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从其中抽出一封,上面的字体工整好看,是同乡那位姓段的大哥代笔,但是口吻,却真真切切充满了兄长的关怀。
【霁楼,最近天冷了,我们这里非常冷,不知道你那儿怎么样?
你刚到淮南,人生地不熟,没有人照顾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上次来信,说你考进了白鹤书院,我真替你高兴。
南方的饭食吃得惯吗?还有钱用吗?如果缺钱,一定要告诉我。】
那时候,严霁楼十三岁,刚刚离开西北,辗转江南一带,看到白鹤书院招收学子,便前去一试,没想到拔得头魁,他当即写信给兄长,之后便收到兄长的这封回信,以及信封里附带的银票。
比他大三岁的兄长,将自己从小到大偷偷攒下的积蓄全都寄给了他。
严霁楼眼睛有些发酸。
又翻开一封。
夜越往深走,气温越寒冷,他不自觉向火盆近处移去,也好让信纸上面的字映得更清晰些。
【上次你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要告诉你很好。
我好像又长高了,弟弟你长高了没有?
咱们严家的男人身量都高,你不要不舍得花钱吃饭,变成一个三寸丁,那样人家会笑话你的。
今年小麦的收成很好,高粱也长得茂盛。
前几天,我在镇上遇到一个小贩,听说他在淮南跑生意,发了家,我问他知道白鹤书院吗,他说知道,我问他听过严霁楼的大名吗,他说没有。这个人不靠谱,没见识,我再没有理他了。
村里来了一个秦腔班,唱的不好,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门前的柿子树上,结了许多柿子,你不在,全给麻雀吃了,不过,我每天都驱赶它们,你不用愁,我不许旁人碰这棵树,摘了一些给你作糖霜柿饼,冬天的时候你没回来过年,春天就放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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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但这棵树却很争气,今年依旧结了很多。
另外,你的狗死了,我没能把它救活,兽医也没有。】
这一年,他十五岁,哥哥十八岁。
严霁楼想起来,那条狗叫点点,是一条捡来的杂种犬,由本地土狗和丝绸之路上的商队带来的中亚犬种杂交而来,因为白色皮毛上有很多黑色斑点,被他命名为点点。
他在家那几年,对这只狗可以称得上是悉心照料。
以至于不喜欢狗的兄长,最后也接受了点点。
这一回,哥哥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堪称是他收到过最长的一封,而且字里行间拼凑感明显,显然是故意为之,最后才在末尾,装作不经意地提到这件事,一笔带过,恐怕就是怕他难过。
面前的火堆被风一吹,烟熏火燎,严霁楼双目发红,长睫深浓。
夜深了。
火光黯淡下来,严霁楼拿树枝搅了搅最底下烧红的木炭,又抓了几把干透的松果朝里面扔进去。
火势哗然而起。
接下来的信,终于提到那个女人。
【蜂蜜出箱了,我走街串巷去卖蜂蜜,遇到邻村的一个姑娘,她长得好看,但是有点不爱笑。这害得我有点怕她。
城里的说书先生说,江南美人多,但是你不要看。好好读书。】
这回,严霁楼飞快给哥哥回信,他在信中说:
哥,你不要再给我寄钱了,现在书院院长很重视我,被引荐给许多达官贵人,这里挣钱比老家容易,你的钱都攒下来给自己娶媳妇吧。
并在信封里附上一张大额银票,表示这是自己赞助的彩礼钱。
同时寄回去的,还有几匹上好的衣裳料子,丝绸、夏葛、云缎,都是他精心挑选,想必英朗的兄长穿上,必定能抱得美人归。
这一回,兄长终于笑纳了。
再之后,兄长的信件寄来的更频繁,好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对象,大约是情窦初开,实在难以自解,也实在孤独。
严霁楼记得那两年,信上全是各式各样的夸赞,兄长显然是上了头,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思之若狂,几乎每一封信都要提到那个女人。
沈家二姑娘长,沈家二姑娘短。
他也不负兄长所望,在信上教给他各种追求女子的手段,虽然他自己也是光棍汉一个,传授起这些却是头头是道。
仅有的知识,全靠戏文和话本学来,归功于江南繁华的印刷和文业,他能学到的花样,不断翻新,精益求精,随着他的进益,兄长那边也取得了好消息。
信上的称呼开始从“沈绿腰”变成“绿腰”。
直到那个称呼变成“腰腰”,兄长终于得偿所愿,正大光明地在信中说“你嫂子……”,并给千里之外的他寄来喜糖。
……
看到这里,他不想再看了。
如果没有他出手,或许兄长的多情,永远也只能埋在心底,如今自然也不会死于非命。
夜深了。
一阵大风刮过,外面忽然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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