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但倘若不伤及无辜,似乎也无可厚非。
许娇河看了略微处于?兴奋状态的明澹片刻,才轻声道:“所?以宗主希望我支持进?攻欲海?”
明澹回望她,倏忽省略了惯常称呼的最后一字:“娇河,不是我希望,是大势所?趋。”
“若这世间?所?有人都支持一件事,而你不支持,你猜,你会被他们看作什么?”
他落下话音,将?手中温度正好的茶盏也一同放下。
而后手指一勾,转眼又将?许娇河的那盏也握在了掌心?。
会被看作叛徒、异类、通敌者。
许娇河在心?底无声对自己说道。
大势所?趋,明澹所?望。
所?有人的欲念糅合在此事之中,任凭许娇河怎么努力,亦无法将?其区分理清。
……
最后她放弃了辨别,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却也并不屈服明澹的游说。
只道:“这件事的背后牵扯了太多,远非我一个空有名头的怀渊峰之主可以决定的。宗主还是稍作等候,待若昙从极雪境归来,再行同他商议吧。”
见一向言听计从的许娇河,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应允支持进?攻欲海,明澹的手指紧了紧。
他的眸间?映出几?分深思的神色。
须臾之后,倏忽开口:“娇河君之前在集议上提出反对意见,是出于?善良的本心?——”
“亦或有人,提前向你表明了意愿。”
许娇河的呼吸一乱。
尽管不同意进?攻欲海是她自己的想法,但她和纪若昙交谈过,提前知晓了他的心?声也是真的。
为今之计,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落寞地盯着明澹的眼睛:“宗主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夫君之间?,向来只有我勉力讨好于?他,而他对我,不过冷淡得体、貌合神离。”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这么多年了, 若昙他,对待娇河君还是一如从前吗?”
当许娇河一双不语含情的瞳珠里映出恹恹情绪,恐怕全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动容。
更何?况, 明澹是一位被众修士交口称赞的好人。
他见此情形, 自然要关怀几分。
而为了不叫对方瞧出来自己早与纪若昙互通过?想法,许娇河更是演出了五分假五分真?。
她佯装未曾听?见明澹的询问, 仅是用双手捧着茶盏, 旋身坐回他手畔, 眯起双眸浅浅啜饮一口。
而后感叹道:“这洞庭春, 真?是好香。”
明澹略感诧异。
许娇河一向快人?快语, 鲜少有这般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刻。
明澹小幅度转动着眼珠, 试图从对方外在?的表现上捕捉端倪。
两转呼吸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扣在?茶盏边缘,骨节发白的手指上,心中顿时了悟几分。
在?许娇河没有主动表态前, 自己不适宜再次追问前端的话题。
明澹有了主意, 便?无声无息地移开?视线,迎合起对方当下的言语:“其实我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么多年以来, 我最常饮的茶便?是洞庭春, 娇河君也如此喜爱, 可见我们意趣相当, 十分投缘。”
“洞庭春不过?是九州民间的常见茶叶, 哪怕送至我手中的是商人?们精心挑选的最好一批, 也比不上小洞天众修士所推崇的几种?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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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茶——宗主不嫌弃它平凡廉价吗?”
明澹清心寡欲, 简朴克己,是整个云衔宗都知晓的事情。
许娇河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喜爱之物, 而这样事物又着实普通,不免感到惊讶。
“东西只要符合自己的口味,又何?必在?意它是源于名山,亦或出自泥淖呢?”
明澹和?煦微笑,语义未尽之处,所指的不全然是一杯茶叶。
若将纪若昙比作名山。
那么,自己显然就是泥淖。
意识到这点?,许娇河静了静,垂眸望向盏中清亮的茶汤。
她凝神片刻,才道:“我很喜欢洞庭春,所以将它收藏了起来,希冀哪日能够与在?意的人?分享。不过?时至今日,宗主却?是除我之外,第二个品尝到它的人?。”
许娇河在?意的人?是谁,不指名道姓,明澹也心知肚明。
只是她的话说到后面半截,却?与前面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对比。
纪若昙死而复生?了这么久,许娇河更是在?云衔宗收到消息前,就与他相处了一段时日。
连区区一杯茶都没有时间共饮,可见这对道侣彼此之间的关系冷淡到何?种?地步。
明澹不相信许娇河会骗人?。
又或者说,他并不认为许娇河有能耐撒出能够骗过?他的谎言。
见她眼角眉梢的伤感不似作假,他的心中确信了几分,于是温然安慰道:“师弟故去,我作为若昙的半个师长,对他的脾性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若昙身负莹骨,天生?仙命,这是上苍注定的结果。就算他在?为人?时产生?过?红尘牵绊,待到飞升之日,也终究是要一一斩断的,还望娇河君别太在?意。”
“宗主没有婚嫁过?,也不曾与人?结契,无法与我感同身受,我也不会怪您。”
许娇河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幼时照顾我的妈妈曾告诉我,虽然眼前辛苦,但等到长大嫁出去有了依靠,日子就会快活许多。而如今我虽逃出了后宅的牢狱,也不过?是落入了新的无望之中。”
“整个小洞天,谁不清楚,若昙他渡过?勘尘之劫不死,迟早要飞升成?仙,若他在?我活着的岁月里便?离开?了……我、我只是个纤弱女子,又无法修行?强身,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该依靠谁呢?”
所以这便?是她与宋昶共赴紫台,后又随游闻羽携手同游的理?由吗?
在?应当怜惜对方的时刻,明澹的脑海中突兀显出这句话来。
他清楚小洞天和?九州民间的风气不同,道侣之间关系最为稳固忠贞,却?也最是利益分明。
古来成?功飞升或是不幸灭道者,他们留在?这世间的另一半大多为了合修共助,很快另寻新人?。
明澹想劝许娇河不要对纪若昙抱有过?多期待。
但眼下看来,她似乎也在?积极地为自己寻求着退路。
宋昶、游闻羽,他们还都年轻,身上的共同点?是有权有势、天赋出众。
不论许娇河依附谁,都能过?上与怀渊峰上差不太多的日子。
想到这里,明澹望着许娇河眼瞳半湿,楚楚可怜的面孔,心中情不自禁涌现一个出格的念头。
既然她长得如此美丽,又惯会见风使舵。
……是不是只要给予她旁人?给不起的甜头,她就会满心欢喜地缠绕着自己呢?
这股念头令得明澹浑身略僵,紧接着一缕病态的兴奋感侵入脑海。
他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借此控制自己的神色表情,面上依然像是真?心替对方考量一般劝解道:“娇河君放心,尽管无法予你情意,但若昙至少是个负责的人?,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宗主何?必将我当成?个孩子般哄着?”
许娇河哀怨地睇了明澹一眼,前端的对话耗费她太多的精力?和?情绪,好不容易勉强维持着仪态的身体,又仿佛没骨头似地软了下去。她喃喃道,“人?活一世,我也想尝尝情爱的滋味。”
娇滴滴的嗓音,和?水蛇般的腰肢一样软。
许娇河不看明澹,将手头的茶盏同桌上的另一只放在?一处后,她垂眸半靠在?木椅的椅背上。
因着这个姿势,那原本在?衣裙下面晃荡的脚掌亦探出裙底,露出尖翘玲珑的一截。
便?是这一截,落在?明澹眼里,成?为了他四平八稳的生?涯中,迅速落地生?根的反骨。
某个计划,在?他的目光聚焦于许娇河的鸦发上时无声初具雏形。
顷刻后,明澹收回落在?木椅上的手,双手合拢搭在?膝头,有些松懈的腰腹重新回归挺直,正色低语道:“娇河君心中的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提起为好。”
听?见明澹以严肃的语气告诫自己,许娇河略略抬起眉眼,朝他看来:“……宗主也觉得我能够成?为无衍道君的道侣是何?等荣耀,不该产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想法吗?”
明澹不意许娇河误解自身,向她推心置腹道:“我对娇河君说过?,若昙他在?小洞天声望颇高,拥有大批虔诚的跟随者。今日娇河君对我倾诉心事,我固然能够理?解你的不满和?若昙的不足之处,但倘若此话传进别人?的耳朵里,只会成?为他们攻讦娇河君名誉的手段和?证据。”
“所以……宗主不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只是担忧我的名声受损?”
许娇河听?懂了明澹的隐意,只觉得他对自己贴心到不可思议。
一边是同处百年的半个弟子,一边是他的弟子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废柴道侣。
他身为男子,不共情纪若昙,反倒共情自己?
不等许娇河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明澹又敛起长睫,似是犹豫,最终又缓慢地点?了点?头,献出一缕外露的真?心:“嗯,人?人?都在?小洞天生?活得不容易,只是娇河君尤其艰难,所以我担心你。”
许娇河不敢再随意说话。
因为她发觉,自己身为女子的直觉,似乎已经感应到了明澹这么做的缘由。
……他如此偏心,总不能是怀揣着和?宋昶、游闻羽一样的心思?
荒谬的想法甫一出现,许娇河沉默了下来。
她注视着明澹眷眷的狭长双眼,企图从中找到任何?证明直觉是错误的证据。
但她看得越是专注,越是认为。
……似乎,事实与她的猜测如出一辙。
明澹他也,喜欢自己?
惑问乍现,最先?出现反应的,是许娇河转眼滚烫起来的面颊。
她上扬一半的脚尖下意识绷紧,没控制好力?度,不慎将明澹垂落在?脚边的衣摆撩起。
“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娇河一下子就要站起来,奈何?维持着相同的姿势过?久,被她压制着的另一条腿生?出几分麻意。
她弯腰欲将明澹衣上的尘埃拍去,却?是腿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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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控制不住去势,整个人?下一瞬即将跪倒在?地。
明澹便?在?这时展臂一捞,将许娇河搂进了怀里。
说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抱住对方。
从前为有许多光明磊落的理?由。
为了替许娇河祛除魔气,为了在?天梯上护得她的安宁。
可当蕴着花香的娇柔躯体压向胸膛的刹那,明澹还是品味出了与往昔全然不同的情愫。
呼吸发沉,脉搏加快。
隐秘的兴奋感,令得沉稳的瞳孔微微扩张。
“娇河君没事吧?”
他沉浸感受软玉温香一秒,便?强迫自己的手臂从对方腰肢上离开?,改为礼貌得体地扶住手臂。
许娇河的心跳亦剧烈到说不出话。
她面红耳赤,目光溃散,狼狈慌乱地颔首之后,在?明澹的搀扶下后退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对、对不起宗主,我刚刚腿软了才会……”
许娇河的解释堪堪开?了个头,至于该怎么说下去,却?是大脑一片空白。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明澹体谅地回应,并不着急起身。
而是半蹲在?许娇河身侧,掌心聚集灵力?,相隔一段间隙,舒缓了她小腿皮肉如蚂蚁爬行?的酸意。
堂、堂堂一宗之主。
竟然跪在?地上,如奴仆般做着侍奉自己的动作。
咕咚。
许娇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她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般困在?暧昧滞涩的氛围里,大脑一遍遍提醒着内心明澹的逾越之举。
仔细分辨起来,明澹比纪若昙地位更高、性格更好。
容貌更肖似自己心动过?的初恋。
理?智快速分析出这些,可许娇河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缩了缩小腿,撤出明澹的控制范围,慌乱地转移话题道:“宗主与我商议的事,等若昙回来,我会再同他、他说说的……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没有帮上您的忙。”
“此事娇河君既已与我说明缘由,便?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不过?今日你我的对话,倒是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明澹顿了顿,收起灵力?,改为望向许娇河的眼睛,“我虚极峰的内院管事兰赋,粗通人?间的一些防身之术,虽不堪大用,但好歹也是一项自我保护的技能,不知娇河君是否愿意随她一同学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明澹似是而非的言语和动作, 将许娇河的心拨弄成了一团乱麻。
她忍不住暗自猜测,如果明澹真的对自己存着不可言说的情愫,那么跟随兰赋学习这?件事, 亦不过是他明面上的借口, 真实的目的,在于借此创造二人独处的时机。
究竟他的想法是什么?
……倘若自己会错了意, 届时局面又?将多?么难堪。
许娇河左思右想, 终究不敢直接向明澹寻求暧昧背后的真相。
只红着面孔, 喃喃推脱道先思量两天, 想清楚了再给出答复。
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倘若换成旁人, 那么对方的脸色多?半会不太?好看。
明澹却仍然?保持着宽和的神情,温然?补充一句,无论何时,虚极峰的禁制都为许娇河敞开。
……
明澹离开后, 整个晨间时光, 许娇河都颇为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她匆匆用了几?口餐食,还是决定先将明澹拜访的事告知纪若昙。
回到屋内, 她捏破符篆, 开启屏声结界, 而后释放奚遥, 催促他再次化出分?/身前往极雪境。
奚遥哼唧两声, 这?次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
概因上次因祸得福的际遇。
他的分?/身被无极之雪溶解一半, 落在扶雪卿的手中, 后者却向其中注入了一缕精纯的魔息——如此一来,奚遥不仅补全了残缺的分?身, 还收获了一股足够助其长出第三只眼睛的力量。
有潜在的好处驱使?,利益为先的死妖怪自然?积极了许多?。
苍茫的极雪境内,纪若昙并没更换栖身之地。
奚遥操控分?/身,一路感知着他的气息,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上次来过的雪山。
眼球围绕山体转了一圈,转眼就被日夜在外守护的般若攥进爪子?里,带回了深处的冰室。
许娇河与奚遥共享视觉,此刻画面尽数放大的利爪阻塞,耳畔是翅膀振风的声音。
从山外到冰室尚有一段距离。
为着上次争吵的事,许娇河仍有心结。
她总觉得等会儿见了纪若昙怎样开口皆是别扭,干脆先趁此间隔思考起开场白。
谁知到了冰室,再度看见的,又?是扶雪卿的面孔。
画面的那头,一双如狼一般的翠绿瞳孔凝视着自己不放。
许娇河心悸一瞬,想起他与纪若昙已结成同盟,绷直的肩膀才稍稍松懈下来:“我找纪若昙。”
“娇娇真是叫本座伤心。”
圆滚滚的眼球没有遵循许娇河的要求转交给纪若昙,扶雪卿仍然?牢牢把控着画面,淡声道,“本座被你那好徒弟偷袭刺中一剑,差点?魂飞魄散性命不保,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慰问一二。”
明澹的事本就闹得人心绪躁动,许娇河遭扶雪卿讽刺,眉心猛地一跳,再开口便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哎呀,你别总来寻我麻烦——快把纪若昙叫出来,我有要紧事要同他商量!”
说着,她示意奚遥调动分?/身的位置,替她找一找冰室内另外一人的位置。
可眼球堪堪转动到一个方向,就被扶雪卿用力收紧的五指,桎梏得动弹不得。
见许娇河丝毫不关心自己,扶雪卿秀美绝伦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呼之欲出的戾气。他的半边眉眼落在阴霾之中,喉结上下滚了滚,才勉强克制住心绪,侧头冷冷对某处道:“你还不表态?”
“?”
许娇河的额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现在就在你的旁边吗?所以?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得问他。”
扶雪卿抓着眼球的力气又?大了些,使?得奚遥忍不住发出几?声痛呼。
许娇河生怕他的分?/身被捏爆,立马出声制止道:“扶雪卿,你手上轻些呀!”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对方张合的檀口间出现,扶雪卿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
他正想开口帮纪若昙解释一二,冰室的角落内却倏忽传来青年淡漠的话音:“无须纠结你看见的是谁,我亦在不远处同听?,你休要同扶雪卿拌嘴,抓紧时间说便是。”
这?话清晰地传入扶雪卿的耳朵,当然?也送到了与奚遥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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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画面的另一头。
许娇河的思绪瞬间冷却了下来,如同缠在一出的千丝万缕被锋利的薄刃拦腰砍断。
愣怔过后,她的脑海随即响起一道声音。
纪若昙待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或者说,连从前都不如。
是因为上次争吵的缘故吗?
还是,如今纪若昙已重塑肉身,可以?自行?寻找灵剑碎片,自己在他眼里,失去了用处?
许娇河不愿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人心,于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宗主说极雪境无比凶险,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进去,稍有不慎也要损耗大量灵力……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才会藏起来不见我?”
她关怀的言语传入冰室,纪若昙那头却再也没有回应任何。
半晌,不知是谁的叹息声率先响起,扶雪卿松开眼球,放任它悬浮到更高?处。
纪若昙的身影便直直投入许娇河的眼帘。
白衣胜雪,洁净无污。
没有伤口,也不见虚弱。
……所以?,纪若昙不接分?/身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他不愿见自己。
令许娇河呼吸发颤的结论刺入心口,眼球展示的场景也从纪若昙身上,回到了扶雪卿的眼前。
他望着许娇河忽然?有些苍白的面颊,眸中晕开一丝不忍的暗光。
又?很?快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你看见了吧?纪若昙在这?里好得很?。极雪境是本座的地盘,有本座在,他能出什么事?不想同你相见,纯粹是近几?日频繁寻找补天石太?累了而已。”
太?累了。
曾经灵根初成的那段日子?,纪若昙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自己好多?天,也从未喊过累。
到如今,累却变成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借口。
许娇河的心口又?酸又?涩。
她很?少出现这?种陌生的感觉,而此刻的心也拒绝深究下去。
她强迫自己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只记住一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今日辰时,宗主来怀渊峰寻我,说紫台已经将娲皇像破碎,欲海封印难以?加固的消息传遍了小洞天,现下连民间也有所耳闻。群情激奋,大部?分?知情者都要求进攻欲海,彻底收服妖魔二族。”
许娇河尽力让说话的语气维持公事公办的意味。
只是到结尾处,依然?不小心泄露出几?分?真实的心境。
扶雪卿与之凝视,欲言又?止,许娇河并没有给他置喙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紫台如此作为之后,一切有关欲海之事,便不再只是我们?几?个宗门关起门来可以?商议的内务。我虽然?依旧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在大势所趋之下,恐怕就算你即刻从极雪境归来,也无法控制局势。”
“我知道了,你只要听?从我的吩咐做事就行?。”
“剩下的,自有我来处理。”
许娇河说得详细,力求把明澹每一处话语的言外之意都表达清楚。
换来的,却是纪若昙平淡敷衍的回复。
两人一时落入缄默,许娇河顺势想结束这?将人反复折磨的对话。
只是在命令奚遥关闭画面前,她的视线无意识从扶雪卿留恋着不愿移开注意力的双眼间掠过。
同样是冰冷。
纪若昙冷心冷肺,用完就丢。
反而是他,口中说着不好听?的话,脸上却掩盖不住关心的表情。
许娇河抿了抿干涩的唇面,只觉得那股干涩从口中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扶雪卿敏感捕捉到她神态的变化,心间情不自禁涌起几?分?期待。
他害怕期待再次落空,只能讥讽不改:“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又?想叫本座回避,好留出空间来给你和你的恩爱道侣,互诉那些肉麻得要死的衷情?”
“扶雪卿,你别总是这?样嘴坏。”
许娇河回怼一句,声音相比前端柔软了几?分?。她犹豫一瞬,压低声音询问道,“你的伤口好些了吗?万一人族真的要进攻欲海,没有你这?个魔尊在,妖魔二族怕是根本没有胜算。”
干巴巴的关切。
硬邦邦的语气。
全然?算不上是真心实意的询问,扶雪卿听?进耳畔,依旧从苦涩中品尝到一丝珍贵的甜蜜。
他生而冰冷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冰室的寒气便从后心的破损处灌入,引起如刀摧搅的痛苦。
可扶雪卿仿佛感觉不到。
他线条优美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娇娇,你这?般孤陋寡闻,有空还是多?读点?书吧——只要雪之心好好长在本座的胸腔之内,本座的形魂就永远不死不灭,便是与神仙相较也没有区别。”
“……也是,毕竟祸害遗千年。”
许娇河想了片刻,稍稍放下心来,已是没话找话也问无可问的境地,她不想再忆及纪若昙的臭脸,催促奚遥关掉画面,随口对扶雪卿道,“那就祝你这?个祸害长生不老,孤独无边。”
“我还有事,不同你说了,告辞!”
……
作为分?/身的眼球溃散在空气中的下一刻,纪若昙捂住胸口,闷声呕出一口鲜血。
扶雪卿收起眼中的柔和之色,阴鸷地看了他一眼:“你交代本座的事,本座完成了。”
“多?谢。”
纪若昙简短地道完谢,立刻盘腿打坐,平复起紊乱的心脉。
扶雪卿随便找了个远离他的地方坐下,默默回味起许娇河明媚的笑脸。
回味着回味着,他想到冰室之内另一个对心上人做出的种种伤人行?径,新仇旧恨一起涌到心间。
索性直接无视了纪若昙疗伤需要安静的环境,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冷嘲热讽道:“我真不晓得你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娶到娇娇这?样好的女子?做道侣。”
“你觉得你什么都不对她说,是为了她好吗?在本座看来简直是愚蠢!”
“明澹想利用你寻找补天石,却又?使?出诡计害你受伤,灵力也被侵蚀,你——”
“够了。”
有扶雪卿在耳边聒噪,纪若昙再想潜心疗伤亦难以?做到。
他拂袖抬首,冷如冰霜的目光成功令对方噤声。
而搭在膝头,不复掐指捻诀动作的双手,也随即摊了开来。
扶雪卿视线下滑,发现在纪若昙左手的掌心,五道指甲留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臭冰块。
死纪若昙!
许娇河结束与极雪境那头的对话, 恨得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仿佛纪若昙去了趟极雪境以后变了?个人?似的。
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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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两次相见,一回更比一回不痛快。
……所以还在意与明澹过从亲密, 纪若昙会?不会?介怀干什么?
反正纪若昙也不在乎自己的心情?!
许娇河越想越怒火中烧。
她?避开露华, 唤了?另一位女婢进来,令对?方?立刻去虚极峰送信, 说?自己同意去明澹那里?学?习。
女婢不知前情?, 也不如露华清楚许娇河的那么多心事, 得了?吩咐, 自去做事。
不多时, 虚极峰便?回了?消息, 明澹亲手写下封信,欢迎她?前去跟随兰赋修习。
信是写在鹤青笺上的,这种特殊的纸张为云衔宗主专属,素来只用在正式的场合。
明澹以此笺作为回复, 不可谓不心意俱足。
许娇河坐在梳妆台前, 垂眸阅读着?用飞白体写就的几行字迹。
对?于她?的到来,明澹先是表达了?欣悦之情?,后又言明, 每日的学?习时间划分为两个时段, 上午巳时、下午申时, 各持续一个半时辰, 风雨不改, 而兰赋则会?在她?曾经住过的院落内准时等候。
说?来也奇怪, 明澹待人?接物皆温润清隽, 整个人?如同一副内敛的山水画。
可他常用的字体,却是纵情?张扬、飘逸险劲的飞白体。
人?们?常说?的字如其人?, 在他的身上仿佛并不适用。
许娇河仔细看了?两遍,被纪若昙的冷漠言语触痛的心绪才安宁少许。
她?将信收起,又转头看向身旁女婢手上捧着?的两样?事物:
一把笔直秀巧的长剑、两套青白为主的弟子服。
这是随同明澹的信件一并送来的东西。
许娇河脱掉外衣,穿上弟子服试了?试,发觉恰合自己的身材。
她?不由感?到好奇。
这两套合身的弟子服显然是早早备下的。
可她?分明才派人?送了?信去,甚至明澹都不曾派人?来为她?量体裁衣。
他究竟是如何得到自己的正确尺寸,以及是如何猜到自己肯定会?答应前往虚极峰的?
许娇河百思不得其解。
……
怀揣着?诸多疑问,又被感?情?的烦恼之事缠身,许娇河彻夜未睡。
将近天亮时,才堪堪合眼浅眠。
所幸明澹知晓她?平素起身也晚,将学?习的时辰定在了?云衔宗其他弟子结束早课的巳时。
许娇河坐在床前,任由女婢为自己调整袍带,穿上鞋袜。
她?打?了?个哈欠,眼下两抹浅淡的青黑,神智却异常清醒。
左右意志的情?绪和怒火褪尽后,经过慎重思考,她?决定再给纪若昙最后一次机会?。
待他从极雪境归来,向他要一个解释。
倘若纪若昙依旧是这副过河拆桥的模样?,她?就拿着?分到的一半资财,与之断契合离。
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当困扰的事件有了?最终的决定,纵使许娇河免不了?胸闷心痛,但她?始终清楚,长痛不如短痛,况且,自己才二十三岁,人?生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享受,没必要为了?一次真情?错付而感?到难以释怀。
用完早膳,许娇河登上怀渊峰的最高点。
望着?群峰耸立,万仞巍峨,她?展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希冀将所有的郁气疏散。
她?默默告诉自己,生命可贵,无法?重来,空缺了?谁的参与,亦都会?照常进行下去。
因此她?现在要思考的唯有两点。
一,找到斩断承命者连结的办法?。
二,提前计划好合离之后的生活。
尽管许娇河尚不知晓自己同纪若昙之间的结局如何,但她?决定等到每日怀渊峰的课业结束之后,先去宗内的藏书阁找一找与承命者相关的典籍记录。
晨间一通动作下来,许娇河头脑中的困意彻底消散。
她?捏破阵符,抵达怀渊峰之际,整个人?已?经呈现出焕然的生机。
院落内,一袭教习装的兰赋候在兰英树下,身姿高挑,挺拔秀朗。
许久未见,许娇河对?这位举止得体的虚极峰管事依旧心存好感?。
兰赋见了?她?,并未摆什么教导者的架子,柔柔弯腰,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娇河君。”
“别别别,别自称奴婢了?,你是我的师父,合该我对?你行师生礼才是。”
许娇河连忙扶住兰赋,同时屈膝,回以学?生第一次拜见师长的礼仪。
闻言,兰赋的面色更是温和,目光如一片轻盈的白羽拂过许娇河的额间。
她?从善如流道:“今日是学?习第一日,不止是我,就连宗主也在等待娇河君的到来。”
明澹。
明澹也在这里??
许娇河的小腿肚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似乎源自对?方?指尖的灵力仍然流淌于皮肉之间。
她?顺着?兰赋的视线望向兰英树的后侧。
只见那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树干后,缓缓走出一道皎洁的身影。
与记忆重叠的场景,令得许娇河又想起曾经客居在此,将落英中的练剑者错认为夫君的糗事。
可不得不说?,在某个角度,某种时刻,明澹与纪若昙之间,又是如此相似。
相较对?方?对?视一眼,便?偏过头颅的赧然,明澹的一副美人?面孔上尽是坦荡无畏。他半敛双眸,在许娇河所着?的青白弟子服上逡巡片刻,煦然称赞:“这件衣服很合身,娇河君穿起来也很好看。”
“请问宗主是如何知晓、我的尺寸的……我似乎并未在宗中的量衣阁里?做过衣衫。”
云衔宗内,上到宗主长老,下到初级弟子,皆要在量衣阁定做带有等级标志的道袍冠服,许娇河是纪若昙的道侣,却又不属于修行之人?,只算作编外人?员,所以从来不曾在其中留下过自己的尺寸。
明澹目光稍稍转向另一侧,并不着?急作答。
他身畔的兰赋会?意接过话梢,温声细语向许娇河解释道:“这两套弟子服,是宗主命我亲手做的,我曾经服侍过娇河君一段时间,是而对?于娇河君的大概尺寸心中有数。”
“噢噢,原来是这样?。”
听了?兰赋的话,许娇河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娇河深谢二位,真是太让你们?费心了?。”
“你我同处云衔宗门?下,娇河君无需时常言谢。”
明澹唇角微扬,笑意如同盛夏时节的朗润清风。
许娇河弄清楚了?弟子服的制作者是谁,又问起另一件在意的事情?:“可宗主的建议昨日才提出,这弟子服今日便?送到了?怀渊峰……宗主是早就有了?教导我的念头,并笃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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