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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春日沼泽》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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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窝粥还剩半碗, 橄榄油拌过的蔬菜也还没动过几筷子。

    在汤杳昨夜异常的热情里,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还以为是这种聚少离多的异国恋状态让她不?安。

    听到“联姻的未婚妻”这几个字, 闻柏苓才终于洞见症结。

    其实近来, 闻柏苓和家里人确实谈到过这个问题——

    那天哥哥闻柏芪夫妻俩太忙,闻柏苓接了?小侄女?放学,带着?去和?闻父、闻母吃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是做父母的, 闻柏苓谈恋爱这么高调,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对他的感情关系完全不?闻不?问。

    越是生意正在遭遇危机的节骨眼, 越怕对小儿子疏于管理?, 让他养成陋习, 以后被人诟病。

    饭后家里阿姨哄着?茜茜睡着?了?,客厅里只剩下大人。

    闻母泡了?一壶茶, 和?闻柏苓他们父子共同?坐在茶桌旁,问起汤杳。

    原本?他们对汤杳是有些偏见的,结果闻柏苓把自己女?朋友都给夸上天了?, 说最近除了?生意上的事情,最担心的就是女?朋友天天埋头备考学习, 还要兼职赚钱, 不?好好补营养, 肯定会瘦的。

    他还把照片翻出来给父母看过。

    照片是闻柏苓偷拍的,LIVE动?图。

    汤杳面前的桌面上都是摊开的书本?,整个人沐浴在早晨五六点钟的阳光里,头发很随意地卷了?个揪揪, 碎发毛绒绒。

    奋笔疾书,特别?用?功。

    父母拿着?手机看时, 闻柏苓自己也凑过去,忍不?住跟着?瞧了?好些眼。

    他越看,笑容越是藏不?住:“爸,妈,汤杳真的特好。人是好人家善良又上进的好女?孩。你们儿子又不?是那种在女?人身上找乐子的混蛋,我对待感情是认真的,绝对不?给你们丢人。”

    聊到半路,闻柏芪忙完过来接女?儿,进门听见弟弟又在吹他那个小女?朋友,也跟着?坐下来,喝了?杯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其位,谋其职。

    生意是闻父一手做大的,也因?此闻父对闻柏苓谈恋爱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复杂。

    尤其是近来生意并不?顺利,项目上的失利牵连出企业内部?很多被忽视的问题。

    那些同?行?虽露出些芝焚蕙叹、惺惺相惜之态,却也会在发现竞争对手的软肋时,毫不?犹豫地补上一脚。

    商战就是这样杀人不?见血,大大小小事物叠加在一起,颇有颓势,让人头疼不?已。

    总像旁白在问:

    现在你有一条小小的捷径可以走,你要这样选择吗?

    如果闻柏苓没有自己喜欢的姑娘,愿意听家里安排,这条捷径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

    连闻柏芪也觉得,有自己和?弟弟在,事在人为?,生意难关总能?过去,犯不?着?用?弟弟一辈子的幸福去赌。

    那天闻母添了?新水在茶壶里,这样说:“生意做到这么大,我们要对太多人和?事要负责。但柏苓从小就不?喜欢这些,没有继续他自己的道路已经很遗憾了?,感情方面,我们就让他自由些吧。我们是家庭,不?是牢笼。你说呢,老闻?”

    闻父想了?很久,没有正面回答。

    杯里的茶喝空,闻父才说,前些年回国,受友人相邀,去过几个城市游玩,当时在华严寺看到过一副楹联:

    “世事熙熙从来富贵无了?局到此说了?就了?”

    “人生攘攘自古名利难放下如斯当方便放”

    闻柏苓早知道父母和?哥哥最护着?自己,不?可能?强迫他去和?不?喜欢的人交往。

    还和?他们说了?,等?过了?这个关卡,家里生意好些时,想带汤杳来国外待几天。

    家里人的态度,闻柏苓都和?汤杳说了?,怕她不?相信,在回卧室后还给家里拨了?电话。

    电话是闻父接的,闻柏苓上来就问,自己是不?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闻父语气还挺轻松的,说:“是啊,你不?是和?你妈说遗传了?我的专一么。怎么了?,和?人家小姑娘吵架了??”

    闻柏苓不?乐意了?,让闻父不?要乱说:“我们感情好着?呢,没事儿,就问问。”

    电话是开着?扬声器打的,汤杳听得清清楚楚。

    京城的冬天其实不?太美,雪总也下不?大,路上撒了?融雪剂,雪花落地又被车子、行?人塌成泥,走到哪里都脏兮兮的。

    但汤杳那天端坐在床边,听着?闻柏苓和?闻父通话时,看向窗外,总觉得那些光秃秃的树杈也是美的,随干燥的风摇动?,别?有韵味。

    电话挂断,闻柏苓逆光站在窗边。

    他微微笑着?,看汤杳:“有没有稍微安心点?”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俯身顺着?汤杳的小腿往上摸:“之前说腿发抖,是哪里抖,这里,还是这里?”

    还以为?闻柏苓是想要。

    可他捏捏她的腰线,再次问出口的却是:“刚才早餐没吃多少东西,饿不?饿,叫厨师单煮一份给你?”

    他们听说费琳的事情,是在重回餐厅后。

    听人说,费琳穿着?她那五位数的双漆皮靴子,踢翻了?麻将桌,质问费裕之,她的男朋友在哪里。

    “他昨晚说你叫他打牌,人呢!”

    费裕之对妹妹向来没办法,凶不?得又骂不?得,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也忍不?住说了?句重话,还不?是骂自家人:“你听他乱放屁,我和?他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叫他打牌?”

    之前因?为?费琳死活不?肯妥协,家里人拿她实在没了?办法,最终松了?口,说对他们的交往不?反对也不?支持。

    但结婚之类的事,怎么也要等?费琳本?硕毕业,再做打算。

    费琳高兴得要命,可好景不?长。司机家的儿子对她越来越冷淡。

    这次她回国,他说费裕之找他打牌,连接机都没去,并且整晚没出现。

    这一年的元旦,汤杳是和?闻柏苓他们过的。

    费裕之也在,他举着?大杯加了?冰的洋酒,啧有烦言,说费琳那个破男朋友变心,和?别?的姑娘勾搭上了?。

    “费琳在家哭得嗓子都失声了?,我妈也跟着?哭,大过节的,还得带着?去医院看嗓子。”

    有朋友问他,费裕之,你怎么没跟着?去?

    费裕之闷头灌下半杯洋酒,挺委屈地说:“那丫头满嘴都是歪理?,非说我在国内没帮她把人给看好,见我哭得更凶。我爸嫌家里乌烟瘴气,把我给撵出来了?”

    惹得满室哄堂大笑。

    酒阑人散,元旦后闻柏苓再度离京。

    到那边忙得分身乏术,汤杳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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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前,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回国。

    寒假里,汤杳回到老家,在新年期间智齿发炎去拔了?牙,脸肿得要命,连着?好几天里和?闻柏苓通电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那天是北方小年夜,城区有小企业放烟花。

    汤杳牙刚消肿,趴在卧室窗边举着?手机,挺可惜地和?闻柏苓说,烟花在城东,刚是好她家窗口看不?到的方向。

    “要是在市体育场那边的燃放点,在我屋里的窗户刚好能?看见的。”

    于是那年的除夕夜,汤杳出乎意料地在自己卧室的窗口里,看见一场灿烂盛大的烟花。

    整整一个半小时,烟花不?停地绽放在天际,她眼睛都被烟火点亮,不?敢置信地拨通闻柏苓的电话,还没开口,先听到他一句含笑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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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市里发生点什么新鲜事情,总会被津津乐道地挨家谈论。

    大家都在猜,那场莫名其妙的烟花从何而来,也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某个富二代,追女?孩子才放的。

    连汤杳妈妈都在吃饭时提起:“放了?那么久呢估计要好多钱,肯定是咱们县那个首富,做房地产的那家。”

    汤杳就在这个话题中,被饺子里的汤汁烫到了?舌头,“唔”的一声,红着?脸埋头,用?吸管喝掉大半杯冰可乐。

    没有人知道,那场烟花是为?她绽放。

    小姨的新事业正在起步期,过年没能?回家。

    趁着?在汤杳妈妈和?姥姥不?在时,小姨给汤杳打视频电话,问她,和?闻柏苓是否还好。

    “我们挺好的呀。”汤杳说。

    那时候,汤杳还以为?自己真的是足够幸运。

    她遇见的人,是绅士又温柔的闻柏苓,而不?是韩昊那种人品败坏的渣滓;

    他的父母、哥哥都是很好的人,他们那么有钱却也没有对她的家庭有所微词;

    生意场上跌宕不?安,似乎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让闻柏苓去联姻;

    能?想到的所有阻碍,都和?他们无关。

    真正的意外,发生在新一年的春天——

    那几天闻柏苓回国陪汤杳时,才刚刚和?她说过,生意上最近有几个还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小转机,等?到汤杳毕业,他打算带她去国外住几天。

    “茜茜天天吵着?要见你,等?你去和?她一起穿公主裙呢。”

    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汤杳也学会逗人。故意拖长了?声音:“哦——原来是茜茜想见我。”

    闻柏苓擒了?她的两只手腕按在枕头里,眯着?眼看她。

    这个姑娘很纯粹,眉目间又闪动?着?某种特别?的、迷人的风情。

    他看着?看着?,人就陷进她的双眼中,情不?自禁问出口:“想要么?”

    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吃夜宵的,在谈的话题也是国外相关,突然这样,汤杳差点都被闻柏苓给问愣了?。

    闻柏苓先吻了?她,才回神:“去国外会见到我爸妈,不?过——”

    他捏捏她的脸,继续,“——都准备要见我家长了?,还不?在你妈妈和?姥姥那边提提我,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见汤杳不?肯回答,他就左亲亲,右亲亲,还亲她颈窝的痒痒肉。

    她敌不?过他,边喘边笑,终于松口,说,“那等?我毕业时,你陪我一起回家呀?”

    他们有很多对未来的设想,可意外来得好不?讲道理?。

    汤杳考研成绩出来那天,在宿舍里和?室友们互相抱着?尖叫,打算出去吃饭庆祝。

    她也发了?信息给闻柏苓,迟迟没人回复。

    是在饭后,才接到他的电话。

    他声音低落,说哥哥突发脑溢血,现在人在医院里。

    后来回忆起这天的天气,汤杳总觉得骨缝里都是凉飕飕的风,像风湿病人经历过初春的阴雨。

    可其实没有。

    那个黄昏的夕阳美得像油画,半边天都是橘色调的珊瑚粉色,还登上了?软件热搜。

    连吕芊和?陈怡琪都拍了?不?少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汤杳,这绝对是祥瑞,祝贺你成功上岸的,哈哈哈哈”

    姥姥住院那年,她们都在急救中心里见到过脑溢血的病患家属,家属们以泪洗面,哭了?一次又一次。

    汤杳无心抬头看天色。

    她紧紧攥着?手机:“你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42

    瑞气祥云都是假的。

    汤杳站在学校周围最熟悉的街道上, 忽然有种人地生疏的迷茫。

    身旁火锅店的玻璃窗蒙着一层雾气?;足疗按摩店里又走出三两客人;吕芊和陈怡琪在她身旁开玩笑说着什?么,笑?声?欢快又清脆

    风凉飕飕地刮过,汤杳站在春风里, 忘记拢紧毛衣外套。

    她只记得闻柏苓在电话里说, 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闻柏芪做开颅手?。

    情况紧急,闻柏苓那边肯定?有很多心?烦意乱, 也有很多悲痛难过,但声?音还算沉稳。

    他告诉汤杳,出了这种事, 家里人情绪都不?怎么好, 生意上也有很多问题需要他们主持大局, 这几天可能不?太有时间和她通话。

    有人在叫闻柏苓,他应了一声?。

    “先这样, 有什?么事情你发信息给?我,我抽空回复你。”他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 要好好吃饭。”

    对汤杳考研上岸的祝贺,是在几天后的某个?晌午时分, 算算时差, 他那边应该是深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许夜深人静, 闻柏苓在理不?清头绪的各类事项中分神,忽然想起她,才发了信息来——

    “那天忘记说了,恭喜。”

    那段时间他们很少通话。

    偶尔闻柏苓会抽空发短信给?她, 不?提他的那些焦头烂额,只说闻柏芪的近况:

    手?术还算成功, 住在ICU里观察情况,等待度过危险期。

    闻柏苓给?汤杳发医院里的照片,甚至怕她过多担心?还和她开玩笑?。

    故意加上一句,“大前年你室友遇到的骗子,是不?是就这套路?小心?点,我可要开始借钱了”。

    她很想配合地笑?笑?,可是做不?到。

    那些天她的神经绷得很紧,在忙毕业论?文,也在焦急地等闻柏苓那边的消息。

    最初她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担心?闻柏芪的病情,由此衍生出一些其他的担惊受怕:

    怕哥哥出事,也怕闻柏苓会因此承受不?住,甚至还怕小茜茜无法接受。

    毕竟失去至亲的痛,汤杳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了。

    她知道那种感受。

    真正有所察觉,是在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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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检查毕业论?文时。

    汤杳看着那些由她自己敲出来的小四号宋体字,一行行整齐排列在文档里,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读过的金融书籍里的案例。

    案例里讲,某位创始人因癌症去世,而在他去世后仅仅七个?月,企业市值暴跌,接连进行了多次裁员,元气?大伤,面临破产。

    闻柏苓说过,哥哥的情况还算乐观。

    但汤杳明白,“乐观”这个?评价,只能说是针对保命而言。

    闻柏苓变成了当初分身乏术的闻柏芪。

    像闲散的王爷被架上皇位,面对各方野心?勃勃的势利拉锯,外敌侵犯,哪怕举步维艰,也不?得想尽法子稳固江山。

    不?知不?觉中,她和他已经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汤杳还记得去年闻柏芪带女儿回国,茜茜吵着要去野生动物?园。

    坐在园区内的餐厅里,兄弟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契机,突然聊起繁琐的生意经,茜茜不?爱听,吃汉堡蹭了满嘴酱料,吐气?都是香甜的,悄声?和汤杳说,她其实喜欢国内,很想常常回来。

    “为什?么?”

    茜茜说:“喜欢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有时候孩子比大人想得开。

    那天茜茜说,不?过她只是想想,爸爸妈妈都要忙工作,没人有时间带她回来。

    汤杳那时候安慰茜茜:“你可以和你小叔一起回来。”

    小朋友眸光闪动:“那我回来,你愿意陪我玩么?”

    “不?上课、不?工作的时候,我都可以陪你。”

    茜茜很高兴,亲手?拿了薯条蘸番茄酱,喂到汤杳嘴里。

    被闻柏苓给?看见了。

    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汤杳的手?指,侧身,压低声?音问她,不?上课、不?工作的时间都陪小孩儿,那我呢?

    他看她时,总在笑?。

    有时候汤杳会突然想不?起来,最初在电梯常常遇见时,他不?冷不?热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往事历历在目,如昨日才刚发生过。

    只是转眼间,那个?回不?来的人变成了闻柏苓。

    闻柏苓终于回国时,已经又是京城玉兰花一树一树盛开的好时节。

    他说回来处理些公务,问汤杳能不?能抽得出时间和他见面。

    汤杳抱了存着无数版毕业论?文的笔记本电脑,跟着闻柏苓去了他家里。

    他手?机里电话一个?接一个?,信息也响个?不?停。

    等到夜深人静,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明明肌肤相亲,是最最亲密的时刻,却只是望着彼此,沉默不?语。

    他们都知道,这段感情走到现在,终于是不?下去了。

    汤杳没有很好、很优渥的家庭条件,能够让她奢侈到在这个?年龄段无需努力,只要谈一场浪漫、可爱的恋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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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和小姨通视频时得知,妈妈在入春时踩在路边未融化的浮冰上,摔过一跤,脚踝扭伤,好几天都一瘸一拐的。

    妈妈怕汤杳和小姨担心?,都痊愈了才告诉小姨。

    汤杳知道后又心?疼又生气?,给?妈妈打电话说,等她以后赚钱了,就把妈妈和姥姥都接到身边,照顾她们。

    她不?能放弃她的学业、家人,更不?能心?无旁骛地飞去闻柏苓身边。

    闻柏苓当然也不?能。

    “闻柏苓。”

    汤杳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具体说过什?么,她思维很乱,条理性不?如写论?文时的百分之一,如果那天晚上的发言需要被打分,她可能还没及格。

    但闻柏苓一定?懂她的意思。

    他一定?是懂她的。

    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可能学习上能有点聪明的时刻,但不?多,想要得到成绩或者获取知识,也是要靠努力去拼的。

    她不?能保证自己在“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同时,永远保持清醒,无怨无悔地等上年复一年。

    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胡思乱想、猜疑、心?累;不?会因为等不?到他的消息、见不?到他的人,而难过沮丧。

    他们都有要守护的家庭,无法任由自己生活在精神内耗里。

    必须要去努力、去变成更优秀的人。

    汤杳没哭,把头埋在闻柏苓胸前,小声?地和他说着话,像曾经共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闻柏苓,我过年时和你说过吧,我吃饺子吃到硬币了。妈妈说除夕夜吃到硬币是吃到幸运,如果是真的,我想把这份幸运送给?你,希望你哥哥病情好转,希望你家里诸事顺利。”

    它只是小小的硬币,才五毛钱而已。

    许愿这么多,可能有些贪心?了吧?

    隔天早晨,闻柏苓送汤杳回学校。

    他帮她拉开副驾驶座位的门,她迈下车,什?么都没说,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汤杳。”

    他在身后叫她,说她忘记了拿她的电脑。

    可汤杳回去取时,闻柏苓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拥进怀抱。

    再说喜欢,再说挽留,已经是彼此的负担。

    所有他们什?么都没说,只互相道了再见。一个?走向宿舍楼,一个?乘车去往T3。

    回到宿舍后,吕芊和陈怡琪还以为汤杳只是受不?了恋人又飞往国外,还打趣她,和男朋友离别?这么多次,还没有习惯么?

    汤杳勉强扯出笑?容:“可能没有吧。”

    那些天她忙于准备,又忙于修改论?文。

    身为班长,毕业季事情比别?人多些,忙来忙去,始终没人看出来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情绪彻底爆发,论?文最终修改完的那天。

    那天汤杳和室友去食堂吃过饭,回到宿舍,她一脸平静地进了洗手?间。

    室友们发现汤杳进去时间太久,尝试敲门时,听见了她压抑不?住的啜泣。

    门没锁,吕芊和陈怡琪挤进去。

    汤杳抽噎着靠在墙边,170cm身高的人,蜷缩成一小团。

    陈怡琪是南方人,平时宿舍楼下的流浪猫打架她都会躲得远远的,怕溅自己一身血。

    看见汤杳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也忍不?住急了,放了话:“汤杳,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撕烂他们!”

    汤杳哭得说不?清楚话,用了好久好久,才和室友们讲,她和闻柏苓分手?了。

    “他提的?!”

    汤杳流着眼泪摇头。

    “那是你提的?”

    她依然只是哭着摇头。

    “分手?”这两?个?字,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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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也没有变心?,都还是那么喜欢对方,可就是不?行。

    听了前因后果,吕芊抱着汤杳,大姐姐似的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做得对,你们这样选是对的。”

    马上就要走出校园,谁都不?再是小孩子,她们都知道,眼下的情况无解,拖着对谁都不?好。

    闻柏苓也不?可能抛弃家人和家里的生意,汤杳也不?能不?读研就跑去国外。

    “是该这样选的。”她们说。

    汤杳眼泪糊了满脸,看不?真切吕芊和陈怡琪的表情。

    她像抓一根救命稻草,就近抓住吕芊的手?臂,紧紧的,试图借来丝毫的力气?:“芊芊,我做得真的对吗?”

    “对的对的,汤杳,做得对。你总不?能因为感情就放弃学业。再说了,他家那种情况,以后能不?能回国生活还不?一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汤杳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却下意识摇头。

    如果选择是对的,为什?么她会这么疼,乱箭攒心?般,疼得直不?起身。

    去年相同的季节,春风拂面。

    闻柏苓站在宿舍楼下,问她,是否已有男友。

    闭上眼,好像还能听见那时的风声?,丝丝缕缕,萦绕耳畔。

    43

    毕业季有太多?琐碎事情要忙, 连续几个晚上,汤杳都在和室友打包整理各自的物品。

    大学四年里有太多?回?忆,偶尔翻出什么压箱底的小物件, 三个姑娘都要拿着捋出一段记忆, 感慨万千。

    这个闲置的台灯是一起充话费送的,那个玩偶是出去吃饭饭店的赠礼,宿舍钥匙上卸下来的钥匙链是大一去逛街买的

    吕芊说:“汤杳, 你反正是要在京城读研的,东西别都寄回?家里了,九月还要再带来, 折腾, 不如存我?家。”

    就是这个时候, 陈怡琪不知道打哪儿翻出个白色纸袋,里面还有包装盒:“这是什么, 空盒子??你们谁的啊,不要了吧?”

    汤杳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了万宝龙的袋子?。

    陈怡琪没反应过来, 还是吕芊先看见了盒子?上类似六芒星的标志,想起那是某年生日, 闻柏苓送给汤杳的钢笔的盒子?。

    钢笔汤杳还在用?, 吕芊给陈怡琪使了眼?色, 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汤杳,这盒子?你还要么?”

    汤杳像白日里做了个梦,静静地站了几秒。

    她最?近总有这样灵魂出窍般的时刻,回?神后摇了摇头, 声音很轻:“不要了吧。”

    就这样忙着忙着,大学生活结束了。

    拍毕业照那天, 汤杳穿着学士学位服给妈妈打视频,让妈妈看自己头顶上的学士帽,她对着镜头左右摇头,帽子?上的垂穗也跟着晃动。

    汤杳妈妈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看:“这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好看啊?”

    室友们嬉笑着凑进镜头里:“阿姨,是我?们好看还是汤杳好看?”

    “都好看,都好看。”

    就这样通着视频下楼去,楼道里遇见的学妹们总会好奇地打量她们身上的服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汤杳给妈妈讲:“等我?研究生毕业时,衣服就是蓝色的了,我?们校长的更好看,是红色”

    她们宿舍一起往学校走,路上遇见有同样穿了学士服的人拿荷花迎面走过,汤杳举着手机,短暂走了个神,又回?到和妈妈的对话里。

    可是,今年夏天的荷花是格外高产?不然怎么遇见的几个穿着学士服的校友都拿着荷花?

    在遇见另一群拿了荷花的校友后,汤杳有些难以控制情绪,匆匆和妈妈说了几句,挂断视频。

    陈怡琪已?经拦了校友帮忙询问。

    问过才知道,学校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活动,操场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荷花,说是毕业生都可以自取。

    汤杳到操场时,看见那些荷花。

    每朵都有包装,开得很美?,很多?人围在周围拍照留念,也有人小声议论,猜测会不会是学校哪个社团的活动,亦或者是拉赞助得来的。

    毕竟之前也有过的。

    在各种节日,校园里的某个角落突然出现“自取鲜花”“自取糖果”“自取枫叶”

    只是数量没有这么庞大而?已?。

    吕芊和陈怡琪是见过汤杳在圣诞节抱回?一大束荷花的,犹豫着碰了碰汤杳的手臂:“这花会不会是”

    有同班同学来得早,扭头看见汤杳,帮忙抽出一枝荷花,递过来:“班长,你也来一枝吧,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搞的浪漫。”

    荷花包装袋的末端,都系着缎带。

    缎带上面印着相同的祝福,“毕业快乐”。

    汤杳接过荷花,眼?睛潮忽然湿,低声说了声“谢谢”。

    身旁的吕芊听见了。

    只是吕芊不知道,汤杳的这声“谢谢”,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那天,她们在阳光明媚的操场上拍了毕业照,后面自己班级留念时,数着“三二?一”把学士帽抛向空中。

    最?后一顿散伙饭里,大家多?多?少少喝了点?酒,互相说着不舍的话。

    班长的这场失恋,班级里同学也都知道。

    有个男同学喝多?了,走过来和汤杳碰杯时,好心办了坏事,安慰得杀人诛心。

    “异国恋不好坚持,分了就分了,祝班长读研后找到更好的。”

    汤杳没说话,是旁边的女同学听不下去了,跳起来打了那男生的后脑勺:“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男同学被?打得酒都撒了小半杯,又倔强地举起杯子?,换了个祝福语:“那祝班长前程似锦!”

    汤杳和他?碰杯,接下第二?种祝福。

    刚才一时语塞的沉默,并不是有意让男同学难堪的。

    只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和闻柏苓之间,从来都不是异国恋那么简单,又固执地不想沦为万千“毕业即分手”的普通案例。

    她总希望,他?们是特别的。

    这一餐结束,是真正的分道扬镳,同学们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

    他?们在夜色里疯疯癫癫地高举手臂,大喊着毕业快乐。

    夜幕划过一架飞机。

    明知不是他?,汤杳也还是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曾经有个人千里迢迢,只为了让她请客吃饭。现在想想,恍若隔世。

    和闻柏苓断掉联系后,自然也不再见得到那群他?身边的人。

    闻柏苓不用?微信,他?的生活她无从窥探。

    倒是费裕之经常在朋友圈发些动态。

    有那么一次,费公?子?凌晨发一句脏话,配图是她熟悉的牌桌样式。

    汤杳几乎都能猜测到,费裕之肯定是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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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不济,输了个通宵,骂骂咧咧地拿着手机吐槽。

    以前也有过这类场景。

    闻柏苓带着她在会所餐厅里吃早饭,费裕之烦躁地坐进他?们这桌,吃什么都挑刺,挺好吃的面点?也被?贬得一文不值。

    汤杳还以为是他?拿到的种类不合胃口,好心递过去自己的,还在费裕之咬过之后,询问,这个是不是好吃一点??不太甜,是枣泥馅料的。

    费裕之一肚子?气没出撒,瞥见闻柏苓的脸色,又不敢说重话,闷头噎下面点?,没吭声。

    闻柏苓就坐在汤杳身旁,捏捏她的指尖,说,别理他?,输牌了气不顺,吃什么都是牛嚼牡丹。

    然后又问她:“喜欢这个点?心?要不要我?找厨师打包些,带回?去和你室友分享?”

    汤杳因为往事分神,不小心给费裕之这个朋友圈点?了个赞。

    想取消,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指尖。

    那天她在图书馆里看书,到中午时发现,手机里一大堆未读的微信消息。

    还以为是室友要带午饭,点?开才看见,是费裕之发来的。

    其实汤杳已?经读到研二?,和费裕之有将近两?年没有过联系。

    但费裕之连着十几条微信,特别的熟稔,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问汤杳最?近怎么样,是在哪个学校读研,学什么专业。

    汤杳一一回?复过,费裕之秒回?,“有空约你出来玩呀

    丽嘉 ?”

    她不敢答应,推脱说自己学业忙,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整个事件里,闻柏苓完全没有出场过。

    汤杳还是老样子?,拼命三郎般生活。

    研究生读到最?后一年,却意外地接到费裕之的电话,说就在她学校外面。

    又是一个春天。

    汤杳从教学楼走出来,在校外见到费裕之,被?他?莫名其妙给拽上车,非说要带她去参加婚礼后的庆祝晚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将近三年时间未见,汤杳坐在车子?里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她连费裕之什么时候婚礼都不知道,新娘姓甚名谁更是不清楚。

    更何况,又没随过份子?钱,怎么好意思去参加人家的晚宴?

    “费裕之,恭喜你。但你这个晚宴,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

    圈里有名的“废话多?”才不会让气氛冷场,在汤杳上车后说个不停。

    据费裕之自己说,他?们婚礼是国外海岛办的。

    长辈们希望面子?上好看,事事都要求完美?,来来回?回?折腾了十来天,笑得脸都僵了,简直就是渡劫,把他?都累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婚礼弄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又累又无聊,都不知道那些长辈为什么高兴,这次晚宴可就不一样了,都是朋友。”

    汤杳疑惑地看向费裕之。

    她算是他?的哪门子?的朋友啊?

    但费裕之要想劝人做事,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想也不想就说:“咱们吃过那么多?顿饭呢,水煮鱼小烧烤的,一起过骑马,去拍卖会,你还跟早餐桌上分给过我?半个枣泥馒头。怎么不算朋友?”

    “”

    总之她就这样,被?费裕之生拉硬拽给带到了晚宴现场。

    热闹里也有过几张眼?熟的面孔,但经常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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