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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
三公日期渐渐逼近, 选手紧锣密鼓地排练。
君彦己重新回到和李川月的选手合作舞台上,荀烟回归导师行列。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
于是, 某个黄昏下的隐秘时刻、某次无人知晓的落荒而逃,谁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
很快到了公演日期, 荀烟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导师席,看五彩斑斓的光影下, 金色的彩带像雨一样落下来。
正前方, 镏金顶光照亮一片年轻的笑脸。
等到投票环节, 第三之后的名次成埃落定,但前两名,君彦己与李川月的琴师、黎千和与伏佳的Lil'' Goldfish(Marika),票数一直咬得很紧。
平心而论, 她们的表演在歌曲展示上已经无可挑剔, 到最后, 拼的就是观众缘。
相比于黎千和, 君彦己确实是有些疏于营业了。盯着大屏上焦灼的数据,荀烟心里也捏一把汗。
好在, 倒计时结束,琴师一组险胜。
恭贺的后台,导师们例行拥抱冠军, 等到了荀烟, 四目相对,居然有点儿尴尬。
君彦己穿着一身玄色古装,马尾高束, 飒爽有侠气, 酷得不像话。
“祝贺你!又是冠军。”
视线交错, 面无表情。
她们抱得很生硬。荀烟只觉得那缕冰蓝色的挑染在眼前匆匆一晃,瞬间又离开。
可是,分开的前一秒,君彦己又用仅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祝贺什么?没什么好祝贺的。这不是我的舞台,不是我的选曲。至于合作的……”
声音很轻,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散在空气里。
“至于合作的,也不是我喜欢的人。”
话音落下,她们分开。君彦己仍看着她。
——话语的指向很明显,荀烟当然能听出言下之意。
但情意再深,也不可能在如此众目睽睽下袒露。
她们按部就班地结束节目,到停止拍摄的最后一秒,还是划清导师与学员的界限。
音综进行到三公,陆陆续续淘汰了许多人。她们在练习室哭着拥抱,哽咽叮嘱好友连同自己那一份好好赢下去。
夏夜宁静,蝉鸣渐起,拍摄园区的石子路上阵阵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荀烟站在露台与她们道别,手机不合时宜地叮咚作响。
经纪人陈宛如微信轰炸,见她回复不及时,干脆一个电话打来。
“……宛如姐,怎么了?”
“荀烟,你自己不想活,别拉着我一起死”陈宛如像是气昏头了,丝毫不顾及语气,“是上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吗??”
荀烟被吼得有点儿懵,“怎、怎么了啊……”
陈宛如气急败坏丢下一句“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便挂断了电话。
对着猝然而止的通话发了会儿呆,荀烟点开微信。
除去陈宛如那些轰炸,置顶处,纯白头像的人也发来两条信息。
一张照片,和一个问号。
照片是偷拍的角度。一方狭小的舞蹈练习室,黄昏的窗边,薄纱窗帘漂浮如云朵。
两个人坐在一起,视线相对,相距咫尺。
是她和君彦己。
荀烟记得,那次暧昧不过持续了电光石火,气息缠绕仅仅一刻,连当事人都记不清楚。
可偷拍的人就正好抓住了那个瞬间。
照片里,映在窗帘上的影子紧紧交缠,旖旎如同在接吻。
论坛。
楼主:这照片……什么个事儿啊?加上那个公主抱,君烟悦色不会真的在谈吧??
1L:楼主2G网了吧,是不是没看过镇组神帖《扒一扒音综新贵撬资本巨鳄墙角的那些日子》?友情提示,音综新贵代君彦己,资本代宋汀雪,金丝雀代荀烟。
2L:宋汀雪是谁?
3L:星芒老板啊!宋家商行总听说过吧?宋凭阑总听说过吧?
4L:宋家姐妹,一黑一白,黑的那个黑透了,白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善茬。姐姐超级玩咖,谈过的美女比你们见过的还要多,我敢说她的前女友名单能把你们吓死!个个都很出名。
5L:白的是妹妹?她呢?
6L:她吗?好像身体不好,深居简出,见不太多。但作风比她姐姐好很多。
7L:好什么?不还是学她姐包养了一只金丝雀?
……
66L:不过,荀烟这种脸蛋的美人在身边待着,宋折寒真的不会动手吗?我不相信。
67L:再怎么玩咖,也不能对亲妹妹的情人……下手吧……
68L:说不定呢?财阀多变态,谁说得清。
……
189L:所以君彦己真的在撬墙角啊?宋汀雪没把她搞死?
190L:想什么呢,她妈是君度。宋汀雪搞得定君彦己,搞得定君度吗?
191L:好好天之骄子,怎么跑去撬墙角了呢?
……
324L:就我一个人不喜欢君彦己吗?一路票一,很难不相信没有黑幕。要是她妈不是君度,她能有这个待遇?真无语,夸得天花乱坠,好像实力真有这么强似的……
三公才过去一小时,一张照片半路杀出,在论坛扯出太多高楼。节目公关删得多了,网友总有逆反心理。
帖子几何式增长,仿若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务之急,一个是控制舆论,另一个就是找出来拍摄那张照片的人。
舞蹈练习室里,留下的选手被紧急召集,音综副导演站在其中,面无表情。
“照片是谁拍的?私生粉?工作人员?又或者,就是我们的选手?”副导看着女孩们,“那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很明显,就是坐在……”她指了指室内一排凳子,“那个地方的人。反正练习室里都有监控,想找到拍照片的人并不难。”
视线扫一眼选手,她继续说:“坦白从宽。本来节目组就要上交手机,但考虑到你们的状态,检查时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牵扯到综艺事故,我肯定还是严肃对待。等到时候查清楚了,退赛是肯定要退的,不过,如果你自首,我能为你争取更少的法律惩罚……”
选手里有人窃窃问:“法、法律惩罚?”
副导嗯了声,再重复一遍:“所以我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选手大多二十出头,还在象牙塔里徘徊,没太接触社会,被冷脸激几句就乱了阵脚。
副导眼尖地看到选手之中有人面色铁青。简直是不打自招。
果然,当她单独留下那名选手,对方立刻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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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导演,我、我只是拍了一张照片,不知道会犯法啊!”
是伏佳。
她拽着副导的袖子不放,“是黎千和让我拍的!是黎千和!照片也是她发出去的导演,你去罚她好不好?我只是拍了一张照片啊!”
副导冷眼看着她,心里笑了声:狗咬狗。
网友对同性CP嗑得起劲儿,但真涉及到同性情侣,舆论还是有点触雷。
节目组马上安排直播,让伏佳道歉:“是错位,图片后期加工过……只、只是拍着玩儿的,没想到会传出去……”
与此同时,舆论终于有了遏制住的倾向。
节目制作组松一口气。
伏佳已经自主退赛,至于黎千和,之后也会找个理由淘汰掉。
那日深夜,导演组的人面面相觑,各抹一把汗,不约而同地想,音乐留声实在命途多舛,像枝头一片摇摇欲坠的叶,一点风吹草动,便危在旦夕。
荀烟和节目组一起忙到凌晨,走出拍摄基地的时候,累得快散架。
没在停车场看到眼熟的轿车,她思索一会儿,原路返回,去向导师宿舍。
回身的档口,她终于想起来回复宋汀雪:“宋小姐,只是选手之间的恶意竞争,是PS的。”
一直等荀烟走回宿舍,宋汀雪都没有回复。
常态。
荀烟揉了揉眉心。
才走到过道,一抬头,自己的房间门口坐了个人。
还是那身飒爽玄衣,但表情耷拉着,活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
见荀烟来了,君彦己抬起头:“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打电话你不接。”
荀烟愣了两秒。之前太过于关注宋汀雪,忘了去看未接来电,也错过了君彦己的消息。
“抱歉。”
荀烟转动门锁,先进了屋,瞄着君彦己,“你也进来吧。”
宿舍久无人居住,但管理员每日打扫,一切布置还维持着几周前的模样。
荀烟站到窗边,扫一眼下方停车场,拉上窗帘。
身后,君彦己犹豫地问:“你很久没住这里了吧?”
“对,” 荀烟不作隐瞒,“住在旁边的公馆里。”
谁的公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宋汀雪的。君彦己自嘲一笑,又问:“那你今天……不用去找宋汀雪吗?”
“她最近很忙。集团里股份置换,董事会大换血,”荀烟有点儿疲惫,“她顾不了我,生气也只能远程的。”
才说着,手机叮的一声响。
置顶信息,宋汀雪回了一个嗯。
同时响起的,是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宋汀雪的查岗就是这样,神出鬼没,从来不打招呼。
过道灯声控,此刻因为安静而变得漆黑。荀烟打开房门,门缝透出些许光亮,隐约照亮门外人的脸。
宋汀雪一身白色风衣,面色冷漠。“你让我等了很久。”
“我……才回来,刚刚在开窗通风,没有听到……”荀烟低下眼,“宋小姐,对不起。”
宋汀雪嗯了下,走进室内,视线若有若无扫过不远处房门紧闭的侧卧。
她开口,叫了一声,“君彦己。”
荀烟一愣,指甲嵌进手心。
她怎么知道的!?
与此同时,被反锁在侧卧的君彦己也提着一颗心。
好在宋汀雪仿若并非真的发现了她,只是提了一嘴。她看向荀烟,“我不管你和君彦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导师和学员,很谈得来的知心朋友。”
“但是,那些照片,那些靠近,那些舆论……”
“已经完全超出我的忍耐范围了。”
荀烟怔了下,开口:“宋小姐,那些都是……”
宋汀雪从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荀烟,明天你就不用再来综艺了。你和她,一起离开综艺。”
“——为什么?!”
面对荀烟的错愕,宋汀雪漠然抬起眼,“听不懂吗?她退赛,你辞去导师职位。”
“宋小姐,只剩一场大考公演了,这样真的……”
“真的什么?”宋汀雪觉得好笑,“荀烟,你不是声乐专业,不是歌唱专家,你是一个演员。你在里面,充其量一个走过场的导师——怎么还和别人荣辱与共了?”
荀烟看着她,从心底里觉得无力。
荀烟努力客观地劝说,“宋小姐,伏佳选手已经退赛,黎千和是怂恿她拍摄、将照片往外传的人,也会在后期考核找个由头被淘汰。如果君彦己……”她深吸一口气,“如果君彦己也离开,那这个节目就名存实亡了。”
“所以,至少让她留下吧,好吗?”
宋汀雪面无表情望过来,稍稍勾唇,好似听见天大的笑话。
“荀烟,和君彦己相处好像让你变蠢了。你应该知道的,这样的求情只会让我更加生气。”
“我更加生气,你们的下场一定更加惨烈。”
“不是的……”荀烟无力地摇头,“让我离开没有关系,但君彦己……宋小姐,接连着三个选手离开,还正好是节目里的前三名,这阵仗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君度老师那边怎么办?您要怎么和她说?”
宋汀雪闻言,盯她几秒。
沉默片刻,她笑:“还没有变得很笨。知道要搬出君度。”
“宋小姐,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行了。我不想再说这个。”
宋汀雪出声打断。她脱下风衣,放在沙发上,朝后挑开自己的长发。
也没说是否放过君彦己一马,只是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褶皱的、对折的速写白纸。
“小栀,”今夜,宋小姐难得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看我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什么?”
不好的预感在荀烟心里升起。
果然,随着白纸被摊开,她猝不及防地撞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画中人。
那是二十岁的她自己。
满意地瞧见荀烟双眼瞪大,宋汀雪薄唇轻启,“脱。”
荀烟下意识去捉那张画,伸手却扑了空。她死死盯紧宋汀雪,摇头。
宋汀雪挑眉,直接上手按住荀烟肩膀:“要我帮你脱吗?”
“宋小姐,我不想……”
随荀烟话音落下,宋汀雪掐住荀烟下巴,搭在肩上的手用力,狠狠将人向下按。
咣当——
后背撞上茶几的一刻,荀烟吃痛闷哼出声。
同一时刻,侧卧门后的人,终于忍无可忍拨开了锁。
“宋,汀,雪,”比那身玄衣更漆黑的,是君彦己的脸色,“你别太得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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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尺了——”
第32章 第 32 章 ◇
君彦己从门后出现的刹那, 宋汀雪愣了两秒。
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君彦己翻身上前,揪住宋汀雪前领, 对着她鼻梁就是一拳。
宋汀雪的面上霎时殷红一片,鼻腔里的血和咳出的血混在一起, 滴落在衣前,染得血迹斑斑。
宋二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她立刻反应过来, 屈膝撞在君彦己腹部, 把人扣在地上。
不过, 她也没有继续打下去。挨那一拳让她血气上涌,但到底是克制住了。
她单手压制着君彦己,抬起另一只手的袖子,极其随意地抹一把血, 眯了眼, 摇摇晃晃站起身。
两个人都站起来, 四目相对, 如刻骨仇敌狭路相逢,剑拔弩张的气息不言而喻。
宋汀雪的衣袖衣领都沾了血, 神情却惬意。
从桌边慢条斯理抽出纸巾,揩净血迹,她轻笑:“君彦己, 你能在这里和我叫板, 也只因为你妈是君度。”
“那你呢?”君彦己不甘示弱,“也不过因为宋家显赫,你倚仗着背后的家世, 才总是做出这样侮辱人格的事情。”
“侮辱人格?”宋汀雪不屑一笑, “谁的人格?你的?她的?”
君彦己当然看见了掉落在地的那张画。她弯腰拾起画纸, 抖露在宋汀雪面前,“如果你心里,这不是侮辱人格的举措,那我无话可说。”
“小栀……”宋汀雪转身,看向荀烟,微微费解地问,“我侮辱你的人格了吗?”
宋汀雪说话时,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人窒息。仿佛毒蛇吐信,不合她心意便要丧命。
从君彦己视角望去,荀烟眼底的慌张一览无余。
宋汀雪想要荀烟表态,想在这场无形的对峙里胜过一筹。而君彦己只是想抱一抱荀烟。
荀烟未开口,另外两人僵持不下。与此同时,第四个人破门而入。
是宋家那位金发碧眼的医生,科瑞尔。
科瑞尔看一眼宋汀雪身上的血,几乎吓得腿软,“二小姐,您这……这这这……”
听她结巴,宋汀雪懒洋洋回:“放心,死不了。”
“您快点儿回去吧!”科瑞尔搭起她,“我送您回去……”
宋汀雪没异议,视线掠过荀烟,“小栀,跟我一起走。”
君彦己闻言,想拦住她们。可荀烟竟将她全然无视,只提步跟上宋汀雪。
于是玄关的门前,宋汀雪回首看向君彦己,明目张胆地,露出胜者得意的笑容。
当晚,荀烟回到宋家公馆,看科瑞尔端着仪器忙前忙后。
荀烟满面泪痕没收,靠在床边枕着手臂,浅浅睡了一宿。清晨时接到电话,是君彦己。
少年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好像正哭着,“那张纸我撕掉了。你别再伤心了……”
“我帮你离开,好吗……荀烟,我帮你离开……”
荀烟咳嗽几声,带着初醒的沙哑,没有回应。
挂断电话,她删除通话记录。
熹微晨光透过窗帘,丝绒的枕上是宋小姐毫无防备的睡颜。
荀烟丢开手机,望着她,眼神逐渐冷漠。
该收网了,她心想。
往后几天,荀烟正式辞去《音乐留声》导师职位。也许早就有所意料,节目组并没多问,只让她再录制了几个走过场的VCR就放人离开了。
荀烟离开后,节目也到了最后关头。半决赛的录制里,节目组有意让君彦己与黎千和对上,也许是心虚,黎千和发挥得史无前例地差,顺势被淘汰。
荀烟在场外刷着公告,不免有些唏嘘。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黎千和的时候,听到对方纯净又灵动的歌声,还和别的导师私下打赌,赌她进决赛。之后黎千和的表现一直不错,可惜一念之差,黑马摔成一滩肉泥。
毕竟要当公众人物,可不只得实力好,也要管得住情绪和嘴巴。
决赛直播上,虽说丢了两个实力唱将,但其她选手水平也并不差。祝时好选了一首典型打歌曲目,君彦己一首《哀艳的痛快》炸了全场。同时,音乐留声也算有点儿运营头脑,知道最后要划给君度一个舞台,找她救场。
荀烟点进直播的时候,那首《当时的月亮》恰好到了收尾。
女人的声音梦幻轻柔,荀烟听得恍惚。略过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演说,镜头最终转向选手们。
荀烟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那个明艳扎眼的少女。
面上傲气一如初见,但眼底暗淡许多。
女孩们穿着综艺红白色校服,正在合唱:“Sing it stronger sing together, Make this moment last forever, Old and young, Shouting love tonight ”
飘落的礼花彩带像一场梦,梦醒后各奔东西。
而荀烟隔着屏幕,不过窥见其中万分之一的感慨。
直播结束,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她的脸,以及身后一双戏谑眼睛,“在看什么?哦,荀导师去不了决赛,只能看看直播了。”
是宋折寒。
她穿着漂亮的西服,揽着梁安琪的细腰,笑得很惬意。
如今这两人早就散伙,但梁安琪还签在宋折寒的公司里。
用梁安琪的话来说,宋折寒是一个很不错的前女友,分手了不会把东西讨回去,资源也都还在。私下见面,偶尔搭肩,并不难堪。
她总劝荀烟看开点。
“该感谢我呀?”梁安琪曾笑,“要是没我那杯酒,你和你心爱的宋二小姐何时更进一步呀?”
然而,十八岁的荀烟有多感谢命运垂怜,二十二岁的荀烟就有多恨那次意外。
恨不得一切都没发生过。
此刻,荀烟隔着屏幕瞄她们一眼,不应声,甚至没回头。
今夜公里之外的音乐留声在直播决赛,也是商行藏品拍卖会的日子。
宋家依山别墅,大亨慈善家们往来,嘴上客套,下手纳物时一点儿不留情面。
荀烟在厅里看困了,向宋汀雪随意找了个由头,出来透气。
夜晚星空明亮,耳后是拍卖师的叫价声。
一百克拉的帕帕拉恰,古董瓷器,名家名画底价千万。场内不断加价,挥金如土,连淌过的夜风都透着纸醉金迷。
十点一刻,荀烟靠在露台,见台下花园停留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
是宋凭阑和宋家姥姥来了。
荀烟心下了然,收起手机,面向身边喋喋不休交谈的两人,稍咳嗽几声。
再抬眸,已然变了神色。
荀烟今夜一身水蓝色抹胸裙,微卷的头发分散耳后,映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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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耳坠。锁骨处,钻石坠着翡翠扳指,没入雪白的胸前。
是最惊艳也最肆意绽放的年纪。
宋折寒盯去一眼,口干舌燥,已移不开目光。
而身前,荀烟与她对视,黑白分明的双眼笼罩雾气,眼底一道潋滟的光。
她看起来好脆弱,似一片孤零零的叶,流离失所,需要温室的呵护。
宋折寒伸手一扶,她便落入她怀中,说不清是无心或者有意为之。
但都不重要了。
没人能清醒理智地走出那双脆弱的眼睛。
荀烟伏在宋折寒身前,无力地攀着她的肩头,“大小姐……”
宋折寒微微一怔。
叫她大小姐的人向来很多,但那些远不如荀烟这声摄魄勾魂。
宋折寒没想到自己觊觎了好多年的人会这样投怀送抱。她抱着她,像个纯情的新手,肩头、腰肢、臀侧,手不知往哪儿放。
荀烟抬眼看来,眼睫颤动。
就是这么泪盈盈一眺,天雷勾动地火。
电光石火,宋折寒箍紧荀烟的腰,把人压在露台边缘。
——而比那份撕咬的吻更先到来的,是宋折寒身后,一道急促的响动。
哗啦
一个酒瓶砸上她的后脑,殷红的液体散开在发顶,分不清是血还是红酒。
酒瓶被砸得破碎,可见施暴者用了十成力气。细碎的玻璃渣飞散在空中,光影破碎,映出宋汀雪那张盛怒的脸。
一切突如其来,疼痛减缓了反应速度。宋折寒愣在原处。
宋汀雪却疯了似的按住她肩膀,发狠用力,把人扑倒在地。
论力气,宋汀雪不如宋折寒。可是论疯劲儿,宋折寒不及宋汀雪万分之一。
“姐姐……我分明警告过你的。”
宋汀雪坐在宋折寒的身上,五指是粘稠血迹,轻轻笑着,眼角湿红,气质病态又血腥,“你哪只手碰了她,我就折断你哪只手。”
拍卖会上言笑和睦的亲姐妹,顷刻反目成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当事人疯惯了,显然无所谓。
其中最无所谓的,自是荀烟。
她靠在露台边缘,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眼见周遭人越聚越多,只在心里轻嗤:有些实验,越是众目睽睽,才越有效。
荀烟刻意地纵容着宋汀雪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眼下的宋二小姐俨然成了巴甫洛夫的犬。
荀烟与旁人随便什么接触,都能让她大发雷霆。
更别说此刻与宋折寒这样光明正大的环抱了。
宋汀雪倚仗家世,张扬跋扈,为非作歹,却忘了这世上也有她权力压不住的人。
比如君度的女儿,比如宋家的大小姐,她的亲姐姐。
君彦己要靠真心,要靠眼泪、真话、适当的蓬勃和恰到好处的脆弱。宋折寒则是视觉动物,只需要勾起欲望。
她比君彦己好撩拨多了,省时又省力。
湿漉的唇角,藕断丝连的眼神,一截手臂,光洁的锁骨和雪白的前胸。背后似有翅膀挣飞的蝴蝶骨。
将这些都展露,不怕宋折寒不上钩。
而在宋折寒抱紧她的那一刻,宋汀雪一定怒火攻心。
荀烟适时地抬起眼,拿那双哭红的眼睛与宋汀雪遥遥相视——
巴甫洛夫的铃铛摇响了。
这一次,荀烟才是作壁上观、旁观困兽角斗的看客。
作者有话说:
早说了七九没下线!没人信我!
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一个刺激和另一个带有奖赏或惩罚的无条件刺激多次联结,可使个体学会在单独呈现该一刺激时,也能引发类似无条件反应的条件反应。
第33章 第 33 章 ◇
周围人渐渐聚集起来, 却没有人敢上前。
这是宋家的别墅,而此刻,宋家的两位继承人扭打在一起, 全然不复往日矜贵与傲慢。
扭打的缘由是什么?宋姥姥拄着褐色权杖走上露台,看着这两个小辈, 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姥姥望见露台边缘,安伽小跑着去, 给一位跪坐在地上的女孩披上外套。
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 生得异常惊艳, 气质纯澈如夜露白栀。
对上视线,女孩匆忙移开眼。
但宋姥姥定定看着她——确切而言,是看着她胸前的翡翠扳指——显然怔在了原地。
老人向荀烟走去。
露台上,宋汀雪和宋折寒被管家制止, 所有人知趣地后退。多一双眼, 多一副碎嘴, 她们也不想惹事生非, 自然知道该回避。
不一会儿,宾客空了一片, 露台清场。
与此同时,宋姥姥在荀烟身前停下脚步。她拄着拐,颤巍巍俯下身, 半跪着, 与荀烟平视。
眼神落在荀烟身前,姥姥伸手,指腹摩挲在扳指上。
仅仅, 一瞬。
老人平淡的面容尽数被冷漠覆盖。
她指节使力, 狠捉着那枚翡翠扳指向前拉扯
项链顿时成了绞索, 绞着荀烟的颈,逼迫她向前倾倒。
安伽傻眼。
四下哗然无措。
荀烟伸出手,拍打着老人的手腕,可是逐渐攀升的窒息感让这些动作变得很无力。
一个走路都要拄拐的老人,此刻恨意冲顶,怒红了双眼。
在场无一不被吓得气短。
却没人敢阻拦或靠近。宋汀雪猝然缓神,抹一把鲜血淋漓的脸,想上前,却被母亲反扣住。
宋凭阑怒视她:“还嫌不够丢脸吗?!”
宋汀雪张了张嘴,刚要反驳,电光石火间,是一个扎着马尾的人从人群里冲出来。
君彦己。
她红白礼服,面上是还未卸的舞台妆,一抹冰蓝色的挑染散在夜风里,一闪而过。
君彦己一把撞开老人,仓促上前,抱紧荀烟,“你没事吧!?”
荀烟摇头,伏在她怀中,惊魂甫定地咳嗽。
纤白脖颈上,一道赫然红痕。
君彦己盯紧宋家姥姥:“你差点儿杀人了知道吗?”
君彦己把老人吼得一愣。正是在场所有人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君度姗姗来迟,满面愁容地拦住宋凭阑,又拦住宋家姥姥。
“……都看着呢,”君度为难地眯起眼,“有什么事情,也不要指着这一个女孩儿撒气。”
宋凭阑冷不丁问:“认识她?”
“当然,”君度下意识移开眼,“都是一个圈子的……”
宋凭阑呵呵两声,“行。”
她扫一眼荀烟,视线回到露台下聚集的宾客,“闹剧好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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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人讪讪回:“宋老板您说笑了……今夜商行拍卖大获成功,哪有什么闹剧呢?”
她们附和起来,宋凭阑皮笑肉不笑。闹剧,默剧,哑剧,都在此刻一并封口,缄默如别墅山外诡谲的夜。
宋折寒和宋汀雪分别被送往医院。
一个是被打得皮外伤累累,一个是气急攻心,五脏六腑咯血。
内伤到底比皮外伤难调理,直到几天后,宋汀雪才在病房里缓过来。
她睁开眼,由病房里刺眼的苍白色一映,面上更无血色。
明明是夏季,窗外翠绿渐深,但温暖的阳光被隔菌玻璃遮挡,仿佛照不进来。
见她清醒,床边的老人丢下一个嫌恶的眼神,“宋汀雪,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吗?”
宋汀雪勉强坐起身,哑声道:“姥姥……”
“还知道我是你姥姥?”宋姥姥想抬手敲打她,想到这是无菌病室才作罢。
她唉了一声,“阿雪,你两年前去加拿大养病,和这个叫荀烟的有关系吗?”
宋汀雪一怔,垂下眼,淡淡说:“我……不记得了。”
“你和她,一起几年了?”
宋汀雪说:“没几年。”
姥姥一皱眉,追问:“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在哪里见面的?见面的时候她是什么身份,和你是什么关系?”
“……都不记得了。”
宋汀雪闪烁其词,不愿意多谈及荀烟。宋姥姥默认她是为了维护。
“玩物丧志”老人痛骂,“阿雪,就这一点,你远远不如宋折寒做得好!她虽然玩得乱,但她分得清主次!更不会像你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喊打喊杀、要死要活……”
“不是……不入流的东西,”宋汀雪喃喃,“小栀没有不入流。”
“我在和你说那个女生!你扯什么雪貂?!”老人气急了,指着女人鼻子,不分青红皂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送你那只雪貂,更不该给你那副扳指!宋汀雪,你知道我在那个女生脖子上看见扳指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宋汀雪,你完了,你完了啊”
“……为什么?”
宋汀雪茫然地抬起眼。
宋姥姥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小栀脖子上挂着扳指,您会觉得我完了?”
“……”宋姥姥吸一口气,“那是我给你的权力象征——好比拍卖师的金锤,指挥官的礼仪棒,领航员的罗盘——它是有象征意义的!你拿去送给一个外人?”
“不是外人,”宋汀雪理所应当,“小栀是我的东西,自然也是宋家的。她脖子上的东西,当然还是属于我。”
“……”
宋姥姥不可置信。她没理解宋汀雪的话,宋汀雪也没听进去她的话。
仿若两个世界的人,言语不同频,沟通无意义。宋姥姥打心底觉得无力。
她只嘀咕:“妄想你能活成一个正常人,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这句话宋汀雪听明白了。
她一愣,眸光闪烁,有些脆弱地低下头。
宋姥姥眼里闪过厌恶。
她能接受疯、狠、争、抢,却看不得人懦弱。
更受不了主次颠倒。
洁白的病室里冷气吹拂,宋姥姥拿出一纸塑封的文件,按在茶几上。
她对宋汀雪说,“等好得差不多了,能走路了,自己过来看。”
“是什么?”『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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