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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棋子(第2页/共2页)

梁敬轩心比天高,却没那等德行才学。”崔德良伸手过去拿了一纸文书过来摆在她手边上,“这是御史台一审的供词,你先可以瞧瞧。”

    “先生。”温明裳慢条斯理地啜饮了口汤,却没去看那张供词,只是道,“合适吗?御史台的供词,就这么让我看了。”

    “即便此时不给你看,你再过两日也是要看的。”崔德良不以为然道,“先不说这里头提了你,那御史台便必定要叫你去走一遭,单说今夜这件事,虽说禁军将人移交了大理寺,但总归还是要交到御史台手里。”

    “不论从何讲起,你都免不了要走一趟。”

    温明裳了然地点点头。

    这张供词并不长,毕竟春闱一事兹事体大又牵扯众多,吏部不少人此时都在被革职查办,人手有限,纵然夜以继日审讯,也不能急于一时。

    这上头写的是梁敬轩交代的因由。

    经由何人,贿赂何人这些,温明裳粗粗扫了一眼便略了过去,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到了供词上的那句关于自己的上面。

    “因为嫉恨?”温明裳放了碗筷,没忍住笑了声,“我与他素无冤仇,他嫉恨我?”

    “因着你的出身,也因为你是女儿家。”崔德良见她吃得差不多,唤来外头候着的小仆将碗筷收了,“这世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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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多得是不愿为女儿家压一头的。更何况,你虽未受贵家恩,却身负贵家血,出身又矮一头,凭空生了怨怼,并不奇怪。”

    “这世间或许未必有毫无因由的善,却不乏一眼而生的恶……人心总是难测,万事皆如此。”

    温明裳接过小仆递来的帕子净了手,颔首道:“所以他想胜过我,却又不如我,恰巧此时有了可以行贿的手段,便毫不犹豫地用了?先生,科举舞弊是重罪,梁敬轩蠢笨至此吗?”

    “他自然不会蠢笨至此。”崔德良手里捏着笔,闻言晃了晃道,“但若是,有人许以重诺,保他不被觉察呢?”

    温明裳抿着唇,缄默不语。

    “利字当头,这世上多得是侥幸的亡命徒。”崔德良仰头将放凉了的茶饮尽,低声道,“我听闻当日殿上,他指着你道你同样不干净?”

    “是。”

    “这便是症结所在了。”崔德良摸着下巴,老者眯着眼,眸光却是矍铄,“可许下重诺,可抛出试题,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寒门出身的高位者,这样的人说出的暗示,你觉得,梁敬轩他信是不信?”

    温明裳垂着眸,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崔德良没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片刻后,他听见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由不得他不信。”

    崔德良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先生知道今夜我遇刺,梁敬轩的母亲对我说了什么吗?”温明裳眼中沉静,指尖轻轻点在宣纸上上,她将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而后唇角微勾,“我原先觉得荒唐,而后又想,梁敬轩行事起因若因我,这话不为过,但此刻经先生提点,我却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说。”

    温明裳将供词推回去,轻声道:“他信了,那便如先生所言,自甘成了朝堂争斗的棋子。而若是不信……知晓有人要在春闱下文章,涉及两党争斗,依先生之见,话事人可还会让他全身而退呢?”

    “有人想杀我,那这人在梁敬轩说出不信或是不愿的时候,又会不会想要杀了他呢?先生,棋子从来没有选择权,不是么?”

    烛火浮动,似乎也连带着谁的眸中也起了涟漪。

    崔德良在短暂的沉默后笑了笑,道:“不错,他不论信与不信,都只是旁人手底下的一步棋。”

    “不止是他,我亦如是。”温明裳道,“又或是说,即便不是我,换一个人站在与我等同的位置上,所遭遇的也会是一样的,重要的并不是人。先生,御史台的审查,当真会有结果吗?”

    “为何这么问?”

    温明裳垂下眸,道:“有个人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我如今站到这个位置,是吏部老人顽固不化,寒了天下士人的心。我那时在想,同列一甲,若只是文章因人喜恶而生高下,那天下人大可一声慨叹了之,何至于寒了人心,这话不过是安抚之言。可现如今……”她十指慢慢收紧,“若不将春闱一案所系官员严加查办,那才是寒了天下士人的心,不是吗?”

    崔德良看着她,道:“不言从来不代表着置身事外,可能是默许,也可能是纵容。”

    “那先生呢?”温明裳对上他的视线,追问道,“先生也是在默许吗?”

    她自诩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但若无这桩案子,梁敬轩也未必会落得这个下场。此前不论是崔德良,抑或是金阶之上的那位,他们的暗示足够明显,崔德良是阁老,更是帝师,若此事当真是……很难说崔德良不知道。

    温明裳能猜得到自己投身入局,就必然要被他们推着往前走,一个翰林编修远远不够,她迟早都要被人从那里头摘出来。

    可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该踩着旁人的尸骸往上。

    善恶不论,这世上的人,都不该任人当作草芥。

    在长久的沉默中,崔德良叹了口气,老人伸出手,粗糙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发顶。

    “是,我默许了,但并非因着你。”他低声安抚,“裳儿,你觉着是因为你,才叫梁敬轩成了棋子,可你自己也说了,只是恰好站到了那个位置上,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不是梁敬轩,也会有别的人。凡事皆有因果,他有了前因,才有被找上的后果,然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世事如此,朝局如此,人心亦如此。以旁人的因果系于己身……是你自己在苛责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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