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说到最后,师姐忍不住劝道:“有机会,还是逃离那里吧。秦路曦失了皇后凤冠,可她毕竟还是妃子,还有八岁的九皇子傍身,以后定会惹事生非的。还有那个秦实,皇上怜他昔日功劳,不取他性命,只将他全家流放。人只要是没死,止不定哪天卷土重来,太吓人了。老百姓说得对,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了解师妹,知道她不会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她待在宫中是身不由己。
柳烟钰无奈:“师姐,你道我不想离开东宫?从开始我就不想去的地方,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眷恋的。可现时不同往日,我有了麟儿。麟儿身份特殊,他只能待在皇宫那个牢笼里。有他在,我去哪里也难能舒服自在。”
师傅慨然长叹:“这大概就是你的命吧。所幸太子殿下待你还好。”
柳烟钰眨眨眼睛:“算好么?”
师姐点头:“不知麟儿是他亲子,他都许你生下,且准备给他安排个去处。这一点,世上男子便很难做到。”
柳烟钰神色间不是太确定,喃喃道:“兴许是吧。”
师徒三人畅快聊过之后,师姐道:“烟钰今日算是来巧了,寺庙里来了位你认识之人?”
“我认识的,会是谁?”
宁安师太:“是丽姨娘,之前因你庶妹逝去她变得有些疯魔,你父亲便将她送来,让她在山上安静休养几日。有仆从跟着,她安生不少。昨日瞧着,人好像清醒了些。若是想见便去见吧。”
柳烟钰不想见丽姨娘,但临下山之际,却还是被动地见到了。
彼时,丽姨娘在侍女红儿的陪伴下,在山间慢慢行走。
她往上,柳烟钰往下。
堪堪遇到。
柳烟钰垂眸,淡淡道了声:“丽姨娘可还安好?”
丽姨娘眼睛无神,在听到她那声“丽姨娘”之后,眼睛陡然瞪大,竟然认出了柳烟钰,她道:“你是,烟钰?”
柳烟钰:“正是。”
“你不是在东宫么?怎么到了此地?”她幸灾乐祸,“莫不是被赶了出来?”
柳烟钰顿觉可悲,见到相熟的丽姨娘,她盼望的却是自己落难。
多可笑!
她道:“烟钰注定要让丽姨娘失望了。烟钰不仅没有被赶出东宫,且在东宫活得如鱼得水。你瞧,这附近的侍卫全是来保护我的。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已生下孩子,是皇上的小皇孙,皇上高兴,赏赐无数。昔日你喜欢的那些珍宝玉器,现在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
丽姨娘听得目瞪口呆,“你,活得如此风光?”
“嗯,秦实一家全部流放。秦路曦,也就是昔日的皇后,现在已经变成了曦妃。你所倚仗的那些,全都失了势。”
丽姨娘听得目眦欲裂,抬手恨恨指着柳烟钰:“你,你,你分明是个孽障。你父亲说得对,他早该在你生下那日,将你丢到池水里溺毙。也就不会有今天你向我耀武扬威的时刻。”
柳烟钰冷笑着逼近一步:“我同样替丽姨娘可惜,在能溺毙我的时候不将我溺毙,现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耀武扬威,”她一字一顿,“却莫可奈何!”
丽姨娘恨极,张牙舞爪就要扑将过来,早有侍卫上前,一把将其甩飞。
她表情扭曲地趴伏地上,猛地淬了几口:“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柳烟钰不再理她,径直往山下走去。
第44章
好好的心情, 被丽姨娘给搅了。
回去的路上,柳烟钰一言不发,沉默坐着。
凝儿试图转移她的视线,举起身侧的包袱, “太子妃, 这里面的药草, 是不是相当珍贵?有多贵?能买下小世子虎虎生威的镯子吗?”
柳烟钰无精打采地摇头:“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凝儿小声道:“丽姨娘不过是个疯子, 太子妃大可不必将一个疯子的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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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上。”
柳烟钰神色落寞:“她是疯子,可惜我不是。我从出生起便遭受她和父亲的诅咒。打骂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诅咒却是一直都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诅咒太多,反而给我带来了运气。让我的麟儿历经劫难却能够幸运存活。”
提到小主子, 凝儿兴高采烈,她不住点头:“是啊是啊, 小主子可是奴婢见过最有福气之人。将来肯定会登上高位,福泽天下。”
柳烟钰斥道:“不得口出狂言!”
胥康尚且没能登基称帝, 凝儿方才的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 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凝儿吓得缩缩脖子,“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马车缓缓驶入东宫。
日落西山, 东宫已经被笼在一片夜色之中。
洗去一身的疲乏, 柳烟钰神色恹恹地躺到榻上。
胥康进来的声音她都没听到。
胥康慢慢靠近。
他凑近她,“不开心?”
柳烟钰看到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庞,微微扯动唇角,“还好。”
胥康掀被上榻, “累了一天, 早些歇着吧。”
柳烟钰迟疑地望了他一眼。
胥康侧目:“如何?”
“殿下不睡到里侧了?”
昨晚他亲口说,他不习惯睡在外侧, 要跟她换一下的。
胥康摇头,“有些习惯,是可以改的。”
烛火熄灭,两人在黑暗中静默无言。
柳烟钰没有面朝里,她平躺了会儿之后,慢慢侧过身子,朝向胥康的方向。
任呼出的气息喷薄到他的脸上。
她在黑暗中端祥他的轮廓。
有这样的男子躺在身侧,心是安的。
师傅说,他待自己还好,师姐说,他待自己的好,世上很多男子做不到。
静默中,胥康右手伸出,在被下摸索着找到她收在胸前的右手,轻轻攥紧。
他手掌温热,她的微凉。
他拇指指腹轻轻摁压她的手背。
一下一下,或轻或重。
柳烟钰安心地入了梦乡。
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早上醒来时身侧床榻已经空了。
胥康何时起的她丝毫没察觉到。
凝儿笑盈盈地进来:“太子妃,今儿个外头天气特别好,您打算做什么?”
“在寺庙里带了些种子,趁今天的天气好,咱们到院子里种上吧。”
四四方方的大牢笼逃脱不了,找点儿乐子也是可以的。
凝儿开心地问:“是什么种子?”
柳烟钰卖个关子:“你猜。”
“奴婢蠢笨,猜不到。”她歪着脑袋,“难不成是花儿?”
柳烟钰摇头。
“是药草?”
柳烟钰还是摇头。
凝儿扁起嘴角,“不是花不是草,那奴婢猜不到还能是什么了。”
柳烟钰伸了个懒腰,揭晓答案:“是青瓜。”
“青瓜?”
“嗯,青瓜。我以前在寺庙的时候,每到夏天,最喜欢吃的菜便是青瓜,清清爽爽的,很可口。”
“那,从山上带回来的种子肯定好,”凝儿迫不及待,“咱们早早种上,等着收获吧。”
主仆两人用过早膳便来到院子,选了一处,除掉之前的杂草,细细开垦出来。
上午没忙完,两人回屋歇息,下午接着忙活。
一直忙到傍晚,才把小菜园子彻底整理好。
虽然很累,可看到自己的成果,柳烟钰非常开心,她指着那处对凝儿说着计划,“到时候在这儿,在这儿搭上架子,青瓜藤子爬上来,进到院子便可以看到翠绿色的青瓜了。”
光想想就很美好。
像是把仙草山的一角搬到这里。
凝儿跟着开心地傻笑。
傍晚时分,有太监去向曾泽安报信。
“曾总管,小金子来了。”
小金子是御前的人,曾泽安挑眉,“把他叫进来。”
小金子低头躬身地走进来。
“可是皇上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儿?”
小金子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天擦黑的时候,九皇子端着一盘八珍糕去御书房找皇上,说是他母妃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亲手做的,想让皇上尝尝。”
曾泽安眼睛一跳,“皇上最喜欢曦妃娘娘做的八珍糕了。”
“是啊,皇上尝过之后,夸了九皇子,说是晚上会去看他母妃。”
“曦妃这是要复宠啊。”
皇上对曦妃一直情有独钟,这次,是曦妃自己生要撞上来,皇上不得已才下了废后的旨意。
几日未见,想必是后悔了。
“还有,奴才还听说了一件事。”
“有小太监私下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说是之前有一次深夜,张太医在宫里贪杯,喝完之后摇摇晃晃出宫,口里念念有词说什么太子拔剑相向,小太监问他好生生的谁敢拔剑相向,他忙嘘了声,说是秘密,太子殿下听到肯定会生气的。”
“多久之前的事情,怎么才来禀报?”
“奴才也是刚知道,应是发生在小世子出生之前。”
“那便有些久远了。”
“听闻玉姑姑也知晓此事。”
“玉姑姑也知晓?”
“是的。”
曾泽安心里顿感不妙,“今夜张太医可否当值?”
“张太医今夜不当值,应是去芙蓉巷那家酒馆喝酒了。张太医半年多以前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不当值的时候,傍晚习惯到酒馆喝上几杯。那日醉酒失言,是值夜结束,在宫里喝了杯导致的。”
“你这提醒太及时了。”
暗夜里,一名侍卫快马加鞭出宫,在芙蓉巷附近的青楼里花银子找了名姑娘,附在她耳边:“你如是这般这般,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姑娘兴高采烈地答应,腰肢一扭一扭便出了门。
酒馆里,张太医摇头晃脑坐在桌前,嘴里神神叨叨地,“美酒一杯,可解心头万千愁绪。”
一股子脂粉的香气飘入鼻端,如花儿般妖娆的姑娘坐到了张太医身旁,“客官,奴家这里的美酒更香醇,您且尝尝?”
她新拿了一个酒杯,用手中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给张太医的酒杯斟满,“客官,不若尝尝?”
姑娘自己喝了才给他填满,张太医不疑有他,心事重重地喝掉。
回味醇香,他咂摸咂摸嘴,“的确是好酒。”
见杯子空了,姑娘再续上一杯,“既然是好酒,客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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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多喝几杯。”
“为何要给我酒喝?”
姑娘凑近他,“客官最有福相,那些个,身上都带了穷酸气。”
张太医呵呵笑将起来。
酒喝足了,姑娘引着他在长街上嬉戏。
“客官,来追奴家啊,追上奴家,奴家就是您的了。”
张太医喝得醉醺醺的,几乎辨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歪歪扭扭地跟着眼前的那簇花丛。
如何归家的都不知晓。
这晚,皇上果然去了曦妃那里。
昔日嚣张跋扈的皇后娘娘,伏低做小,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格外乖顺,且没有在皇上面前抱怨任何。
皇上体察到她的柔情蜜意,晚上便宿在了这里。
自是一夜巫山云雨。
早上,皇上起时,曦妃跟着起了,细致入微地照顾皇上。
玉姑姑小心翼翼走进来。
皇后神色不悦,“姑姑有何事?”
“回曦妃娘娘,老奴担心您的手腕,差人去请了张太医,想必一会儿便到了。”
“本宫手腕算不得什么,不必大费周章。”
皇上听罢,便问道:“曦妃手腕怎么了?”
玉姑姑惶恐不安地跪下,“曦妃娘娘最近常在宫里做些美食,希望殿下来的时候可以品尝到,做得多了,手腕不免疼痛。老奴屡次要去请太医,曦妃娘娘浑不当一回事,总说不用请。”
“张太医是宫里的老人,由他看看吧。”
“是,老奴犹记得当初太子殿下大婚当日,便是由张太医诊出的喜脉。”
曦妃突然声色俱厉:“玉姑姑,本宫是不是给了你脸,说过不许再提不许再提,你怎可擅自在圣上面前提起?还不赶紧下去领罚。”
玉姑姑噗通跪下,颤声回答:“是,老奴这就下去领罚。”
主仆一唱一和的,显然是有话未说尽。
皇上摆摆手,“玉姑姑且把话说完吧,是不是张太医知晓什么?”
玉姑姑小心觑眼曦妃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说道:“有宫人之前听张太医说过,太子殿下大婚当夜在得知太子妃有孕之际,曾拔剑相向,差点儿伤及太子妃性命。”
皇上眉头皱起,“竟有此事?”
有孕是喜事,若是拔刀相向,那,结果便不言而喻了。
皇上眸色一沉:“张太医何时到?朕倒要亲口听他说。”
曦妃垂首,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没能从张太医嘴里听到什么,可皇上会有办法令他开口的。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胥康会如何自圆其说。
第45章
等了好一会儿, 不见张太医踪影。
玉姑姑便有些急,“容老奴去瞧瞧。”
她来到宫门口,抻头东张西望。
一早便说好了的,张太医今早一到太医院, 立马请来。
可现在明显过了时辰。
不多时, 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
玉姑姑迎上前, 拉住他, 急急问道:“怎么回事,张太医呢?”
小太监神色张皇, “死,死了。”
“死了?”玉姑姑神色凛然, “这么巧?消息确切么?”
“确切,非常之确切。张太医昨夜在芙蓉巷醉酒, 归家后躺下便睡,早上叫起时才发现没了呼吸。”
玉姑姑跺脚, 恨恨地折转身。
皇上刚起了疑心, 这人就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玉姑姑低眉垂眼地进去,伏到地上禀报:“皇上,曦妃娘娘, 张太医, 已是去了。”
秦路曦声音颤抖:“去了?”
玉姑姑:“是,说是昨夜醉酒,早上叫起时发现没了呼吸。”
秦路曦心思转圜,马上意识到其中会有问题, 她欲张嘴, 思及自己现在的身份,遂改口道:“那便罢了, 改日差其他太医来问诊也是一样的。”
皇上表情若有所思。
院门外,小金子正低声向钱公公禀报。
“张太医半年多之前便养成了到芙蓉巷酒馆小酌几杯的习惯,那里临街,人声鼎沸,许是张太医喜欢那里的热闹。昨日晚间,酒馆小哥说张太医同一名姿色妖娆的女子共同饮酒,之后两人一起离开,在大街上你追我赶,行为举止颇有些伤风败俗。但张太医并没同那名女子做过什么,追逐之后便归了家。家人说回去后他挥退所有人,没有沐浴直接歪到榻上睡了。早上叫起的时候,已然没有了呼吸。”
“没差人诊下脉,身上是否有中毒迹象?”
“太医院的几名太医都去了,没有其他异常,只是醉酒。”
“之前天天喝酒,也不见有事,怎么偏偏昨晚出了事?”
“兴许有美人相陪,多喝了几杯。”
钱公公叹气:“不争气的玩艺儿。”
皇上听完钱公公的禀报,知道事情到此便结束了。人已死,你问谁去?
宫人们道听途说的事情多了去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难以分辨。
皇上不说什么,曦妃和玉姑姑更不敢说什么。
皇上走后,玉姑姑可惜到不行,“娘娘,就差一步,不早不晚就差一步。咱们先前没想到用张太医这步棋,只以为滴血验亲便可。谁成想到用了这步棋的时候,张太医却是个不争气的。跟个烟花女贪杯也能失了命去。”
曦妃相对乐观,“也不见得吧,你没瞧见皇上的脸色?不是太痛快,保不齐心里已经起了疑心。这疑心只要一起,总有一天便会水落石出。虽说这孩子的的确确是胥康的,可大婚第二日,他也确确实实欺瞒了皇上。只欺瞒这一项,在皇上这里便过不去。”
皇上善疑。她便要从这个“疑”字下手,玉姑姑说得对,皇上现在身体康健,她的九皇子尚且年幼,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回去后,皇上把钱公公再次叫到近前,细细问来。
“玉姑姑说宫里曾有传言之事,你可听过?”
钱公公多精的一个人儿啊,他马上晓悟皇上为何会有此问,忙道:“皇上,宫女太监们的闲言碎语可多了去了,有些可信,有些则不可信。传言张太医在宫里醉酒后胡言乱语的事情,奴才觉得可当真也可不当真。若是真的,皇上问下太子殿下便是。这拔剑相向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大婚第二日,太子与太子妃不是琴瑟和鸣地给您请安了么?再者,经过一验再验,小皇孙确确实实是皇家血脉。其他细枝末节,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钱公公听着传言,也觉有几分可信,但细想下来又觉得没有计较的必要。
皇上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坐在上首默默出神。
钱公公不敢打扰,屏住呼吸静静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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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一个花瓶还不碍眼。
这晚柳烟钰睡了个饱足的觉。
胥康握着她的手入眠。
她分外安心,心里像是有了什么倚仗。
很踏实。
可一早醒来,便收到了两则坏消息。
丽姨娘和张太医,死了。
消息是曾泽安来传的,他站在门口的位置,隔着距离低声道:“殿下,丽姨娘自仙草山回去后便不吃不喝,两只血红的眼睛一直瞪着,今天早上,仆人发现她死在了榻上。死时眼睛依旧瞪着。张太医则饮酒过多,睡眠中去了。”
胥康听完两则消息,偏头看了眼还躺在榻上的柳烟钰。
她神色呆呆木木的。每逢遇上大事,她都恍似灵魂出窍般。
他抬手抚上她的肩,“丽姨娘死有余辜,太子妃不必挂怀。”
她闭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胥康不放心地看她两眼,起身穿衣出去。
回到自己殿内,他将闲杂人等挥退,只留曾泽安。
他问道:“张太医之事,究竟为何?”
丽姨娘的死,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讲的。可张太医之死颇有些蹊跷。
曾泽安跪下:“殿下,奴才虽警告过张太医,可闲言碎语还是传了出来,奴才听闻曦妃娘娘已然知晓,担心影响到殿下,奴才便擅自做主,找风月楼姑娘助了把力。”
“如何助力的?”
“趁他不备,给他喝下烈酒,此种烈酒是专.制的,酒量大者喝下一杯便有了醉意,更何况张太医这种酒量浅薄之人,多喝几杯,身体遭不住,人便没了。殿下放心,此种烈酒,太医诊脉是诊不出来的。”
醉死也是种死法。
胥康:“死便死了罢,活着是个麻烦,死了也不一定省心。”
因了丽姨娘的死,胥康歇了与柳烟钰同房的心思。
原本他打算这两三日便要同她共赴云雨的。
如此,便改为,徐徐图之吧。
十几日之后的一个上午,柳烟钰差人将父亲请进了东宫。
有些事情,躲避不得,终究是要解决的。
她在花园的凉亭内静静看着父亲苍老颓废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在他走近时,她淡淡行了个礼,“女儿烟钰见过父亲。”
她给足父亲体面。
多日不见,柳德宇憔悴得不成样子。
眼睛无神,脸色灰暗,身上衣服隐有褶皱,似几日没换过衣裳。
他漠然地看着柳烟钰,“你是尊贵的太子妃,怎会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昕云已经死了,这世上我再无女儿。”
开口便是冷漠至极的话语。
柳烟钰垂眸,“看来,丽姨娘母女的死,依然没能改变父亲什么。”
“改变?”柳德宇憎恨地看着柳烟钰,“她们母女在,为了维持柳府的体面,我勉强可以认下你这个女儿。现在她们都去了,这世上便没有了我在乎的人。你是人是鬼,再与我无关。”
“父亲为何如此恨我?”柳烟钰抬眸,目色悲怆,“我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你为何恨毒了我?”
见过父亲不喜女儿,没见过如此不喜女儿的。
幼时她便怀疑,怕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曾跑去问询母亲,母亲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真是傻话,你怎么会不是父亲的女儿呢?你是,是柳府的嫡长女,永远不会变。”
的确是不变,可父亲却不曾给过她一丝暖意。
“丽姨娘所言不虚,你命格不好,你活一天便妨碍柳府一天的气数。让你到仙草山修行八年都没能将你的命格归正。”他怒火中烧,“若不是许了你归家,若不是我坚持要你先行出嫁,我当初若是听了丽姨娘的建议,怎会让柳府遭此大难?你就是个丧门星,若是给我机会,我宁愿掐死你。”
他将一切的根源归咎于她。
一向坚强淡然的柳烟钰,禁不住落了泪,她悲泣道:“丽姨娘倒底哪里好,在父亲这里,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让你疏远冷待我,你便对我冷漠待之,有时候,不如对待一个下人。她说将我打发去仙草山修行,你便应允。断不会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离家,该是怎样的凄苦无助。”
“柳府的灾难是我带去的吗?父亲为何不扪心自问,是不是丽姨娘和庶妹贪心不足造成的?若她们安安稳稳,会有这些个是是非非?”
“怪我,都怪我。我即便是成为太子妃,都不能得父亲高看一眼。丽姨娘母女已经离世的情况下,父亲都吝啬于把家人这个称谓给我。”
“今日父亲来之前,我还抱有一丝奢望,奢望父亲幡然悔悟,会与烟钰好好相处。”泪雨纷纷之中,她自我解嘲,“结果,却是如此可笑!”
她挥了挥手:“去吧,柳医士,自此山高水远,你我再也不见!”
柳德宇走远后,柳烟钰再也忍不住,弯下身子,痛哭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活到现在,除了麟儿连个至亲的人都没有。
任谁看来,她现在是尊贵的太子妃,得太子青睐,父亲哪怕不喜,也会装模作样与她一伍,纵使虚情假意相互利用,起码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她可怜到连这种薄情的家人也无法拥有。
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将十几年来未曾流过的泪水全部倾泻出来。
凝儿内心惶惶的,将附近的下人全部遣散,小心守在柳烟钰身旁。
她能体会她的苦楚。
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正焦急间,远远瞧见胥康的身影,她慌慌张张跑过去,惊惶失措地道:“殿下,太子妃正伤心痛哭,您快帮忙劝劝吧。”
“为何会哭?”
“刚才太子妃父亲来了趟,言词凉薄,伤透了太子妃的心,太子妃说自此山高水远,她和柳医士再也不见。”
这是要割断父女亲情。
胥康没有上前,他远远看着她哭了会儿。
她肩膀耸动,呜咽出声。
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地上砸。
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有要晕厥过去的样子,胥康这才疾步上前,长臂一揽,将人搂到怀里。
他大掌轻拍她的背。
她止了哭声,脸颊倚到他的胸口,任无声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衫。
良久,她抽咽问道:“臣妾是不是很可怜?如浮萍一般,没有根基,没有依靠?”
生死皆不由人。
胥康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肩,声音清冽温润:“以后,孤是你的依靠!”
第46章
哭泣的女人宛如一株被雨水打湿了的百合花, 娇艳凄美。
他垂目便可以看到她白皙娇嫩的细颈。
心里又怜又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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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抱紧她。
柳烟钰静静在胥康怀里靠了会儿。
男人肩膀宽厚,怀抱温暖,加之他那句“以后,孤是你的依靠”, 她心里莫名多了种安定感。
但鼻涕眼泪弄脏了他的衣服, 她略显尴尬。
她吸吸鼻子, 抬手轻推了下他的胸膛。
胥康接着便松了臂膀。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泪痕斑驳的脸颊, 她低垂着头,“谢谢殿下, 臣妾先回去了。”
哭得时间太久,声音又沙又哑的。
胥康不是很会哄女人,
他神色僵硬地“嗯”了声。
柳烟钰转身,边拭泪边走远。
曾泽安靠前一步, 低声道:“殿下,您定制的东西到了。”
胥康回过神, “什么?”
曾泽安声音压得更低:“金瓢和龙凤花烛。”
胥康了然。
转身往书房去。
曾泽安紧随其后, 他瞧眼远去的那抹影子,想了想,道:“殿下, 奴才听太医院的那些人提过, 这生产过后的女子,情绪容易起伏。”
胥康定住步子,瞪着眼睛看他。
曾泽安嘿嘿一笑,“殿下, 您别怪奴才多嘴。这太子妃是多坚强淡然的性子啊, 打从进东宫起,奴才就没瞧见她哭过。”
刀剑架到脖子上都没吓哭, 父亲说两句重话就能哭成这样?
“一般不哭,这会儿哭得这么伤心,会不会跟刚生过孩子有关?太子妃父亲早前就待她不好,又不是才这样。太子妃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
不愧是曾泽安,虽然身份是名太监,可这小女子的事情,他也懂得不少。
见胥康在听,他便继续说道:“之前先皇有个妃子,刚生完孩子之后好好的,过了两个月,很突然地有一天就上吊了,幸亏宫女发现得早及时救了下来,太医去诊治,身体一点儿毛病没有,就是喜欢想东想西。后来就有民间的一个郎中,说这是郁症。得有家人关心陪着才好。”
“那妃子后来如何了?”
“奴才们不懂,皇上自然不信世上还有郁症这种病,就没管她。没过多久,妃子想不开,上吊自尽。这回宫女没有及时发现,人便香消玉殒了。”
“奴才不是说太子妃患了郁症,奴才只是担心。”
提点太子一句罢了。
太子听了认为有道理:“太子妃冷静淡然的性子,今天的确是有些反常。郁症有何法可解?”
“那郎中可说了,患了郁症的人,让家人多关心关心便会好。”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太子妃不是更好,左右殿下多关心关心没什么坏处。”
瘟疫之事,曾泽安敬佩柳烟钰的所言所行。
是以心里就比较关心她。
太子对女人的事情不是太了解,他懂的,自然是会说给太子听。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书房桌上摆放着两只黄灿灿的金瓢和一对颜色鲜亮图案精美的龙凤花烛。
两样东西摆放在一起,显得莫名的喜气。
胥康分别拿起看了眼,满意地点头:“做工细致精美,不错。”他轻轻放回桌上,“把东西小心收拾好,需要的时候孤自会与你说,这之前千万不要让太子妃看到。”
“奴才晓得,奴才晓得,这本来就是给太子妃的惊喜,奴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妃提前看到。”
之前的洞房花烛夜没能过好,这胥康就想着改日能弥补下遗憾。
为了不惹人眼,他不能大操大办,唯有在这些小细节上稍微经经心。
玉姑姑最近的小道消息非常灵,那头胥康刚拿着东西,她这厢便收了消息,紧急忙慌地就跑去曦妃那里禀报。
“娘娘,刚才得了消息,今日有人看到曾泽安去银楼取东西,给银楼掌柜递了银子,对方才吐口说是两只金瓢。”
“整个稀罕样式的金首饰有什么可奇怪的?”曦妃娘娘兴致缺缺。
“是啊,光是两只金瓢,老奴不会这么惊奇,重要的是曾泽安说了一嘴。银楼掌柜递上金瓢之后例行说了句贺喜的话儿,曾泽安当时苦笑,说是不知道啥时候能用上。”
“哦……”曦妃歪头琢磨,“这宫里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他们眼睁睁瞧着曾泽安把东西拿进了东宫。”玉姑姑肯定地说道,“曾泽安一心效力太子,这东西肯定是太子要的。”
“没听说太子最近要纳妃纳妾的。”
“就是说啊。”
曦妃眼睛一亮,“胥康隐疾并未恢复,皇上却以为他已经恢复了……”
猜到这一点的曦妃有些坐不住,“快,你跟画儿不是相熟吗?赶紧再去旁敲侧击地打听下,太子和太子妃倒底行过房没有。顺便把三位老太医给请来。”
玉姑姑犹如发现了新大陆,很是兴奋地听令而去。
祁太医,鲁太医,曹太医,都是宫里的老人,前二位今年69岁,最后一位也已经68岁了。
本朝规定,70岁便可告老还乡。
这三位眼看着就熬到了年岁,到时候可以拿着朝廷的俸禄回去颐养天年。
听到曦妃娘娘传召,这三位颤颤巍巍就赶了来。
曦妃娘娘给几位准备了茶水,并特别准许他们坐着回话。
这三位受宠若惊的。
因为是宫里的老人,也自然知道这曦妃娘娘在宫里的地位。别看眼下失了凤冠,可依着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拿回凤冠只是时间问题。
“三位太医,你们可知太子殿下的隐疾?”
三位几乎异口同声,“知道。”
“那你们可知,殿下隐疾康复了吗?”
祁太医道:“那日皇上让臣等去给太子殿下诊脉,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来。隐疾隐疾,光靠诊是不行的,还是私密时候知道得最清楚。”
“也就是说,你们不确定太子隐疾是否康复了?”
“臣等不能确定。”
“那有谁确定过这事儿吗?”
三位一起摇头,曹太医道:“太子一向重视私密,洗澡都是亲力亲为,更何谈看诊?殿下刚患上隐疾之时是因为太过严重,所以诊脉能诊出来。后来体内毒素消了,只显示脉象正常,且男子不举的原因错综复杂,就不好确定康复与否。”
曦妃:“这样啊。”
玉姑姑从外头进来,贴到曦妃耳边道:“画儿说大婚之后太子和太子妃并未行房。洗衣裳换被褥,从未看到过行房痕迹,她们值夜的时候,也从未听到过男女行房的动静。再有,太子留宿的事情极少见。画儿说,她统共见过两回,早上收拾被褥和太子妃换下的小衣,皆是干干净净的。”
曦妃敛起表情,“玉姑姑,拿点儿赏金给三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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