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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如丝帛锦缎撕裂之声,又如明镜乍碎,簇拥着从高空落下,禾瑍只觉得耳边如同万千水声与玉石相击,此方世界正在朝他哀鸣。
紧接着,是眼前极致的黑,见不得一丝色彩,也没有任何源自自身的幻觉,恍若被骤然扔进虚无。
再然后是兀地消失的声音、后知后觉的疼痛、喉咙涌上腥甜,禾瑍模模糊糊地想,原来这就是死亡。
不同于话本上那被轻飘飘一笔带过的字词,也不同于师兄师姐们故意恐吓小弟子们讲得那般可怖,禾瑍只感觉灵魂逐渐脱离了□□的拉扯,飘飘荡荡地游荡在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十年、百年,又或是上千万年,亦可能只过了一瞬,禾瑍懵懵懂懂地在这个无知无觉、无光无声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荡。
前所未有的的安宁和满足感环抱着他,自出生起就伴随着他的疼痛也消失不见,灵魂缺失的一角被补足,禾瑍终于明白了所谓完整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瞬,许是百年,禾瑍悠然地飘荡着,直到在黑暗中觉着自己碰到了一束花。
在这个虚无的、黑暗的、不知朝夕的地方,碰到了一束花。
他看不清楚花的样子,闻不到花的味道,却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刻便知晓了它的模样、气味,甚至是味道。
像绒毛一般的、粉红色的、如丝如缕、仿若小扇子一般精巧的。
从枝头刚刚飘落的、带着被风吹得颤巍巍地抖动着的、带着丝丝清香的、吃进嘴中微微发苦却又带着些甜味的。
合欢花。
禾瑍伸出手,轻轻地将这朵合欢花合拢在掌心,如针般的花瓣软乎乎地划过他手上的纹路。
他蓦地回想起那朵送给谢煜的花。
当时阳光正好,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挑了朵从枝头落下的花,就这么送出去了。
只是这么回想起来,刹那间他的心脏好似被那天的阳光击中一般,万般苦涩痛楚涌上心头,禾瑍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禾瑍从安宁和乐中剥离,又回到了苦痛的世界。
他依旧是飘荡着,只是遇到的、触碰到的合欢花越来越多,世界也渐渐有了光和色彩,耳边也逐渐传来了声音。
身上却也多出了他不知道的伤痕,有深有浅,遍布全身。
但是不疼。
禾瑍摸了摸脸,没有摸到伤痕,但是也不确定有没有受伤,只能带着些迷茫继续飘荡在捡合欢花的路上。
只是当他终于感到疼痛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和他进来时大不相同。
有了陆地、水源、空气、生灵,当然这些都是他觉得的,因为他被困在一处洞穴中出不去,只能自己根据洞穴有的东西来猜测。
甫一不在飘荡有了实体,禾瑍有些不适应地踏上陆地,软乎乎湿漉漉的泥土让他感到新奇和熟悉。
还没有等他梳理好如此复杂的感情,就见一只熟悉的獬豸从洞口处钻了进来,抬头,一见他就呆住了。
随机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在本尊的洞府里?”
禾瑍鼻子一酸,几欲落泪,却是强撑着笑道:“什么叫你的洞府,我可是比你先到的。我真身是这洞穴内那棵合欢树,自太古洪荒就在这生长,你说说,是不是我先比你到?”
獬豸听了这话哼唧了几声,倒也没有说什么我比你厉害占了就是占了的话,只是嘀嘀咕咕着些什么,就要上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去。
禾瑍便又笑了:“你若是想要在此居住,也未尝不可,我毕竟是树,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
“只不过可能要劳烦你,我受了些伤,怕是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了。”
这洞穴的确是个好地方,獬豸听后半信半疑,放下嘴上叼着的东西,狐疑地瞅着他:“此话当真?”
禾瑍露出了个纯真的笑容:“半点不假。”
一树一獬豸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住了下来。
獬豸的确是正直的神兽,半点没多问禾瑍身上的伤,每天准时准点送各种天材地宝到他跟前,看他吃下了却并无好转,带着一脑袋疑惑回到自己那边洞穴,第二天再送不同的药材来。
“本尊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灵宝就没有能医好你的?”半个月后,獬豸看着他那毫无变化的伤痕,终于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你在哪受得伤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全乎?”
禾瑍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在獬豸的再三催促下挑了一株药材吞服:“我忘了。”
獬豸不信,在他身侧转了几个圈,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却也没有嗅出谎言的味道,嘀嘀咕咕道:“奇怪了,怎么回事。”
禾瑍又露出了他那招牌般纯真的笑容:“我真的忘了,不骗你。”
獬豸盯着他的笑容看了好一会,蓦地别开脸,哼哼唧唧地憋出来一句话,声音比蚊子都小:“……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信你,信你。”
禾瑍没有听清楚祂在说什么,就见他如同一阵风那般飞走了。
禾瑍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抑或是往事重现,所以对自身的伤势不甚在意。但是獬豸不知道这些,祂只知道久伤不愈,命数不长,故而越发焦急,外出寻觅的时间也越发长久。
只是这日祂回来的时候却是神气极了,高高昂着脑袋,得意地凑到他面前用脑袋拱了拱禾瑍的手:“小树仙,本尊找到法子救你了!”
禾瑍本没有把这些伤放在心上,闻言却也笑道:“哦?是什么?”
獬豸甩了甩耳朵,眼睛发亮:“本尊去那深渊镇压邪物,事成之后就是天道,不过百年,定能以天道职能来救你!”
禾瑍这一刻只觉巨大的嗡鸣声吞没了自己,他如同站在岩石上直面海啸的攻击,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自己被滔天的巨浪吞没。
良久,又或是过了一瞬,他听见自己毫无波澜的声音问道:“真的要去吗?”
“当然。”
禾瑍沉默了。
他很想去问何必呢,我们相识不久,你不必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又明白祂给出的答案一定会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耍帅很酷,唯独会隐去其中自己推动的因素。
这就是命运的纠缠吗?
不论相识多久、不论哪个时空,谢煜都是终将为了他走上那条无望的道路。
“值得吗?”
獬豸见他久久不语,如同玉人一般呆坐在岩石上,心里头莫名涌上一阵惶恐,慌得连忙叼住他的衣角,生怕他如同一缕青烟那般,轻飘飘地走了。
却听见这句轻得如风一般的话语,一时间分不清楚是真是幻,只呆呆的抬头望着他,嘴里的衣角还不舍得放下。
禾瑍看着祂,忍不住轻声笑了笑,然后又收敛了神色,伸手轻轻碰了碰祂的额角,喃喃道:“值得吗。”
獬豸哼哧了几声,出乎禾瑍意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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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没有说什么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这样子听上去就很假的话,咬着它的袖子,含混地想糊弄过去:“……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呢,为了你,自当是值得的。”
禾瑍便缄默,只是眉目之间带着轻浅的愁绪,伸手,轻巧地、带着些冷意和花香地、再次摸了摸祂那尖锐的、如同黑玉一般的角。
要是一切都像是刚开始的时候,那该有多好啊。
獬豸是自太古洪荒时期就存在的神兽,是天地孕育的宠儿,是在那个龙凤相争、鲲鹏蔽日、金乌逐月的岁月中也毫不逊色,能留下姓名血脉的神兽。
是在那个属于圣人当道、神兽当行的时代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只是时过境迁,圣人飞升,神兽沉寂,属于祂们的时代悄然落幕,獬豸——这一代的獬豸,见证了日落时最后的辉煌。
自是心有不甘,想要另寻出路,却不如龙凤那般被天道眷顾早早地封正留名摆脱了被遗忘而消亡的宿命,也不如金乌姮娥那般不可或缺到得以千秋万代享祭祀供奉。
祂有本职,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祂很强大,却也没有强大到令人畏惧,或是冲破那该死的规则,自行当道。
如此,便只能暗自饮恨,时时刻刻不敢松懈地修炼,坚信有朝一日定能飞升封正,摆脱宿命为自己写下的结局。
祂虽不是掌管预言的神兽,但是獬豸这一代就只剩祂一位,天道垂怜,便让祂知晓自己的宿命。
“汝命中有三难。”
“年幼失怙,无亲友相扶,无长者引路,此一难也。”
“得逢机遇,福兮祸兮,受困百年,此二难也。”
迟迟不见天道说出第三难,年幼的獬豸平静地舔了舔毛发,毫无波澜地问道:“克亲,无运,吾知晓了。第三难是什么,总归不会再差了,一并说了吧。”
“爱而不得,得而复失,阴阳永隔,此三难也。”
年幼的獬豸并不知道这句谶言的恶毒,祂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躺下睡去。
躺在荒芜的岩石上,漫天的星空撒在祂的眼中。
祂有些不着边际地想,为什么第三难会比前两难更为恶毒,更为令他痛苦呢,明明遭罪的是旁人,不是祂的血亲,也不是祂本身啊。
以后遇到了,躲开就好了。
直至许多年后,久到祂都忘记了天道给祂的谶言,在一处隐秘的洞穴中,惊鸿一瞥,从此魂牵梦萦,再难相忘。
刚刚化形的合欢花树仙,身上还带着雷劫时历经的伤痕,狼狈地坐在地上,看见祂来了,却没有害怕,反倒是朝他笑道:“我就说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我渡劫成功了,又有贵客来到。是獬豸尊上吗,快请进来吧。”
他就这么笑着,眉目弯弯,身上的红衣灰扑扑的,却像是一株顽强的花一样,獬豸叼着包袱站在洞穴门口,呆呆地望着,只觉得心脏好像也种下了一朵花。
要是一切都停留在初见时就好了。
只因当年还年少,万般都好,万般都充满了希望。
第52章
獬豸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修士。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淬炼□□精炼神魂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其中所受的苦痛和长生证道相比太过微不足道,故而獬豸从未想过有精怪能因为承受雷劫而受……这么严重的伤。
合欢仙肤白胜雪,那青紫一片在这份白上就显得格外狰狞,细细密密的划痕遍布了肉眼可见的每一寸肌肤,丝丝缕缕的血色和青紫的淤痕交错,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
这当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莫说致命,顶多算是皮肉伤,放在獬豸自己身上,养上个两三天就好了。
只是看上去很严重而已,獬豸这么想着,一边轻轻打了个喷鼻。
合欢花不是粉红色的吗,怎么他这么白?
不合时宜的念头冷不丁地浮现,獬豸连忙甩甩脑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前蹄踟蹰地在空中晃来晃去:“你……嗯,你,既然这洞府是你的,那本尊就不打扰了。”
嘴里还叼着包袱,一番话说得有些含混,獬豸莫名对自己生了些恼意,还没等祂放下嘴里的东西再说些什么补救,就听见那合欢仙的笑声。
“相逢就是缘分,既然尊上来到了我的洞府,又那么巧见证了我的喜事,那便进来先吃杯酒,好让我全一番待客的礼数。”
从来没有接触过礼法的小獬豸被这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真是一件听上去十分要紧的事情,看着合欢仙的笑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进去了。
这合欢仙可真是单纯啊,獬豸有些忧虑地甩甩尾巴,怎么可以什么人都邀请进来呢?遇到坏的修士可怎么办哦?
他这么小胳膊小腿的,看上去小小一个,本体又是不会跑的树,长得也不是很高大,除了会开满山的花,遇上危险时可怎么办呢?
既然合欢仙都说了,相逢就是缘分,那么看在缘分的份上,祂就勉为其难的照看这合欢仙一下吧。
一待就待了大半年。
合欢仙的伤势竟然还没有好全,这大大出乎了獬豸的意料,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祂自认人和合欢仙已是知己好友,自觉承担起日常照顾这株柔弱的合欢树的重任。
就这棵合欢树,都还没有祂一半大,獬豸之前没有遇见过其他的植物精怪本体,下意识地拿自己本体和合欢树比较,得出了一个令他揪心的结论:祂的好朋友,合欢树,发育不良!
瞧瞧这根系,最粗的还没有祂尾巴粗,最高的树梢勉勉强强到祂的腰部,再看看合欢仙每天就只喝露水晒太阳,连肉都不吃,这怎么行,怎么长个?
獬豸每天起早贪黑带回来一大堆天材地宝试图把自己的好朋友投喂得白白胖胖一些,结果大半年了,别说长高长大,连伤都没有好,这让獬豸大受打击。
合欢仙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兴冲冲地拿起一壶酒朝祂笑道:“不要在意,许是之前打脏东西的时候伤了些底子,没事的,渡雷劫的时候劈也把这些脏东西劈死了。”
獬豸听完这番话却紧张起来,拱着大脑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嗅闻了一遍,忧心忡忡:“什么,之前还有脏东西缠上了你?你怎么没有和我说?”
“当时没想起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合欢仙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当时我朝南边寻些能帮我渡劫的宝物,却不曾想遇到了一团黑雾,瞧着像是逃难来的。”
说到这儿他有些兴奋起来,朝獬豸挥了挥手:“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想要夺舍我!好家伙,被我挥挥手就打散的东西,痴心妄想要驱我魂魄,它也配?”
他娇矜地抬着下巴,神采奕奕:“我可是天地间唯一一棵合欢,就凭他,也配?”
天地间唯一一棵合欢树。
他不需要有名字,“合欢”就是他的名字。
不同于獬豸是因为天地只剩下祂一人才以种族命名,合欢,一人,一身,一树,自诞生起,天地间所有生灵皆知——天地增一种族,添一生灵。
他是被认定的、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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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合欢。
若无意外,此次飞升修养好后他会像天地间所有圣兽圣人一样,在天外之处寻一处宝地,辟为自己的道场,享香火供奉,为万民解忧。
合欢花,无忧花,他的诞生寓意着人对对自身七情的苦求与探索,寓意着新的时代降临。
从圣兽圣灵到人的时代,一朵粉色的小花轻巧地落在帷幕之上,带来属于情欲的狂欢和忘却。
獬豸的成年是很微妙的。
在属于神兽神灵的时代里,祂们受尽宠爱,天然就具有两种形态,骄傲的神兽们自然更钟爱自己的本体,人身却也是行走世间不可或缺的一步。
獬豸却不同于祂们。
獬豸一族相比龙凤更为寡言内敛,行走于世间亦是更常用自己的本体,世人记载祂们一族的故事中甚少看见人形的记录。
到了獬豸这一代,祂没有族人引导,也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使用人形的次数屈指可数。
按照祂的传承中记载,獬豸一族唯有在与道侣结契圆房之后,才算成年。
而只有他们找到了心爱之人,这才会拥有人形。
獬豸曾认为祂或许一生都无法拥有人形。
而现在,祂只觉得,近日来想要化为人形的欲望,越发强烈;望向那小树仙的时候,心跳越发鼓噪。
祂在朦胧中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要怎么才能化形?
祂不知道。
“你有名字吗?”合欢仙一时兴起,拉着祂在树下喝酒,毫无顾忌地坐在自己的根系上,“你和我一样,都是用种族的名字唉……要不我们取个名字吧!”
对于合欢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獬豸已经很熟悉了,祂自然是无有不应:“好,我们取个名字。”
“我还是想要叫合欢……要不就叫禾瑍吧,字也好看,寓意也好,听上去还差不多!”禾瑍拍了拍身侧因为根系而破裂的岩石,眉眼弯弯,“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听!”獬豸毫不犹豫地吹起了彩虹屁,轮到自己了又犯了难,“那我叫什么好呢……我不想要别人一听就知道的名字。”
两人头和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苦思冥想,却没有什么好想法。
獬豸叹了一口气,想要说算了,却见禾瑍一脸兴奋地拍了拍手:“好了,我想到了!”
“煜,就叫谢煜怎么样?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光明盛大,就像你一样。”
此刻昼夜交替,太阴初升,如水的月光撒在大地上,昼夜盛开的合欢花如罩了一层纱,淡淡的甜香顺着风飘散在鼻尖。
天啊,谢煜有些恍惚地想,我好想拥抱他。
往后的日子像是突然掉进了蜜罐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的甜蜜顺利。
谢煜成功打趴了所有竞争者,在天道见证下夺下了一处小世界,终于有方法摆脱自己的宿命;禾瑍的伤势也有了起色,最最让他惊喜的是,禾瑍居然答应了要和他一同前往那处深渊!
“反正我都要寻一处地儿开辟道场,还不如和你待在一处,说不准日后,我还能成为某个主神呢!”禾瑍神气地抬了抬下巴,拍了拍谢煜呆呆的脑袋。
“走啦!”
一阵地动山摇,庞大的根系带动着整座合欢山脉飞到空中,谢煜欢天喜地地带着他飞速来到深渊降落,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平地,还有一条大江。
大江横贯整片平地,哺育了无数生灵,后人唤起为,碧江。
新生的世界还是一片虚无,娇生惯养的合欢仙却没有嫌弃,只是神气地骑在獬豸上巡视全界,笃定道:“日后我们会把祂建设得像是,像是人间界一样好,像是仙界一样好!”
合欢仙带着他的那座山在深渊的中心扎根,那座洞府便成了魔宫;他又随手在洞府内一划,便有了一个汩汩不断的灵湖。
“这是我的本命灵气所化,我不死,湖水便不绝。”禾瑍神神秘秘地指着这一池水,压低了嗓音,“所以你别怕,要是失败了,我们再修仙去。”
很幸运地,他们没有用上这灵湖。
谢煜很成功的成为了深渊认可的天道,这段日子正在融合深渊意志,只消再过一段时日,此方世界便有了天道法则,隐隐可以独立出去,那么再过个几百年,等真正的、在此方世界孕育的新生天道诞生后,他们便可自由自在地游历方外之界了。
再然后,再然后谢煜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突然化出了人形,赤果果的,好险是在他们的寝宫内,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啦。
在结契大典上,在他们互证天道后,黑雾杀了过来。
新生的天道还未完全融合,正是虚弱的时候,但黑雾伤势还未好全,带着残存的、已经毁灭的世界的怨念而来,一时间势均力敌,胜负不分。
合欢仙并不是战斗力强大的仙者,他更擅长的是神魂方面的攻击。
粗壮的根系拔地而起,獬豸的吼声伴随着飞沙走石响彻全界,魔界生灵无不戚戚然退走远处,闭门不出。
胜负难分。
黑雾毕竟是一方世界的天道——曾经是,亿万生灵的怨气远远不是谢煜他们一个新生的天道和小仙可以抵挡的,到最后渐渐吃力,眼看就要败退,黑雾侵占完魔界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修真界。
合欢树,合欢花,见之忘忧。
他就是怨念的克星。
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在列列风声哭号咒怨中,刚成仙的合欢树,陨落在爱人的怀中。
金光点点,怨灵超度,天地肃清寂静,唯有新生的天道的哀嚎恳求。
世人求天地神仙发发慈悲免去生老病死的苦痛,可是天道又可以向谁哀求?
“赠君青棠合欢之花,愿君忘忧无怖。”禾瑍有些吃力地抬手,捏着一朵小小的、粉色的合欢花,“合欢仙……赠君无忧。”
忘了我。
你是新的天道,未来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你有一整个世界。
忘了我,忘了我这个故人,莫要执念于过去,莫要沉溺于苦痛。
“不要、不要!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求求你,不要!”
谢煜的哭声、落在脸上的泪、印在唇边的吻,还有封印在体内的黑雾的碎片,构成了禾瑍对世间最后的记忆。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够死而复生,不知道为什么谢煜没有成为天道,不知道为什么谢煜还有记忆,不知道谢煜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变成了一朵朵合欢花飘散在两界,种子生根发芽,伴随着钟声哀鸣,合欢仙陨落,青棠树林生。
而最初的那一棵合欢树,树梢只开了几朵小花,风一吹,带着几片花瓣和清香,落在了守护两界的圣兽心上。
第53章
好大的一场雨。
禾瑍有些恍惚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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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却穿过掌心落下,他动作一顿,环顾四周,却看见了自己躺在地上的身体。
他已经死了。
这是灵魂?是回忆?还是透过了时间的缝隙窥见了自己所不得知的过往?
谢煜依旧在哭泣,他死死环住怀中残破的身躯,脸埋在冰冷的脖颈处,如同兽类般低哑痛苦的嘶吼断断续续地透过雨声传出。
谢煜几乎是要咳出血来,禾瑍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初见时不曾,得知此方世界容不下祂要去往小世界时不曾,遇险后险些重伤不治也不曾见过他失落分毫。
禾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原来,谢煜有过的所有失态、情绪上有过的所有波动,都是因为我啊。
昔日,天道曾给尚在幼年的獬豸下过三句谶言。
一曰,年幼失怙,无亲友相扶,无长者引路。
二曰,得逢机遇,福兮祸兮,受困百年。
三曰,爱而不得,得而复失,阴阳永隔。
原来你人生中的三难,有两处,都是因为我啊。
一阵迟来的痛苦撕扯着他的灵魂,心脏处传来的闷痛让他后知后觉地弯下腰,伴随着雨声,隔着阴阳生死,禾瑍终于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天道!若命运不可改变,当初你给我三句谶言,又有何意义?!”
“你为天道,吾亦是此界天道之主!以吾金身,镇守此界,邪灵不入,换一人来生,可否?”
“若再散吾一魂,可否?”
“……让他诞育主界,忘却前尘,不复相见,可否?”
“善。”
“吾乃此界真仙合欢仙,庇佑众生而陨,可否换一人平安?”
“我把功德给祂,换他意识沉睡百年不受折磨,可否?”
“……我再把来世资质福报给祂,换来一面之缘,可否?”
“若他能把我忘却……罢了。”
“……允。”
两百七十八年前,在这所谓的神弃之地天道不存之处,一场极为惨烈而又悄无声息的战争如烟花一般稍纵即逝。
无人知晓无人称颂,昔日被人艳羡的合欢仙伴随着烟灰消散于三界之中,世人称赞的仁善圣兽变成了地狱的恶鬼,沉默而固执地用着自己的身躯堵住了时空的缝隙。
禾瑍带着心脏封印的碎片转世投胎,天道终归是偏爱他的,他成为了合欢宗的小公子,虽是炉鼎之资却也平安成长,有三五亲朋,还有知己好友。
他终于从合欢变成了禾瑍。
他的日子无忧无虑,直到被一封从天而降的信搅乱了他的思绪,不知天高地厚的合欢小公子独自一人踏上了险恶的江湖,还未站稳脚跟就被人掳去当了新嫁娘。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本该是一面之缘的露水姻缘被一拖再拖,拖成了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时空凝固,万籁俱寂,禾瑍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心脏。
如丝帛断裂,琉璃破碎,停滞的时空再次流转,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千万怨灵不甘愿消散的嘶吼。
然后,就化为了一道烟灰,消失不见。
结束了吗?
像是噩梦一样的、好像是不可战胜的黑雾,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死去的天道,千万的怨灵,就这么消散了吗?
有些儿戏,又好像理所当然。
“欢欢,不要怕,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两百七十八年前我们已经重创了祂一次,而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在为此斗争。”谢煜隔着层被子抱着他,两人神兽都带着伤,像是在一个娃娃抱着另一个布娃娃。
禾瑍把自己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像个惊恐不安把自己塞到纸箱子里面的猫崽仔,听了这话放松了下身子,靠在谢煜怀中,声音轻飘飘的:“……狐仙那边,还有药宗那边……”
“也快了,这个分身一死,他们就轻松许多,我的部下也带着魔兵前去支援。”谢煜也轻着嗓音,安抚地拍扫怀中的大团子哄道:“欢欢真厉害啊是不是,如果不是欢欢,我们还不能这么快解决呢。”
雨吸湪队4
禾瑍快速地眨眨眼,把眼里的湿意眨掉,拱了拱身子,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么久。”
他独自清醒了一百多年,承担着世人的骂名,付出的牺牲并没有换来应有的荣誉,只要稍稍一想,禾瑍便心痛难忍,自责不已。
谢煜爱怜地啄吻着爱人泛红的眼尾,心底涌上的愉悦快要把他淹没:“欢欢,我从前只觉得天道待我苛刻,命中多苦难。”
“可祂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没有你,我三句谶言全部应验后不会再有今日,我会像是宿命写下的那样痛苦无望地度过我的一生。”
“我想命运终究是善良的,你来了,我的人生便自此不一样了。”
禾瑍在他怀中蹭了蹭,咽下细碎的哽咽,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你好肉麻哦……”
抬头,吸了吸鼻子,又笑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欢欢,你之前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欢欢,欢欢,好不好听?”谢煜笑着哄他,捉着他脸蛋去亲,被子踢散了也不管,末了又把他抱在怀中,似笑似叹:“我的欢欢……我的。”
禾瑍捻起谢煜垂下的一缕发丝绕着指尖玩弄,兴致勃勃地规划他们日后的生活:“等那黑雾死透了,我们先养好伤,就去昭告天下你这些年都为他们做了什么,然后再去好好建设我们的这方小世界,然后……”
谢煜笑着打断:“我不介意他们不知道我的事,该给他们知道你的……”
“我介意,”禾瑍有些气鼓鼓,“凭什么做了好事没有好报,还要被人骂?这是你应得的!你,獬豸,应得的!合欢仙的故事和獬豸的故事,他们都得知道!”
谢煜便也笑了:“好,让凌长老写话本子,写他个十本八本的!”
禾瑍满意地发出一个小小的“哼”声,又接着规划道:“然后,我们就合籍,让爹爹狐仙青月他们都来,狐仙大人的道侣也来,先说好了,我可以给你采补,但是不可以采太多,唔!”
禾瑍恼怒地瞪了一眼捂住他嘴的罪魁祸首,谢煜脸色认真:“我会立下心魔契约,绝不会伤害于你。”
禾瑍把他的手拿下,脸上多了抹绯红:“……这算什么伤害嘛。”
说着,他眼睛一亮,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红衣又看了看红色的房间,兴致勃勃地翻身坐在谢煜身上:“欲想得大道,先上心上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先洞房吧?”
——合欢好.卷完——
第54章
“鸡骨草,土茯苓,太子参……”
小童嘴里念叨着单子上的药名,手上不停歇地从药柜里头挑出药材,称重,打包,端端正正地递给面前的客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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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您要的药材按照单子执好了,您请过过目。”
凌萧然把手上转着的竹牌放回桌面,直起身来,直接接过药包,顺手把灵石放在他手上:“谢了。”
小童嘿嘿一笑,对着他背影扬了扬手:“谢谢惠顾!”
凌萧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艳红的发带一晃一晃,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
待他走后,药堂里的客人小童才热闹起来:“鸡骨草,土茯苓,太子参,莫不是待会还得去老刘头他儿子那买块猪骨头?”
“八成得去,看来凌长老家今天要煲祛湿汤啊。”
“你们这二长老可真是心疼他哥哥啊,连抓药这些小事都得亲自过来不放心,我要是有这样把我放在心上的弟弟就好咯!”
易珥听得眼热,用手肘怼了怼身后的贾逸:“欸,你说我去认个干弟弟回来,会不会也会有人给我煲汤啊?”
贾逸翻了个白眼,把药包放进他的麻布袋内,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脑袋:“喝汤?别人没把你炖了就很好了!快回去,快要筑基了,趁这几天再泡泡药浴,你别不上心……”
凌青月翻着手中的话本,阳光透过纱窗撒在账本上,衬得他的指节莹白如玉。
半响,他合上话本,微微侧了侧脑袋,不经意道:“哦?剑宗又有弟子要筑基了?”
小童恭敬上前,替他看茶,一眼一板:“回主子,那两位客人天资根骨上佳,据悉在剑宗长老下教导……”
他动作一顿,嗓子古怪地发出“咔咔”两声,随后憋出一大段话:“宝贝今晚想吃什么喝汤吗我买了猪骨哦你最爱吃的几点回家……”
混不吝又朝气勃勃,凌青月眉心一跳:“凌!萧!然!”
空气徒然一静,“小童”乖觉道:“宝贝你说,我在呢。”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随随便便侵入我的傀儡?很难修复的知不知道?我们不是有玉符吗,你不会用?”凌青月瞪了他一眼,把手上的账本往旁边一丢,掐诀直接把傀儡关停了。
凌萧然还没有消停,传音玉符一闪一闪的,凌青月直接把它往乾坤戒里一放,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传音玉符也不闪了,凌青月不慌不忙地替自己续上一杯茶,指尖缓缓敲击桌面:“一,二……”
还没数到三,门帘被一把掀起,凌萧然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宝贝你在干嘛,为什么不接我传音,我就怕找不到你才弄你的傀儡嘛,你别生气,我再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凌青月眼尾微挑,飞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凌大师的手艺还是留给外头那些单子吧,我可不敢劳烦你,万一那天你把自己累得散架了我还得重金重修,我可担待不起。”
凌萧然朝他拱手,嘴上连连讨饶,见人不搭理他,又凑上前去:“好好好,是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别生气,身子还没有好多久呢。”
“我倒是不知道我竟也有这么没脸没皮的样子,”凌青月被他脑袋拱得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把他脑袋推开,“其实倒也还好,你且仔细些,莫让人瞧出些什么。”
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又有些失神:“我怕届时,我修不好你。”
凌萧然所用的这具身体工艺阵法再精密材料再珍贵毕竟还是傀儡,若是被人发现了遭人非议还算轻的,万一被人伤了神魂,现下凌青月的实力又不复当年,修补不好可就生死一线了。
他们本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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