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阴阳调和,方为正道。”
谢文琼辩驳道:“苍天不仁,哪管刍狗。阴阳之说也非神谕,纵然?是天道, 盘古开天辟地?,共工怒触不周山, 哪个不是逆天而为?神祇尚且如此,谢文琼刍狗蝼蚁一般的人物,如何不可凭心而为?”
岳昔钧淡淡地?道:“谢小?姐是铁心如此了?。”
谢文琼道:“早便如此,非一日之功。叫我行世人大道,我还不依呢。”
岳昔钧不置可否,问?出了?第?二问?:“请教小?姐,百善何者为先?”
谢文琼道:“百善孝为先。”
岳昔钧道:“既然?是孝为先,小?姐不在?高堂膝下尽孝,千里迢迢何苦来。”
谢文琼道:“尽孝有千种万种法,未必时时刻刻堂前?尽孝。何况父母之爱子,必然?希冀其欢愉度日。我爹娘亦未必要我膝下承欢。”
岳昔钧点点头,问?出了?第?三问?:“因夫家杀己?父,南阳公主恨夫杀子,出家为尼。倘若谢小?姐为南阳公主,当如何?”
谢文琼震在?当场,面色煞白。
半晌,谢文琼颤声道:“我爹娘同你家有宿仇么?”
无?人应答,谢文琼哀哀向屋中众人看去,却仍未有人开口?。
终于,还是岳昔钧道:“小?姐不必多想,请答罢。”
“我、我……”谢文琼心下慌乱,语无?伦次,“倘若不是家国深仇大恨,必有回转的余地?……”
岳昔钧温声逼迫道:“南阳公主正是家国大恨。”
谢文琼攥紧袖口?,道:“若我为南阳公主……”
她讷讷不敢言,心知一言答错,便是岳昔钧逐客之时。看岳昔钧这三问?,一问?情,二问?孝,三问?情孝难两全,正是千古难题,谢文琼又要猜测岳昔钧要甚么答案,更是纠纠结结。
谢文琼蹙眉良久,只听岳昔钧轻声道:“既然?谢小?姐一时答不出,那便日后再答罢。”
谢文琼闻言双目圆睁——若她不曾会错意,岳昔钧这是允她暂留之意!
谢文琼暗暗松了?口?气,道:“多谢。”
岳昔钧厨房中顽笑打趣之态在?谢文琼那问?之后便全然?不见,此时仍旧是一派疏离客气,道:“谢小?姐请用膳,只顾说话?,倒耽搁了?口?腹大事。”
谢文琼只好?埋头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又暗暗抬眼去瞧岳昔钧神色,却只见岳昔钧微微垂首,不知在?思索甚么。
而几位娘亲在?一旁另寻了?一处,重又推起牌九来。热热闹闹的打牌之声,衬得谢文琼与岳昔钧二人的沉默不语更加冷清。
冷冷清清一顿膳用完,谢文琼想要端了?碗盘去洗刷,岳昔钧恐她摔了?割伤手,好?容易劝住了?,谢文琼见几位娘亲下了?地?,又试探着说自己?也想帮忙,岳昔钧不得不为她另找差事:“劳谢小?姐帮我扫扫小?院落花。”
谢文琼取了?扫帚,笨笨拙拙地?跟着伴月有样学样。
岳昔钧坐在?门前?监工,望着谢文琼解了?金银钗环,灰尘沾衣,心中有些没滋没味。
岳昔钧心道:听她之言,她早便知我是女儿身,也早对?我有别样心思。那么,她从前?亲吻……
岳昔钧想到此处,面上一红,又思道:这便是了?,原先还疑惑为何她起始对?我不假辞色,百般磋磨,忽而又转了?性,待我宽厚起来。想来定是她同沈淑慎一般,是个喜女子不喜男子的,不知何时发现了?我的身份,才有此转变。
谢文琼扫起地?来逐渐熟练顺手,岳昔钧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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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游天外?:然?而帝后那厢定然?不允……虽不知为何点我为驸马,但娘亲们被截杀背后定有因,或许和大娘亡夫获罪之事有关……无?论如何,谢文琼在?此,乃是有利有弊,弊端为恐她引来帝后,这利便是真到了?鱼死网破之境,可拿她作质,以?此要挟帝后……
岳昔钧冷心冷情地?想到这里,自己?先是一怔,心内唾弃道:以?谢文琼作质,恐怕不仁不义罢。那些兵者诡道的书?是熟记在?心了?,却把仁义礼智信忘怀了?。更何况,真以?谢文琼作质,她该多伤心啊。
岳昔钧终于凝聚神思,看向院中的谢文琼。谢文琼正将扫到一堆的桃花瓣铲到麻袋之中,笑言道:“如此香气袭人之物,竟然?就这般丢掉,未免可惜。”
岳昔钧道:“落花如同鸡肋。”
谢文琼道:“比作鸡肋便俗了?。”
岳昔钧道:“若是不俗的——谢小?姐也要葬花么?”
谢文琼摇摇头道:“人家一锄花葬起来才算风雅,更兼有怜香惜玉之心,我虽然?口?称可惜,却实是并未觉是顶顶可惜,背着这近乎人高的麻袋,却也破了?意境。”
岳昔钧想象了?一回谢文琼扛着麻袋埋花的情景,也觉得有些滑稽,微微笑道:“那谢小?姐说,怎生发付这落花才算不俗?”
谢文琼手扶扫帚,叹了?一口?气,有些恹恹地?道:“我也不知。我只是觉得,我也如同这落花,不比枝头繁花绚烂,不比瓶中花朵怡人,又占据满地?,给人添烦添扰。”
谢文琼眉目间淡愁渲染,转身看向岳昔钧道:“依你之见,该怎样发付为好??”
岳昔钧道:“谢小?姐何必自怨自艾,岂不闻‘天生我材必有用’?”
谢文琼听得岳昔钧说起官腔来,微微摇摇头,兀自转回身去扫落花了?。
岳昔钧道:“并非敷衍,谢小?姐若是有兴致,不妨将落花用器皿盛起来,去问?问?我六娘,怎样制成香粉,也算四季留香,物尽其用。”
谢文琼想起六娘的清高神态,觉得她恐怕有些不喜自己?,便也不想生事,只道:“好?意心领,着实无?有这般兴致。”
岳昔钧便道:“好?罢。”
岳昔钧起身,在?屋中翻找出一个盂来,左手捧盂,右手撑杖,一瘸一拐地?向谢文琼走去。
岳昔钧道:“这位檀越,贫尼途经宝地?,腹中饥饿,不知可否周济一二?”
谢文琼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身穿多色布拼凑起来的百衲衣,脚蹬布鞋,持杖持盂,又像比丘尼,又像花子,不由“噗嗤”一笑,道:“这位小?师太不知是丐帮中的几袋长老?”
岳昔钧道:“师太便师太,长老便长老,哪有混淆着说的。我也不要旁的,只管施舍一盂桃花瓣便是。”
谢文琼道:“阁下不食五谷,却吃花瓣,敢莫是山精野怪幻化么?”
岳昔钧笑道:“正是,还不快快供上花瓣,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便怎样?”谢文琼道。
岳昔钧道:“如若不然?,我便要苦苦哀求了?。”
谢文琼笑道:“那可不妙,我岂不是要折寿。拿来罢——”
谢文琼说着,接过了?岳昔钧手中的盂,盛了?满满一盂桃花瓣,花瓣粉红,在?盂中可爱非常。
岳昔钧捧了?盂,往院外?走去。谢文琼问?道:“你要去何处?”
岳昔钧道:“替一个人附庸风雅。”
谢文琼便知她是在?说自己?,要替自己?去找六娘学制香粉。谢文琼道:“我和你同往。”
岳昔钧道:“不必勉强。”
谢文琼道:“你看得分明,还说甚么‘不必勉强’。”
这是在?说岳昔钧明明看出她不想找六娘,并非不想制香粉,乃是另有因,却来口?上这般“善解人意”。
岳昔钧笑了?笑,等谢文琼并肩而行。
谢文琼见她行走不便,伸手取了?盂,又犹犹豫豫地?伸出另一只手:“要搀一搀么?”
岳昔钧道:“恐怕压坏了?金枝玉叶。”
谢文琼道:“哪有这般娇贵。”
岳昔钧也只摇摇头,并不真搀上去。谢文琼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
二人并行于山路上,近夏了?,一只早蝉叫了?一声,无?有同伴应答,孤孤零零,冷冷戚戚。
二人一路无?话?,心思各异。谢文琼心道:恐真有甚么隐情,却并非无?有余地?,否则她怎能泰然?自若同我顽笑?
岳昔钧却心道:既觉她麻烦,就该打发她走,若对?她有意,就该分说清楚,这般拉拉扯扯算甚么?岳昔钧啊岳昔钧,你向来以?果敢勇毅为傲,如今怎这般优柔寡断,真是奇哉怪哉……
第66章 同蒸煮驸马小为难
岳昔钧与谢文琼二人去往六娘的居所, 却不见其人。
岳昔钧道:“六娘大略在大娘处或四娘处,四娘所住就在不远处,先去那?里瞧瞧罢。”
谢文琼便随岳昔钧来到四娘居处。娘亲们盘下的这几处屋子每一个大略能?住二至三个人, 因而几位娘亲便按排序二人一间, 余七娘、八娘和九娘三人共住一间。
四娘和三娘住在一处, 而三娘此时去厅堂打牌九,并不在房内。
岳昔钧叩门道:“四娘,六娘在你这里么?”
屋中传来四娘的咳嗽声,还未等她言语, 门便打开了, 却是五娘走了出来。
五娘道:“在。”
岳昔钧笑道:“四娘这里好热闹。”
六娘遥遥道:“三个还好,便是三羊开泰。”
岳昔钧领着谢文琼往屋中去, 道:“我来了,不便是事事平安?更何况, 我不是独身来的, 凑一个五福临门。”
四娘笑道:“一个个都是灌了蜜的,哪里这么多吉祥话儿。”
六娘道:“你就该多听听吉祥话,省的一个人想东想西的。”
四娘以?帕遮唇, 浅笑不语。
岳昔钧进?了房中,见窗边花瓶中一枝桃花开得正好, 定然是今日新换的,便打趣道:“五娘又?做花娘啦。”
六娘道:“你快少说两句罢,倘若惹恼了人,另一条腿也要断上一断。”
岳昔钧给谢文琼指点了凳子的位置,自己?也坐下, 道:“五娘哪里舍得,是也不是?”
五娘只当作不曾听见, 冷着脸坐在角落里。
岳昔钧早习惯五娘的面冷心热、沉默寡言,笑了一下,便向六娘道:“六娘,我来寻你,是想请教如何做香粉。”
六娘黑白分明的眼珠在谢文琼身上滚了一圈,道:“是你要学,还是她要学?”
岳昔钧道:“六娘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六娘道:“我不教姓谢的。”
岳昔钧只道六娘素来清高,对谁都一副挑挑剔剔的姿态,却不想她对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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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是真有意?见。
岳昔钧暗暗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便不该带谢文琼来。
岳昔钧正要打圆场,谢文琼先开言道:“不知六娘可否赐教,为何不教姓谢之人?”
岳昔钧张嘴:“这个……”
“谢家人害我至此,”六娘冷声道,“我不犯律条,却因处罪人七族之列,就磋磨一生?,可恨不可恨?”
谢文琼无言可对。
虽然娘亲们?被?发配时,谢文琼还不曾出世,但她也有些坐不住了,一则是被?迁怒的气恼,二则是被?训斥的不愉,总而言之,谢文琼霍然起?身,道:“不劳六娘教。”
说罢,她转身便走,岳昔钧“哎”了一声,抬起?了身子,又?坐下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岳昔钧转向六娘道:“六娘消消气。”
说着,岳昔钧看向四娘,四娘会意?,劝道:“六妹,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和此事无干,何必和她置气呢。”
六娘尤气道:“她是小姑娘,就不是谢家人了?龙生?龙,凤生?凤,那?厮养的女儿,这般脾性,料来也不是个好的。”
四娘道:“‘冤有头,债有主’,下令九族发配的是其父,和她甚么相?干呢?”
六娘道:“人说父债子偿,难道她就能?撇得干干净净么?”
四娘道:“如此便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了。”
六娘道:“她自投罗网,便是上天旨意?叫她替父还债,我等何必以?礼相?待。”
四娘叹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动了她,必然惹上更大的麻烦。好容易和姊妹们?有一处世外桃源,只求她能?服服气气地离开,不透露半点消息,这一劫便算安稳度过了。”
六娘似乎有些被?说动,别过头去思索,面上犹有不忿之色。
岳昔钧趁热打铁道:“六娘既然不愿见她,我日后?叫她避着点你便是,只当无有这个人便罢。”
六娘道:“我瞧她对你倒算情根深种,你对她甚么意?思?”
岳昔钧笑道:“这并不要紧,她总归是要走的。”
六娘点头道:“不错。”
岳昔钧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六娘没有阻拦,五娘在几人说话时便拿了四娘放在一旁的绣绷,顺着线绣了几针,此时正在默默拆线。
而四娘道:“钧儿,你把桃花瓣放在蒸笼之中,再铺香材于其上,再叠一层花瓣,如此几层铺好,蒸上便是。晒三日后?研磨成粉,便是成了。”
岳昔钧道:“多谢四娘。”
她出了门来,见院门外身着玄衣的谢文琼徘徊踟蹰,问道:“谢小姐怎不曾走?”
谢文琼转过身道:“我……”
谢文琼一时因气而出门,出了门来气又?平了,心道:六娘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更何况她是岳昔钧的娘亲,我何必和她置气?
但又?抹不下面儿来去赔罪,因此在院外踱步犹豫。
岳昔钧却不提适才不快之事,只笑道:“娘教了制香法门,谢小姐和我一同去厨房试试么?”
谢文琼松了口气,道:“好。”
二人便又?往厨房去,九娘还在厨房中,向谢文琼讲了讲蒸笼怎么用。
谢文琼觉得新奇,一时也将在六娘那?里的事情忘怀了。
蒸上了花瓣与?香材,谢文琼又?无所事事起?来。她现下无比害怕自己?闲下来,好似闲下来便是甚么罪大恶极之事,好似一旦闲下来就有人要赶她走。
岳昔钧看出了谢文琼的焦虑,请谢文琼坐下,道:“这蒸笼需人看着,谢小姐陪我盯着罢。”
谢文琼道:“好。”
岳昔钧向外瞧了一眼,道:“伴月去了何处?”
洒扫落花时伴月还在,但自岳昔钧和谢文琼向六娘处去,伴月便不见了身影。
谢文琼道:“我叫她往城中去了,告知那?些跟我来的侍从们?不可走漏风声。再将行?李取些来。”
岳昔钧便不再多问,和谢文琼一同听起?柴火之声。暮春并不算冷,在火旁对坐,令谢文琼生?了“想同她冬日风雪闭户烤火”之心。
却不知能?否一同看雪。谢文琼想。
闻见蒸笼中花香与?药香,一旁协助九娘的安隐笑道:“这香气忒浓,我们?锅中的饭香都闻不见啦!”
岳昔钧道:“那?便是我们?更胜一筹了?”
“啊呀,”安隐故意?拿手?指刮了刮脸,道,“甚么‘你们?’‘我们?’的,我可听不懂,羞羞。”
岳昔钧笑道:“平白的羞甚么,我却不懂。”
“真也不懂,假也不懂?”安隐打趣道,“你是个精明的,在她面前卖呆罢了。”
岳昔钧便问谢文琼道:“我何曾在你面前卖甚么呆?”
谢文琼道:“你不知?那?我也不知了。”
谢文琼又?道:“安隐——安稳倒也不曾说错。”
岳昔钧道:“不曾说错甚么?”
“‘你是个精明的’,”谢文琼道,“我是斗不过你,认了栽了。”
岳昔钧道:“谢小姐哪里是斗不过我,分明是斗不过自己?而已?。”
谢文琼面露疲色,道:“我不要听你说甚么禅了。”
岳昔钧便不再多言,两厢无话,围着蒸笼坐了几个时辰,听一旁九娘和安隐说说笑笑,便到了午膳时分。
谢文琼和众人一同用了午膳,席间也无有人于她多言语,只管姊妹们?之间说说笑笑。
午后?,谢文琼去看了一回?蒸锅,又?扫了些尘土落叶,到了晚膳,也是同午膳一般,不提。
用罢晚膳,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岳昔钧养伤需得早歇,便洗漱过后?,上了床榻。
伴月近晚膳时分返回?,携了谢文琼的衣物寝具,谢文琼在床上铺就,此时见岳昔钧已?卧定,也吹了灯,爬上床去。
岳昔钧颇为不自在地往里缩了缩,侧着身子往墙边贴去。
谢文琼道:“仔细你的腿。”
岳昔钧道:“不妨事。”
谢文琼面朝岳昔钧的背躺定,道:“你还是平躺着罢,现下般会压着伤处。”
岳昔钧仍旧是那?句话:“不妨事。”
谢文琼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如泣如诉,像是女鬼呜咽,又?像是精怪悲鸣,岳昔钧不知怎得听得心里有些发毛,倒不是怕谢文琼吃人,只是往日只见谢文琼肆意?快活的情状,哪里见过这般忧心忡忡、愁绪萦怀的谢文琼。
岳昔钧不由转了转身子,觑一觑谢文琼面上神色,却见谢文琼眼中哀哀戚戚、迷迷茫茫,盯着自己?的背影,不知想些甚么,连自己?转过了身都不曾作出反应。
岳昔钧轻声问道:“你不睡么?”
谢文琼忽回?过神来,道:“你睡你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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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琼似乎想了些甚么,又?道:“是我在,你睡不着么?”
岳昔钧道:“我只是忧心你睡不着。”
谢文琼自嘲道:“我死缠烂打得与?你同床共枕,如何会睡不着。”
岳昔钧道:“恐小姐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谢文琼道:“这些防备,那?是腰缠万贯、大权在握之人所要忧心的,我如今莽莽投奔而来,算得上是孑然一身,我怕甚么?”
谢文琼道:“难不成你是如此?我听闻军中将士,睡着了也机警,倘若我在侧,你不能?安睡,我另寻住处便是。”
她说着,果真要起?身。
岳昔钧伸手?按住她,道:“不必折腾。”
两人分别裹在两条被?子之中,此时岳昔钧伸出手?来,也只是虚虚在谢文琼的被?上一按,又?复收回?手?去。
谢文琼又?躺下来,看岳昔钧的侧颊就近在咫尺,面上生?了一颗浅淡的痣,谢文琼从前一直未曾发觉,现下借着薄薄的月光,悄悄地盯着那?颗痣瞧,心下愁绪未散,又?生?些莫名其妙的欢喜,像是发觉了甚么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岳昔钧哪里不觉谢文琼目光炯炯,她却一不敢转头对视,二不敢出言询问,只佯装不知,阖上了双目。
岳昔钧本是假寐,却不知过了多久,真沉沉睡去。
谢文琼原也舍不得闭上双眼,但今日做多了活计,身子疲乏,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月轮高挂,黑幕深深,夜鸟不鸣。
忽然,谢文琼只觉身上渐热,呼吸不畅,她举目看去,却只见一片火红赤色,大火熊熊而来,耳畔是人语喊叫,嘈杂不能?分辨。
谢文琼心觉有甚么顶顶要紧之事挂在心头,却怎也想不起?来,她急得满身是汗,更热三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伸手?又?看不见前方之人,好似被?困在火笼之中,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挣脱不得。
谢文琼正在绝望挣扎之间,忽然闻见一股奇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浅浅淡淡又?丝丝缕缕缠人得紧——
她福至心灵,大声唤道:“岳昔钧!”
谢文琼哭喊道:“若轻,你快下来!”
她喊“你快”时,尚在梦中,“下来”二字惊醒,睁开双眼,哪里有甚么大火,不过是虚惊一场。
谢文琼气喘不止,却觉身上忒重?,低头一看,是岳昔钧伸臂将自己?搂定,半边身子也压在怀中——怪道谢文琼在梦中觉得身上渐热,呼吸不畅。
谢文琼失笑,正要闭眼再睡,忽听岳昔钧口中喃喃,手?上发紧,捏得谢文琼闷哼一声。
谢文琼更清醒几分,觉察梦中所闻的香气,乃是因岳昔钧出了汗。她不但出了汗,还微微打着颤,露出的半张脸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像是做了噩梦。
谢文琼费力抽出被?岳昔钧压住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岳昔钧的脸,叫她莫压住鼻子。
谢文琼上手?一抹,果然岳昔钧脸上也汗津津的,谢文琼从枕侧取了帕子,给她细细擦了。
“你有甚么心事呢?做这般噩梦。”谢文琼轻声道。
此话一出,谢文琼忽然有了眉目:岳昔钧曾在公主府的亭子中,对自己?说,她在焙晴楼私会莲平庵的师太空尘,是为了求解梦魇之法,而这梦魇,是从战场上带来的。
她梦见了血海尸山了么?谢文琼想。
谢文琼曾听闻,魇住的人不可冒然叫醒,不然伤身伤魂。谢文琼不晓得是否果真如此,也不敢轻易尝试,只是避开岳昔钧的伤腿,也回?搂着她。
岳昔钧渐渐平静了下来,谢文琼瞧着那?近在咫尺的眉头一寸寸舒展,也逐渐放下心来。
如今这个距离,呼吸相?闻,谢文琼后?知后?觉地害了羞,微微别过头,叫自己?的心莫要跳得这般快。
谢文琼好容易冷静下来,满腔隐秘欢喜地要睡去,怀中人忽然动了动,握住了自己?的手?,语气缱绻地唤道:“殿下。”
谢文琼大喜。
谢文琼喜不自胜,心道:她、她难道也是对我有意?的?只是白日不曾表露出来,不然怎梦中缠绵唤我?
谢文琼反手?将岳昔钧的手?扣得更紧,眼中欢喜满溢出来,转头瞧着岳昔钧的睡颜,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接着,她便清清楚楚地听见岳昔钧叫了一个名字——
“英都殿下。”
谢文琼如坠冰窟,笑容僵在面上。
第67章 谢文琼假寐疑心重
谢文琼好若从悬崖上坠落, 落入无尽深渊,渊底寒潭浸没?口鼻,冷意冻住全身?经脉。又好若金榜题名之时, 正打马观花, 却听一声撞钟, 才发觉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归来仍是?一无所有,那些喜气洋洋更显得滑稽非常、可笑之极。
谢文琼心下又酸又涩:英都?是?谁?能叫她这般念念不忘?听名字,倒像是?个异族人, 又是?“殿下”, 恐怕也是哪位王室子女。岳昔钧又如何识得这人?
谢文琼忽然?想?到一节,双目霍然?瞪大, 有些难以置信地想道:曾听岳昔钧自己说,她只在北地待过, 不曾往南去, 料来若不是那位“英都殿下”从别处去往北地遇见岳昔钧,那多半便是?朔荇人。岳昔钧和朔荇人交战,又怎会和朔荇王室交好?
思想起郑艮说岳昔钧“通敌叛国”, 谢文琼只觉一股凉意从背上涌起,她震惊地看着怀中?安睡的人, 心道:难道郑艮之言并非空穴来风?岳昔钧来路不明,有可能是?朔荇人?抑或真的和朔荇人有染?
谢文琼心神?大震,开始胡思乱想?:怪不得她要问我“若为南阳公主当如何”,若她真通敌叛国?,那便是?我丰朝的敌人, 也是?父皇母后之敌,若事发起来, 我定然?要在“情”“孝”之中?择其一的。
谢文琼正心中?挣扎不定,但又生疑问:岳昔钧的军功总该不是?弄虚作假,她是?实打实的杀了朔荇许多人的,细作要做到如此地步么?更何况,若她是?细作,在京城自然?能弄到更多细报,又何必逃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谢文琼发觉这两处疑点,心下稍宽,只觉恐怕是?自己疑神?疑鬼的错怪了。
但她心中?的疙瘩仍旧未曾化开,她又止不住地去想?:那她为何梦中?唤“英都?殿下”?是?了,恐怕是?和那位殿下隔着家仇国?恨,不能成就鸾俦,因而念念不忘。
谢文琼越想?越觉得有理,想?得半点困意也无了,只瞪着岳昔钧的脸庞看,看得双目酸涩,一眨眼便湿润起来。
谢文琼睁眼到天?光初亮,觉察出岳昔钧有醒来之意,方才慌忙闭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岳昔钧朦胧睁眼,见自己和谢文琼搂在一处,双手相?牵,那点瞌睡立时醒了。她见谢文琼未醒,便轻手轻脚地起身?,拖着左腿从谢文琼身?上跨过去,下了地来。
岳昔钧只觉身?上汗湿粘腻,取了手杖便去打水。打了水回到屋中?,岳昔钧走到谢文琼床前,轻声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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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谢小姐。”
见谢文琼不动,岳昔钧又试了试道:“怀玉。”
谢文琼仍旧睡得香甜。
岳昔钧不放心,又喊了一声:“殿下。”
谢文琼还是?无有反应,岳昔钧这才安安心心往水盆处走去。
岳昔钧坐在凳子上,轻轻将拐杖放在倚在一旁,便解开了里?衣系带。
她将上衣除下,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拭。
而岳昔钧并不知晓,谢文琼在她身?后悄悄睁开了双眼。
谢文琼眼睛一转,心中?紧张地往岳昔钧身?上看去,却只见岳昔钧背部一片雪白,只有一些刀剑伤疤,腰间也是?光洁无比。
谢文琼大大松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谢文琼并非是?想?要偷看,这种行径她自己都?觉猥琐恶心。但她却还是?这般做了,虽然?在心中?和岳昔钧千般万般赔了不是?,谢文琼仍是?觉得愧疚,因此她只扫了一眼,就连忙闭上了眼睛。
谢文琼不得不这般做的缘由?是?——
朔荇人自生下来,便会在腰间纹上一个“并蒂荇”的刺青。朔荇人逐水草而居,他们相?信,这个刺青会保佑他们。
谢文琼这一眼,便是?要确定岳昔钧不是?朔荇人。如今,她的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岳昔钧不是?朔荇人,却并不能证明她不是?朔荇探子。
怀疑既生,便会生根发芽,任凭谢文琼怎么寻找疑点推翻,却终需证据。因而,谢文琼自我宽慰道:我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日后倘有机会,向她坦白便是?。
岳昔钧擦净了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又除下裤子来换了药。折腾了一番,才收拾停当,岳昔钧又瞧了瞧谢文琼,见她仍旧睡得安稳,便轻手轻脚地出门?倒水。
而房中?,谢文琼复又睁开双目,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良心难安。
岳昔钧倒了水,没?有再回房中?去,而是?径直去了厨房。她做了一点早膳,大娘和二娘便进了厨房来。几位娘亲轮班来做饭,今日是?她二人。
大娘见了岳昔钧,便问道:“昨夜睡得如何?”
岳昔钧道:“还好,她不曾有甚么异动。”
大娘又问道:“今日早课做了么?”
岳昔钧顿了顿,如实答道:“不曾。”
大娘道:“为何?”
岳昔钧道:“屋中?有人,恐念诵惊醒。”
大娘道:“屋外尽是?好山水,哪里?不可?”
岳昔钧默然?。
二娘从旁道:“既然?不想?做早课,日后便也不做了罢。”
岳昔钧一惊,忙道:“只是?今日……”
“大姊,”二娘道,“钧儿不信这些,不过你我强加于人,何必勉强。”
大娘问岳昔钧道:“你果真不乐意么?为何从来不说?”
岳昔钧道:“不曾有甚不乐意。”
大娘道:“我知晓了。”
岳昔钧心中?略有些惴惴,道:“大娘,我明日便拾起来。”
大娘道:“二妹说得是?,你不必念诵了。”
见岳昔钧面上迟疑,大娘叹道:“是?我参不透了。血海样深的恩怨,我化解不开,便寄心于神?佛,终日念得几着了魔,觉得经中?能渡一切苦痛,才叫你在军中?那等吃人地里?持诵,却不曾问过你一句。”
岳昔钧道:“我知晓娘亲们是?爱我护我。”
大娘轻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
二娘道:“钧儿去坐着罢,这边不用?你。”
岳昔钧笑道:“总该叫我做些甚么,好不认为自个儿是?个废人。”
几人便分工做起饭来,厨房中?安静却也温馨。约略两盏茶后,谢文琼入得厨房来,询问有甚么可以?相?帮。
岳昔钧问道:“你的手还痛么?”
谢文琼举起手来给她瞧了瞧,道:“已然?痊愈了。”
用?过早膳后,谢文琼因着手伤痊愈,便要随娘亲们下地。三娘便道:“这些锄头铲子的,不比扫帚,又重又危险,谢小姐不去为好。”
谢文琼道:“万事开头难,请允我试试。”
三娘便不再劝,带了谢文琼去了田间。田间一片荒芜,杂草已然?除去大半,但仍有许多未除。
三娘便教?起谢文琼如何除草来,而岳昔钧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谢文琼善骑射,拉弓需要臂力?,因而谢文琼也拿得动镰刀。但谢文琼娇生惯养,哪里?干的了长时间弯腰挥臂的工作,因而过一会儿便要歇一歇,过一会儿便要歇一歇,整个人又热又累,汗流浃背,脸颊也通红。
岳昔钧见状,喊道:“你回来吃口茶罢。”
谢文琼便撇了镰刀,朝岳昔钧跑去。阳光下洒,岳昔钧见她跑得急切,不由?笑道:“慢些,仔细脚下。”
谢文琼恍若未闻,三步并作两步,跃到岳昔钧身?边,端起她身?旁的茶盏,也不管甚么礼仪端方,一阵鲸吞牛饮,便把茶下了肚。
岳昔钧只好把“这是?我的茶盏”一句咽了下去。
如此,谢文琼白日帮着做农活,晚间倒头便睡,也无有精力?胡思乱想?,连岳昔钧夜间惊梦都?觉察不出了。
而岳昔钧一夜梦见战场厮杀,马嘶人吼,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从眼前掠过,一时是?英都?扎向她的大腿,一时又是?无脸的朔荇士兵以?荇钩卡中?自己大臂,而自己兵刃脱手,拼死一搏,不退反进,催马迎敌,变拳为爪,猛然?卡上敌人脖颈!
然?而,当岳昔钧带着满腔杀意梦中?惊醒,却悚然?发觉自己的手正掐在谢文琼脖颈之上,不由?一身?冷汗,颤抖着手摸了摸谢文琼颈侧脉搏,触手温热跳动,方才放下心来。
岳昔钧怔然?坐起身?子,瞧着自己不住发抖的双手出神?。
岳昔钧从未和旁人同床共枕,安隐陪床时,也是?分床而睡,因而岳昔钧只道自己夜间做梦会出汗,却不曾知还有这般吓人的发作之法。
岳昔钧心中?苦笑道:昔日曹孟德说“吾梦中?好杀人”,乃是?遮掩多疑之语,却不想?岳若轻是?真梦中?好杀人。
翌日,谢文琼晨起,却觉喉间干涩,说出的话也有些沙哑,不由?问道:“小竹子,你家可有润喉的草药?”
岳昔钧含愧道:“有,待我取来。”
岳昔钧不但取了水冲泡草药茶给谢文琼服下,又取了外敷的药膏来。
谢文琼见了,笑道:“不过是?天?气干燥,饮水少了,哪里?需要外敷。”
岳昔钧有些难以?启齿,只得取了盏铜镜给谢文琼瞧。
谢文琼不解其意,却还是?向镜中?望去——
只见自己纤细的脖颈之上,分分明明地印着几枚指印。铜镜模糊,只能瞧出深色的轮廓来,却也触目惊心。
第68章 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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