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木簪束着,稍一动作便扫过素白的袍子,映衬得便如书页上的词章般黑白分明。她的面容生得白净,眼尾勾着一点朱砂小痣,虽不是什么令人见之心折的牡丹绝色,却是胜在了眉目间藏着的那种说不出的澄明清秀感,叫人见之难忘。
“嗯?温什么?”她跟着追问了一句,清润的一双眼跟着弯起来一点弧度,瞧着笑吟吟的,像是故意忽略了眼前这群初入书院的少年们面上那种被人撞破背后语人是非的窘迫,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温、温……”少年嗫嚅着,莫名地有些不大敢直视那双含笑的杏眼。
女子低笑了声,索性搁了书册,起身拨开身前的梅枝行至了他跟前,道:“你想说温明裳,是也不是?”
她身量说不上高挑,也只比这群十三四岁的少年高了些许,而且瞧着有些纤细单薄,本不该予人什么压迫感,但偏生这么站在跟前,这群少年竟是都默默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曾见过传言中的那位温明裳,也不知这女子是谁。但君子不语人是非,不论这人是谁,纵然不是正主,在这书院中,理亏的也是他们。
即便现下说要罚,那也是该的。
他们这厢惴惴不安,胡乱揣测着之后会发生的事,眼前的人却是再度笑了笑,温声开了口。
“再有一刻便是新进学的士子晨诵,你们若再于此耽搁,给掌簿的看见了,恐就不是那么简单能敷衍过去的了。”
“还不快些去?”
这话可比别的有用得多,几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散落的书册,规规矩矩地跟面前的女子弯身作揖道别。
领头的那个还语无伦次地跟她致歉并表示不会再犯,跑走时脑袋上歪斜的纶巾都差点坠了下来。
待到这群人走远,后头才传来了轻而缓的脚步声。
“我还道是谁又在背后嚼舌根,果然又是些新进来的兔崽子。”沈知桐俯身拿起搁在石凳上的书,道,“明裳,你倒是心宽。”
若是适才的少年尚在,听到这个名字怕是更要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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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温明裳抬手拨开眼前的枝叶,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年年如此,早习惯了,若是在意,才是徒添烦恼呢。再者说,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沈知桐闻言皱着眉嘟囔了句:“都怪柳卫这个混账玩意!”
她口中的柳卫自然就是适才那群少年口中的柳大公子。那些人们口中的市井传闻有些倒是不假,这济州刺史柳文昌确然是大梁朝中五大世家之一——中州柳氏的嫡三子。中州柳氏极重嫡庶之别,柳卫既为他独子,自然自幼娇养,倨傲也是自然的。至于他瞧不上温明裳……倒也不全然是因着出身与门第之见。
至少还要再加上男女之别。
大梁虽自太始帝起开女学立女官,但朝中女子为官者算不得多,再加之柳氏自前朝起便是儒门大家,自然对此类行径不甚赞同。
两者相加,柳卫对温明裳这个妹妹心生嫌恶也不难理解。
但那句娼妓之女却是过了。
“你总不能让柳卫闭嘴不是?”温明裳回过神,从她手里把书册接过来往院子里走,“他言辞有失,丢的是柳氏的脸,自有柳氏的人给他善后,我若是同他争执,只会累得阿娘在府中难堪,得不偿失。”
沈知桐仍是面有不忿,但听她这么说,也只能无奈道:“若非你母亲还在柳家,你又何必忍他?柳家当日看在你被先生收作弟子的份上,才许你母亲进府,但明裳,这么些年你也晓得的,这并非好事。”
温明裳推开院舍的门,屋内炭火上烧着的水正滚烫,她取了些茶丢入沸水中烹煮,抬手示意沈知桐先坐下。
碗中茶汤澄澈透明。
沈知桐叹了口气,道:“我也知你心中有所考量,但我就是忧心有朝一日……明裳,先生当日拂了柳氏的面子收你为弟子,虽解了一时之围,可长远……终成掣肘。”
“我说服不了阿娘离开。”温明裳垂着眸子,淡声道,“但我不会一生受制于柳氏,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比起这个,你不远千里来济州恐怕不是来同我叙旧的吧,小师姐?”
她唤沈知桐一声小师姐,但沈知桐却不是北林书院的学生,自然她们口中的先生,也不会是北林的先生。
自济州西去千里,灯如昼,繁花迷人眼,策马便是软红千丈。
沈知桐看她一眼,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推至她面前。
随信一道而来的,还有一块刻有篆文的素玉牌。天底下的文士,恐怕再没有人不识得这块玉牌归属何方了。
长安,国子监。
沈知桐一手撑着脸,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明裳,你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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