息。他那边应该都要凌晨一两点了吧,怎么还不睡。

    入目的是一张海滩的照片,背景的天边是橙红橘红搅在一起的色块,近景之下,海面蓝得仿佛底下藏着新鲜的氧气泡泡。那些她曾经说能缓解糟糕心情的万能解药在此刻变得无效。

    他那边才日落吗?

    她问:【不应该是半夜吗?】

    梁恪言说他在美国。

    柳絮宁点开那张照片,发送:【有点像我们那天玩枪战游戏的时候在X城碰到的日落!】

    梁恪言说明年夏天去这里好不好。

    她没有表露出自己对?海的喜欢,他怎么就笃定她会?喜欢这里?可她的确好喜欢好喜欢,就像喜欢他一样。真的很没有道理,这才多久,他何至于?让她如此喜欢。

    暗了的屏幕里映出自己的脸,她与另一个自己对?视,那双眼里有还未消散的委屈,有野蛮生长的倔强,也有不甘心的不服,还有怨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怨恨谁,梁继衷吗?柳平吗?还是贪心不足的自己?

    可在看见梁恪言的这句话时,理智轰然崩塌,眼泪也一股脑地掉出来,她完全陷入失控状态,打字的手居然在炎夏都要陷入僵直状态。

    模糊一片的视线里,她慢慢地打字。

    我又不喜欢海边,你老是瞎猜。

    第52章 答案

    柳絮宁走后的书房内刚恢复一片寂静, 梁继衷徐徐点燃一支雪茄,刚递到嘴边,门就被打开。

    “她刚走?”许芳华问?。

    梁继衷没转头:“嗯。”

    许芳华走到他面前, 万分不解:“恪言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你又是何必呢?”

    自己孙子是怎么样的人, 她再清楚不过。何况他们梁家?到了这个地步, 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东西的加持。

    梁继衷冷笑一声:“他不这样说我或许会放他们一马,但?他现在?就已经神智不清到为了柳絮宁忤逆我了!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现在?不阻止, 以后还得了?”

    见丈夫如?此,许芳华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示弱便会放他一马?好笑,她了解孙子, 也?了解相敬如?宾几十载的丈夫。梁恪言示弱同意, 他会觉得自己梁家?的继承人毫无傲骨, 胆怯懦弱。若梁恪言反抗, 他又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对孙子的惩罚只会得寸进尺。

    放人一马?这词无论在?何种?情形下?都?是不存在?的。

    妻子背着自己做了什么,梁继衷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 许芳华会让于天洲汇报梁恪言的情况,也?会独自叫来梁恪言敲打他离柳絮宁远点。他不过就是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他们为着同一个目的而行进,她此刻的怒意又是为何?

    梁继衷将目光落于窗外,轻轻叹气:“你啊, 妇人之?仁。”

    ·

    回到公司的时候, 大家?刚刚结束午休时间。Cindy没多说什么, 按部就班地和她说着实习期要做的主要内容。只是柳絮宁觉得,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个下?午总归不会太忙碌的, 柳絮宁摸鱼的时候还会觉得很愧疚,左顾右盼妄图找点事做,以让自己摆脱这种?无所适从的尴尬境地。不过幸好,其他实习生似乎也?没事,有人陪着,空虚的心就踏实了。

    柳絮宁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出?门时恰巧看见是Cindy在?和上午来找她的女人说话。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那女人说多照顾照顾她。Cindy见多了这种?事,见怪不怪,只是女人后面跟了句“照顾得明显一点也?无妨”。

    Cindy诧异。

    柳絮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

    梁锐言的消息是在?这时发来的:【爷爷找你?】

    该面对的总要对面,她回了个嗯。

    梁锐言:【什么事?】

    我回家?了和你说吧。

    敲下?这些字,她又一一删除,打字:【我以后不住云湾园啦,今晚搬出?去,地方早就已经找好了。】

    打出?“早就”两个字的时候,她想,这算不算是一种?骄傲的偏执,这两个字一左一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顶起她的下?巴和头?颅。她才不是被梁家?赶出?去的,她早就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梁继衷当然没有特地找过柳絮宁,梁锐言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暗觉不妙。如?周行敛说的,如?果梁家?不同意他和柳絮宁在?一起,又怎么会同意哥哥和柳絮宁在?一起呢?爷爷找她,只可能是因为一个目的。

    “不玩了梁二?”今天朋友攒了个局,见梁锐言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要走,好奇地问?。

    “嗯。”

    “行吧。”朋友说,“过几天再来。”

    梁锐言翻口?袋找车钥匙的空隙,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全是不耐烦:“隔三差五聚什么聚。”

    朋友站起来,压低声音:“这局主角是谁你不清楚?那一圈,喏,就那一圈——”他下?巴往最里边的沙发一努,“都?冲着你来的。”

    “你不知道我?”

    “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咯。你那个宁宁都?跟你哥那什么,那其他姑娘大着胆子想上跑道有什么不对的,一不作?奸犯科,二不阴谋诡计,追求真爱有什么——”

    “宁宁和我哥?”梁锐言打断。

    见惯了梁锐言一副吊儿郎当公子哥的模样,突然看见他皱起的眉和冷飕飕的眼神,朋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心中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天下?皆知的东西,梁锐言这可怜鬼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梁锐言问?。

    他哥说的?

    “那几个女生说的啊,大家?都?在?这块大学城,一来二去的不就知道了吗。”

    “一来?”梁锐言冷笑,“是从哪里来的?”

    朋友当下?也?是纳闷,这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柳絮宁走马路上被人要联系方式也?是常事,对方被拒绝的时候顺带问?一嘴有没有男朋友,她也?没藏着掖着,就说有啊。”朋友说到后面有些难以启齿,这该怎么说?别?人问?是不是梁锐言,柳絮宁说不是,对方又问?那是谁,柳絮宁答得不带任何犹豫:“梁恪言。”

    对方目瞪口?呆,配合柳絮宁坦荡荡的面庞,好像听?了个鬼故事。

    这是事实,但?朋友可没有勇气把如?上事实告诉梁锐言,尤其眼前这人浑身低气压弥漫,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梁锐言拿过外套,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往外走。

    碰上见鬼的晚高峰,这一路也?是够堵的。梁锐言盯着迟迟不变的红灯,怎么也?想不明白,柳絮宁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口?,可以如?此坦然地让他哥哥见光,凭什么?

    误入山野,看蝴蝶飞来飞去,可他最喜欢的那一只停留在?别?人的肩头?。可是她明明是先靠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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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嫉妒得想要发疯。

    车在?门口?停下?,隔壁那栋别?墅的恩爱夫妻正遛狗回来,看见他之?后互相对视一下?,嘴角是扬起的弧度小?却微妙的笑意。还不够,那男人又悄悄地多看了眼。

    进门的时候,柳絮宁正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林姨,语气轻快:“没事的呀林姨,人总是要独立的,你不用担心我啦。不过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向你请教怎么做菜的确是我失策了。”

    说完,她笑了一下?,“对了,可以帮我拿一下?剪刀吗?”

    林姨说好,转身去拿。但?这只是柳絮宁的借口?,她似乎生来就缺乏和人面对面吐露真心的能力,也?不愿流露真实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习惯,还是本能。

    柳絮宁拿着玻璃胶,扯出?一段长度,又用牙咬开。

    她穿了件黑色贴身背心,下?身是宽松的居家?裤,长发随意地盘成了一个丸子头?,一副轻快闲适的模样。

    可她马上就要整装待发地离开他。

    “柳絮宁。”梁锐言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行。

    柳絮宁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上午淋了雨,下?午打了几个喷嚏,柳絮宁觉得脑子有点发胀,像发烧的前兆,她想尽快收拾完。

    “嗯,你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呀,我很早的时候就在?看租房信息了。你不是知道吗?”

    梁锐言身形顿在?原地。

    林姨拿来了剪刀,刚走到转角,看到眼前的画面,踌躇了一下?,又转身离开。

    “我只是……”梁锐言语序有些混乱,“我无意间看到的,所以就点进去看一下?,因为……因为很奇怪,我就是……”

    他越说越烦躁——为自己解释不清的居心。

    算了,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想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他抽去她手里的玻璃胶,掰着她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面对面,“我们已经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你我会不习惯的,你没有我……”他噎了一下?,“也?会不习惯的。你应该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奇怪地看他:“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真平静啊。她好像从来没有生气过,发泄过,歇斯底里过,为什么,是不值得吗?可她为什么会带着羞怯与?笑意告诉别?人她和梁恪言在?一起了?

    “好啊,你知道就好。你和梁恪言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我知道。”她神情没有波动,却像一株被烈日暴晒过的叶子,人蔫蔫的,不自觉地垂眸逃避他的眼神。

    发泄的怒火撞上平静的屏障,只会被反弹个彻底。梁锐言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握着她肩膀的手不住用力,直到她皱了下?眉,抬眼看他,眼里泛一点水光,如?林中小?鹿遇到闯入者般怯怯惹人怜。

    梁锐言下?意识松开,想问?是不是掐疼她了,可话还没说出?口?,柳絮宁已经脸色如?常:“我刚刚的眼神是不是很可怜?”

    梁锐言不知何意。

    “我进你们家?之?前就天天在?家?里的镜子前练习,要怎么哭才最能让人心疼,眼神应该怎么样,眉毛应该怎么样,眼泪到底是掉下?来好还是含在?眼里好。”

    “你……”梁锐言怔怔。

    “还不止这些。”她娓娓道来,随意得像是在?讲述陌生人的人生,偶尔来三两句刻薄至极的评判。

    柳絮宁看着梁锐言不敢置信的眼神,到最后时,他用力地看着她,紧紧蹙眉,仿佛在?透过她的脸看一个陌生的人。

    意料之?中,所以她并不惊讶。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为什么呀。”她眼睛弯弯的,“这不就能进到你家?来了吗?不然我还要熬好久好久呢。嗯……其实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过不上这样的生活,可我只需要做这么一点点坏事,再借着我妈妈的名头?,就能轻松地得到了。”

    如?同一种?世界被重塑的痛苦袭来,他死死盯着她,怒意勃发在?脸庞,毫不掩饰。

    “我很差劲的。”她的声音是浮在?空气中的柳絮,风一吹就能散个彻底。

    叫的车很快就到了,挂断司机的电话,柳絮宁站起身准备上楼换衣服。

    手腕被他死死抓住,柳絮宁对上他的视线:“你不是这样的人,重新说。”

    “梁锐言,不是听?到你想听?的东西才叫答案的,你不想听?的、不接受的,是答案,也?是事实。”

    车来得很快,工作?人员帮她搬箱子。梁锐言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最后一个箱子搬完,梁锐言挡在?她面前。

    “可以告诉我住在?哪里吗?”在?柳絮宁开口?前,他先一步说,“我不会去找你的,你放心。可你从来都?没有自己生活过,万一有点什么事呢,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怎么办?”

    柳絮宁想了想,告诉了他地址。

    “OK。”得到答案,他洒脱地挪步,为她让出?一条道。可柳絮宁没有动,衣角被她拧得皱巴巴,像一团废纸。

    “刚刚那些话,你可以不要告诉梁恪言吗?”

    梁锐言不知道她眼里的乞求是如?她方才讲的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如?果是前者,她还真是彻彻底底地将他当做玩弄的玩具,可如?果是后者,他情愿是前者。

    因为喜欢梁恪言,因为他很重要,所以不希望在?他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吗?

    “那怎么和他解释你要搬家?的事情?还有爷爷那边,他肯定会知道的。”

    “我知道,我会说实话的。”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机会摆在?眼前,无后顾之?忧地圆她的学业梦,为此选择和梁家?断得干干净净,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可撕开伪装上佳的表皮,透过淋淋骨血,把她这颗天生肮脏的歹心摆到他面前,她做不到。

    自私和恶毒,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所以,你可以不要告诉他吗?”

    心脏如?被用力地搅动,梁锐言觉得连指尖都?是刺痛。

    他又怎么会有能力拒绝她呢。

    柳絮宁坐上车,想扭头?找他和他说再见,可他没有回头?。

    没多久,梁锐言听?见车子发车的声音。好没道理啊,如?此自然地和他道了别?。因为不在?意,所以不需要踌躇,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珍之?又珍。

    车开远了,他才转身。隔壁栋那对夫妻依旧在?这条道路上走来走去。

    梁锐言走到门口?,冷冷问?道:“叔,你女儿今天没陪你遛狗?”

    男人一惊,还没开口?,身旁的妻子奇怪地重复:“女儿?”只需几秒,她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叫唤丈夫的名字,随即整个空间里充斥怒骂与?尖叫。

    别?栋的保姆们借着出?门倒垃圾的缘故围观了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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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锐言大步往里走。

    他可以在?柳絮宁身上吃亏。至于其他的,绝不可以。

    第53章 酸涩

    Cindy的照顾的确明显, 全组实习生都获得了可大可小的任务,只有她一个人无?事可做地坐在位置上。她主动询问Cindy有没有她需要?做的,对方温和地笑着说目前还没有, 可说完这些后她立刻叫了另一个男生过来做一份海报。

    到了饭点,大?家?相?继下楼吃饭, 有人带了自家做的熏鱼, 热情地分去,唯独忘了她。

    她佯装无?事地坐在原地,可等待让她如芒在背, 心像被?抛入浓度极高的柠檬汁中,酸酸涩涩。

    到最后,她只能告诉自己, 没事, 她最讨厌吃这个, 给了她也是浪费。

    只是, 原来蚍蜉是撼不了树的, 敢违背既定?线路走,那连自保都?成难题。

    鼻子塞住的时候, 柳絮宁想,这该不会是发烧的前兆吧。

    屋子里没有温度计,也没有药,她迷糊着眼睛打开外卖软件搜索。

    38度,低烧。柳絮宁吃了药, 困境上来, 眼皮止不住地上下打架, 她缩在被?子里,突然想起还没有请假, 于是又爬起来去找手机。

    卧室没有关灯,空间里一片敞亮,后知后觉的陌生感如潮水般袭来,冲得她混混沌沌。

    和Cindy请过假后,她继续躺进被?子里,她疑惑地想,自己到底是认床还是认那个纸醉金迷的地界,生病果?真让人娇气又脆弱,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可以如野草般滋生。黑掉的手机屏幕又哗然亮起,是梁恪言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在美国?的话,现在应该才六点多吧,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把摄像头调成后置,按下接通,这样他就看不到她了。可是当他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却忍不住地落泪。泪水从眼睛滑落,淌到枕头上,湿漉漉的触感贴着侧脸。

    “接这么快。”他笑了声。

    “嗯。”她只敢发出这一个字。

    “在干什么?”

    “画画。”

    “怎么不把镜头转过来?”

    “不。”

    “为?什么不?”

    “就不。”

    他似乎是在走路,有柔和的女?声和他说“have a nice trip next time”。

    一晃而过的镜头里,外面的天还蒙蒙亮,是清透的蓝色。

    下一刻,他看向镜头:“我?想看你,好不好?”

    被?子被?柳絮宁拉到了鼻子以上,她轻轻地抽泣,眼泪掉的更?凶。她伸出手去拿床头的纸巾,抽了一张之后直接盖在眼睛上。

    她有这么好的演技,却无?法支撑这短短几分钟的镇定?。

    “梁恪言,我?骗你的,我?发烧了。”

    “我?刚吃过药,所以我?现在要?睡觉啦。我?们明天再视频吧。”

    那边沉默几秒,问:“可是怎么哭了?”

    情绪像水龙头堵住的水,因为?长年累月的不作为?与?忽视,所以和斑驳的水管一起生锈。她心知肚明无?法再流出,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流了个彻底。

    “因为?鼻子塞住了,好难受。喉咙也好痛,我?可以不说话吗?”她的声音沙哑,又带了点软和,撒娇味道更?重。

    过了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一句好。

    几乎是在这句话落下的后一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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