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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图个啥呀

    二王子近日频繁往舒朗家跑, 彻底坐实了他与舒朗一见如故,知己相交的传闻,外头写诗赞扬二人友谊之人不在少数。其中导致二人一见如故的红隼和画眉, 更是被人们提了又提,几乎成了红娘一般的存在。

    叫十三皇子看他那只昔日爱宠小画眉都不顺眼起来。

    因二王子中毒一事应了那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所以除了舒朗与十三皇子知道点内情, 旁人都不晓得。

    闻铮他们至今都以为是舒朗用了什么法子引得二王子不得不日日往他家中跑,为此还私下跟十三皇子嘀咕:

    “要不说二郎是我闻铮认回来的老大呢, 这手段,这魄力,能把二王子拿捏得死死的, 放眼全京城还有谁?”

    闻铮打从对二王子的美男子滤镜破碎后, 便坚定的认定对方不是个好人,一举一动都带着恶意, 嘴里便说不出对方一句好话来。

    十三皇子想起那只整日在荣府作妖的公狐狸精, 免不得咬牙切齿一阵子。听闻铮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时不晓得先缝上对方这张总是惹他生气的嘴,还是叫人去警告那些无故写诗造谣荣二和花孔雀关系的士子。

    约莫是事情传的太过离奇, 有一日, 寻着机会荣舒堂便提醒了舒朗一嘴:

    “此人不似外面传的那般简单, 读书累了相邀一道儿坐谈风月, 小酌一二,愉悦心情是个不错的对象,做不来掏心掏肺的朋友。”

    一个心里藏了太多秘密的人,注定无法对人敞开心扉, 注定永远孤独。

    舒朗心说, 他大哥是真有想法, 这不就是让他把二王子当解闷儿的工具人嘛!够胆儿。

    兄弟两一个喝茶,一个品酒,随意闲聊几句。荣舒堂见弟弟日渐消瘦,以为他在国子学读书太累,劝他多进补,多散心,家里有他撑着天塌不下来,叫弟弟不必为此熬坏了身体。

    舒朗也知情识趣的不问对方差事办的怎么样,劝他不必操之过急,免得忙中出错。

    当然,舒朗完全能根据荣舒堂每日回家的时间和脸色,判断案情进展顺利与否。比方说今日,荣舒堂天黑之前回家,一回来没关在书房忙活,反而拉着舒朗一道儿闲聊,证明差事肯定有了新进展。

    这样就挺好,他这头估计再有一段时日,二王子怎么着都得给他吐露些有用的东西。兄弟两双管齐下,总会有收获。

    不过这收获好似比舒朗想的,要来的更早一些。

    这日他给二王子扎了针后,正斟酌药方子的剂量增减,便听在榻上整理衣冠的人突然出声道:

    “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一身用来压制毒性的秘法,是三皇子交给我的,源头是三皇子母妃敬嫔娘娘的家传?”

    舒朗笔尖一顿,写好的方子上被墨点污了大半,换了张纸重新下笔,没出声。

    二王子也不在意,边整理繁杂华丽的衣袖边说,好似熟络的友人午后闲聊般道:

    “当时我们偶然相遇,互相看不惯彼此,打了一架后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他发现我大夏天冷的跟冰块儿似的,便扔了一本心法秘籍,说是母亲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能不能有用听天由命。”

    二王子耸肩道:“幸得老天眷顾。”

    否则依照早年他找的几位杏林高手所言,他是活不过二十岁的。

    舒朗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言道:

    “那当初三殿下带回京的那伙儿骗子?”

    二王子叹息于舒朗对他的严防死守,屋内连个伺候茶水的丫鬟都没有,只能自个儿倒了茶解渴后,才缓缓道:

    “没错,是我交给他的,否则依照当时的情况,他不可能一个不落的将人全部擒住。”

    今日的二王子诚实的过分,不用舒朗问便一股脑儿交代了:

    “也是那次,他告诉我,或许来京中求见持灯国师,还有一线希望。如你所见,我来了。如今想来,那日住持大师说的也没错,能帮我之人,可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舒朗收笔,将方子递给二王子,二王子看都没看塞进袖口,大马金刀的坐那儿和舒朗闲聊。

    这也是惯例了,舒朗家中不便熬药,以免惹人怀疑,一般都是写了方子叫二王子自行处置,相信二王子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这么会儿功夫够舒朗想清楚今日二王子为何这般主动了,他在二王子对面落座道:

    “所以是我大哥那边已经查到三皇子身上了?”

    “二郎你还是这般敏锐。”

    “你不就是知道我敏锐才特意说给我听的吗?”

    “所以二郎愿意帮我给你兄长传个话,叫他别追着三皇子查了,此事与三皇子无关,勿要将他拉下水吗?”

    “话我可以传,但听不听,如何做,是我兄长的事,我不会干预他的决定。”

    “荣二你可真是郎心似铁。”

    话虽这般说,但二王子心里着实松了口气,三皇子对他有恩,他不能让对方因为他的原因,被迫卷入此事当中。

    舒朗不想再听这人胡扯,十句话里九句半是假的,跟他打交道累得慌,起身送客。在对方踏出院门时,舒朗提醒了一句:

    “再有半月就不必日日扎针了,届时只需根据情况酌情更换方子,小心养着即可,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也该好了。”

    只是好了后,身体会比常人虚弱,这点两人都清楚。

    二王子没说话,挥挥手,留给舒朗一个颇为不羁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舒朗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感觉肩膀一沉,扭头就见十三皇子不知何时站他旁边儿,笑的跟掉进米缸的老鼠似的,乐的找不着北,舒朗纳闷儿:

    “您这是遇着什么美事了?”

    十三皇子将人往院内拽,挥手赶在想上前问安的下人,见四周空旷无人,这才笑眯眯道:

    “方才太子哥哥告诉我,有消息传,烈火国王后自来身体虚弱,如今缠绵病榻半年有余,眼见着快不成了,烈如风那小子在京中待不久啦!”

    舒朗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看十三皇子:

    “缠绵病榻?可知是何症状?”

    十三皇子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可思议道:

    “你怀疑那位王后也中毒了?”

    舒朗道:“王后出身镇国将军府,传闻自小舞刀弄枪,身体康健,不该如此,至少不该如此虚弱才是。”

    但事情究竟如何,还得再让人查一查那位王后近些年究竟是何境遇才行。

    十三皇子颇为可惜道:

    “算时日,你为烈如风扎针已两月有余,但这人的防备心实在太重,即便身体大有好转的情况下,也并未吐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若他再不识趣,咱们干脆叫他自生自灭算了!”

    舒朗好笑,带人回院子,叫梨满准备十三喜欢的南瓜点心,热乎乎的点心吃到嘴里,这才跟他解释:

    “烈火国局势不妙,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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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狠狠地咬了一口点心,轻哼一声:

    “便宜他了,白捡回条命!”

    可不咋的,就连二王子本人都没想到此行会有如此收获。

    驿馆内,他问跪在地上的蒙面黑衣人:

    “方子不是全都送回去了吗?怎会没有效果?”

    黑衣人低声道:“主子,方子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大将军找信得过的大夫瞧了,都没问题,才悄悄送进宫给王后娘娘服用。一开始是有点效果的,但大夫说娘娘身上的毒发现的太晚,也并未如您这般有秘法压制。

    本就,本就是大限将至,迟来的解药,也如杯水车薪。主子,眼下我们怎么办?”

    回肯定是要回的,可回去等待他的是什么就很难说了,那个人既已狠到亲手对妻儿下手,怎会愿意见他活蹦乱跳出现在人前?

    二王子手重重拍子桌上,茶盏顺着桌沿儿咕噜噜掉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响,他问:

    “舅舅那边怎么说?”

    黑衣人道:“大将军很高兴您身体好转,希望您暗中回去见娘娘最后一面,他便是拼了老命,也会保您周全。”

    二王子深吸口气,闭闭眼,捏皱了手中书信,缓缓吐出一句:

    “行,我知道了,叫下面人都准备起来,我们随时回国,给舅舅传信,就说可以行动了。”

    所有人都在行动,舒朗也没闲着。

    读书的同时,还不忘收集消息,就在他将消息拼拼凑凑,肯定了王后身体虚弱的时间,与二王子中毒时间是前后脚。经过仔细斟酌推测,基本可以确定王后中了与烈如风相似的毒后,两人面面相觑。

    “能在王宫里如此神出鬼没,不叫任何人怀疑的给王后与嫡子下毒,还没任何太医察觉异常,堪称手眼通天,除了国王我想不到其他人,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十三皇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不出在他们大景后宫,父皇会在什么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给皇后和太子下毒,要他们像是身体虚弱而亡。

    没道理啊。

    要废皇后,先废外戚,要废太子,先废外戚,这是任何一个皇家子弟自小便明白的道理。只要剪除了外戚这个坚固的羽翼,皇后能悄无声息的困死在深宫里,太子能孤立无援的站在朝堂上。再能耐的将军,没了手底下士兵做帮手,也只是个光杆儿司令罢了,不足挂齿。

    反之,只要外戚还能腰杆儿挺直站在朝堂上和皇帝对着干,今儿朝堂上废了皇后太子,明儿还得唾面自干,把人给重新立回来,图个啥啊?

    “那二王子的外家,王后的母家镇国将军府,没记错的话,传至今日已有十几代,世世代代镇守烈火国,手持兵权,说是铁打的将军府,流水的皇帝也不为过。

    不管谁做了国王,他们镇国将军府的女儿一定得是王后,王后可以没有嫡子,镇国将军府不在意这些,可王后若有嫡子,嫡子一定会是下一代国王。”

    这也是外界认定了二王子烈如风将来能从国王手里继承烈火国的原因,可以说烈火国皇室血脉已经与镇国将军府紧密相连,扯都扯不开。

    十三皇子实在他纳闷儿了,他怎么都想不通:

    “那镇国大将军今年才四十有三,正值壮年,力能举鼎,国王如此急赤白赖的要搞死人家妹妹和外甥,不想活了?”

    这也是舒朗想不通的地方。

    “如此,之前咱们的不解倒是有了答案,二王子与国王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他不惜用求娶五公主一事,引出十一皇子案,目的确实是将我大景,引入他们烈火国的内斗。”

    十三轻哼一声:“这花孔雀一家子都够狠啊,看出来他是真不在乎那点权势,只想报复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舒朗和十三皇子两个小喽啰能插手的了。

    仔细收好所有东西,舒朗小声叮嘱:

    “近日我感觉京中气氛明显不对,咱们先安心在国子学待着,等有所好转后再谋其他。”

    十三皇子同样有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闻言连连点头:

    “咱们把整理好的这些交给你大哥后,哪儿都别去了,还是国子学这地儿清净。”

    那可不,荣舒堂刚在东宫与太子一起,以正经的国礼接见了二王子。

    回到家中,想起几人交谈的内容,这会儿还脑瓜子突突跳,想找弟弟问个清楚。

    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给人诊脉治病祛毒,他只记得弟弟有阵子非常乐忠于给人诊脉,不论丫鬟小厮还是庶弟庶妹,逮住人就往他们手腕上搭。那会儿全家都以为他在胡闹,难道弟弟真是天赋异禀,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学到了什么?

    眼下背着他暗地里搞了那么多事,还悄没声儿的给二王子治好了一身毒。

    他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荣舒堂正一脑门儿的官司,在书房打转,结果管家拿来一摞纸,说是他弟弟叫人送来的,打开细细一瞧,好家伙!

    这进度,虽然与他的调查是两个完全不同方向,其中很多地方没有实证,只是个人推测,但已赶上他们调差结果的五六分进度了。

    可真叫荣舒堂又气又怒又喜,气他不听劝解招惹二王子那般危险人物,怒他一脚踏进去被二王子赖上甩不开,将来每走出一步便是危险重重,喜他聪慧又一心念着他这个大哥。

    想起二王子与太子提的条件,一时又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与弟弟将此事说个清楚,又如何与母亲和祖母交代。

    是他做大哥的失职,才叫弟弟陷入险境。

    其实不用荣舒堂说,在推测出王后也中毒后,舒朗便想到会有这一日。

    既然他是这天底下唯一能治好赤水寒之毒的人,那烈火国之行,便注定无法避免。

    二王子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去死,只看他能付出什么,从太子或是陛下那里换他走这一趟了。

    所以待在国子学的这段时日,舒朗请闻铮他们帮忙收集了不少关于烈火国的消息,有备无患。

    闻铮不晓得内情,还酸溜溜的对舒朗嘀咕:

    “不愧是一见如故的知己呢,人还没走,这就开始关心上人家回去后过的好不好啦?上月我回老家给三叔公贺寿,也没见你这般牵肠挂肚啊!”

    十三皇子猜到了始末,正烦躁呢,听闻铮聒噪,没好气道:

    “你要是被赶回老家再不回京,说不得我们去探望你时,也要提前做这般多准备!”

    闻铮撇嘴,边帮舒朗整理消息,边嘀咕他交友不慎,一个二个全是偏心眼儿,关键偏的还不是他。

    章明孝眨眨眼,看看沉静的舒朗,再看看暴躁的十三皇子,盯着手里的资料所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天降师父

    舒朗不知二王子与朝廷达成了哪些具体协议, 可从这日街头巷尾突然开始热议“十一皇子案背后的那伙儿惊天大骗子,竟是烈火国左相指使”开始,他便明白这是二王子给出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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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关于十一皇子案, 二王子手里早就掌握了相关证据,一直在等着这一日呢。

    百姓不知这背后复杂的博弈与惊险,只痛恨无良骗子着实可恶, 烈火国左相不是个好东西,顺便同情一把无辜被人盯上, 狠狠坑了一回,栽个大跟头的十一皇子。

    就连二王子烈如风的名声,这几日在坊间也受到些许影响, 使团更是少有人在街上溜达, 免得被气愤的百姓逮住泄愤。

    至于使团内部究竟是如何达成统一,如何与朝廷商议此事, 又是如何重新规划来年边贸事宜, 皆有朝堂诸公忙活, 不至于要舒朗几个学生跟着操心。

    “他可真是个疯子。”舒朗感慨。

    “可不是,太子哥哥说, 或许花孔雀一开始的计划比眼下更疯狂, 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 是抱着与国王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 届时我们被迫下水,肯定会蒙受不明损失。

    不过现下好了,花孔雀有救了,便会惜命, 所以主动选择了示弱与我们寻求合作。这几日小朝会, 父皇与太子哥哥召集心腹重臣, 为着此事吵的不可开交,该是有个定论了。”

    十三皇子与舒朗行在东宫殿前,十三垂着脑袋,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有气无力道。

    舒朗见状顿足,担忧道:“十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若我帮你瞧瞧?”

    十三满不在乎的摆手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们私下调查花孔雀的事,我被太子哥哥罚跪,今儿早上才结束。你大哥下手不比太子哥哥轻吧?瞅瞅你这脸色,能比我好哪儿去?”

    舒朗被噎的没话说。

    确实,荣舒堂昨日逮住机会,对他一顿盘问,责他胆大包天,什么篓子都敢试着捅一捅,为此念叨了半晚上。舒朗听的耳朵嗡嗡作响,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还不敢表现出半点儿敷衍。好不容易眯了一个时辰,梦里都是大哥的念经声,结果天刚亮就被诏进宫,他现下感觉脚底都在打飘。

    乃至于荣舒堂为何不问他一身医术究竟从何而来的事,舒朗都是今早躺被窝里才想起的。

    倒是累的十三被太子殿下责罚,舒朗心里怪过意不去。

    十三很是不在意,这些年他大错没有,小错不断,三五不时被太子哥哥打手板,跪佛堂,已成家常便饭,这点儿小事算得了什么?幸好他现在年纪大了,太子哥哥为着他的体面着想,不再叫人打他屁股。

    两人行至大殿门口,十三脚步一转,往后殿而去,叮嘱道:

    “花孔雀还在里头和太子哥哥说话,你自己进去吧,我可不想瞧见他那张讨人厌的脸。”

    难得见十三对一个人的爱恨全写在脸上,舒朗觉得挺可爱,忍不住摇头。

    刚从殿内出来的二王子只远远地瞧见了一个背影,便认出那神气的人是十三,他也觉得很有意思,出声道:

    “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气,能得如此活泼讨喜的弟弟相伴左右,日子定不会寂寞,真是羡慕不来。”

    舒朗转身见是他,拱手行礼后道:

    “您谈完了?”

    二王子笑的开怀肆意,叫来往宫女都红了脸,爽朗声音传进舒朗耳里:

    “是啊,很快便要回去了呢,算起来,本王已有五年不曾踏足故土,真是叫人怀念啊!”

    两人站在东宫廊下,眺望四处,旌旗招展,守卫森严,目之所及,庄严又大气,许是这个场景叫二王子想起什么,一时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来,风还未曾认真谢过二郎的救命之恩。”

    舒朗果断承认:

    “是的,您没谢过!您要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会时时提醒您想起来的。”

    二王子用折扇戳戳舒朗胳膊:“按照你们中原人的习俗,这时候不是应该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吗?”

    舒朗嫌弃的离他远了一步,反问道:“然后您就可以趁势说,‘既如此,本王便不多客气了’,把这救命之恩顺嘴就给抹了?”

    “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

    “你在侮辱本王的人品!”

    “你没有人品这种东西!”

    两人这头一碰面就吵个不停,亲自送二王子出来的秋蓬公公没忍住听乐了。

    二王子无奈拱手道:“秋公公,可否行个方便,叫小王与二郎说点儿私密话?”

    秋蓬公公一挥手,周围宫人全部悄无声息的退下,给两人充足的交谈空间。

    舒朗眼角微抽,心说这心也太大了,整个东宫对太子殿下而言能有什么秘密?不会以为四周没人,这边的对话太子殿下就没法儿知晓吧?

    还是说,这话本就是他想说给太子听的?

    二王子见舒朗沉思,趁其不备,给他来了个脑瓜崩儿,在舒朗发脾气前,抢先开口道:

    “在十岁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恩爱的父母,唾手可得的王位,权势无双的舅舅。不管多珍贵的东西,只要开口,便有无数人帮我寻来。

    直到我十岁那年,身为镇国大将军的舅舅身受重伤,一切都变了。

    镇国将军府到了舅舅这一代,就剩他与我母亲兄妹两相依为命。舅舅多年征战沙场,夫妻聚少离多,婚后多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舅母怀了身孕,自是千珍万重。

    外人只知晓舅舅那场伤势因抢救及时,很快便恢复元气,其实无人晓得,舅母也在混乱中被刺客所伤,没了孩子,舅舅更因那场意外导致无法生育。将军府里两子一女,皆是舅舅为稳定人心,从别处收养来的。”

    舒朗打断还欲滔滔不绝的二王子。

    “相信这种事在烈火国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一掌之数吧,您就这么告诉我,合适吗?”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舒朗并不是很想听。

    二王子被他嫌弃的表情逗乐,笑了好一阵才停下,语气幽幽:

    “二郎你说的没错,这事原本只有我舅舅与舅母知晓,可后来被我父皇埋在将军府的探子发现了端倪。”

    舒朗眼皮子一跳,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瞬间便有了原因。

    果然,就听二王子道:

    “烈火国几乎每一任国王骨子里都流淌着镇国将军府的血液,可每一任国王在坐上那个位置后,都曾试图摆脱将军府的控制,做个独揽大权,说一不二的君主。

    到我父王手里,迎娶我母后进宫前,先封了左相家的姑娘做贵妃,让左相家的女儿在母后之前生下庶长子,便是他做出的一点反抗。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反抗到此为止,也就只能闹出点不痛不痒的笑话。

    可谁叫他知晓了将军府可能断子绝孙的消息呢!这可不就是老天送到他手里的机会嘛,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我与母后下慢性毒药,待我与母后没了,将军府最后的血脉也便没了。他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达到历代祖先到死都没达成的目的。”

    二王子伸出细长苍白的手,在阳光下松开又合拢,似是抓住什么一般,身形萧瑟,面色苍白,喃喃道:

    “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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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舅舅在我十岁那年受伤,我十一岁中毒,十二岁察觉身体出了问题,直到十四岁才在舅舅的帮助下确定中毒,打那之后便辗转各国,寻找解毒的法子,至今已有五年,你知道日日等死是何等绝望吗?”

    舒朗毫不客气的戳穿他:

    “别演了,你一心想弄死你爹,私底下辗转各国,忙的跟陀螺似的,哪儿有空绝望?”

    寻常人年纪轻轻,未及弱冠,能日夜苦读,学得一肚子笔墨文章,名扬各国,受人追捧,已是天之骄子,旁人无法触及的传奇。

    可这位呢?文章诗词流传各国的同时,在书画界也鼎鼎有名,众人争相模仿,并非浪得虚名。在与文人墨客饮酒赏花,谈天说地的同时,他还要抽出一半儿时间,偷偷练习三皇子给他的秘功心法压制毒素,要背着人在各处寻医问药,要顶着全身不适,暗中培养势力企图搞死他爹。

    都这样了,谁还有空玩儿什么绝望文学?

    只恨一天没有四十八时辰让他发挥。

    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舒朗自愧不如。

    二王子听舒朗如此说,没忍住又笑了。

    他今日笑的次数格外多,心情真的很好一般,小孩子似的用扇子戳戳舒朗胳膊,语气懒懒道:

    “可真狠心啊,本王说了这般多,二郎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心疼本王?”

    舒朗再次嫌弃的远离他一步,戳不到了,才道:

    “殿下您不需要别人心疼怜悯同情。”

    这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付出努力,拼尽全力去实现,他短短十九年的人生,已经比很多人一辈子都丰富精彩,哪个愚夫愚妇有资格去同情怜悯他?

    “啧,若不是你那冷面大哥很难缠,你那继父也不好惹,本王都想抢你回去给本王做弟弟了。”

    二王子远远地留给舒朗一个洒脱的背影,还有一句可能被荣舒堂抽死的话。

    既然这人时刻不忘搞事,舒朗便很认真的成全对方,他朝对方背影大声道:

    “你放心,我会将你的话如数转达给我大哥和继父的。”

    二王子一个趔趄,洒脱不羁的步伐凌乱了一瞬。

    舒朗瞧的清清楚楚,笑眯了眼,转身步入大殿。

    太子是真的忙,这地方舒朗不管来几次,案上永远摆满了各种等待太子处理的折子。

    舒朗不打搅他处理公务,安静在一旁落座。

    秋蓬公公乐呵呵的亲手给舒朗端了东宫厨子近日新研制出的八宝点心,瞧舒朗吃的欢快,他也跟着开心。把舒朗当小孩儿伺候,时不时给他递个水,擦擦嘴角残渣,精心的不得了。

    太子一抬头看见这幕,无奈的揉揉眉心,挥手将秋蓬赶出去。

    这老家伙,养孩子养上瘾了,一个十三还不够他折腾的?

    可把人赶出去,再瞧见舒朗嘴边沾的残渣后,太子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忍了几番,终是自个儿直接上手,干脆利落用帕子给擦干净,这才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太子有一瞬间非常郁闷,他以为他见不得人邋遢的毛病,早在养十三的那些年,被十三那满地乱扔的玩具,满墙的鬼画符,浑身脏兮兮的泥巴沙土给治好了,眼下瞧着非但没好,还愈演愈烈?

    舒朗都被太子这神来一手给整懵了,心说您这嫌弃的眼神是不是太露骨了点儿?说好的咱们君臣和谐呢?话都没说一句就嫌弃上了?

    太子干咳一声,好似没瞧见舒朗幽怨的目光,缓缓道:

    “事情你大哥都与你说清楚了吧?此次咱们大景与二王子达成共识,后续若能成行,你功不可没,不过孤今日召你来不是与你说这些的。”

    太子从案上拿出一本足有一拳头厚的书,往前推了推,示意舒朗上前自取。

    “前日持灯国师叫人送来了这个,说是给你布置的功课。”

    舒朗觉得大人物说话云遮雾罩这一点,着实费脑子,索性上前一探究竟。

    结果瞧见桌上那本写着“疏氏脉诊”四个大字的医书时,舒朗感觉脑子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整个人被黏在地上,动都不会动。

    好半晌才手脚僵硬的翻开医术,里面内容眼熟的叫他心头早已热泪滚滚。

    舒朗感觉手指在微微颤抖,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迫切的将书粗略翻了一遍。没错!这正是他们疏家祖上传下来的脉案,每个疏家子弟行医必须要研读的东西,还记得小时候他才会说话,爷爷便将他抱在膝上,细细与他讲解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

    “原本听二王子说,你解了他身上的毒时,孤与你大哥都很惊讶。没料到前日国师叫人送来了这个,说是早年见你有慧根,予你医书,按时日算来,你也该学有所成,因而可以学一些其他东西。”

    这个“其他东西”在荣舒堂看来,就是那密密麻麻足有一拳头厚的医书了。

    这也是荣舒堂后来不再疑惑弟弟为何能医治好二王子的原因。众所周知,国师的一手医术与他的佛法一样高深莫测,他老人家收的弟子,肯定天赋极佳,智慧过人!

    咳,就是守光这性子,那几年竟能瞒住如此令人惊愕的消息,着实叫人没想到。

    舒朗也没想到。

    他想不通国师为何要为他背书,原本他借口都想好了,谁知突然冒出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师父。

    这感觉,就很微妙。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要点东西

    舒朗这人有个优点, 想不明白的事不会放心里反复琢磨,徒劳折磨自个儿。出了太子东宫,怀揣一拳头厚的医书, 原本是该直接回家的,谁知又被海盛公公给请到了太和殿。

    也不怪如今外头传的离谱,坊间盛传, 陛下对舒朗恩遇有加,宠信非常, 将来必要重用,荣家的兴衰有一半儿系在舒朗身上,或可再现先帝时期, 忠勇亲王在世时盛况。

    就这待遇, 在皇宫内传唤个人的事儿,放着跑腿的小太监不用, 非得大内总管海盛公公顶着大太阳亲自走一遭。眼下舒朗站出来否认, 说陛下对他不好, 也没有多看中,那也得有人信啊。

    等见着人, 舒朗礼还没行完呢, 就直接被陛下毫不客气的叫起:

    “过来给朕摁摁, 他们都没你摁的舒坦!”

    舒朗起身一瞧, 好家伙!陛下正歪在小榻上打瞌睡,身旁一个打扇的,一个捏肩的,一个捶腿的, 一个剥葡萄的, 把人伺候的昏昏欲睡, 就这还嫌不够舒坦?果然做皇帝的惯会享受。

    海盛公公闻言,忙亲手接了舒朗手里的大部头。

    舒朗默不作声上前接了捏肩宫女的活儿,其余宫人见状,小心翼翼全部退下,殿里一时只余舒朗与陛下二人。

    陛下微眯眼睛,突然出声指着一侧案几道:

    “打开瞧瞧。”

    上头摆着一道明黄卷轴,看制式非圣旨莫属,非常显眼,舒朗打从进来就瞧见了。

    闻言打开,只见上头夸赞了此次事件中荣舒堂临危受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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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惧艰险,差事办的漂亮。特擢升荣舒堂为正四品羽林卫中郎将,兼任正六品昭武校尉一职。

    还不到二十岁的正四品,在没有家族父辈帮衬下,凭借自个儿能力爬上去。荣舒堂还是那个卓尔不群的荣舒堂,在京中勋贵子弟中独树一帜,叫人可望不可及。

    想想大哥这段时间为了办案,早出晚归,书房的烛火整宿整宿不熄,一个月不到人便瘦了一大圈儿。上有想找回面子的十一皇子施压,下有不肯背锅的使团扯后腿,中间还有不愿意配合的各朝廷部门互相扯皮,想也知道案件进展艰难。

    老管家私下里跟舒朗说,荣舒堂每日只最多睡两个时辰,担忧长此以往把身体熬出问题。在查案中,他甚至只用了七日功夫便往返三皇子驻军所在地调查情况,将二王子逼的节节败退。

    别看荣舒堂在舒朗这个弟弟跟前表现的游刃有余,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什么都不说,不想叫家人担心。其实他拼了命的想抓住这个机会,办好这件差事。如今瞧着,差事确实艰难,可付出和回报能成正比。

    可以想见,这道圣旨发下去,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荣伯府将在荣舒堂的带动下,正式重新走进大众视野。之前瞧着荣伯府没落便落井下石之人,恐又要睡不着了,世间从不缺此等捧高踩低之辈。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要属昭武校尉一职,别看只是个正六品,可这意味着自此荣舒堂能光明正大的进出军营,和老侯爷留下的旧将打交道了。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不必再通过其他人之手,辗转传递。

    意味着皇帝默认荣舒堂去收拢属于荣伯府的势力,也意味着荣桥手里的东西对荣舒堂的掣肘将逐渐缩小。

    舒朗将圣旨卷起来放回去,一抬头正好与皇帝的视线对上。

    舒朗嘿嘿一笑,凑过去给人递茶,乖巧道:

    “陛下,学生方才听太子殿下说,此次案子能有重大突破,朝廷后续能与二王子达成合作,学生功不可没,您就没想着顺带赏赐学生点儿什么呀?”

    皇帝起身,盘腿坐在小榻上,没好气道:

    “就你这直接跟朕要好处的谄媚姿态,被御史瞧见了指定要参你一本,你父一世英名都毁在你这张嘴上了,将来史书上少不得留下个奸佞贼子的名声。”

    这话舒朗可不服气,一屁股落座,学着皇帝的样儿盘腿,跟他争辩:

    “坊间百姓都晓得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整日往您跟前凑的,哪个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恩荫子孙?要说他们一心为了朝廷,为了陛下,为了天下百姓,这话陛下您自个儿信吗?

    有人做实事讨您欢心,有人拍马屁讨您欢心,左不过为了叫您许他们好处罢了,那些人都能青史留名。怎的到了学生这里,既做了实事,又讨了您欢心,却要担上一个遗臭万年的罪责?”

    皇帝隔空指指舒朗鼻子,斥责道:

    “油嘴滑舌,歪理邪说!”

    确实歪理邪说,可能把皇帝哄高兴了就成,舒朗亲手给皇帝剥个柑橘递过去,笑眯眯道:

    “那您就直说打算赏赐学生什么吧?”

    皇帝也不含糊,直言:“赏你个国子学监生名额。”

    舒朗眼巴巴瞅着皇帝。

    皇帝眨眨眼,回看过来。

    舒朗不死心,追问道:“还有呢?”

    皇帝摆手:“没了。”

    舒朗不敢置信:“没了?”

    皇帝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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